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合一 (1)

裴澤的話讓宴會上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到, 鎮國公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府上的下人則是吓得大氣都不敢出,而別的賓客就自在多了,他們完全是出聲萬一大了會蓋過接下來的大戲, 多少年不遇到一次,這簡直跟之前于二公子與宣平侯的姨娘偷情來得還要刺激。

他們雖然有的官職不小, 也知曉這高門嫡府不太幹淨, 可知道是一回事,也沒哪家擺出來看的。

可現在,他們見到活生生的, 比折子戲裏演得還要跌宕起伏引人入勝。

鎮國公氣得吹胡子瞪眼, 可又不敢斥責出聲, 他怎麽斥責,都這個節骨眼了, 杜嬷嬷的身份鐵定是瞞不住了, 他只要一開口否認, 那不是說自己也知道了?

武氏不敢動,她想着萬一老爺護着她, 力排萬難将這件事給壓下來, 她勉強還能撐一下,至少鎮國公夫人的臉皮子她暫時是保住了。

可不放到臺面上撕破臉,她日後都能否認。

謝彥斐能讓她這麽自在,他知道鎮國公還在遲疑,他在遲疑自己要不要丢了老臉護住這件事, 可他開了口,那日後在同僚面前怕是擡不起頭,可若是不護着,自己的繼室構陷污蔑已故大公子的清白,這臉也沒了。

他在比較到底哪個更丢人一些。

謝彥斐這時候慢悠悠開口了:“鎮國公啊,你不會也知道這件事吧?啧啧,本王就說就是你想陷害本王你還不認,現在這什麽情況,你夫人的嬷嬷怎麽會跟威脅孟娘的人在一起?你還說你不是?!本王沒得罪你吧?你竟然想出這麽歹毒的招數,讓一個寡婦來勾引本王!可恨本王年紀小一片赤子之心就這麽被你給騙了,本王……本王要去找父皇!”

鎮國公氣得渾身打擺子:這混賬胡說什麽?什麽叫他騙了他?弄得跟他玩弄了他的感情似的。

“老夫并不知這件事,王爺休要胡言!”

“那你剛剛什麽反應?不是在想着怎麽替這杜嬷嬷隐瞞?你要是不知情,你為什麽要隐瞞?”謝彥斐咄咄逼人,把得理不饒人發揮到極致。

鎮國公怒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被謝彥斐這麽一鬧,他也想起來這會兒還有這個煞星,要是這次他應了自己也知道這件事,同僚給個面子不會深究,可面前這位可跟個橫沖直撞的小牛犢絕對不會罷休。

這牛犢子,簡直可恨。

可再可恨,這也是王爺,就算再沒有實權,那也是皇子,他只能深吸一口氣,心裏已經有了計較:“王爺,老夫只是被氣到了,畢竟這種事老夫也沒臉。可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要找到一個真相,老夫若是真的知曉,怎麽會讓這小婦人來平白污蔑老夫……在外養外室還抛棄他們孤兒寡母?”

衆人對視一眼,倒是沒懷疑過鎮國公同流合污,畢竟,太丢人太沒臉了,簡直兩敗俱傷沒一丁點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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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彥斐裝作也冷靜下來,嘀咕:“那你這是要包庇?這事可是在你府上發生的,還跟你府上有牽扯,要是不給本王一個真相,本王……可不依。”

鎮國公虎眸怒瞪,咬牙:“王爺放心!老夫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可這件事還是需要仔細詢問的好,該是什麽就是什麽,可若是有什麽誤會,或者刁奴私下裏瞞着作惡,雖然我們當主人的有錯,卻也不該接下這個大帽子。”

鎮國公雖然這話說得底氣十足正義感爆棚,可他話裏的威脅意味卻明顯。

杜嬷嬷跪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自然聽到了鎮國公話裏的深意。

這事情不是沒有轉機,只要杜嬷嬷承認她是這個“刁奴”,私下裏瞞着“武氏”作惡,杜嬷嬷把事情攬下來,雖然也丢人,可到底不是主人家出手,至少好看一點,只要處置了“刁奴”,名聲是維護住了。

謝彥斐笑眯眯瞅着他威脅,聳聳肩:“那本王就等着鎮國公給本王一個交代。”

鎮國公狐疑看他一眼,五皇子這麽容易就妥協了?

