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我哄着你
子時, 營帳外的将士們正在交接換崗, 說話聲被風吹得斷斷續續,落入季燕然耳中時, 就只剩了“多加小心”“老巢”幾個字。他大概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麽, 再有半個月, 穿過前方的沙漠後,便等于抵達了荒草沙丘的邊緣, 也就是夜狼巫族的老窩。
于他而言, 這并不算一場多麽艱難的戰役,大梁聯合十三部族, 想要剿滅一個邪教, 力量還是綽綽有餘的。相比來說, 他倒是更在意耶爾騰,此人野心勃勃,又死死握住自己的軟肋,這回更是連雙方僵持許久的青木錯都願做出讓步, 背後隐藏着什麽, 将來想要什麽, 只怕……
季燕然閉起眼睛,想驅除腦海中的嘈雜聲音。外頭狂風卻嘶吼得越發嚣張了,即便帳子裏點着火盆,也驅不散寒冷,可這還只是秋天,等冬天來了, 那才叫真正的滴水成冰,比缥缈峰的暴雪更加幹冷難忍。白天的時候,阿昆曾提醒過一句,最好能在兩個月之內結束戰争,趕在下雪前回到雁城,霁蓮畢竟不是血靈芝,雲倚風現在雖看起來無恙,但體內殘毒就如同看不見的炸藥,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被點燃引子,“轟”一聲炸了。
想及此處,季燕然眉頭一跳,睡意消失得越發無影無蹤,他剛打算掀開被子起床,床邊卻突然刮過一陣風,再一眨眼,懷裏就多了個人。
帶着些許沐浴後的寒意,柔軟單薄的身體。
雲倚風趴在他胸口,懶洋洋地問:“王爺是打算拔劍嗎?”
季燕然的手還壓在枕下,他松開劍柄,冷靜回答:“沒有。”
雲倚風笑:“這一招叫‘風熄’,是江湖中最上乘的輕功,發現不了不算丢人。”
話雖如此,但身為相公,覺察不出自己的心上人,還是很不應當的。
于是季燕然将他抱在懷中,溫柔纏綿地親了親,又捏起下巴:“按理來說,不該這個日子回來的,熬夜趕路了?”
“事情很順利,我也想早些見到你。”雲倚風道,“而且還有意外收獲,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年輕人,據說他的哥哥為殺凫徯,數月前假裝信徒混進了荒草沙丘,若還活着,說不定能幫到我們。”
“明日我去找他談談。”季燕然撫開他的頭發,“此行事情順利,那你的身體呢?”
“沒事。”雲倚風道,“星兒将我照顧得很好,還有江大哥與平樂王,一大群人天天盯着,想勞累都沒機會。”
“那也要好好休息。”季燕然在他背上拍了拍,“睡吧,我哄着你。”
一句“我哄着你”,嗓音又低又啞,雲倚風就真像是被卸了力氣,連日來趕路的疲憊突然瘋長成蔓,在暗夜裏纏住手腳,讓他整個人都軟了,枕被間是熟悉的香氣,似乎閉上眼睛就能睡到地老天荒。風依舊咆哮着,火盆也還是那個火盆,但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寒冷便消失了。
格根因為身份特殊,所以暫時與江淩飛住在一起——旁邊還要搭一個硬擠進來的、死活覺得下一刻就要有刺客來綁架自己的平樂王。小帳篷裏搭着三張床,睡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其中一個還鼾聲震天。李珺被吵得睡不着,便半坐起來,有一句沒一句和江淩飛聊天,感慨你我這般尊貴的身份,一個大梁王爺,一個未來的武林盟主,現如今居然淪落到要與這位扯鼾狂魔同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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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江淩飛打斷,“什麽叫‘未來的武林盟主’,你又聽說了什麽?”
