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路九曲十八彎

不見了路燈璀璨的大馬路，不見了玻璃櫥窗的商店，不見了排成長龍的汽車，不見了聳入天空的高樓大廈，只見綠樹蔥郁、人工湖幽靜、鐵欄杆森嚴、三層高的米黃色兼天藍色房子，還有那一個接一個的像怪獸眼睛一樣的監控攝像頭，甚至沒看見路人甲乙丙。

“這是哪裏？”不是說好了去酒店嗎？為什麽來這個地方？

強烈的陌生感給查查造成強大的壓力漩渦。

查查此時不知道該信任莫虞，還是該懷疑他了，潛意識裏她選擇了提防。

這是一片別墅住宅區。

“這是我家。”莫虞打開車門，站在車外，看着查查，右眉慢慢挑高，笑了，卻并不見愉悅：“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像看着一個罪犯。你手裏的手機随時可以撥打110，而且莫萄在家。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莫萄吧！”

說完，莫虞就轉身朝家的方向喊道：“小葡萄！你出來一下！”

查查尴尬、糾結、害怕，終于爆發出來：“我不去你家。”

“為什麽？”莫虞氣定神閑，笑得極有耐心。

查查急得頭上快要冒煙了：“我家鄉的風俗，病了就不去別人家，免得添麻煩。”主要原因是他和她還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啊！可是，面對幫助過她的人，她說不出口。

莫虞：“你來了這裏，可以入鄉随俗，我們家并沒有那種說法。”

查查把臉皺起來，終于直白地問：“你為什麽帶我來你家？不是可以去酒店嗎？我覺得很不方便。對我，對你們一家，都不方便。”

莫虞想了個借口，裝得若無其事：“我這是幫人幫到底。你不用覺得不方便……”

他還沒有說完，莫萄奔了過來，抱住莫虞的腿。“小叔叔！”

莫虞：“小葡萄，你看看車裏是誰？”

然後查查就被溫暖的小家夥抱住了，熟悉的小家夥幫她找回了安全感。“查查老師！你的腳怎麽了？這是什麽？”小家夥的手觸摸着查查腿上的石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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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姨跟在莫萄的身後，笑着走過來說：“莫虞，你媽媽問你怎麽還站在外面？”

“喔！來了一位客人。”莫虞溫和地解釋着。

李阿姨在莫家做保姆已經有十年了，笑道：“那你們快點進來，我先去準備茶！”

查查覺得現在的情況真是稀裏糊塗的，仰頭看向莫虞：“要不，我先進去打個招呼，然後坐計程車回學校？”

莫虞看一眼腕表，道：“已經快十點了！家裏有客房。何況你的腳也經不起那麽多的折騰。”

查查努力地開動腦筋，終于另辟蹊徑地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她狠狠地瞪向莫虞：“你家裏逼你相親，所以你帶我過來當擋箭牌，是嗎？”

說完之後，查查立刻後悔了，自己這樣說話有點忘恩負義了。她此時哭笑不得，表情就像個包子，五官變成了褶皺。

莫虞攤一下雙手，氣定神閑地道：“我才24，不急着相親結婚。我帶你過來，只是為了讓你養傷而已。”

有一種逼迫，叫：我為你好！

查查相當無奈了：“可是，如果我去你家養傷，我會覺得很尴尬。我還是決定坐計程車去酒店。今天很謝謝你了！再見！”

查查努力地想下車，卻被莫萄抱住了，不敢亂動了。

莫萄熱情地說：“查查老師，今天住我家！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有很多壞人的！”

莫虞不給查查猶豫的機會，先把莫萄抱開，然後小心地抱起查查，朝家門走去。

查查緊閉雙眼，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覺得眼前這個莫虞簡直是個二愣子、法西斯、一根筋、二百五、頑固的臭石頭、無法溝通的人、強行替別人做決定的人……

她之前對他的感謝都灰飛煙滅了！

她想了一萬種可能，就是沒想到莫虞其實就是故意的！

莫母陸笛看見莫虞抱着一個女孩子進家裏來，雙眼立馬變得像燈泡那麽明亮，心跳也加速了，開心地心想：這是帶女朋友回來了？未來的小兒媳婦？

莫萄跟着跑進來，高興地喊着：“奶奶，是查查老師來了！”

莫母陸笛看一眼莫萄，又盯着查查看，心思活動開了：莫萄的幼兒園新老師啊！莫虞什麽時候追上的？

莫虞把查查放到沙發上，再拿個靠枕墊在她背後。

這有條不紊、關懷備至的動作甚至讓端茶走來的李阿姨都看呆了片刻。李阿姨猜想：這恐怕是好事将近了吧？要發喜糖了！

“謝謝您！”查查端了茶，卻不知該怎麽稱呼，忐忑不安。

莫萄黏到她身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研究她腿腳上的石膏。

終于，查查發現了莫母陸笛那過于關注的目光，于是兩人對視着，一個眼神充滿好奇，另一個眼神略顯尴尬。

不能怪查查沒認出來這是莫萄的奶奶，而是因為莫母陸笛的臉上有一層面膜！

莫虞聳一聳肩膀，打破了沉靜，鄭重地介紹道：“媽媽，這是小查。”

莫母陸笛看向莫虞的目光充滿了揶揄，心想：這壞小子有多久沒這麽叫過她媽媽了？平時不是一口一個美女嗎？花腔哪去了？

查查猜出了敷着面膜的莫母不能随便說話，于是主動先問好：“莫萄奶奶，我今天打擾了。”

