12 宴無好宴】

家宴當日,都蝶引一早送了烏玄度進宮辦差後,她便讓屋裏的屈婆子将後院的一票歌伎舞伶全都給喚過來。

“這兩日學的可都還記得?”主屋廳前,都蝶引輕聲問着。

一個個嬌俏可人,我見猶憐的美人們莫不點頭,她滿意地道:“如我昨兒個說的,只要在将軍府裏乖乖的不惹是生非,往後想要繼續待在戲班抑或者嫁人都由着你們。待戲班,一場戲就是五兩銀子,想嫁人,我會備上一份嫁妝,要是有看上的對象盡管說,我幫得上定幫到底。”

在這個女人總是為難女人的後宅裏,她盡其所能地釋出善意,倒不是她性子善良,純粹是盼個家和罷了。

說完話,她讓得力的屈婆子充當戲班長,一會由她領着她們進烏家,而自己則趕回房,讓彌冬和瑞春替她妝點打扮。

“不了,別拿那套頭面,這樣就夠了。”都蝶引看着鏡裏的自己,長發挽成雲髻,只妝點了一支鳳首釵,鳳喙上咬着一串串銀穗花,再仔細瞧那穗花竟是一只只米粒大的蝶兒打造的,其雕工可謂鬼斧神工。

想當然耳,這是她家六郎哥贈的,她當然得要插在髻上亮相。

“這樣不會太素?”就這麽一根釵?

“這樣還太素?”都蝶引不禁發噱。她站起身,杏色交領襦衫搭着同色百片裙,精繡的蝶從腰側一路往裙擺而去,每當她走動時猶如波浪裏行走,腳邊還吸引着衆多蝶兒飛舞。

宮制的裙,皇上賜的錦绫,這還太素?不過是辦場家宴,沒道理拿派頭壓自家人,流言蜚語可是能要人命的。

“走吧,還得到城西那兒呢。”

彌冬和瑞春應了聲,随即跟着都蝶引搭着馬車朝城西而去,當馬車停在一幢朱門小院前,門房早已經到裏頭通報,因此待都蝶引下了馬車,烏玄鬥之妻朱氏已經快步迎向前來。

“見過将軍夫人。”朱氏雖是商賈之女,但姿态不捧不媚,态度不卑不亢,只走恰到好處的禮。

“四嫂說的是什麽話,我還沒跟四嫂見禮呢。”

見都蝶引要朝自己行禮,朱氏快手快腳地将她扶住。“不如這樣,咱們就像是平凡妯娌,就不走那些繁瑣的禮了。”

“好,就這麽着。”都蝶引笑眯眼道:“四嫂,和我同坐一車吧。”

六郎哥對她說,當初他被烏玄廣丢去麓陽時,只有烏玄鬥送行,還偷偷塞了銀兩給他。

烏玄鬥待他有手足情,可塞錢就連四嫂都默允,那就代表四嫂絕對是個能交心之輩,所以要她多親近她。

于是她昨兒個差人先通知了四房,邀朱氏一道回大房,一來有個什麽也能照惠,二來将事情辦得周全些,也省得斐泱藉故發揮。

朱氏也不推辭,跟着她上馬車,才坐定便聽她道——

“這回有四嫂能陪我真是太好了,畢竟這大家族裏的,我誰都不識得。”

烏家在這一代早就分家,至于成親那日有多少人入席,她壓根不清楚,更沒機會見上一面,趁着祭祖辦家宴的機會,有個熟識之人陪她,她會事半功倍。

“那倒是,你這會兒嫁進烏家,沒有公爹婆母引見,确實是與大家生分了些,不過你放心吧,大夥都是好相處的,沒什麽心眼。”當然,大房的不在此之中。

過去斐泱仗着西軍都督千金的身份,高傲得不待見族人女眷,幾乎要踩死幾房的妯娌了,大夥對她能捧則捧,捧不得就走,久了便不怎麽稀罕與她走近,實在是那性子連鬼見了都愁。

相較之下,都蝶引的身份更高,如今都被封為一品夫人了,姑且不論幾房的人有什麽心思,待她肯定比待大房熱絡,就不知道大房的在盤算什麽,說什麽有喜便讓新婦接手辦家宴,夫,當她是死的嗎?她可也是烏家嫡媳婦,怎麽就沒聽大房的差人通報一聲。