“不是嗎?”李珺納悶地看着他,“茶館裏的說書先生經常提到,說江家是武林第一世家,而三少爺又是今世罕見的武學奇才,再花裏胡哨誇上一通,自然就扯到了盟主之争上。”這個位置向來是天下第一方能坐得,更別提江南鬥與黎青海還有仇,種種前塵舊事加在一起,可不就能推出一個江家少爺仗劍闖江湖,最終功成名就的熱血故事。
“秀才胡扯騙銀子罷了,我對武林盟主沒興趣。”江淩飛枕着手臂,淡淡道,“只想盡快回到王城,繼續當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子弟。”
這不巧了嗎。李珺嘿嘿想道,我也想過這樣的日子。
大家一起纨绔,一起纨绔。
而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關于“新仙國”的傳聞,已經随着牧民、随着風,傳遍了一個又一個的部落。那一晚,一百多個人都親眼看到了,神仙一般的俊男美女們,穿着華美的衣裳,喝着最好的酒,在雪白的帳篷與篝火旁載歌載舞,他們還帶來了許多好消息,這風沙是能治住的,幹旱也是有辦法緩解的,和平之後甚至還會開出商道,一直通往最西邊的海洋,路像天上彩虹一樣長。
自然了,同時傳播的還有靈神騙局。那些戴着面具四處抓人的惡鬼,以及荒草沙丘中真實的生活——沒有救世主,只有毫猛的野心、鞭子與夜以繼日的苦工。為了提防鬼面人又來煽動或者屠殺,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聚集在一起,許許多多的小部落聚集成了大的村寨,年輕人們磨光了長槍與弓箭,齊心守衛着家園。
西北的風還在吹着,一直吹着,将真相吹到更多人的耳朵裏,直到最後一個搖擺不定的人,也選擇留在故土,拿起刀槍對抗強盜為止。
清晨的陽光驅散寒意,撒在身上暖融融的。
雲倚風從帳篷裏出來,活動了一下酥軟的筋骨,他昨晚睡得太舒服了,從腳趾到臉頰都泛着暖意,裹在睡袋裏,就像一顆又白又……不怎麽胖的繭,好不容易才掙紮離開溫柔鄉,洗漱之後換上翩然白衣,重新化成一只像模像樣的漂亮大蝴蝶。
季燕然此時正在與耶爾騰一道,問格根一些夜狼巫族與他哥哥的事情,暫時還沒回來。雲倚風便獨自去夥房撿了個馕餅,一邊吃一邊溜溜達達,到處找人聊天,又幫着收拾一把帳篷行李,看起來又閑又熱心腸。将士們都挺尊敬他,這尊敬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蕭王殿下,另一方面也因為風雨門的确幫了不少忙,比起端莊顯赫的大家閨秀來,有這麽一位……武功高強的王妃,似乎也很不錯。
雲門主暫時還不知道,自己剛剛擁有了一個如此驚世駭俗的新頭銜,依舊穿行在衆人的目光中,自在快活得很。在吃完最後一口餅後,就打算去主帳裏看看季燕然,結果剛一回身,迎面就走過來了一個人。碧色衣裙,碧綠雙瞳,身形嬌小輕盈。
“阿碧姑娘。”雲倚風熱情打招呼,又随口問,“是要去找大首領嗎?正好,我們同往。”
阿碧卻停下了腳步,只一直盯着他看,綠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更像是能蠱惑人心的妖精。
江湖中應當是沒有攝魂術的,即便有,也要輔以藥物或者陣法,斷沒有看一眼魂就丢了的道理。所以雲倚風也未閃避,反而故意與她對上了視線,想看看對方究竟要做什麽。雙方這一盯,就頗有些小娃娃玩“我們都是木偶人”的架勢,總之誰都不肯先動,過往的士兵見到,都奇怪極了,這……幹嘛呢?
雲倚風的眼睛其實也很美,睫毛細密,瞳仁如漆黑的夜空,閃的光便是細碎星辰,含着一層薄薄水霧,恰到好處地淡化了過于淩厲的眉峰,笑起來時,更多了幾分平易近人感。尋常小姑娘,若被這麽一雙眼睛盯着看,只怕早已心跳如鼓,面飛紅霞,可阿碧卻不是,她只緊緊皺着眉,呼吸急促,像是要從面前這雙漂亮的眼眸裏,硬生生掏出一些什麽,或是拼起一些什麽。
“姑娘?”雲倚風在她面前揮了揮手,“你沒事吧?”
阿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面前,繼續死死盯着。
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想上前阻攔,卻聽到有人通報,說蕭王殿下與大首領來了。
雲倚風轉過頭,表情很無辜,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季燕然微微皺眉,問耶爾騰:“怎麽回事?”
“或許是……阿碧想起了一些什麽吧。”耶爾騰猶豫着說,也不知道該不該将兩人分開,“她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我能冒昧問一句雲門主的身世嗎?”
“雲兒的身世很苦。”季燕然道,“但理應同外族沒什麽關系。”
阿碧手上的力氣漸漸弱了下來,她似乎什麽都沒想起來,又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麽,最後只茫然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耶爾騰拉過她的手,将人帶走了。
周圍的将士們也散了,只有雲倚風依舊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頭霧水地問季燕然:“這到底算我中邪了,還是阿碧中邪了?”
“同中邪沒關系。”季燕然道,“耶爾騰說阿碧是他在寒冷沙雪中撿到的,當時受傷失憶,後來也一直沒好,所以方才或許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些故人舊事。”
“看到我,想起故人?”雲倚風吃驚地說,“我從沒見過她啊。”
一琢磨,更吃驚了:“星兒前兩天還在說,覺得我同阿碧有時候很像,莫非……”
卻不敢再往下繼續了,而且也不可能啊,阿碧容貌妖異美麗,一看就非大梁人,自己都是蒲先鋒的兒子了——不過這事似乎也沒證據。但長相是做不了假的,雲倚風使勁扯着自己的臉問:“我像外族人嗎?”
