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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上放着新聞：“官場打老虎，一點也不含糊，又一個官員落馬了……”

沈行和藍青正在莫虞和查查的家裏吃火鍋，吃得津津有味，沈行議論道：“又是一個三多兄！錢多，情人多，房子多！”

莫虞幫查查撈一塊豬蹄，看一眼電視，一心兩用地道：“又有一批人要被牽連進去。”

藍青道：“他有這麽多個情人，情人不可能都是守口如瓶啊！肯定會被別人知道的！這個三多兄就是在掩耳盜鈴。如果你說他傻，偏偏他又當上了那麽大的官兒！如果你說他聰明，聰明人怎麽會幹這種蠢事？如果我是他媽，我會被他氣死去！眼看着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了，現在卻變成破鼓萬人捶了！”

沈行大口地吃金針菇，笑道：“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他的身邊肯定有太多和他一樣的人，所以他就把這錢多、情人多和房子多當成理所當然了。”

查查道：“官官相護。有時候，舉報人被報複，被舉報的人反而沒事。于是壞人的膽子就大了。他幫一批商人走後門，肯定就有另一批商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不可能沒人舉報他。”

藍青道：“豈止是舉報沒用，以前強拆鬧得最轟轟烈烈的時候，新聞天天報道，還不是照樣強拆？他們最擅長于掩耳盜鈴！比如發生了某次重大事故，就立馬把責任人免職，等過一段時間，風聲過去了，被免職的人又當官了，甚至還升官了！”

查查道：“如果天天看這種新聞，要麽是情緒悲觀，要麽就是盲目樂觀，以為這個社會不講規則和法律了。”

沈行道：“他的那一屋子錢，都是別人行賄的！行賄的人主要是商人！經商也是風險大，刑法上好像有一個行賄罪。給這種人送錢，結果就是把自己給送進監獄裏去了。”

莫虞感嘆道：“潛規則太多，有時候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看到別人都這麽幹，而且還幹了許多年，就以為沒事，然而鬥争是殘酷的，以前沒事是因為有保護傘在，等保護傘被別人鬥倒了，傘底下的人也跟着遭殃。”一邊說，他一邊給查查撈菜。

商場如戰場，官場也如戰場，有時候商業和政治還有交叉的關系。

打下一個大老虎，跟着倒下一群小喽啰，這幾乎是永遠通行的規律。但是莫虞沒想到，這個規律會應驗在自己家人的身上。

一頓鮮香的火鍋還沒有吃完，莫虞忽然接到他媽媽打來的電話。

莫母哭着說：“莫虞，你快回來！你爸爸和你哥哥被檢察院的人直接從公司帶走了！怎麽辦啊？”

無異于晴天霹靂，整桌的人都震驚了。手機裏的聲音洩露在空氣中，小小的聲音攜帶着災難性的消息，毫無預兆地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如果說毫無預兆，似乎不合常理，因為他們四個人剛才正在熱烈地議論着“商場行賄，官場受賄”的事，但是他們剛才是在看熱鬧，以為只是議論別人的事。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沒想到旁觀者和當局者只有一步之遙。

莫虞握着手機，表情凝重，說不出話來。查查拿筷子的手僵住了，甚至有點發抖，目不轉睛地看着莫虞。

藍青和沈行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一點通，默默地放下筷子，眼神擔憂。一邊是火鍋的香氣，另一邊是莫母的哭聲，莫虞的眼睛濕潤了。他問：“媽媽，你在家裏嗎？”

莫母道：“你快點回來，我找你商量！”

莫虞道：“好。”

莫虞拿上車鑰匙，就直接朝門外跑去，查查立馬站起來，追了幾步，但是怕自己摔了，就不敢追了。沈行連忙道：“我陪他去！”沈行一邊說，就一邊追出去了。

藍青嘆一聲氣，道：“查查，我在這裏陪你，放心，事情總會解決的。”

查查道：“藍青，我想去楓葉園住幾天，免得莫虞兩邊跑。”

藍青道：“我送你過去。”

查查去收拾生活用品，藍青幫忙把桌上的衛生打掃了，當她們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沈行的車還停在車庫裏。藍青道：“沈行應該是坐莫虞的車去了，查查，上車，我來開車。”