“那我就放心了。”都蝶引暗暗打量,認為朱氏的性子大方爽快,和後宅的一些閨秀千金相比,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去到了大房那兒,兩人先去見斐泱,然而婆子通報了都快要半個時辰了,卻還是讓她倆在屋外候着。

朱氏愈等心裏愈沉,心裏暗罵斐泱太不知好歹,難道她不知道都蝶引是她惹不起的嗎?

就算都蝶引曾是寄住在西軍都督府的表親孤女,但人家現在好歹是一品夫人,她怎有膽讓一品夫人站在屋外等?

朱氏偷觑了都蝶引一眼,卻見她仿似置身事外,杏眼打量着屋前園子裏盛開的迎春,似乎沒有被冒犯的不快,不禁更高看她一眼。

一會,斐泱身邊的心腹周嬷嬷走來,端的是斐泱給她的底氣,沒将兩人當回事地道:“大夫人有喜,今兒個害喜得嚴重,無法見兩位,還請兩位暫時先到偏廳坐坐,待大夫人好一些就會出來見客。”

朱氏撇唇冷笑了聲,這理由還真不是普通的蹩腳,竟連個像樣的說詞都懶得想,真把人看得這般低?!

“誰家的奴才這般不得體?”都蝶引突地噙笑問着。

朱氏水眸圓瞠,像是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麽?

“你這話是——”周嬷嬷正要開口斥責。

“彌冬,教教她。”都蝶引打斷她的話,讓彌冬上前處理。

彌冬應了聲,上前就是一個巴掌,打得又響又亮。“誰允你稱一品夫人為你,又是誰允你稱兩位夫人為兩位?年紀都一大把了,連點規矩都不懂?”

“你竟敢打我!”周嬷嬷平白無故挨了巴掌,随即沖上前要給彌冬好看。

都蝶引大步擋在彌冬面前,斂笑瞅着她,那氣勢教周嬷嬷沒來由地心顫了下,心想當年的孤女怎麽幾年不見竟生出了這等威儀。

“周嬷嬷,我讓彌冬教訓你,倒不是因為你沖撞了我,而是你對主子不忠不義。”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周嬷嬷整個人都懵了,她到底是哪裏不忠不義了。

“你說大夫人害喜得嚴重,可為何你進去了半個時辰,卻沒喚人找大夫?難道府上沒有備着府醫?就算如此,也該立刻派人請大夫才是,你讓大夫人折騰了半個時辰,難道不是不忠不義,這事要是傳到舅舅那兒,舅舅會怎生處置?”

都蝶引一字一句,細數罪名,不疾不徐的口吻和嚴肅沉冷的神情吓出了周嬷嬷一身汗。身旁的朱氏更是大開眼界,這個六弟妹不像外頭說的是個膽小無謀的小孤女呀,流言不靠譜啊!

“不過你放心,今兒個我怕宴席上有個什麽事,所以我讓将軍府的府醫跟着,一會就讓他替大夫人診治。”都蝶引倒不是逮着機會略報小仇,事實上她對斐泱有喜一事十分存疑,為防斐泱使什麽伎倆,帶個府醫在身邊總是讓人安心。

周嬷嬷聽到這,雙眼微瞠,見都蝶引差着丫鬟請府醫,她忙道:“不用了,大夫人已經喝了藥,好多了。”

“周嬷嬷,你這是在防什麽呢?難不成你認為我會害了大夫人?”都蝶引好笑地說着。

“如此一來,我不讓府醫進屋診治,恐怕是無法服衆了。”