“不怎麽像。”季燕然把他的手拿下來,“或許她的故人都同你一樣,又美又仙,不似凡人,所以才會有所觸動,也說不定。”
又美又仙,不似凡人。
雲倚風心情頗好:“多誇兩句。”
季燕然檢查了一下他被捏紅的胳膊,又湊在嘴邊親了親:“不誇了,到床上再誇。”
雲倚風一樂,在他胸口點了點,啧啧:“光說不練啊,蕭王殿下。”
季燕然手臂攬過他的腰肢,将人帶到自己懷裏,哭笑不得:“不識好歹,我是心疼你的身子。”
“就是吃準了王爺會心疼,所以我才有膽子不識好歹。”雲倚風雙臂搭在他肩頭,眉梢一挑,“若什麽時候不心疼了,天天拿着鞭子抽,那我保管老老實實,一句話都不說,指東不向西。”
季燕然笑,低頭吻他。
于是當天下午,全軍營都知道了,因為阿碧姑娘拉了一下雲門主的手,王爺就醋意大發,連帳篷都不回了,站在外頭就開始親,還說要用鞭子抽。
靈星兒:“……”
靈星兒叉腰道:“這可不行啊!”
“什麽不行,你聽那些風言風語。”雲倚風用馬鞭柄敲敲翠花,示意它小跑幾步,與靈星兒并行,“前些天忙着沒顧上問,現在同我說說看,你與清月到底怎麽了?”
“門主現在才想起來。”靈星兒嘟囔。
雲倚風自知失職,于是清清嗓子道:“這樣,不管是不是清月的錯,我都幫你訓斥他。”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靈星兒道,“就是孜川秘圖那陣,全江湖都在追殺門主,師兄非但不想辦法,還要寫一封什麽狗屁的告知書,将門主逐出風雨門。”
雲倚風先正色糾正她,姑娘家不能說“狗屁”。
又納悶道:“那封告知書是我教他寫的,你理應也看到了書信,怎麽還怪上清月了?”
“可……可又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連多等幾天也不行嗎?你看我拖着拖着,不就拖出了解決的辦法?”靈星兒悶悶道,“我就是覺得,師兄好像挺……挺……”
雲倚風道:“挺想當風雨門門主的?”
靈星兒默認。
雲倚風笑笑:“我早就看出來了,可這又不是壞事。”
“怎麽就不是壞事啦?”靈星兒辯駁,想當門主,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欺師滅祖了?否則要怎麽才能當?
雲倚風頭疼,提前體會到了養兒女的艱難,開始耐心講道理,想當門主,和迫不及待要坐上門主的位置,是兩回事。
自己當初創立風雨門,一來是因為逍遙山莊,二來也是因為想有一個家,能擺脫鬼刺的陰影。後來雖然發展得不錯,卻始終也做不到全心全意,讓門派發揚光大,只是拖着病軀在混日子,而清月不一樣,他年輕,謹慎,細心,對未來的計劃相當周全,平心而論,除了經驗欠缺外,的确比自己更适合做門主。
雲倚風道:“況且在我每次出事時,清月都是拼死保護,又滿江湖跑着找藥材,若他當真想欺師滅祖,何必如此費力?結果他分明就一片赤誠,只不過做了一件我吩咐他做的事,你就生氣了,還一聲不吭跑來西北,留他一人擔心?”
靈星兒語塞,過了半天才嘴硬道:“不是說好不管誰的錯,都要幫我訓斥的嗎?”
“是是是,訓斥。”雲倚風道,“這樣,将來你們成親時,我只出你的嫁妝,至于清月的聘禮,讓他自己去掙,我一個銅板都不接濟。”
“誰要成親!”靈星兒被他說得臉更紅了,一甩馬缰就往前跑。
季燕然在後頭道:“光想着旁人的嫁妝,自己的呢?”
“嗯?”雲倚風想了想,“沒有,我已經打定主意,将來什麽都不帶,兩手空空住進王府。”你不答應也沒有辦法,這件事已經定下了。
季燕然笑着拉住他的馬缰:“方才我同耶爾騰聊了幾句,他說阿碧在回去之後,依舊什麽都沒想起來。又說若你同意,想讓星兒多去陪陪阿碧,她們似乎很喜歡彼此。”
“姑娘家關系親密,哪裏需要我同意。”雲倚風道,“不過看這架勢,耶爾騰對阿碧當真不錯。”
“他把她當成是沙雪中的精靈,上天饋贈的珍寶。”季燕然道,“于大梁而言,他的确是個讨厭的對手,但并不影響他同時成為一個關心女人的好男人。”
“在遇到王爺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的身世。”雲倚風道,“但你說奇不奇怪,在遇到王爺之後,莫名其妙就冒出來許多人、許多事,像是都與我的身世有關。”如同餓久了的旅人,面前突然就出現了豐盛的宴席,倒不知道該吃哪一碗了。
“這叫命中注定。”季燕然問,“那算好還是不好?”
