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孤來晚了,對不起。”

魏殊接住癱軟的沈願,嘴裏這麽喃喃着。

明知他已昏厥,自己的所言他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的講着。

因為看着沈願這副模樣,他頭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心疼,縱使自己已經盡力,縱使是第一時間趕來,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明明可以更快些,明明可以……

餘光瞥見裏屋那敞襟的墨袍身影,魏殊雙眸的柔情驟然一冷,将沈願小心交給一旁的暗衛,便托起長劍,向裏屋走去。

掀開珠簾,見到那已頭破血流靠在牆壁一角的人,魏殊的眼裏沒有半分憐憫,周身的氣壓冷到了極點,怒不可遏地揮起長劍便要向他刺去:“江寧朗,敢碰他,孤要你的命!”

“不要!”

一聲驚呼,劍身垂在半空之時,被骨節分明的手指狠狠攥住,鮮血從手縫溢出,落在晦暗的地面上,氲出一朵朵墨色的小花。

來人的銀色狐貍面具,甚是醒目,碧波的眸子蕩漾着淚光,跪坐在地,語氣聲聲懇切:“太子殿下,我沿路留下記號,不是叫你來殺他的!況且,你殺了他,容王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容王的性子不用我說,想必您也清楚明白。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即便你不為了自己考慮,也拜托你想想太子妃,你希望他因此而受到傷害嗎?”

魏殊怔然了一瞬,眯起眼睛:“是你留下的印記?”

斐濟颔首。

“為何要幫孤?”

“并非幫你,”斐濟面帶苦笑,把目光轉向身後之人,“我只是不想眼看他犯下大錯,不管不問。”

說罷,又擡起眼,莞爾:“何況,太子妃生性爽朗,且無心機,眼睜睜看他受害,我辦不到。”

魏殊瞥見姜哲那扯開的衣衫,雙目一凜:“可他……”

“他并未碰太子妃,只是給他下了藥。”斐濟打斷道。

魏殊一咬牙,收劍在背,攤出手:“解藥。”

斐濟搖了搖頭:“我并不知此為何藥,更無從來的解藥。可此藥再毒也不過是情·藥,合歡必能解。只不過太子妃中毒已有五個多時辰,殿下若想為他解毒,還是盡快的好。”

餘光瞥見,魏殊左臂上的傷口,那泛出的黑血,斐濟凝眉起身:“箭傷?殿下中毒了?”

門口一暗衛插言道:“明知故問!難道不是你們王爺派的人嗎?”

“我不知。”斐濟又看了一眼傷口,“但我能确認,這并不是我們容王府慣用的藥。”

說着他在懷中掏出一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藥,遞給魏殊:“此藥尚能壓制毒性,但若想徹底根除,必須找到毒源,聽聞妙善醫仙聞谷主之徒,已被太子收作幕僚,此毒他應當能解。”

魏殊從他手心捏過藥丸,打量着。

暗衛道:“殿下不可!萬一他居心叵測,給你……”

誰知話未說完,魏殊便把藥丸吞了下去。

“殿下!”

魏殊擺了擺手:“他不會害孤。謀害太子可是株九族的大罪,若是他害我,就等于送整個容王府陪葬,他不會那麽傻。”

說着轉過臉來:“是吧?禦狐君,斐先生?”

斐濟微笑作揖:“殿下高瞻遠矚,先生二字愧不敢當,只願殿下不要計較王爺此次的愚鈍便好。”

“你們王爺有你如此忠心體貼的部下,當真是有福氣啊。”

斐濟把頭埋得更低了些:“殿下過譽了。”

魏殊笑:“是斐先生自謙了。今日之事還須多謝你,那便勞煩斐先生,好人做到底,幫我帶句話給你們王爺。”

“若是再有一次,孤必要了他的命!”

“是!”

魏殊莞爾,轉過身向門外走去,接着一聲令下:“收兵!”

“是!”

聽見別院外軍隊撤走的聲響,斐濟舒出一口氣,望着地上還處于昏厥的姜哲,不禁悵然失神。

宣城一客棧內,司祺正為沈願把脈,目光複雜,眉頭緊蹙,額角冷汗涔涔。

而沈願雖在昏迷,可身子還是不安的扭動着,且面泛潮紅,身上高熱不斷,亦并無消下來的趨勢。

魏殊正在一旁站定,等待着司祺的診斷結果。

司祺看着沈願的模樣,略有不忍,可也不得不說:“此藥名為玉骨歡,是青樓對付小倌常用的媚藥,以肉桂、蛇床子、羊淫藿等三十多種藥物煉制而成,中了此藥,除了……除了合歡別無他法。且此藥效果猛烈,怕是要數次,方能解開。”

魏殊擰起了眉:“定要如此嗎?”

