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對角和翻倒

雷爾很快就從系統提示帶來的意料外信息中回過了神來。

轉過身去，不出意料地看見兩個小孩臉上果然還帶着尚來不及掩去的震驚疑慮之色，雷爾暗暗苦笑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下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雷爾當然很清楚，這兩個完全不像小孩子的小家夥從他第一次出現在他們眼前開始，就一直對他抱着某種審視戒慎的态度。

雷爾最初對此倒并不感到意外，畢竟能夠孤身出現在他當時現身的那處海崖那裏的“小孩子”，又能簡單到哪裏去？對陌生人抱着某種程度必要的提防和警惕，其實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現在看來……或許有些事情，還真的是他所不了解的。

不然只是單純穿過了一個結界而已，哪裏會讓人露出那樣充滿戒備和防衛的表情和姿态來呢？

撇了撇嘴，慶幸自己并未對兩個小孩投注過多必要以上的感情，之前對他們的溫柔和善也多半是因為年長者在對待同族幼崽時本能才有的表現，雷爾在兩人目不轉睛的專注盯視之下再次擡手，輕觸上那層阻隔在雙方之間，看不見的結界壁——

“這層結界的自由出入标準，是血脈中是否含有一定比例的暗屬性魔法生物血統。這是我在剛剛接觸到結界的瞬間得到的來自它的構建者留下的說明。我想你們之前之所以一直沒辦法穿過結界，大概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雷爾才不管他們會不會相信這樣的說辭呢。

總之這是他能馬上想到的，最無法讓人提出質疑的一個解釋了。

要知道巫師的祖先們雖然和衆多魔法生物締結過姻緣孕育過後代，但是這其中當然會有最常見的幾種巫師和魔法生物混血，以及相對比較罕見的巫師和魔法生物混血之分。

而很不巧地，雷爾所說的“暗屬性魔法生物血統”，就屬于後者。

暗屬性的魔法生物當然不少，但是能夠并且願意與人類通婚的，可謂是少之又少。

其中黑暗精靈在魔法界衰退，衆多魔法生物紛紛避世隐居之前，還算是和人類通婚最多的（雖然具體數字根本就少得可憐），而其他像是吸血鬼和狼人，與巫師基本是保持着一種不近不遠的距離，因為種族習性的關系，雙方都有意識地避免了更近一步的交往。

而據雷爾所知，在現今家傳源長的幾個純血家族之中，大概只有布萊克家的血脈裏還有幾分足夠分量的黑暗精靈血統的傳承了。

至于其他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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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已經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裏，就是當初選擇聯姻的多是常見的願意與巫師來往的魔法生物，所以可以說，雷爾提出暗屬性魔法生物血統才能自由出入結界的這個解釋，完全就是有恃無恐——反正這兩個小鬼又不可能擁有這樣的血統，他還怕他們驗證麽？

再說就算驗證以後證實他說了謊話，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歸根結底，他們到底還是陌生人，雙方都沒有一定要對對方坦誠所有的義務。

雷爾是這樣想的，還被困在結界裏的兩個人自然也是一樣。

所以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金發的男孩率先揚起臉來，對雷爾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既然這樣的話……那大哥哥可不可以帶我和薩爾出去呢？要知道，我們是真的不想再在這座可怕的死鎮裏繼續待下去啦！”

說話間神情一派自然，完全看不出他剛剛還在用防衛審慎的眼神注視過雷爾。

黑發法師于是不由低低笑出聲來。

“當然可以。”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響起，還帶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意味不明的淺淺笑意，“我怎麽可能會把你們兩個小孩子扔在這樣一個地方不管呢？戈迪你這樣想可太讓人傷心了。”

——言辭間完全讓人辨不出真假。

這一刻，就算經驗老道城府深沉如某金毛僞小孩，都不由眉頭跳動了一下，看向雷爾的眼神，不知不覺間也帶上了幾分更為濃重的審視之意——

原來……他和薩爾一直小瞧了這個看上去還是個少年的黑發小巫師了嗎？

或許在對方突然毫無征兆地就出現在他和薩爾無論如何都無法破除的這個結界之內的那個時候，他們就應該把對他的重視級別提到最高吧？

可是……為什麽他們卻并沒有這麽做？

金發僞小孩轉眼，不着痕跡與同樣表情微凝的黑發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

所以其實，如果說是因為外表的關系而掉以輕心了的話，不光雷爾，戈迪和薩爾也是一樣。

只不過前者是因為真的沒有看出後者的異常，而把他們當作了真正的小孩子來看待，而後者……簡而言之，就是看走眼了。（＝＝）

事實而言，這也還算正常。

誰讓雷爾覺醒了精靈血統以後只要不刻意改變自身的氣場，外表看去那真是一派天然純良呢？

只能說，精靈血統的強大欺騙性在這一刻發揮了它最大的作用，甚至一舉騙過了兩雙閱人無數的眼睛，讓戈迪和薩爾沒有在最初就對雷爾形成一個正确的評估。

再加上雷爾本身也不是什麽天真單純的小白，因為某種原因的關系更是對于如何僞裝自己如何讓人完全看不清自己的本性這種事情相當拿手（＝＝），于是……

毫無疑問地，就讓某兩位老祖宗罕見地……吃癟了！

不過當然，雷爾對此可是完全沒有自覺的。

直接舉步再次輕而易舉地穿過結界，雷爾走到兩個小孩身邊，對戈迪伸出了一只手：“抓緊我。”