說着,都蝶引走過她身側,就要踏進堂屋,便見丫鬟扶着斐泱走來。“大嫂,要是害喜得嚴重,得要讓大夫診治才妥當啊。”

“是啊,大嫂,方巧六弟妹帶了府醫,瞧瞧也好。”回過神的朱氏也跟着向前勸說着。

不過,她眼尖地瞧見屋裏頭似乎還有其他女眷……莫不是設了局吧。

斐泱貌似虛弱地道:“不用了,喝了藥已經好多了,只是……周嬷嬷的臉怎麽腫了,這是——”目光掃向周嬷嬷,銳利如刃。

周嬷嬷只能硬着頭皮拐彎喊冤。“是老奴以為六夫人還是在西軍都督府的表姑娘,一時忘了稱謂,被打也是活該。”

“蝶引,你也真是的,周嬷嬷只是圖個親近才會忘了規矩,你這般責罰,傳到外頭可是有辱你的身份。”

“大嫂說的是,可這事要是被有心人傳到外頭,讓人得知大嫂身邊的嬷嬷對一品夫人如此出言不遜,依律是可以杖二十的,我可不認為周嬷嬷捱得住二十個板子。”都蝶引笑說着,一臉抱歉地望向周嬷嬷。“我倒覺得刮個巴掌就夠了,嬷嬷年事已高,我可不想她受罪。”

斐泱聞言,氣得牙癢癢的,可偏偏言語上占不了上風,只能暫時偃旗息鼓。“時候也不早了,一會隔房的族人就快到了,便勞煩六弟妹了。”

“不勞煩,還有四嫂幫我。”她親熱地挽着朱氏。

“是啊,大嫂要是身子不适,盡管歇着吧,外頭有咱們就夠了。”烏家宗族女眷,沒有一個是她不熟的,有她招呼就成了。

至于斐泱屋裏那些個,似乎也不怎麽重要了,畢竟六弟妹腦袋清楚得很,就算動手也不會落人口實。

“對了,大嫂真不用府醫?聽六郎說這位府醫本是宮中禦醫,後來在京城設館,是六郎哥重金禮聘的,專治婦科呢。”都蝶引巧笑倩兮地道。

她倒也不是真的好心要府醫幫斐泱看診,只是純粹想讓斐泱知道她作了準備,可別真讓她派上用場,讓彼此都難看。

一直以來,她不與人交好交惡,那是因為她不想跟她們有任何因果糾纏,不希望來世再碰着她們,所以她能忍能避,只要別踩她的底限便可。

晌午過後,陸續有族人前來,在朱氏的介紹之下,都蝶引鳴笑将人一一記下,跟着招呼着入座,俨然是将烏家當成自家般自在。

而男客則是由烏玄鬥招呼着,問這大房的事怎會輪到四房插手?那是因為烏玄廣和烏玄度兩人都還在宮中,自然這差事就落在四房身上。

打一開始朱氏便清楚大房是故意要欺壓六房,可她不明白的是,依大房的身價怎麽鬥得起六房?大嫂是腦袋進水了不成。

不管怎樣,朱氏還是盡心盡力去做,不為別的,只因她夫君說該幫,她就毫無懸念地幫到底。

只是——

“六弟妹,你沒讓人紮彩樓嗎?”朱氏看了一圈之後才驚覺遺漏了什麽。先前都蝶引說戲班和大廚都已經找好,所有的食材更是六房自掏腰包,可問題是要是沒了踩樓,怎麽作戲?

