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平地風波
八年後。
江南青玉樓的花魁大會上,人潮擁擠,傳言今日青鸾姑娘培養多年的白蘅、紫萱、薔薇、木槿姑娘會登臺首秀!
二樓廂房裏,年逾三十的青鸾輕輕地給沈明錦描着遠山眉,望着銅鏡中唇紅齒白,臉還是團團的姑娘,苦笑道:“你爹泉下要是知道你有這一天,估摸也不會在臨終前将你托付給我了!”
這丫頭,當年算命先生說是金命玉質,卻給她帶到這淤泥地了!
沈明錦起身安慰道:“鸾姨,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活不到這麽大!”
八年前,縣衙苛捐重稅,爹爹與當時的縣令周啓仁起了沖突,被打入大牢,祖母憂慮而亡,爹爹不到一月便在牢中逝世。
這一切,都是她聽鸾姨說的,因為,祖母入葬的時候,她的頭磕在了棺木上,什麽都不記得了。
都說青樓女子薄情寡義,可是,青玉樓裏的姨姨們個個都有俠義心腸,這些年她僅憑沈舒堂之女的身份,便獨得她們的嬌寵。
青鸾是青玉樓老鸨的女兒,也是上一屆花魁,她本意并不準備讓明錦登臺入這一行的,但是,這幾年青玉樓經營慘淡,她們做這一行的,沒有及早脫身,便脫不了身了。
明錦在青玉樓待了八年,在這般魚龍混雜的地方,她也跟着青玉樓采買回來的小女孩一起學文識字,彈琴練舞,卻從不會讓她出現在客人面前。
只是這兩年青玉樓經營慘淡,樓中姊妹又多,生計已實屬不易。
外頭傳來小丫鬟的催促聲:“鸾姨,木槿姑娘,前面客人一直不見姑娘們上臺,開始鬧了!”
青鸾不耐道:“讓薔薇、紫萱、白蘅快些!”
外頭小丫鬟應下,青鸾握着明錦的手,蹙着眉頭語重心長地道:“明錦,你爹雖是一介商賈,家中當年也是飽讀詩書的,他在的時候,曾言以後要你招婿入府的,我實是不忍心,将你斷送在這裏!”
“鸾姨,我也只是上去跳一曲舞,又戴着面紗,您呀,放心好了,要是以後青玉樓好些,我就不上去便是,管您要了錢,再回東大街上開一家布坊!招婿入府!”
“你這丫頭,如你所說,我們這些老骨頭都給你當小二去!”青鸾輕輕點着明錦的鼻尖笑道。
Advertisement
青鸾知道她是哄自己寬心,心裏熨貼,摸着她柔軟的墨發,心下更是疼惜。
舒堂如若不遭厄運,這丫頭,明眸皓齒的,又機靈聰慧,定是如算命先生說的,是寧安縣的一朵富貴牡丹花!
酉時三刻,樓裏客人已經喝的微醺,這一批的少女一共有十五個,只剩下最後一個沒上臺了,傳說這是青玉樓精雕玉琢了許多年的珍品!
等琵琶聲響,玉笛吹,臺下衆人都不禁睜大了眼往過去,見竟是青鸾親自上臺彈琵琶,吹笛的是素來冷豔的青鴻,青鹄打羯鼓,青雁彈箜篌,臺下頓時發出一片“啧啧”聲,這是青玉樓排的上號的名角都将自個的拿手絕活獻出來助陣了!
沈明錦站在後臺微微籲氣,對着鏡子又調整了一下面紗,确定不會掉落才起身。
一雙寶相花紋雲頭錦鞋從簾幕後頭緩緩走出,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鹧鸪。
羯鼓一陣急促,只見此女子約豆蔻年華,額頭正中一枚雲母梅花钿,一雙翦水秋瞳熠熠生輝,錦鞋輕輕一劃,便是一個旋身,體态輕盈,衆人只見龍宮中的仙女在雲霧之端化身浮雲。
站在後臺等着選花魁的白蘅,微微眯了眼,木槿不知何故,一向得樓裏衆位姐姐的疼寵,她和紫萱、薔薇,自幼買來就是為了接客的,而木槿,她仿佛是青玉樓的公主,不說青字輩的姨姨們,見了她眼裏都憐愛的要泛出光來,便是小丫鬟和小厮見到她,也都恭恭敬敬地喊一聲:“槿姑娘!”