“藍青，剛才莫虞的媽媽在電話裏哭，我也想哭。”查查現在是六神無主，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藍青嘆氣道：“查查，你要相信莫虞和他的家人，知道嗎？回去後，你別多說話，有些事情你不懂，你盡量陪着你婆婆就可以了。其它的事，讓莫虞去想辦法。他家的人脈強大。”過了一會兒，藍青輕聲地感嘆：“人脈是一把雙刃劍。用起來好用，但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自己。”

查查道：“藍青，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只要不給莫虞添麻煩，就是幫他了。我還可以照顧莫萄。我也相信莫虞的爸爸和大哥會沒事，因為他們無論怎麽看都是明白人，也不是壞人。”

藍青安慰道：“這樣想就對了！很可能是他們的下屬行賄了，但是他們不知情，只要查清楚，就會沒事了。”

車子開進一片火紅的楓葉園，今天的楓葉紅得像鮮血，讓查查和藍青感到膽寒。

查查和藍青進屋的時候，看見沈行和小葡萄正一臉憂郁地坐在沙發上。沈行立馬說：“莫虞他們三個人去了樓上的書房，正在商量。”

查查朝小葡萄走過去，在小家夥的身邊坐下，小葡萄連忙伸手抱住查查，問：“小嬸嬸，爸爸和爺爺是不是也去大舅舅的看守所了？”

查查道：“不是。小葡萄的爺爺和爸爸只要把問題回答清楚了，就可以回來。上次在警察局，我也被兩個警察帶去問問題了，後來我一點事也沒有，小葡萄還記得嗎？”

小葡萄點頭道：“記得！那次奶奶和媽媽都哭了，今天奶奶和媽媽也哭了！”

李阿姨的眼睛和鼻子紅紅的，給藍青端了茶來。李阿姨問：“查查，你今天就住這裏嗎？”因為哭過了，李阿姨的聲音有點沙啞。

查查道：“是的。李阿姨，你聽到消息之後，莫虞立馬就回來了嗎？”

李阿姨抿起嘴唇，點點頭，又轉身去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莫虞率先從二樓跑下來了，把木質的樓梯踩得咚咚響，行色匆匆，順便叮囑道：“查查，我們今天住這邊。”

查查道：“我知道。”不等查查把話說完，莫虞已經跑出門去了。很快，他的車子就開走了。

白易扶着莫母，慢慢地走下來，腳步顯得無力、虛浮，婆媳兩個都是桃子一般的眼睛，又紅又腫，新的眼淚還在往上湧。李阿姨連忙從廚房跑到了客廳，默默地等着聽吩咐。白易道：“李阿姨，你照顧好莫萄，我和媽媽出去一趟。”李阿姨連忙點頭答應，眼神擔憂着，因為緊張忐忑，雙手使勁地絞着圍裙。

莫母含着眼淚，微笑地對藍青和沈行說：“沈行，藍青，今天有勞你們了。我今天不能陪你們，讓查查陪你們聊聊。”

沈行和藍青勉強露出尴尬的微笑，道：“伯母，你不用管我們。”

莫母含淚點點頭，和白易一塊兒出去了，很快，一輛白色的車離開了別墅。

沈行和藍青小聲地商量：“等莫虞回來了，我們再走吧！”

查查道：“藍青，我和李阿姨、小葡萄三個人在家裏，可以的。”

藍青搖頭道：“反正我和沈行今天沒別的事要忙，在哪裏都一樣。”沈行連忙像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

在這樣的時候，大家甚至不知道該聊什麽，如果聊難過的事，那是在雪上加霜。如果聊好笑的事，那是在幸災樂禍，沒心沒肺。

沈行打開電視，巧合的是，莫父和莫馬谡的臉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男主播的聲音在說：“莫氏集團的董事長莫诩和莫氏集團的總裁莫馬谡涉嫌行賄罪，被調查！據記者了解，這起事件和大老虎的落馬有關。俗話說，拔出蘿蔔帶出泥。又有一句俗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總之，行得端坐得正，遵紀守法就不怕。否則，就要接受法律的懲罰，而且老百姓還會拍手稱快，不管是受賄的人，還是行賄的人，都是活該……”

小葡萄把這些話都聽懂了，小家夥的大眼睛裏蓄起滿滿的淚水，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沈行感覺自己做錯了事，連忙把電視關掉。