“我倒覺得不用紮彩樓,那日我來時就見那座八角亭還不錯。”都蝶引笑咪咪指向石桌椅被拆的八角亭,工人們正忙着在地上鋪毯。

“……你跟大嫂說了嗎?”朱氏忍不住抽口氣。

那八角亭面向一座人工湖泊,可是大伯與文人吟詩作對之處,更是這府裏景致最好之處,大嫂招待姊妹淘通常都在這附近,就這樣把石桌椅給拆了,不妥吧。

“大嫂說了一切由我作主。”她笑得甜甜的。

朱氏意會了,橫豎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斐泱允許的就是。好樣的,六房弟妹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想不到行事這般果斷決絕。

“四嫂,時候差不多了,該去請大嫂出來了。”都蝶引說着,看八角亭前的園子已經鋪好了席,大半女眷都已經入座,而她的戲班子也已經進了八角亭,正準備大展身手。

“不用請了,她已經來了。”朱氏呵笑了聲,果真瞧見斐泱那鐵青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真的有種好痛快的感覺,真的。

“這是在做什麽?!”斐泱一來劈頭就罵。

都蝶引一臉無辜地回頭,見斐泱身後跟了幾個夫人,除了張氏和斐潔,其他的都眼生的緊,許是她以往的姊妹淘,她不禁皺眉道:“大嫂,這些也是咱們族人嗎?”

“我問你什麽,你還沒回答我!”斐泱直指着八角亭。“亭子裏的石桌椅呢?還有那些個狐媚子是什麽意思!”

今日宴請族人,男客可不少,她到底是上哪請的戲班子,一個個像是争奇鬥豔的花兒,要是在府裏走動,讓人被勾去了……她到底是在耍什麽心眼?

“是大嫂跟我說由我作主的。”都蝶引無辜地垂下眼。“三天來不及紮彩樓,我只好借那八角亭,六郎跟大伯問過了,可以我才讓人動工的,至于那些角兒全都是我手底下的,今兒個要唱的是才子佳人的戲。”

聽她說烏玄廣允了拆石桌椅,她惱得直想找烏玄廣理論,可這當頭豈能失了分寸?努力地斂下怒氣,她口氣不善地道:“唱什麽才子佳人的戲?那些風花雪月是青樓的把戲,怎麽彌也曉得這些,要是不知情的外人瞧見了,會以為你手底下養的全都是青樓女子。”

“咦?這是青樓的把戲?可以往斐潔借我的書裏頭寫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所以我才會這麽做的,而且——”都蝶引刻意将嗓音壓低,但卻足以讓她身後的張氏和斐潔聽得一清二楚。“那些不是青樓女子,那是鎮國公、威武府、五軍都督府……和其他大人們送來的歌伎女伶,大嫂這些話莫讓人聽見,會招來麻煩的。”

斐泱不由緊抿着唇,暗惱自己真是太小觑她了,以往見她罵不吭聲,打不還手的,豈料嫁人就不同了,成了一品夫人後也敢挖坑讓她跳了!

“不說了,舅母、表姊,趕緊入席吧,丫鬟們已經開始上菜了。”都蝶引柔聲張羅着,目光輕掃斐泱身後幾步外的幾個夫人,面露為難地道:“大嫂,我是按人訂席的,可多出了那些個人,該怎麽好?”

擺明了就是不讓那些人入座!沒為別的,就為了當初張家因為斐泱的姊妹淘才險些出事。天曉得她那些姊妹淘是嫁往何處,在朝中與誰結黨,是否會危害她的夫君?

她不管斐泱到底懂不懂這其間的利害關系,但這差事既是落在她手上,她是絕不允閑雜人等在這兒生事。

“她們跟我同席就成了。”斐泱咬牙道。

“我知道了。”

待人都入席後,八角亭裏的絲竹聲響起,那唱嗓絲絲入扣,琴音缭繞,教一幹女眷莫不被那身段唱嗓給迷倒,尤其在丫鬟一一上菜時,擱在矮幾上的全都是沒見過的菜色,教人不禁交頭接耳地讨論着。

“一點簡單的菜色,是我讓大廚仿了宮中禦膳。”都蝶引跟在丫鬟後頭,逐席解釋菜色。“天氣漸熱,所以弄點涼食,這是四冷葷,酥姜皮蛋、京都腎球、酥炸鲗魚、鳳眼腰,還有四雙拼、四大碗、四燒烤……”