可随即想想直接好歹是鎮國公,五皇子也許沒他想的這麽過分也說不定,還知道給他留點面子。

他松了口氣,看向葛文沣:“葛大人,這件事還希望你繼續查清楚,老夫也想知道,這杜嬷嬷怎麽會跟這些人牽扯到一塊。”

他說完轉身的時候看了武氏一眼,武氏從鎮國公開口就明白他的意思,松了口氣,也是,杜嬷嬷是她的人,她以及她家人的賣身契可還在她手裏,她不敢将她拱出來吧?剛剛老爺的威脅很明顯,相信杜嬷嬷也能聽懂,只要她今日認下這件事,她會讓人照顧好她的家人的。

想到這,武氏放心地朝鎮國公點點頭。

鎮國公臉色這才好了些,他對武氏管治下人的手段還是很信任的,這才重新回到主位上,像是很坦然讓人盡管查,他清清白白的。

謝彥斐也回到位置上,瞧見這一幕嘴角扯了扯,武氏的心思他猜個七七八八,武氏的确手裏握着杜嬷嬷以及她家人的賣身契,可前提也只是握着。

這鎮國公府家大業大,早些年鎮國公領着裴大公子在外,常年不在府裏,武氏獨大,自然她身邊的嬷嬷水漲船高。這杜嬷嬷又是武氏獨子裴四公子裴澤的奶嬷嬷,自然更是被人高看一等。

這人心啊,久了自然也會生出一些別的,最不會滿足。

所以這杜嬷嬷這些年私下裏瞞着武氏還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尤其是後來手裏有了銀錢有了底氣,更加不想給人當奴才,可她一家人的賣身契都在武氏手裏,那些東西又不能挂在他們名下,所以她十來年前看出機遇就開始偷偷做準備讓自己的兒子娶了一個平妻,沒弄文書,生了個兒子,也就是杜嬷嬷的小孫子,這些都挂在這妻兒名下。

這些年可攢下不少。

謝彥斐告訴裴世子血玉以及孟娘還有武氏的目的之後,裴世子就去查了,之後告訴他查到了這杜嬷嬷,還有杜嬷嬷背地裏做的事以及這些沒挂在家生子名下的東西。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更何況,杜嬷嬷不想讓自己日後的子孫都當世世的奴才,所以影青拿着這些去威脅杜嬷嬷,杜嬷嬷如今自然是聽命于他們的。

狗咬狗一嘴毛,不知道武氏若是知道自己最信任的狗腿子出賣了會是什麽反應?

葛文沣身負重任,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上了,他也沒想到就參加個壽宴能這麽多事,可之前不願意摻和,如今卻是已經更偏向于想尋個真相。

他是聽說過那位早亡的裴大公子,是個好人,只可惜天妒英才。

所以這會兒葛文沣也人真不少:“本官且問你,你是何人?”

杜嬷嬷垂着眼,跪趴在那裏:“老、老奴……是裴家的杜嬷嬷,是夫人身邊的嬷嬷,以前是武家的家生子,後陪着夫人出嫁,如今是裴家的奴才。”

葛文沣:“那這人你可認識?他是誰?”