藍青被小孩子的哭聲惹得心軟了，去和查查一起安慰小葡萄。

藍青撫摸小葡萄的後背，柔聲道：“不哭了。”

查查道：“涉嫌犯罪，只是懷疑，還沒有查清楚。小葡萄，你的奶奶、媽媽和小叔叔已經去請律師幫忙了，律師幫忙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就會沒事了。可能明天就會回來了。”

小葡萄哭着說：“今天回來！今天就回來！”他趴在查查的腰上，溫暖的淚水打濕了查查的裙子。

藍青連忙安撫道：“好的！今天就回來！小葡萄不哭了！不哭了，好嗎？”

小葡萄哽咽道：“爺爺和爸爸，今天就回來，回家！呃——”

孩子一哭，大人都圍着他團團轉。沈行關心地道：“不哭了，哭得打嗝了。”

正在廚房裏忙碌的李阿姨忍不住一個勁地掀起圍裙抹眼淚。她心想：“一個家就算再有錢，也要求平安。如果沒有平安，任何好處都是虛的。”

時間的腳步永不停息，已經到了晚餐時間，莫母、白易和莫虞依然沒有回來。沈行不敢再開電視看新聞了，他默默地在手機上搜索莫父和莫馬谡的消息。網上很熱鬧，有的人在議論打老虎，有的人在議論官商勾結，因為莫氏集團財力雄厚，所以莫父和莫馬谡在網絡上是名人。網友們在生活中會有所收斂，在網絡上是肆無忌憚地玩耍。

“莫氏父子讓我想起了民國的盛宣懷，商場和官場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是我們中國的老傳統了！”

“一個大貪官，拉兩個大奸商陪葬，這個買賣做得不虧！”

“堅決支持打老虎！堅決支持抓奸商！”

“我覺得有點可惜，莫氏集團給我的感覺挺不錯的，他們家的酒店是我的第一選擇。只能說，莫家的父子倆做生意挺好，但是不會為人。好人絕不會和貪官勾結在一起！”

“你方唱罷我登場，原來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這下好了，最好是判決沒收個人財産！奸商的錢就變成了國家搞建設的錢！”

“撿肥皂，愉快地撿肥皂……撿肥皂人人平等！”

“那些想和富豪做朋友的人終于有希望了，随便打個劫、買個玩具槍、掏個鳥窩，就可以和富豪做獄友，一起吃監獄食堂，還不是美滋滋？”

……

傍晚，外面忽然下雨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寒的不只是溫度，還有人的心。

莫父和莫馬谡都被關進了看守所。

莫虞和律師正在努力地争取保釋，但是情況不樂觀。

某個熟人悄悄地告訴莫虞：“審訊還沒有結束，今天估計保釋不了，最早也要等明天中午，到明天中午就滿了二十四小時！到時候就大有希望了。”

律師建議道：“莫虞，你父親和大哥的事可以交給我們處理，你盡管放心，我們有這方面的經驗。你最好先去穩定莫氏集團內部，千萬別出現什麽新的舉報人。已經出一個了，就別再出第二個了！內部反水的人越多，對你的父親和大哥就越是不利。”

莫虞問：“我今天可以見我父親和大哥嗎？”

五個律師一齊搖頭，道：“這恐怕辦不到。但我們可以争取一下！事在人為！”

事實上，律師們把這件事辦到了一半！

——

莫父裏面穿着格紋襯衫，外面套着橙色的馬褂，一臉的油光，眼睛裏散布着紅血絲，臉皮因為疲倦而往下垂，靜靜地看着莫虞，既感動，又羞愧。以前他總是喜歡對莫虞講大道理，現在他被抓進看守所，以後他還有什麽臉面去講那些大道理呢？他羞愧不代表他認罪，而是因為他今天太失敗了，而且還以最狼狽的模樣出現在莫虞面前。

莫虞道：“爸爸。”

莫父苦笑道：“莫虞，外面怎麽樣了？”裏面，是囚室。外面，是自由！他的人被鎖在裏面，他的大腦在想着外面。以前他最向往商業上的成功，現在他最向往自由。

莫虞道：“律師說，明天中午很有希望保釋。媽媽和大嫂去了公司，媽媽今天把眼睛哭紅了。”