當一道道菜色端上桌,一幹女眷全都直了眼,曾幾何時有幸見到宮中的禦膳,不只色香味俱全,就連裝盛的器皿都十分講究,尤其是一入口的酥脆爽嫩,霎時收服一票女眷的心。

斐泱在遠處瞪着,握着筷子的手青筋微顫,奮力地往盤中一戳,仿佛是戳在都蝶引身上,好教她能洩恨。

“大姊,你這把戲反而讓她出盡風頭了。”斐潔在鄰席啐了聲。

“你給我閉嘴。”

“斐泱,我瞧這可不成,饒是一品夫人又如何?在家裏頭長幼是有序的,她有品秩也不能壓到你頭上,你得讓她明白這個道理。”在她身旁進言的是陳氏,她的夫君姓孟,是個蔭補的兵部員外郎,她成親多年,卻不讨夫君喜愛,全因夫君的通房姨娘在作怪,可前些日子夫君莫名地寵起她,要她多親近斐泱,要是能從中得知關于輔國将軍夫婦的事更好。

為此,她特地前來拜訪斷了幾年聯絡的斐泱,小小唆使了下,就端看斐泱今日怎麽鬧,好讓她能從中探得更多消息換得夫君寵愛。

“當然。”她怎能在姊妹淘面前丢了面子?

她冷眼看着都蝶引和朱氏在席間走動,哄得一些宗族老太太笑呵呵的。她也跟着笑了,朝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随即從懷裏取出一只瓶子往她身下倒去,瞬地一抹怵目驚心的血紅暈染開來。

“啊,我的肚子!”她突地推開面前的矮幾,喊得凄厲無比。

都蝶引循聲望去,與朱氏交換了個眼神,快步朝斐泱那頭走去。可斐泱那頭的動作更快,張氏已經差着丫鬟将她往主屋擡。

霎時,席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六弟妹,既然你備了府醫,趕緊讓府醫過去一趟,千萬別着了人家的道。而我在這兒堵住她們的嘴,省得她們一人一語就将你給壓死。”朱氏快聲催促着,總算明白原來今兒個忙了這麽久,為的就是這一出戲。

都蝶引輕點頭,立刻讓彌冬去請府醫,自個兒則是帶了瑞春朝主屋走去。

然而,她被擋在屋外,無法進去。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害死我的孩子……”

她聽着斐泱斷斷續續的嗓音,後頭又聽丫鬟急聲喊着讓讓,一回頭見丫鬟領了個婦人進了屋。

“夫人,大房夫人的嗓音不像失血的嗓。”

“怎說?”

“奴婢幼時尚在常府時,曾聽過有位姨娘小産的罵嗓,失血過多又劇烈疼痛之下,罵嗓通常是虛弱無力且時有時無的。”瑞春道出她的看法。

“喔?”這麽說,斐泱真是想用這一點栽贓她?這麽做的話……會影響張家和斐家對她的看法,甚至讓烏家宗族也對她不滿,至于已經聲名狼籍的六郎哥恐怕也會因此又讓言官參幾本,而這就是斐泱的目的?

盤算得真長遠,可她就這般篤定她不會揭她的底?

正忖着,就見屋裏有丫鬟端出一盆血水,那血腥味濃得教她不禁別開眼。

那是真的血水……難不成她上哪找了牲口血?

“哇,我的外孫啊……我那可憐的外孫……”

屋裏突地爆開張氏的哭嗓,一會人就沖出屋外,來到她的面前,适巧彌冬領着府醫而來,動作飛快地擋在她面前,頂下了張氏刮下的一巴掌。

“舅母這是怎地?”都蝶引攢起眉,将彌冬拉到身後。

“你殺了我那還未出世的外孫,我要你血債血償!”張氏捶胸頓足,像是恨不得将她給拆吃入腹。

都蝶引心頭一澀,難以置信斐泱是真的懷了孩子,甚至拿孩子的死栽贓她!