杜嬷嬷飛快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他……他是老奴的遠房親戚。”

葛文沣沒繼續問杜嬷嬷,其實從剛開始看到武氏的反應,他其實已經猜到七七八八,只是心裏沒底,他怕這杜嬷嬷會自己認下這罪,到時候罪魁禍首反而逍遙法外,這不是他想做的,可若是鎮國公真的要保,如今事情沒成功,加上并無人命,怕是……頂多關幾日放出來,沒什麽影響。

葛文沣心裏嘆息一聲,只能盡全力了。

葛文沣去問那中年男子,詢問他的身份,果然與杜嬷嬷說的一樣,是杜嬷嬷的遠房親戚。

葛文沣繼續問:“這兩個人你可認識?他們說你給了他們銀錢,讓他們威逼這小娘子假冒裴大公子的外室,想用一些不存在的事來污蔑已故的裴大公子,這事可是當真?”

中年男子看了杜嬷嬷一眼,杜嬷嬷朝他點點頭,這時候,杜嬷嬷大着膽子擡頭看了武氏一眼,武氏朝她威脅看了眼,看到杜嬷嬷一副視死如歸之後才放下心。

得到杜嬷嬷的首肯之後,那中年男子垂着眼開始交代:“這件事的确是小的拿錢買通他們的,讓他們兩個兩三年前就去邊陲之地挑選人,選上這對母子的緣由,也是因為這小福滿長得有兩分像裴大公子,之後就開始教他們怎麽做說一些污蔑不存在的事,什麽搶人小妾、賣身青樓、被抛棄等等,小的甚至還拿了銀錢買通了一個商戶,讓他咬死了孟娘曾經是他府上的小妾。之後就趁着壽宴拿着裴大公子的信物鬧上來……意圖毀了裴大公子的名譽。”

武氏因為得到了杜嬷嬷的承諾也就放下心,所以這中年男子交代她也沒反對,只要最後杜嬷嬷自己一力承擔就行。

她想過了,杜嬷嬷是澤兒的奶嬷嬷,她為了自己奶大的公子謀利也不是不可能的。

衆人的臉色這會兒從看好戲變成了凝重,竟然幾年前就開始了?

這心得歹毒到什麽程度?算計一個死人,其心可誅。

一旁的裴澤從頭到尾都聽得一臉懵逼,這都是什麽跟什麽,他剛想張口,卻被武氏示意的下人過去拉住了裴澤。

裴澤對上鎮國公陰郁的虎目,吓得一哆嗦,沒敢開口繼續當鹌鹑了。

他爹和娘都不擔心,他操心什麽?

孟娘心裏一開始是惴惴的,可這會兒聽到這兩個人的交代竟然真的跟她說的差不多,說她當過妓子是假的,她松口氣,王爺果然沒騙她,真的幫她做到了。

她聽到這,适時配合小聲哭泣一聲,她懷裏的小福滿也嗚咽出聲。

衆人再瞧着這小婦人也沒那麽鄙視了,多了點同情,看來是真的慘啊。

葛文沣心裏一團火,卻強行壓了下來繼續問:“本官且問你們,你們為何非要毀了裴大公子的名譽?”

“這……”男子沉吟一會兒,才一咬牙道:“是因為裴世子在意裴大公子,只要裴大公子名譽毀了,裴世子肯定不信,到時候争吵之間就會與國公爺鬧翻,裴世子眼睛都不好,世子之位……也該讓賢了。”至于讓給誰,一目了然。

衆人聽到這倒吸一口涼氣,雖然猜到了,可真的聽到還是難以置信,雖說世子三年前眼睛毀了,可這才三年,那武氏竟然都已經等不及了!

武氏與鎮國公臉色都不好看,鎮國公瞪了武氏一眼,武氏賠笑一下,讓鎮國公放心,她這嬷嬷辦事牢靠,她還捏着杜嬷嬷一家的賣身契,杜嬷嬷讓這遠親這麽說,肯定也是為了等下全部攬下來。

可被這麽多人這麽瞧着,她咬咬牙,開始演戲,“什麽?杜嬷嬷,這……這是怎麽回事?你這遠親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我一點都不知道?”

她這話一則是為了告訴別人她什麽都不知道;另外一則也是提醒杜嬷嬷,再次威懾一番。

葛文沣沒理她,重新把目光落在杜嬷嬷身上:“杜嬷嬷,他可是你指使的?”