莫父道：“莫虞，你現在不要犟了，把公司看管好。你媽媽和你大嫂都沒有那個能力。讓律師把授權委托書拿進來，我簽字，你去公司之後，有了那個，就不怕別人的反對了。”

莫虞道：“可以。”

警察提醒道：“時間快到了，快點說。”

莫父還想說很多話，他願意和莫虞一直聊下去，但是警察的催促讓他欲言又止，嘴角翕動兩下，沒發出聲音來。

莫虞注意到看守所裏有冷風在竄，他連忙脫下自己的毛衣，問：“警察同志，我怕我父親冷，可以把衣服給他嗎？”

警察同志全程在場監視，本來他以為豪門父子肯定特別冷情，結果卻發現這對父子和普通的父子差不多，挺溫情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警察也會感動。警察把毛衣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說：“可以送衣服。”說完，他把毛衣遞給莫父。

這時，探視時間已經結束了。莫父被警察捉着胳膊，一步一步地邁向看守所裏面，雙手拿着溫暖的毛衣，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莫虞，表情仿佛在嘆息。

什麽董事長，都是浮雲！現在，他爸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沒有叱咤風雲的能力了，只有疲倦、無奈和安靜，安靜地聽話，聽從警察的指揮，警察讓他快點走，他就必須快點走，警察讓他進一道門，他就必須進那道門。

莫虞在這一刻哭了。這一滴熱淚，讓他畢生難忘。

因為律師們的努力只成功了一半，所以莫虞只見到了莫父，沒有見到莫馬谡。

離開看守所之後，坐在車裏，莫虞陷入了沉思。他思考着莫氏集團裏的那個舉報人，思考着莫母說過的話。莫母今天對他說：“你爸爸和那個落馬的官員是朋友、同學，一起喝茶聊天是常有的事，怎麽辦？說不清了！”

他開車去了莫氏集團的總辦公大樓，整頓樓燈火通明，他停下車，擡頭望去，窗戶旁有人影在晃動，還有人在加班。他暫時沒有進去，給莫母打了個電話。

莫母立馬接聽了，問：“莫虞，看守所那邊怎麽樣了？”

莫虞答道：“情況不确定，律師說很可能明天中午保釋。媽媽，你現在在哪裏？”

莫母道：“我已經回家了。白易還留在公司裏。”

莫虞道：“我很快就回來。”

“嗯。”莫母忍不住又開始哭了。

結束了通話，莫虞認真地開車回家，沒去找白易。莫虞又想起了那個舉報人，換句話說，就是出賣或者誣陷莫父和莫馬谡的那個人，那個藏在公司裏的內鬼，就是白易的表弟白圭。

“呼——”等紅燈的時候，莫虞吐出一口悶氣。他降下車窗，任由風吹向自己，任由自己的頭發和衣服在風中淩亂。風吹不散他的思緒，也吹不走他的煩惱。

晚秋，下過雨之後，風變得很冷漠。它把莫虞的皮膚侵襲得冰涼，把莫虞的嘴唇從淺淺的紅色染成淺淺的紫色。紫色，出現在人的身上，代表着不健康。冷漠的風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對啊，憑什麽身心不能統一呢？當內心郁悶的時候，就應該表現在身體上，心不舒服了，身體就不應該顯示健康，這大概就是風的想法，所以它像個化妝師，把莫虞變成了不健康的樣子，還帶點頹廢。

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發上打盹的查查，莫虞終于感覺到了暖意。他走過去，伸出手，打算抱她上樓。可是，查查立馬就醒了，還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看清楚莫虞之後，她伸出手，摸一摸莫虞的胳膊，皺眉問：“怎麽把衣服脫了？不冷嗎？我剛才都被你給冷醒了。”

查查的身上蓋着毛毯，她把毛毯披到莫虞的身上，然後毫不猶豫地鑽進莫虞的懷抱裏。莫虞感覺到了，查查的全身溫暖如春，他正從她的身上汲取溫暖。

莫虞撫摸着查查的頭發，低沉地道：“查查，今天是我最難忘的一天。”

查查沒有說話，只是更加抱緊了他。莫虞的腳步踩在樓梯上，一級一級，穩穩地向上。莫母聽到聲音，連忙從書房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等着。

“媽媽！”莫虞喊了一聲，把查查送回他的房間之後，他快步地去了書房，母子倆商量明天要面對的事情。

莫母今天仿佛老了好幾歲，聲音嘶啞地問：“莫虞，見到你爸和大哥了嗎？”