“舅老夫人,說這話得要有真憑實據,否則是能上官府告你的。”瑞春低聲斥道,和彌冬一左一右地護着都蝶引。

“要真憑實據還難嗎?”張氏吼道,回頭喚了個丫鬟,就見丫鬟神色驚駭地端了個木盆走來。“瞧,這就是方才小産的孩子,你自個兒瞧。”

都蝶引匆匆一瞥,便吓得趕緊調開眼。

那是個剛有人形卻沒有五官的肉團,吓得她心頭猛跳。

怎麽可能?究竟是為了什麽原因讓斐泱恨她至此,甚至連親生骨肉都能割舍?

瑞春膽子大,為了确認一二,忙對着府醫道:“盧大夫,還請您老過去瞧瞧那到底是不是死胎。”

盧大夫向前一探,攢起眉,映着廊檐下的燈火,許久才道:“确實是死胎。”

“你現在還想狡辯什麽!分明就是你在膳食裏下藥,才會教泱兒小産!”張氏怒不可遏地沖向前,還是瑞春眼捷手快地将她攔下。

都蝶引呆愣地注視着張氏,一時間她竟分不清究竟是真還是假。

馬車裏,烏家兩個兄弟難得同車而歸。

“這神機營已經整肅得差不多了,照理是缺了些人手的,要是成的話,照拂一下族人也是應該的。”烏玄廣一席話說得有些生硬,感覺得出演練了數回,可一對上烏玄度那無溫的眸,任誰也無法說得流利。

而坐在對面的烏玄度只是靜默不語,狀似閉目養神。

等了半晌沒回應,烏玄廣只能惱聲道:“到底如何,你好歹也應個聲。”

“烏家族人幾乎都是文人,要怎麽進神機營?”烏玄度淡聲問着。

“這……也不全是文人,有的只要稍加鍛煉也是成的,不管怎樣,咱們這一房是族長,既然你今日已經功成名就,自然應該——”

“大哥似乎是忘了之前有些族人才剛流放。”

一提起這事,烏玄廣才真的惱。“誰要你當初都不讓人說情的?若行事圓滑,皇上也不至于趕盡殺絕。”就因為烏玄度一點情面都不給,才會讓他在族人面前擡不起頭,今兒個剛好妻子提說要辦個家宴,他才認為趁這當頭彌補一下族人嫌隙也好,總不能因為烏玄度就累得他遭族人唾棄。

烏玄度聽完,不置可否地笑着。“說到這事,不知道大哥記不記得當初到底是誰要你上馮家酒樓訂下雅房,再讓四哥找我說情的?”

“……是你大嫂。”

這答案教烏玄度有些意外。“大嫂怎會給你這建議?”

“你大嫂喜歡聽戲,和幾個官夫人去過馮家酒樓聽戲,就說挑個有說書的日子,就算到時候你不講情面要走,也會被樓下的人潮給堵得走不了。”天曉得那天酒樓竟然失火,事也沒講成。

烏玄度微挑起濃眉,略微思索了下,道:“大嫂和哪些官夫人走得近?”

“你問這個做什麽?”

“随口問問罷了。”話落,馬車已經停在烏家大門前,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對了,大哥的外室如今還養着嗎?”

烏玄廣聞言,驚得看了下左右,将他拉到一旁。“你別在府裏說這些。”要是家裏的下人聽見,傳到斐泱耳裏,他就死定了。

“大哥如此懼內還敢養外室,佩服。”

“叫你別說你還說!”

“知道了。”拉開烏玄廣的手,烏玄度負手朝辦宴的園子而去。

“她很好,而且已經懷胎三月,待她生産後,我再将她帶回。”他成親多年,至今無後。納個妾,誰也不能說他不是。

“嗯,恭喜大哥了。”只是他不認為會那般順利。

如果斐泱會允他納妾,他也不會在外頭偷偷養外室了。

“不過說來也巧,你大嫂也有喜了。”這算是雙喜臨門,總算可以一掃近幾年的烏煙瘴氣了。

烏玄度哼了聲虛應,就在兩人走到八角亭外的拱門時,突覺得家宴的氣氛有些古怪,正想找人詢問,便見烏玄鬥急步走來。

“大哥,不好了,大嫂小産了。”

烏玄廣頓了下,嗓音拔高了問:“怎會如此?”