杜嬷嬷老老實實點頭:“……是。”

葛文沣心裏咯噔一下,他怕這刁奴要攬下這事了,“你為何非要這麽做?你與裴世子無冤無仇,你不過是裴家的家奴,為何要這麽費力?更何況,你哪來的銀錢?”

杜嬷嬷沉默了下來,武氏與鎮國公雖然覺得杜嬷嬷會認下來,可還是不放心。

而另一邊本來一直沉默的裴澤這會兒終于聽出來意思了,難道他剛剛醉酒的功夫錯過了這麽多?他娘替他趁着宴會陷害裴大公子來算計世子之位,如今事發敗了?奶嬷嬷要頂罪?他忍不住可惜沒成功,若是成功了,他豈不是就要當世子了。

他忍不住瞪了杜嬷嬷一眼,怎麽這麽蠢連這麽一點事都辦不成?

杜嬷嬷雖然答應了那些人按照他們說的辦,可事到如今,她卻還是遲疑了,到底還是有感情的,她對夫人其實感情不太深,可這個自小奶過的四公子她卻有感情,像當半個親兒子一樣,她忍不住擡頭朝裴澤看過去,心裏搖擺不定。

她若是按照那些人的話辦,夫人的确不會有什麽,可名聲卻沒了,夫人名聲沒了,為了以後不說更多的閑話,四公子這輩子都将與世子之位無緣。

可杜嬷嬷朝裴澤看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裴澤不滿瞪她那一眼。

杜嬷嬷那一瞬間覺得渾身都涼了,是啊,她不過就是一個奴才,在主子眼裏就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可恨她竟然這時候還為他們着想!

裴澤沒想到杜嬷嬷突然會擡頭吓了一跳,可随即一想卻是不在意,就是一個嬷嬷而已,雖然是奶嬷嬷重視一些,可也就那樣。

他不缺讨好他的奴才。

杜嬷嬷慢慢低下頭,終于下了決定,為了一個只是把她當下人的四公子卻要連累她一家甚至可能連命都沒有她為何要做這種買賣?更何況,那人說了,會替他們把賣身契要回來送他們走。

杜嬷嬷咬咬牙:“老奴的确是裴家的家奴,甚至也是四公子的奶嬷嬷,自小照顧四公子,以前在武府又是家生子,所以老奴一家的賣身契都在夫人手裏。”

武氏聽着前半句松口氣,果然像她想的那樣,杜嬷嬷從奶嬷嬷入手,結果聽到後半句,不知為何,武氏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張張嘴,死死盯着杜嬷嬷,像是知道她在盯着自己,杜嬷嬷一口氣說完了:“所以老奴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夫人手裏,夫人讓老奴怎麽做,老奴只能怎麽做,這一切都是夫人為了讓四公子當世子才吩咐下的,只要裴大公子名譽受損,到時候逼真一些,鬧大一些,老爺肯定為了息事寧人不想讓一個已經死了公子連累整個鎮國公府,到時候夫人撺掇讓老爺把裴大公子除名逐出祖墳,到時候世子肯定會為了裴大公子妥協,主動交出世子……”

“你閉嘴!你胡說!你給我閉嘴!”武氏一開始懵了,壓根沒想到杜嬷嬷竟然會不顧自己一家老小真的敢說出來!她不要命了嗎?不怕她發賣了她一家老小?

杜嬷嬷深吸一口氣,說完了:“……交出世子之位,讓四公子當世子,之後再想辦法弄死孟娘他們,封口。”

杜嬷嬷說完了,尤其是封口兩個字,突然後背出了一身汗,如果她剛剛真的攬下所有的責任,為了封口,夫人會不會将他們一家老小也給滅口了?