莫虞在沙發上坐下，疲憊地往後靠着，道：“沒有見到大哥。爸爸讓我暫時把公司穩住。媽媽，你聽說了嗎？公司裏有個內鬼在這個時候舉報爸和大哥。”

莫母低下頭，心情十分複雜，道：“我知道。”

莫虞問：“他和我們家有仇嗎？”

莫母苦笑道：“豈止是沒仇，而且還是親戚，以前經常來咱們家吃飯，比你回家的次數更頻繁！你大嫂今天下午跪在我面前，發了誓，說她事先不知道白圭做了這樣的事。可是，我問她，為什麽把那麽多的白家親戚弄進莫氏集團，她又啞口無言。她今天是沒臉面回家，所以留在公司裏。”

過了片刻，莫母又補充道：“其實，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小葡萄，我們不可能傷她的面子。我和律師通過電話了，律師說你爸的事情好辦一些，因為沒有直接證據。但是你大哥的事情有點麻煩。怎麽辦呢？”

莫虞道：“真正行賄的人是白圭，但是他在行賄之後立馬給大哥打了個電話。”

白圭的這個電話打得太及時，很容易讓別人聯想：這是在彙報任務！

莫母吃驚地道：“這混蛋，他是早有預謀啊！早就打算咬你大哥一口，讓你大哥替他背黑鍋啊！”莫母氣得渾身發顫，咬牙切齒。

莫虞冷靜地道：“還有更加難以說清的，白圭行賄的那筆錢是從大嫂和大哥的聯名賬戶裏劃過去的。”

“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莫母雙腿一軟，癱坐在了沙發上，眼神絕望。莫母哭了一會兒，忽然如夢初醒，抓起手機，嘀咕道：“把白易叫回來，必須找她問清楚！”

莫虞按住莫母的手，勸道：“明天去公司再問，別把大嫂逼得壓力太大。大哥不承認那筆錢是他打的，警察遲早會把大嫂找去問話。因為那是聯名賬戶。不急在一時。”

莫母哭泣道：“我今天總算明白了，什麽叫聰明人做糊塗事！明白了什麽叫中山狼！”

莫虞抱住莫母的肩膀，輕拍莫母的後背，以示安慰。母子倆很久沒這樣親近了。莫母拿着紙巾，把雙手緊握成兩個拳頭，一邊擦眼睛和鼻子，一邊道：“莫虞，幸好還有你，媽媽身邊幸好還有你陪着。不然，我要麽被氣死，要麽就急死了。你千萬別再出事了，現在一聽說警察、檢察院，我就害怕，心驚肉跳。”

莫虞把莫母勸去休息了，然後他回了自己的房間。查查卻不在房間裏，浴室裏、陽臺上也沒人，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溜走了。

“莫虞。”當他正找她的時候，她忽然在他背後叫了一聲。

莫虞轉過身，看見查查正端着一個小湯鍋站在門口。查查說：“我給你胡亂煮了一些東西。”

莫虞從她的手裏把湯鍋接過來，放到書桌上，無奈地微笑道：“查查，看見你，我才發現自己又冷又餓。”

他揭開湯鍋的玻璃蓋子，香氣和熱氣一起沖出來。

查查微笑地趴在他的後背上，看着他吃。湯鍋裏什麽都有，餃子、粉絲、排骨、鹌鹑蛋、胡蘿蔔、豆腐、山藥……真像是胡亂煮的。

莫虞用筷子戳起一個鹌鹑蛋，喂給查查，查查避開了，搖頭道：“我已經刷牙了，不餓。而且這些看起來不好吃。”

在溫馨的氛圍中，忽然響起小葡萄的哭聲。莫虞連忙沖了出去，跑進小葡萄的房間。查查随後也過去了，看見莫虞正把小葡萄抱在懷裏，一大一小在說悄悄話。莫母穿着睡衣，也跑了過來，問：“小葡萄做噩夢了嗎？”

莫虞道：“媽媽，你先去睡吧。”

查查輕聲地表示：“有我和莫虞在這裏陪着。”

莫母一臉疲倦，累得直不起腰和背，失去了往日的優雅氣質，她伸出手，拍一下查查的胳膊，放心地點一下頭。

莫虞提醒道：“查查，你送媽媽回去。”