“不知道,說是因為吃了宴上的膳食,可同席也有懷胎的媳婦,人家一點事都沒有。”烏玄鬥下意識地就偏向都蝶引,直覺得斐泱就是針對她,而非真的小産。

“人在哪?”

“在主屋那兒,六弟妹也在那兒。”

烏玄度聞言,腳步比烏玄廣還快,一路朝主屋疾奔而去,便見通往主屋的小徑上有些女眷偷偷摸摸地朝主屋而去,像是要去看熱鬧,他無心阻止,只想一探究竟。就在他趕到時,就見張氏像是發狂般要追打都蝶引,幸好兩名丫鬟死死地護着她。

“這是在做什麽?!”他出聲低喝着。

張氏一見是他,神色瑟縮了下,随即哭嚎得更凄厲。“我可憐的外孫啊,還沒出世就慘死在嬸嬸手中!”

都蝶引愈聽臉色愈是慘白,直到烏玄度一把将她摟進懷裏,她閉了閉眼,低聲地将剛才發生的事說過一遍。

烏玄度聽完後,沉聲警告着。“舅母說這話可要有憑有據。”

“烏将軍盡管瞧,這是我大丫頭剛剛産下的死胎!”張氏硬要丫鬟将死胎拿到他面前。

烏玄度瞧也不瞧一眼。“我說的是,你要如何證明大嫂小産與我的妻子有關?”

“她是吃了宴上的磨食才如此的,而她自個兒也說,家宴上的每道菜是她要廚子做的,說什麽仿宮中禦膳……她根本是眼紅大丫頭,故意要陷害她!”張氏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像是受到天大的冤屈。

“真是弟妹所為?!”後一步趕到的烏玄廣方巧聽到張氏的哭訴,怒目對着都蝶引,像是要将她給活吞了。

烏玄度目光森冷地睨去,餘光瞥見烏玄鬥也趕來,便對着烏玄鬥道:“四哥,煩請你請四嫂将大嫂所吃的膳食都帶過來,順便讓廚子過來一趟。”

烏玄鬥應了聲,忙着辦差去,沒心情管宗族女眷到這兒看熱鬧。

“事巳至此,你還要護着她!”烏玄廣怒得失去理智,實在是他盼個孩子已經盼了多年,如今少了一個,要他怎能平心靜氣。

“大哥不知道刑堂上問審講究的是證據?要讓人落個死罪,也要讓人心服口服,是不?話再說回來,蝶引害大嫂小産,她有什麽好處?”烏玄度漂亮的黑眸漸冷。

烏玄廣不禁語塞,卻聽張氏放聲哭咆着。“那是因為她報私仇,她定是記恨大丫頭出閣前待她不好,以為現在進了高門才會趁機報複!”

“原來大嫂出閣前待蝶引不好?”烏玄度似笑非笑地問。

“不,是待她不差,可她不知足!”

烏玄度撇唇笑得極冷。“舅母想明白再開口,否則在刑堂上供詞反覆,恐怕會挨板子的。”

張氏聞言,心頭一縮。

難不成他要将這事給鬧到京兆尹那兒?但,無妨,若真要鬧開,她也承得住。

“還有,盧大夫,煩請你進房給我大嫂診個脈,我要确定她安好無虞。”

盧大夫作勢要進房,張氏立刻将他擋下。“小産如生産,男子怎能踏進?況且咱們早就找了個醫女,不勞烏将軍費心。”

烏玄度直瞅着她,笑意越發的濃,低聲問着盧大夫。“那木盆裏的真是死胎?”

“确實,而且是剛産不久的。”

“喔?”烏玄度微眯起眼,細細忖度,沒一會便聽見腳步聲,回頭望去,見是烏玄鬥帶了兩個面生的男子,後頭還跟着幾名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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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