莫母陸笛輕點一下頭，目光充滿了善意，繼續注視着查查。

李阿姨又端來水果拼盤。莫虞道：“李阿姨，收拾一樓的客房，給客人住。”

查查進退兩難：“謝謝。”

李阿姨笑着眨眼：“不要客氣。”

莫萄終于發現了石膏的秘密：“好涼快啊！是不是冰激淩？”

查查終于被逗笑了，低下頭，牽住莫萄的小手。

莫虞坐下，道：“那是藥！你的老師晚上被逆行的電動車撞了，剛從醫院出來。”

莫萄表情驚恐：“好痛啊！”他連忙對着查查的傷腳呼呼兩下。

莫母陸笛終于沉不住氣了，撕掉面膜，關心地問：“警察抓住肇事者沒？”

莫虞：“逃逸了！”

莫母陸笛沉下臉：“最恨馬路殺手了！”

莫萄喜歡參與聊天，聲音軟糯：“馬路殺手是犯罪！要坐牢！”

莫虞笑：“小葡萄說得對！我明天去查監控，有一半的可能把他找出來。”

莫萄最積極了，笑得燦爛：“抓壞蛋！我也去！”

查查此時覺得心裏暖融融的，就像寒冷的人被送了一杯熱茶。她的世界并不像窦唯在《無地自容》裏唱的那樣：“不再相信，相信什麽道理，人們已是如此冷漠……”

“謝謝你！”查查明白此時說謝謝都不足以回報莫虞的幫助了，于是她終于不在心裏罵他了，她對他的态度真像山道一樣九曲十八彎，轉彎轉得她心存愧疚了。她現在覺得，她之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莫虞看向她，精明的他從她的眼神就看出來了她态度的變化，于是他的心情也轉好了許多。他語氣随意：“等抓到了人，再說這幾個字。”

莫母陸笛一會兒看查查，一會兒看莫虞，終于發現了一點兒不對勁，因為眼前這兩人看上去不像情侶，而且客氣得有點生分了。

快要十點半了，莫萄已經點着小腦袋打瞌睡了。莫母陸笛抱起莫萄，向查查道了晚安，然後上二樓去了。

李阿姨過來說：“莫虞，客房已經收拾好了！”

莫虞笑道：“李阿姨，小查的腿腳不方便，你今晚陪她睡吧。”

李阿姨爽快地答：“沒問題。”

查查：“謝謝李阿姨。”

李阿姨笑答：“不用謝。”

莫虞把查查送到客房後，上二樓去了。莫母正在樓梯旁等着他，把他叫進卧室去問：“你倆什麽關系啊？”

莫虞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朋友。”

莫母精明地搖頭：“不像！你的态度不像！”她眼裏的莫虞沒對別的朋友這麽殷勤過！查老師對莫虞确實像普通朋友。

莫虞露出一點無奈，笑道：“還沒開始追。反正感覺對了！”

莫母更嚴肅了：“還沒開始，那就不算女朋友！那你怎麽随便把普通朋友帶回家來？”

莫虞故意不認真說話，而是開玩笑：“我看見她被車撞了，她不能走路，我就把她撿回來了。”

莫母驚疑不定，發揮了看電視劇的想象力：“她的腳不會是你開車撞的吧？不然，怎麽會那麽巧就被你遇上了呢？”

莫虞笑得閑散：“還有更巧的呢！上次還一起去了警察局。您是我親媽，至于把我想得那麽陰暗麽？”

莫母伸手推他一下：“你又不是柯南，你走！”

說完，莫母到書房找莫父莫诩去了。莫父一般要工作到晚上十一點，而且不喜歡被打擾，所以什麽招待客人的事最好別去煩他。但是，莫母覺得今天的事不一樣，不簡單。

聽完莫母的猜想後，莫父想了想，道：“那他和小查到底有沒有可能呢？小查是單身嗎？”

莫母搓手，把潤手霜抹均勻，道：“不知道！壞小子那麽滑頭！我套他話，只能套出一半來。要不，你再去問？”

莫父頗感為難：“我哪有那麽八婆？”

莫母擡手，去他的肩膀上打一下，怒了：“你這是罵我啰？”

莫父妥協：“那我明天随便問他一句吧！”

——

查查給歐陽校長發短信請假的時候，莫虞敲門來道晚安，隔着門說一聲就走了。查查卻被他吓得心驚肉跳的。不得不說，在別人家裏是很不方便的。

李阿姨很和善：“小查，我給你找了新的睡衣和毛巾，要不要去浴室擦一擦澡？”

查查：“好！李阿姨，麻煩您了。”

“不麻煩！我還等着吃你和莫虞的喜糖呢！”李阿姨熱心地扶住查查，慢慢地往浴室走。“右腿不能沾水，只能擦一擦，你一個人行嗎？”

查查靠一只腳跳着：“我可以的！不過，李阿姨你誤會了，我有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是別人。”

“啊？”李阿姨驚訝極了，也疑惑極了，不過生活的經驗讓她沒再多問，心裏的疑團卻是越滾越大。

——

許晶晶發來關心的短信：“查查，今天不回來嗎？”

查查回複：“今天發生了一些事，傷了一條腿，明天給你打電話。”

許晶晶：“天哪！嚴重嗎？哪個殺千刀的人幹的？”

查查：“被電動車撞了。不是太嚴重。我現在是單腳大蝦！我明天給你打電話，晚安。”

查查回複完許晶晶的短信後，握着手機，閉住眼睛，在心裏打算着：明天早上，吃完早飯後就離開，坐計程車去找一家離醫院近的酒店住着，還要買一根拐杖。至少有半個月要變成單腳大蝦了，而不是大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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