她突然慶幸自己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一旁的孟娘吓得一哆嗦,封口?她想到自己甚至沒拿到銀錢,怪不得這毒婦要等事成之後再給銀錢,感情是起了這種心思,事成之後滅了口,銀錢也不用給了,簡直……簡直……

“杜嬷嬷!我平日對你不薄,你怎麽能這麽血口噴人?我一直把世子當成自己的親生子對待,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武氏還想掙紮一下,可等對上賓客不善皺眉的表情,渾身都涼了,她的名聲完了,不行,她不能就這麽認了,只要她不認,杜嬷嬷也沒有證據,她沒有證據。

杜嬷嬷垂着眼,一旦開了口,發現也不是這麽難,她繼續開口:“剛剛葛大人問老奴怎麽會有這麽多銀錢,老奴自然沒有,這自然都是夫人給老奴的,讓老奴去辦事。更何況,要說證據,老奴其實是有的。老奴其實心裏一直不忍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老奴剛剛說過,夫人是讓這孟娘帶着一件信物來壽宴鬧,若是有那個信物在,你們肯定會信的,而這件信物……如今就在夫人身上。”

“你胡說!”武氏氣得發抖,可心裏卻真的慌了,她突然想起來一個細節,從今日宴會開始她就一直沒見到杜嬷嬷,甚至宴會從頭到尾她都沒看到那件信物,東西呢?東西呢?不會真的在她身上吧?

可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武氏這才松口氣,那血玉肯定不在她身上,這麽顯眼的東西若是在她身上肯定會被她知道,只要沒那件東西,她就是不認。

葛文沣适時問道:“你說信物就在鎮國公夫人身上,在哪裏?”

杜嬷嬷擡起手指了指武氏挂在衣襟扣子旁壓衣服的一塊玉佩:“就是那個,夫人你不放心這孟娘,就一直随身帶着,想讓老奴在孟娘過來之後趁着不備給孟娘,可老奴害怕,也不想同流合污做這種事就拿着包袱跑了,沒人替你給那件信物,孟娘也害怕所以反了口,這事情才爆了出來。”武氏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她打理的,所以那人讓她趁着早上替夫人穿衣服的時候換上這個也沒被察覺到。

“你胡說!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玉佩,怎麽就是什麽信物了?”武氏低頭瞧了眼碧綠的玉佩,冷笑,這杜嬷嬷也是瘋了,為了脫身竟然什麽都敢說。

那信物是血玉,怎麽可能會是這種玉佩?

杜嬷嬷卻是低下頭。

葛文沣皺着眉,看向面色黑青的鎮國公:“能不能讓本官瞧一下那玉佩?”

鎮國公覺得今日這臉丢盡了,陰沉地看了武氏一眼:“還不拿出來?”

武氏看出鎮國公隐忍的怒意,心裏也沒底,卻也是将東西拿了過去,有人立刻上前接過走過去遞給了葛文沣。

葛文沣拿過這玉佩看了看,皺着眉,的确是一塊沒什麽特別的玉佩,可杜嬷嬷既然說是信物,又能證明是裴大公子的東西,自然不會僅僅是這樣。

葛文沣想到什麽,突然轉過身,舉起玉佩對着光照了起來,被光這麽一照,頓時裏面隐隐有紅光溢出來,葛文沣眼睛一亮,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聽聞裴世子已故的生母以前得過一對血玉,打造成了一對玉佩,裴世子與裴大公子一人一枚。

難道……這一枚就是,可不是說裴大公子死的時候玉佩就丢了嗎?

葛文沣的面色更凝重了,他仔細摸了摸這玉佩的表面,發現不太對,突然開始動手扣了起來,衆人瞧着這一幕都奇怪,可等随着葛文沣從這玉佩表面搓出來一堆白色凝固的東西時都愣住了,這怎麽回事?