而那時,她和紫萱幾個,受到的更多的是苛責和白眼。
什麽花魁,不過是青玉樓掙錢的把戲,她們舍不得讓木槿做那等營生,倒恩典般地将這殊榮給她!呵!
沈明錦如平常和樓裏姑娘一起練舞一般,并不去看臺下衆人,只是今天她跳着跳着,忽然覺得大腦有些空白,一時像進入了一個朦胧的夢境,似乎有一個人也如她這般在大庭廣衆之下,跳這麽一曲舞。
那裏肅穆端靜,亮如白晝!跳舞的女子華貴娴雅,一娉一笑俱是情深。
最後一個淩空而起的收勢結束,沈明錦慌不疊地離開了前臺,臺下衆人都來不及反應。
等回轉過來,底下人聲鼎沸,嚷着要讓木槿姑娘露真容。
青鸾放下琵琶,走到臺中央,淺笑倩兮地道:“這還不容易,大夥兒趕緊投紅花,要是木槿姑娘得了頭魁,自是要和大夥兒見一見以表謝意的!”
一朵小紅花一兩銀子。
小紅花是沈明錦提出來的,那些人既是有錢來找樂子,想必也不會在乎多丢這麽一兩!
可是,即便是一兩,也是青玉樓衆人一日的飯錢啊!
沈明錦有些自嘲,如果爹爹不含冤而亡,她就是坐堂招婿的獨女,是要獨攬布坊的生意的,想必這般能算計,定會帶着爹爹、祖母過上優渥的日子!
讓小丫鬟綠蟻打了一盆熱水進來,明錦自己對着鏡子開始卸妝,花魁不會是她,鸾姨已經交代好,将她的票都投給白蘅,她也不用出場。
将妝卸後,明錦轉到屏風後頭将舞衣脫下,換上家常的紫衣襦裙。剛系好腰帶,聽見屏風外頭悉悉索索的,想來是綠蟻又進來了,喊道:“綠蟻,我這邊沒事了,你去前頭幫忙吧!”
半晌沒有聲音,沈明錦心裏咯噔一下,今日人多,難不成是誰偷潛了進來。
“綠蟻?”
明錦從發上拔下一枚珠釵,握在手中。
卻忽聽門外傳來綠蟻的叩門聲:“槿姑娘,樓下鬧起來了,有人出兩千兩要,要給你贖身!”
“哦,綠蟻,你先進來幫我绾下頭發!”沈明錦現在無心理會樓下,屋裏進來的到底是誰?
明錦聽到綠蟻推門的聲音,“槿姑娘,今個要绾什麽發髻?”
明錦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見屋裏除了綠蟻并沒有別人,心裏松了一口氣,揉揉耳朵,笑道:“我今天手有些麻,麻煩綠蟻幫我绾個蟬髻就好!”
明錦坐到妝臺前,百無聊賴地看着剛剛卸下來的釵環和镯子,也不知道今個能賣出多少朵小紅花!
“槿姑娘,你看看,可還滿意?”綠蟻将銅鏡遞給明錦。
明錦照了下,見鏡中的自己宛若又小了一兩歲,笑道:“還是綠蟻明白,明白我的心意!”
待看到銅鏡中房梁上伏着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猛地将鏡子一蓋,對着房梁喊道:“趙益之,你給我下來!”
“啊?”
綠蟻輕輕地擡頭往房梁上看去,卻見一雙烏皮*靴輕巧地從房梁上跳下來,等着了身灰色圓領袍衫內搭黑色寬褲的的趙益之立在她們身後,綠蟻不禁捂住了嘴!
“趙公子,你,你什麽時候來的?”綠蟻吶吶地問道。
“蹭”地一下子,沈明錦紅了臉,趙益之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輕咳了一聲,強自鎮定地道:“就在你給槿姑娘梳頭的時候!”
“呀,趙公子你好厲害,我一點都沒聽見,不過,”綠蟻瞬地換了臉色,厲聲道:“若有下次,綠蟻是要報告鸾姨的,這可是槿姑娘的閨房,怎麽可以随意進出!”
趙益之一張青澀的臉,越發駝紅,見明錦漠然地站在一旁,并不理他,忙啞着聲道:“錦兒,我就是想吓吓你!”又想起一事來,忙道“”今天,今天是你家槿姑娘生辰啊,我是準備給她一個驚喜的!”
說着,有些猶疑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來,遞給沈明錦:“這是我親自給你刻的印章,玉石是跟着師傅從高山上找到的!”