“挺好的。”雲倚風笑笑,“能遇到王爺,萬般皆是好。”
李珺剛策馬小跑過來,就聽到這含情脈脈的一句,便又趕緊勒緊馬缰,掉頭跑了。
季燕然道:“他倒是識趣。”
“關于平樂王與廖小少爺的往事,”雲倚風試探,“王爺就打算這麽放下了?”
“李珺說得合情合理,那件事或許與他有關,也或許與他無關,在沒有更多證據的情況下,我的确不能做什麽。”季燕然道,“不過我看他與你關系倒是很好。”
“平樂王性格不錯,還頗有幾分小聰明。”雲倚風道,“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皇上喜歡畫滿蝴蝶的粉彩大缸,王爺喜歡花裏胡哨的鵝黃柳綠,知道平樂王喜歡什麽嗎?”
“我怎麽就喜歡鵝黃柳綠了?”蕭王殿下解釋,“我那是給你買的。”
雲倚風:“……”
算了,我突然不是很想說話。
“好好好,你說說看,他都喜歡什麽?”季燕然認輸。
雲倚風攤開掌心,一枚剔透寶石,精巧可愛,如風中雨,花間露,美人淚。他剛打算解釋一番此為何物,突然就見季燕然沖自己撲了過來。
翠花受驚剎住腳步,仰天昂首長嘶一聲。季燕然将人護在懷中,一起滾落在地。數百根箭矢自沙地中射出,似一場密密麻麻的奪命的鐵雨。
李珺驚慌失措地說:“啊!”
江淩飛反手一劍打落箭矢,拎着李珺丢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看軍隊,已經亂成一團,有不少人受了傷,正在地上慘叫着。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甚至首尾兩端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這場箭雨已經結束了,并無敵軍殺出,應當是只有暗器埋在沙地裏。
軍醫與梅竹松都過來查看,箭矢被淬過毒,情況不算妙。受傷的将士就地接受醫治,雲倚風拉着季燕然檢查了三四遍,确認他沒有受傷,方才放了心。
“在這不遠不近的地方,凫徯為何要埋暗器?”靈星兒問,“而且早不射晚不射,偏偏等到王爺與門主過來的時候,突然就被觸發了,前頭耶爾騰的大軍走過去都沒事,怎麽可能是無人操控?”
這事的确蹊跷,可耶爾騰在面對質問時,也是莫名其妙:“我既主動提出要與大梁聯手,現在都快到荒草沙丘了,卻突然對蕭王殿下放冷箭,這對戰事有何好處?”
那難說啊。靈星兒默默地想,反正你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好人。
林影檢查過後,皺眉道:“王爺,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東西。”
季燕然問:“多久?”
林影擡頭看着他,猶豫:“像是盧将軍那個時候的。”
耶爾騰冷哼一聲,譏諷:“查了半天,原來是你們自己人搞的鬼。”
箭矢上帶有黑狼烙印,的确是盧廣原的标記。整套機關也被小心翼翼地挖了出來,中間有一處新的裂痕,據衆人推測,應當是因為遭遇了大軍連續的踩踏,而剛好在季燕然路過時,徹底斷裂,才會觸發了箭矢。
林影道:“盧将軍也曾征戰西北,或許是在行軍途中,不慎落下了這個機關,又被後來的風沙掩埋了。”
“箭矢上的毒怎麽樣?”季燕然問。
“回王爺,此毒雖能使人身體瞬間麻痹,但不致命。”軍醫道,“也是能解的,就是需要的時間長一些,約莫十天吧。”
季燕然點頭:“辛苦了。”
戰事還未開始,就先傷了數十名士兵,還是因為這種一言難盡的理由,季燕然也頗為頭疼。雖說這種事應當只是偶然,不過他還是派了一隊人馬先行探路,将行軍路線全部檢查一遍後,大軍方能通行。
如此,便又比原計劃多耽擱了幾天,不過倒也無妨,因為現在幾乎每一位牧民都知道了,所謂靈神與仙國都是騙子,信不得,進了那荒草沙丘,神靈的庇護是沒有了,只剩天天坐着磨石頭的命。派出去的鬼面人,也再得不到神使的尊貴待遇,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荒草沙丘內,毫猛登上高臺,看着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冷漠道:“看來你我的軍隊,就只有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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