葛文沣等費了不少功夫把玉佩上面塗抹了東西改變顏色的一層厚蠟清理幹淨,等終于露出裏面的血玉時,所有人都傻眼了,原來這玉佩還內藏乾坤啊。

有人認出這血玉,倒吸一口涼氣:“血玉難得,聽說裴世子與裴大公子分別有一塊。”

“對啊,聽說是已故的小施氏偶然得到的,弄成兩塊,給了兩個愛子。世子也有一塊。”

“看我怎麽記得五年前說是丢失了一塊?”

“對啊……”

衆人朝裴世子看過去,等看到裴世子腰間挂着的一塊血玉,再瞧瞧葛文沣手裏的,對視一眼,難道……這塊真的是裴大公子的?

可不是說丢了?難道裴大公子的死跟武氏有關?

這個念頭一起又被人趕緊給掐滅了,武氏雖然狠毒可一個婦道人家手也伸不長,更大可能就是這武氏眼饞這難得的血玉趁着裴大公子死了将東西給昧下了。

他們忍不住看向武氏的目光更加鄙夷,這也太沒出息了,連死人的東西都搶,鎮國公一世英名卻娶了這麽一個丢人現眼的夫人!

再瞧向眼睛不好看不到這一幕還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裴世子,更加覺得可憐。

鎮國公看到血玉的時候臉色也黑了,他怒視着武氏,渾身都在發抖,他也知道怕是今日武氏是保不住了,他擡起手一巴掌扇了過去:“賤人,這玉佩怎麽回事?聞平的東西怎麽會在你手裏?這東西不是丢了嗎?”

武氏被這一巴掌直接扇到地上,捂着臉難以置信看着鎮國公,可等瞧見鎮國公眼底的黑沉與冷意,渾身一哆嗦,捂着臉,“老爺,妾身真的不知道這玉佩是怎麽出現在妾身手裏的……這肯定是有人故意冤枉妾身!是他,肯定是裴世子與五皇子合謀要害妾身啊!”

謝彥斐冷笑一聲,涼涼看過去:“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還本王與裴世子陷害你,你咋不說本王的父皇要害你呢?杜嬷嬷可是你的人,她說的話難道還有假,哦對了,你手裏聽說還有人家的賣身契呢,可是呢,你身邊人都覺得你太過喪盡天良要跑,可見你人品多不行。當然,本王是在你府上住過幾日,可也是住在青竹苑,壓根沒去過後宅,還能接觸到你的首飾玉佩?裴世子眼睛不好之後搬去青竹苑更是深居簡出,連府門都很少出,冤枉人也要有個度,你自己不要臉沒底線連已故之人都要害,別把別人想的都跟你一樣龌蹉!卑鄙!無恥!臭不要臉!”随着謝彥斐沒說出一個字,不知誰開頭叫好。

他們以前到底多眼瞎覺得這武氏賢良淑德,這簡直就不是人,指不定裴世子這麽慘跟她也脫不開幹系。

“不許你這麽說我娘!”裴澤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朝着五皇子沖去。

謝彥斐立刻蹿到椅子後,“天啊,惱羞成怒謀害皇子了,有人要謀害皇子了!”

“給老夫住手!還不攔着四公子!”鎮國公回過神,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謝彥斐朝裴澤扮個鬼臉:“敢打本王,葛文沣,你說怎麽辦!”

葛文沣摸了摸鼻子,以前覺得這五皇子怪氣人,可今日怎麽覺得這麽解氣呢?他像模像樣:“這……不合規矩,恐吓王爺,至少要關十天。”

謝彥斐一臉不滿:“才十天啊?”他瞅向鎮國公,你家兒子恐吓本王呢,你怎麽說?才十天而已,真是的,不行本王可就進宮告父皇了。

鎮國公攥着拳頭:“十天不夠,十五日,葛大人幫老夫管教一番這逆子!”

“爹!”