司祺起身,點了點頭:“此藥狠毒至極,四個時辰便會讓人心癢難耐,失去理智,如今已過了六個時辰,也不知他是如何撐下來的。”

末了,又看了沈願一眼,補充道:“如今是藥效兇猛之時,倘若再不解,怕是就晚了。”

魏殊深吸一口氣:“既是如此,那麽先生便出去吧。”

司祺眸色一暗,拱起了手:“殿下眼下身上餘毒未清,怕是……”

“孤自有數。”魏殊插言道。

“……屬下告退。”

看着那被阖上的門,魏殊深吸了口氣,腳步向沈願所在的撥步床邁去。

坐上床榻,忽聽到沈願嘴中好像呢喃着什麽,他便俯下耳來傾聽。

“魏殊……魏殊……”

聽聞此言,魏殊的心頭如一汪春水,碧波蕩漾。連最後的那絲底線都付諸東流。

為何會如此?

明明他只是想羞辱沈願。

明明只是想玩弄他,竟沒發覺,一不小心把自己玩了進去。

在發現沈願消失的那一剎那,在知曉沈願可能要遇險的那一剎那,那種心中強烈的不安感,是騙不了人的。

他是真的動心了。

自重生後,練就出鐵石心腸的他,第一次為人擔憂,為人心亂如麻,更是有生之年頭一次嘗到心疼是何滋味。

不知從何開始,沈願在他心裏的地位變了。

變到他可以不顧一切,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護他周全。

仇恨在腦中慢慢湮滅。

且情感的種子正在心裏慢慢萌芽。

他明白一旦這樣,若再一次面臨背叛,他得到的将會是前世的雙倍打擊。

可他還是沉淪了。

泥足深陷,且不願自拔。

魏殊握住他不安的手,俯下身來,把唇埋在他耳際,輕聲道:“孤在,孤在你身邊,不要怕。”

沈願忽然睜開了眼,泛着水波的桃眸,忽閃忽閃:“魏殊?”

這幅模樣,簡直酥到魏殊骨頭裏了。

“是孤。”魏殊輕聲,“你放心,孤絕不會再讓今日的事重演的。事已至此,讓孤對你負……”

話還未說完,便被沈願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

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摟過魏殊的臉便是一通胡親亂啃,邊啃邊呢喃着:“魏殊……魏殊……”

他雖親得毫無章法,卻叫魏殊怔然了半晌。

雖知這是情·欲促使他做出的動作,可魏殊心中的驚愕卻不減半分。

腦中滾過司祺方才的話,得知他中了藥,也一直在克制着自己。

甚至到自己面前時,身上的衣衫都不曾敞開。

轉而剛聽到自己的聲音,便可以完全放下戒備,一瞬之間昏了過去,這是對自己何等的信任。

再看沈願如今的舉動,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他腦中劃過——沈願在藥效發作之時,莫不是一直在等他?

欣喜爬上眉梢,魏殊目光一瞬間柔和了下來,他掰開了沈願,想問個清楚。

陡然失了熱源,沈願伸手又要撈他,卻被魏殊握住了手。

“魏殊……阿殊……不要走……”

看着那美如冠玉的臉龐,雙目碧波,粉舌卷翹,陶醉到不能自已的模樣。魏殊不禁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你可曾記得你是誰?”

沈願疑惑:“沈願啊。”

“我呢?”

“……魏殊。”

“那……你可知你眼下在作何?”

沈願點了點頭,接着動了動身子:“阿殊……我好難受,幫幫我好嗎?”

魏殊又問:“你可記得莫淩丞,此舉你不怕他傷心嗎?”

“莫淩丞?”沈願眼波迷蒙,眉頭微皺,“他關我什麽事兒?我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縱使他在我眼前,我也不會讓他動我一下。我只要你,魏殊……”

開玩笑!原主的風流債他才不要幫他還!

若是一定要給一個人碰,那還不如給魏殊。

方才司祺的話他隐隐約約也聽到了些,之前他也求助過007,但因為這藥特殊,007只能向總部求助。

以007這個辦事不靠譜的心性,沈願覺得待它求助找到辦法,自己都涼了。

既然沒有辦法解,便只能靠魏殊了。

看着眼前那張俊臉,真是怎麽看怎麽帥,再想起那天看到的那副身材,手感應該是相當不錯的。

他沈願認定了一件事,便是雷打不動的,雖然此時腦中的想法大多都是情·欲作祟,但想到被魏殊觸碰,心裏不僅不難受,還想主動貼合。

甚至已經完全忘了先前爆菊花的陰影。

也忘了被日的喵喵哭的夢。

藥物的作用已經蓋過了一切。

他如今只想要那個人碰他、撫摸他,只想緩解身上的燥熱。

魏殊聞言欣喜萬分,低首含住了他的唇瓣。

唇舌交融,吻的火烈,魏殊如墨的長發,絲絲落在沈願臉頰上,勾得他心尖如蟲在爬。

沈願便扭動着身子,用腿蹭他。

魏殊被他蹭的雙目熾熱,渾身滾燙,找到了他腰間的絲扣,一把扯了開。

鞶帶解開,夏衣散落,晶瑩剔透的肌膚上,紅梅灼灼,魏殊不禁喉頭一滑。

剛要俯下身來,卻被沈願攥住了額發。

一切只因,沈願腦中傳來了007那不合時宜的聲音:“接受總部支援,毒素清除成功。哎鴨~我是不是出現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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