“嗯！”查查連忙答應，扶住莫母的胳膊，送莫母回主卧室去。親手幫莫母蓋好了被子，查查才走出莫母的卧室。等她回小葡萄的房間時，房間裏已經沒人了，她立馬回了自己和莫虞的房間。

莫虞道：“小葡萄今晚和我們睡。”

查查爬上床，打算把小葡萄移到中間，莫虞提醒道：“怕他踢到你的肚子，讓他睡旁邊，我睡中間。”

查查道：“睡中間會很熱，我們三個人各蓋各的毛毯，就會好一點。”她又去拿了兩條毯子來，然後湊到莫虞的臉上親兩下，道：“莫虞，早點睡，我撐不住了。”眼皮已經在打架了，呵欠也出來了。

莫虞嘆氣道：“老婆晚安。”

莫虞今天沒有給查查晚安吻，查查的心情不安穩，她處在半睡半醒之間，打一會兒瞌睡之後，又忍不住睜開眼看看莫虞。莫虞還在書桌前坐着，還沒有睡。但是查查不敢出聲打擾他。

莫虞正在想莫父和莫馬谡。

在看守所裏，莫父和莫馬谡被關在不同的房間，那種房間和家裏的房間不一樣，類似于豬圈，只有三面牆，面朝走廊的是一整面的鐵欄杆，相當于沒有門，風可以自由穿行，但是人走不出去。而且每個房間關着好幾個人，睡的地方不是床，而是類似于炕那樣的大通鋪。

面對這樣的環境，莫父睡不下，他在鐵欄杆旁邊站着。

獄友小聲地問：“老頭兒，你不睡嗎？”

在大通鋪上面，已經睡了五個人，擁擠在一起，其中三個人頭朝北，腳朝南，另外兩個人頭朝南，腳朝北，就像五根被擺得密密麻麻的筷子。莫父沒有回答獄友的話。

獄友小聲地道：“矯情！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嘿嘿，共枕眠。你遲早要和我們一起睡，你可以一天不睡覺，看你能兩三天、一個月不睡覺嗎？老子已經在這裏睡一個月了！你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呢！”

這時，看守所的巡邏人員拿着警棍過來了，嚴厲地斥責道：“快去睡，不許吵！不許說話！”

過了一會兒，鼾聲此起彼伏，莫父依然站着，靜靜地睜着眼睛，像僵立的雕塑。不睡覺是要付出代價的，第二天早上，警察開啓了鐵欄杆，喊：“99936號，莫诩，出來！”莫父感到頭暈，邁着酸痛發麻的腿腳，剛走出那個房間，就暈倒了，倒在了走廊的地上。

——

早晨，莫虞進了莫氏集團，第一件事就是召開高層會議。莫母和白易也參加了。

某些人湊在唐先生的耳邊竊竊私語：“你女婿來了！怎麽不打招呼啊？”在任何時候，都有些人喜歡開玩笑。

唐先生怕莫虞當面給他難堪，所以他今天不打算主動去認親戚。

莫虞這次空降到總裁的位置上，讓某些人很不滿。有人提出異議：“莫氏集團雖然姓莫，你也姓莫，但是你的手裏沒有一丁點兒莫氏集團的股權！我們莫氏集團人才濟濟，關于總裁人選，應該公平競争，不應該用這種空降的手段。”

有人附和道：“莫虞，我早就認識你，但是你對莫氏集團不了解。按照慣例，在這種非常之時，應該是副總裁暫代總裁之位。”

“現在是危機時刻，內憂外患都有，請一個不了解莫氏集團的人來當總裁，解決不了問題！”

……

等那些反對派把反對的理由都說出來之後，律師才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莫父、莫母和莫馬谡簽署的委托合同書。

在生效的法律文件面前，反對派閉嘴了。莫氏集團畢竟還是莫家說了算。

莫虞正式就任莫氏集團總裁的職位。

散會之後，莫虞、莫母和白易三個人去了莫虞的辦公室。

莫母盯着白易，嚴肅地問：“你用你和莫馬谡的聯名賬戶給白圭轉賬了一筆錢，這是為什麽？”

白易連忙否認，道：“媽媽，我最近并沒有給白圭打過錢。以前有過，但是最近絕對沒有。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賬單。”