“來人,帶下去!等下親自送到刑部!”還不夠丢人是不是?這時候若是不拿出他當家的威嚴,他這張臉也徹底丢了。

等裴澤被強帶下去,鎮國公回頭看了眼武氏,陰沉着臉,這件事已經這樣了,她再鬧下去只會更沒臉。杜嬷嬷承認了,她就難辭其咎。

武氏覺得自己半張臉都腫了起來,尤其是鎮國公這眼神裏的威脅讓她看懂了,她渾身一哆嗦,垂着眼,心裏恨自己竟然完全沒察覺到杜嬷嬷已經被人收買,這玉佩只能是杜嬷嬷給換掉的,除了裴世子與五皇子她想不到別人,可如今她沒證據,只能認了。

否則只會引起更大的憤怒。

她垂着眼,突然跪下來:“老爺,妾身只是……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這一切都跟澤兒無關,老爺原諒妾身這一次吧!”

鎮國公側過身沒看她:“老夫原諒你做什麽?你做錯了事,該對誰認錯就對誰認錯。”

武氏聽出這話裏的意思,是讓她給裴世子道歉認錯,甚至……

她覺得今日過後她肯定沒臉了,可若是不這麽做,她這個鎮國公夫人的位置可能都保不住,她垂着眼,走到裴世子面前,“世子,我……對不起你,為了一己之私做出這種事,我給你道歉,你消消氣,我……對不起。”

她說着,就要屈膝跪下來。

謝彥斐瞧得啧啧稱奇,這武氏倒是能屈能伸,給世子下跪,她想折誰的壽呢?

謝彥斐幽幽開了口:“你可真有意思,你一個當繼母的給繼子磕頭,怎麽着?覺得剛剛那些算計陷害不夠,現在又想給世子壓一個不孝的帽子嗎?毒啊,怪不得都說最毒婦人心。”

武氏氣得快瘋了,她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最後只能直起身。

本來就丢人,這會兒更是丢人不已。

鎮國公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将手按在裴世子的肩膀上:“泓兒,你繼母的确做錯了。”

他手上的力氣壓了壓。

裴世子垂着眼,坐在那裏一直沒動彈。

鎮國公急了,難道沒理解他的意思:“泓兒!”

裴世子的視線放空地看向一處:“這件事她道歉錯了人。”

鎮國公聽到他出聲松了口氣,立刻明白過來,看向武氏:“你,還不去祠堂給聞平上香道歉認錯去?”

謝彥斐知道裴世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沒法斥責,一個是生父一個是繼母,這會兒衆人同情他,可事後若是武氏反撲拿這件事說事,指不定還會蓋不孝的帽子,畢竟除了陷害的事,奪世子之位并沒有成功。

衆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也容易被帶偏。

可鎮國公想息事寧人,他可不樂意:“道歉?道個歉就完了?鎮國公啊,你沒聽到這杜嬷嬷說麽,人還打算事後滅孟娘的口呢,這事本王可不能不管。”

孟娘垂着眼抱着小福滿,從看到那玉佩出現在武氏身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從一開始就入了套,可她卻也不敢說,她畢竟是先算計別人的,被反過來利用也怪不得誰。

鎮國公咬牙,卻也沒辦法:“你想怎麽樣?”

謝彥斐:“道了歉,跟葛大人回去,按照坊間該怎麽懲罰怎麽懲罰,畢竟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是說,你的夫人就特別一些?”

鎮國公深吸一口氣:“可以。”

武氏難以置信看過去,她要是被關進刑部幾天,她會徹底淪為笑柄。

鎮國公看她一眼:你覺得你現在名聲會好多少?不按照他的辦,五皇子鬧起來,別怪老夫為了鎮國公府休了你!

武氏看出鎮國公眼底的狠意,抖了抖,垂下眼還是認了。

謝彥斐:“哦對了,聽說杜嬷嬷一家的賣身契在你手裏,那還是拿出來吧,權當本王讨點銀錢買了他們,萬一你回頭報複可怎麽辦?好幾條人命呢,萬一一把火燒了說是意外神不知鬼不覺的,這可憐的杜嬷嬷一家就這樣消失了。”

武氏白着臉恨不得咬死五皇子,他怎麽不胖死醜死呢?