金發小孩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很快就乖乖照做了。

他的另一只手随即很自覺地牽上了黑發的薩爾，接着三個人就以這樣一種有些怪異又有些好笑的姿勢，慢慢走向了結界……

相比于兩個小孩還帶着一絲不确定性的動作，雷爾顯得自然放松得多——作為這個結界名義上的“主人”，他當然可以臨時給其他人開放出入結界的權限。

所以結果，三人自然是暢通無阻地一起走出了結界。

之後雷爾馬上自覺地松開了戈迪的手，轉身，笑容如常地看向兩個小孩：“好啦～我們出來了！”

“嗯！真是要多謝大哥哥了！”

“那……接下來戈迪和薩爾打算去哪裏呢？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雷爾問完以後，就見兩個小鬼對視一眼，而後齊齊對他搖頭：“不必了，大哥哥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

“之後的事情我們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就算沒有了家，但我和薩爾還在一起，總是……能找到可以容納我們的地方的。”

戈迪小小的肉臉上全是堅定肅然的神情，乍一看去，還真的不像個小小的肉包子。

雷爾不由看得一陣好笑。

想了想，他伸手從背包裏取出了一小袋用游戲金幣跟系統兌換來的金加隆，還有一些足夠兩個小孩子吃上一段時間的易于攜帶的食物：“好吧，既然戈迪你和薩爾堅持的話。不過這些東西你們一定要收下，成年巫師有責任保護和照顧任何一個未成年的小巫師，我已經不能完全照顧你們直到确定你們找到一個可以安心生活下去的所在了，所以如果這些幫助你們還不接受的話，那就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說着，将手上的東西直接塞進了戈迪手裏。

金發小孩似乎為雷爾的舉動相當驚訝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和薩爾對視一眼後，兩人齊聲對雷爾道了謝。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就簡單多了。

眼看着兩個小孩子手拉着手發動了在雷古勒斯的記憶裏應該叫做“門鑰匙”的一個東西，然後……兩人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雷爾并沒有再花更多的心思去考慮兩個自稱沒有家了的小鬼，會用門鑰匙将自己傳送了一個什麽地方——

不過萍水相逢而已。他現在更加在意的，是自家的亞利安寶寶。

走出結界也就意味着能夠開始接觸巫師界了，雷爾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裏安靜地玩着一只迷你玩具龍的小亞利安，最終還是決定先去英國巫師界有名的購物街對角巷看看。

——他不是沒想過第一時間就帶亞利安去聖芒戈檢查，但是因為身體原主雷古勒斯·布拉克身為食死徒的尴尬身份，還有他那複雜的家庭背景在雷爾看來也很麻煩的關系，所以雷爾并沒打算以雷古勒斯的名義重回魔法界。

所以現在，他和亞利安兩人在魔法界就算是“黑戶”了，而誰知道聖芒戈那裏需不需要身份驗證之類的呢？

在做好完全的準備之前，雷爾不想因為自己的無知和沒有經驗而為自己和小亞利安召來什麽麻煩。

而要了解一個世界，還有哪裏會比人流和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商業街更加合适？

更別說那裏除了正常的商業街對角巷以外，還有像翻倒巷這樣，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和財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各種珍貴魔法物品和秘密情報的“黑街”了！

摸了摸下巴，雷爾想，或許他找到可以檢測自己對亡靈魔法的實戰運用究竟掌握到什麽地步了的好地方了。

從背包裏掏出一根之前從小鎮的某戶人家裏順手“借”來的無主魔杖，雷爾嘗試了好幾次，最後終于憑借身體的本能和雷古勒斯留下的模糊經驗，成功地施展出了一個“熒光閃爍”。

幾分鐘以後，一輛三層的公共汽車急停在了雷爾面前。

“歡迎乘坐騎士公共汽車。”

車門打開，雷爾看見一個中年男巫正站在踏板那裏，一臉平和地注視着自己。

“這位客人，你想要到哪裏？”

——這就是騎士公交？哇哦，果然是個神奇的魔法世界。

沒什麽誠意地在心裏感嘆了一句，雷爾揚起臉，露出一個溫和的淺笑——

“對角巷。”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