莫母道：“不是最近，而是白圭行賄之前，在去年十二月，他為了沖業績，違背公司的規定，自作主張地去行賄，他直接用了你轉賬給他的一筆錢，一百萬。”

白易道：“白圭當時說他要買車，找我借錢，我借給他了。”

莫母憤怒地道：“白圭這個人是你弄進公司裏來的，白圭行賄的錢是你轉賬給他的，他行賄之後還故意給莫馬谡打了個電話，昨天他還舉報了莫诩和莫馬谡！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

白易用雙手捂住臉，哭了。

莫母一下子冷笑，一下子又苦笑，道：“你還有臉哭？律師說，你做的事情，和白圭做的事情，湊成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在這些證據面前，莫馬谡百口莫辯，就算他不承認，這些證據已經足夠定罪了。”

——

終于等到了中午，莫父和莫馬谡被抓進去已經滿了24小時。律師一直在争取保釋。

終于，莫虞接到了律師打來的電話。律師說：“莫虞，有結果了，你父親是被立即釋放，你大哥獲得了保釋。兩個人都可以回家，但是這其中有很大的區別。具體的事，我們見面談。另外，你父親正在醫院裏，身體的問題不大，你不用着急。”

莫虞、莫母和白易趕往醫院，見到了正躺在病床上輸液的莫父，也見到了正坐在病床旁陪護的莫馬谡。一見面，大家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

白易激動地抱住莫馬谡，莫馬谡的态度卻有點冷淡，他說：“我身上有點髒。”

白易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莫馬谡已經接受了現實，他妻子白易和白家親戚做的那些事足夠把他送進監獄，他現在更願意相信律師，律師說幫他争取判個緩刑。

在刑事判決書中，法官經常寫這樣的話：“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一年執行。”這就是緩刑，判決宣告後，犯罪分子不用立即去監獄，而是可以回家，這一年都是考察期，正常地生活、工作，只要在這一年的緩刑期內沒有犯罪，那麽他就不用坐牢了。

他乖乖地遵紀守法一年，那麽他的刑罰就被執行完畢了。然後，他又是自由人了！如果在緩刑的一年內，他犯罪了，那麽他就要進監獄，而且要吞下新罪和舊罪的雙重惡果！

莫馬谡現在比較悲觀。

莫母握住莫父的手，問：“感覺怎麽樣？”

莫父苦笑道：“再也不想進去了。對我來說，那裏就是地獄！”

莫母已經從律師那裏獲悉了，因為證據不足，所以莫父暫時安全了。莫母強調道：“我是問你身體感覺怎麽樣。”

莫父答道：“死不了！就是太累了。”

莫虞剛才出去了一會兒，現在又進來了，道：“醫生說，打完點滴，就可以回家休息。”

莫父對莫虞露出一個笑容，擡起沒插針的右手，伸向莫虞。莫虞也伸出手，握住了莫父的手。父子倆相對無言，但是手上卻傳遞着力量和溫暖。莫父用信任的目光看向莫虞，然後用無奈的目光看向莫馬谡和白易。

莫父願意用整個莫氏集團的財富去替莫馬谡洗刷罪名，但是再多的財富也改變不了法律。這次，財富幫不了莫馬谡。

——

小葡萄放學回來，看到爺爺和爸爸都在家裏，他立馬跑過去，抱住爺爺，然後又抱住爸爸，笑得很開心。“爺爺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小葡萄就像一片陽光，照進了莫父和莫馬谡的心裏，為他們驅散了從看守所帶來的陰影。莫馬谡感覺心酸，抱着小葡萄，親一親他，心想：“緩刑也是刑罰，罪名是成立的，我背黑鍋，小葡萄也要跟着背鍋。以後在政審的時候，小葡萄在父親那一行裏永遠要寫上行賄罪幾個字。”

晚上，在莫父的書房裏，莫父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查查和小葡萄沒有參加。

莫父已經恢複了精神，嚴肅地問：“老大，白圭行賄的事真的和你無關嗎？”

在看守所的時候，他們父子是被分開關押的，所以沒有機會說話，沒有機會交換情報。

莫馬谡激動地道：“我雖然不是完全幹淨，但是這件事絕對不是我幹的！我沒有指使他！我平時确實喜歡打法律的擦邊球，會陪一些人去娛樂場所吃喝玩樂，但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