謝彥斐晃着一身肉肉:哎呀,氣死你,本王吃嘛嘛香,你管得着麽。

鎮國公如今不敢得罪這位,怕鬧得更大,只能讓武氏交出來,之後讓人押着先去祠堂給靈位道歉,再送去刑部,該怎麽關怎麽關。

謝彥斐等人被帶走,看向孟娘,走過去,從懷裏掏出一把銀票,嘆息一聲:“你……罷了,你走吧,我們……”

謝彥斐把銀票飛快塞到她懷裏,就跑到裴世子身邊,腦袋在他後背肩頭一抵,一副“本王好慘被騙的好慘鬧成這樣本王只能忍痛割愛放棄卻又依依不舍不忍離別”。

衆人忍不住心髒揪了下:這麽看來,五皇子其實真重情,他們之前以貌取人是不是……過分了?

于是,衆人就這麽瞧着孟娘等人被帶走,而五皇子那敦實的背影太過蒼涼。

慘,是真的慘。

他們不想被鎮國公嫉恨遷怒,趕緊一起告辭,誰留下的遲,指不定就被記住了。

謝彥斐等人都走了,才擡頭瞧着鎮國公,尤其是對方瞧着滿宴狼藉猙獰的臉,抖了抖,怕鎮國公遷怒裴世子:“鎮國公啊,今日發生這麽多事,看來你要好好整頓一番府裏,世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怕是心裏會不舒服,也會觸景生情,本王帶他回府住兩日,你沒意見吧?”有意見也憋着。

鎮國公陰郁地盯着謝彥斐:“五皇子都說出口了,老夫怎麽會不同意?”

他現在瞧着裴世子一眼都不想多看,看誰都不順眼。

謝彥斐在裴世子安排好影青接下來先去處理杜嬷嬷一家以及孟娘母子兩個的去留之後,成功把裴世子帶回了旭王府,他才徹底松口氣,這第一劫算是徹底過了。

與此同時,他腦海裏閃過聲音。

【檢測到宿主改變原書主線劇情,影響到重要配角裴世子,一般配角孟娘、福滿、杜嬷嬷一家、武氏等十二人命數,扣除好感值12,總好感值為0。】

謝彥斐:“……”

他突然體會到一朝回到解放前是什麽感覺了。

謝彥斐蔫蔫坐在軟榻上,覺得剛剛的興奮都降低了一半,劇情改變了道理他都懂,可為什麽這次一個人都算一個,這日後要是都算,他多少好感值都不夠扣的啊。

腦海裏沒出現解釋的聲音,謝彥斐怨念地揪着軟榻上的坐墊,想撓人。

裴世子大概是聽到了動靜,擡眼看過來:“王爺怎麽了?”

謝彥斐朝他看過去,努力蹭了過去,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只剩下委屈巴巴的一句:“腦殼疼。”

裴世子沒聽出謝彥斐聲音裏難受的意味,松了口氣,可他卻能明顯感覺到五皇子的确因為某件事在發愁,他突然側過身,擡起手,修長的手指精準落在謝彥斐的頭上,“那我幫你按按可好?”

雖說是問句,不過不等謝彥斐回答,裴泓安撫地開始幫他按壓腦袋。

謝彥斐本來只覺得有人安撫心裏好受多了,可随着裴世子垂着眼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幫他按頭的動作,謝彥斐腦海裏再次響起聲音。

【接收到來自裴世子的好感值+1,宿主總好感值為1。】

再按。

【接收到來自裴世子的好感值+1,宿主總好感值為2。】

繼續。

【接收到來自裴世子的好感值+1,宿主總好感值為3。】

大概是增加的太多,直接最後變成了。

【接收到來自裴世子好感值+1。】

【裴世子好感值+1。】

【好感值+1。】

【+1。】

……

謝彥斐整個人都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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