沈明錦接過荷包,看着趙益之尴尬地立在她面前,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想着他自幼性格腼腆,跟着整日玄乎邪乎的師傅,估摸也不太懂這些男女大防。
趙益之和她年紀相仿,聽鸾姨說,因八字和生母沖突,自幼被家裏送給神卦無道子當徒弟,也有十年了,一直未聽聞那邊有人來接他。
無道子纏磨了鴻姨好些年,她一來青玉樓便認識了這個整日默言無聲地跟在無道子身後的小徒弟,算來,也有八年了。
“益之,前頭挺熱鬧的,你跟我們去看看吧!”沈明錦說完,仿若無意地瞥了下繡着木槿花開的屏風,白色的底紗,有些微透,這般看過去,隐隐能看見落在地上的舞衣。
趙益之點頭,又恢複了平日裏靜然無聲的模樣,沈明錦眼眸微暗。卻不知跟在她們身後的趙益之,唇角極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
到了二樓中間,便見下頭大廳裏還站着許多人,卻極為安靜,只聽鸾姨笑道:“這位爺,真是好大的手筆,只是今個是青玉樓衆位姑娘初次登臺,贖身的事,不妨明日再談?”
沈明錦探着身子樓下看去,便見人群前頭,有一着了一身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身上的料子,是寧安縣都不曾見過的。
注意到他,倒不僅僅是因為衣裳料子,而是那一身冷冽的肅殺之氣,與青玉樓來來往往的人迥然有別。
寧安縣雖是江南的一個小縣城,但是,江南盛産絲緞,衣裳料子也是別的縣域不可比的,既是連見也不曾見過,那必是來自北方了!
想來就是他願意出兩千兩銀子了,只可惜,兩千兩銀子,還不夠衆位姊妹的散夥費,不然,倒真的可以考慮讓鸾姨将她帶到官府給她弄個賣身契!
青鸾見這人并不為所動,淡漠地站在臺下,對着提着小紅花籃子的丫鬟微一使眼。
便見下頭梳着蟬髻的綠水水機靈地提着籃子走到那人跟前:“爺,這是槿姑娘的小紅花,您要不要也投幾朵?”
錦衣男子并不接話,一個躍起跳到了鸾姨站着的高臺上,驚得衆人往後退了幾步。
直視着鸾姨,寒聲道:“那個跳淩波舞的姑娘,我要帶走!”
鸾姨眼眸微閃,笑意盈盈,往前走了幾步道:“這位客官既是堅持,妾身也不好多加推辭,這邊讓人将木槿的身契找過來!”
明錦覺察到身後的益之忽地發出寒氣,一回頭見他瞪着眼,握緊了拳頭,忙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
她根本沒有賣身,哪來的身契,鸾姨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果然,下頭往前走着的鸾姨,忽地往臺下跳去,大聲喊道:“逮住了!”
便見人潮中忽地湧過來一批護衛。
青玉樓能在寧安縣安然這許多年,自是有自己的一套護衛班子。
錦衣男子眼皮不動地抽出了手中的劍,在青玉樓的一片溫熱的燭光下,亮着的劍身生生地流淌出些許寒意,站在外圍的人,早已顧不得圍觀,退到了門外。
又舍不得走,繼續踮着腳看。
“這幾個,恐怕不是對手,錦兒,你先回房!”趙益之叮囑道。
卻忽見樓下的錦衣男子猛地看向了沈明錦這邊。
綠蟻驚恐道:“他,他認識姑娘!”
趙益之将二人往回廊上一推,抽出腰間的軟劍從二樓上飛躍下來。
沈明錦被剛才那一眼看的瘆的慌,擔憂地看了一眼益之,見他猶自瞪着她,又怕她在,益之會分心,狠狠跺一腳,皺着眉進了裏間一間屋子。
綠蟻寬慰道:“槿姑娘,趙公子拳腳功夫一向好,定會沒事的!”
趙益之自幼跟着無道子習武,根底是有的,可是畢竟也不過十五歲的兒郎,骨骼、力道和中年男子相比,還是十分懸殊啊!
今天青鴻姨姨也上臺了,卻沒見無道子師傅過來,想必又關在小屋子裏煉丹藥!
沈明錦招來綠蟻,吩咐道:“你去平原巷子裏最裏面一間院子,就在門口喊,有人來搶青鴻姨姨!”
那老頭,一煉丹雷打不動,可是,青鴻姨姨,他還是要管的!
綠蟻應下,從青玉樓到平原巷子,來回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