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晉國情勢突變, 妫頤引兵急回撲火, 雖留了一半兵力, 然聯軍軍心因此大動, 戰鬥力銳減,面對楚軍的咄咄逼人之勢,道房柏三國相繼退出, 五國聯盟,分崩離析,周王之師在王子躍的統領之下, 雖奮勇不減,然孤掌難鳴,力量相差過于懸殊,不敵, 只能暫時退守沈國境內。
這消息是半個月前送至洛邑的。
昨日還是一路凱歌, 朝堂內外, 乃至周國的街頭巷尾,人人都在熱議王師聯軍如何克敵制勝, 今日, 随着消息蔓延開來,氣氛陡然沉重了下去。
周王更是如此。
前些時日,随着捷報飛傳,他整夜整夜地難以入眠,整個人陷入了近乎狂熱的興奮狀态。他開始憧憬攻下楚都,迫楚王向自己俯首稱臣的種種, 他甚至後悔當初做出的讓王子躍代替自己親征的決定,卻沒有想到,一夜之間,情勢竟突然逆轉至此!
卿士亦無不震驚,随後于背後紛紛議論,稱鄭伯必是為了報複周王前些時候對他的慢待,不忿聯軍奏凱,這才勾結公子産在晉國制造事端,目的便是瓦解聯軍。
顯然他的目的達到了。
周王狂怒,破口大罵,罵晉頤背信棄義,罵鄭伯卑鄙無恥,罵完了,急召公卿商議對策,一番亂哄哄争吵過後,終于做出決議,派人火速去往宋國曹國,命兩國出兵,趕去應援王師。
宋公于臘祭之時剛被周王複封為公,關系算是不錯,至于曹,曹侯得以複位,全是因了周室助力的緣故,想來兩國不至于翻臉不認,更重要的是,宋、曹二國恰好距離沈國不遠,倘若出兵,三四日急行軍,應當便能趕至沈國對王師加以應援。
信使出去之後,周王日夜不安,嘴角都生了燎泡,焦急等待之後,好容易終于收到了回訊,卻均非所盼。
使者至宋國,宋公一直推病不見。至于曹侯,人雖見到了,亦答應出兵應援,最後卻只拉出破舊戰車十架,老弱士卒千人,稱國小民弱,事先又無任何準備,如今只能湊出這點兵力,以盡自己對周王的綿薄之力。
周王氣的手腳冰冷,一腳踹翻了王案,急忙再召卿士商議,有人主張以保王子為先,立刻向楚求和,有人極力反對,稱求和有損王師之威,莫衷一是之時,南方又傳來了新的戰報:王師退至大冥之時,遭到陳國和楚軍的前後包夾,包括王子躍在內,全部之人都被困于大冥,情勢岌岌可危。
以傳信路上所耗時日來計,這消息送到之時,王子躍和周國軍隊,至少已被困有四五日了。
戰局瞬息萬變,四五日的時間,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了,只是消息還沒傳至而已。
周王為打這一場伐楚之戰,已是傾盡舉國之力,何況還派了王子躍親征,得知這個消息,他頓時面如死灰,一雙手不住地發抖,忽兩眼翻白,咕咚一聲,人往後仰去,倒了下去。
……
Advertisement
息後染了風寒,本就卧病,前些天又傳來晉人臨陣撤軍,聯軍被迫退至沈國的不利消息,她愈發擔憂,病情一直不見好轉。
阿玄這些時日,一直都在息後跟前侍病,方才服侍她吃了藥,息後沉沉睡去。
她這些時日以來,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此刻感到有些疲倦,見息後睡了,正想先回去稍作小憩,見春來了,似有話要說,忙出去,小心問道:“可是南方又有戰報到了?”
春目光焦慮,壓低聲道:“王師遭陳楚夾擊,困于大冥,王上方才得訊,急怒攻心,昏厥了過去,朝堂亦亂成一團,卿士莫衷一是……”
阿玄臉色大變,心口跳的飛快,勉強穩住神,正要邁步,忽想了起來,轉頭道:“此事先瞞着母後,不可叫她知道。”
春應是。阿玄急忙趕去周王那裏,入內,見周王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床上,近旁數位醫士正在施救。
片刻之後,周王終于蘇醒,不料卻口眼歪斜,流着口涎,既無法站立,亦不能清楚說話了,只剩一雙因為熬夜布滿血絲的眼睛還能動,喉嚨裏跟着咕嚕咕嚕個不停,兩道目光望着阿玄,神色顯得怪異又悲哀。
阿玄仔細聽,終于聽了出來,他是在不停地重複着“穆”這個字眼。
周王虛榮、怯懦,得勢便妄尊自大,此次臘祭,鄭伯既主動求和,人前亦給了周王應有的禮敬,倘周王稍知一點進退,也不應當衆以那般方式羞辱于人,須知小人之怨,往往才是防不勝防,何況今日的周,遠沒有能夠支持周王如此顯擺天子之威的國力。
倘若此次晉國內亂真的是因鄭伯懷恨報複而起,從某種程度上說,和周王不久之前的輕慢自大亦是有直接的因果幹系。
只是周國為此付出的代價,太過巨大了。不僅犧牲了王子躍,還有那兩萬精壯軍士。
阿玄對自己的這個父親,從來就沒有過好感,但此刻,見他因為急怒攻心引發中風成了這副模樣,心裏未免也感到了一絲悲哀,和他那雙滿是虛弱無力之感的通紅眼睛對視了片刻,終于道:“我知你所想。你放心,我會照你意思行事,卻不是為你,而是為了因你的虛榮而被送上險路的躍和那兩萬周國軍士。”
她說完,起身而出。
……
方才周王昏死過去的路寝之內,一群卿士正在焦急等候周王消息,得知他病重,便聚在那裏,議論紛紛。
大宰甲臣是教授王子躍禮經的太傅,在周國德高望重,此刻神情悲恸,提出事既至此地步,已無力回天,當盡快派遣使者去向楚王求和,以保住王子為第一要務。
周王之前之所以一心伐楚,仰仗的便是晉人,如今妫頤退兵,聯軍瓦解,楚人又有陳國為盟,實力懸殊,周人想憑一己之力繼續對抗于楚,無異于癡人說夢。
妫頤背信,和周室算有交情的能夠于短時間內趕至沈國馳援的宋、曹兩國也指望不上,求和,以争取用最小的代價結束這場戰事,才是目下唯一的明智選擇。
人人心裏都清楚這一點,只是無人敢說出口。見大宰提出了,紛紛附和。
既求和,便要派使臣。但說到派何人出使,偌大的路寝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大宰年邁,已近八十,老态龍鐘,自不合出使。除他之外,朝中平日算有聲望之人,當數司徒洩猛和成甘。
洩猛見衆人目光在自己與成甘身上看來看去,搶着道:“國有難,洩猛本當義無反顧,然我一向口拙,難當此舌任,成甘卻以辯才見長,何況,他又是王後之弟,王子親舅,由他使楚,最是适合不過。”
楚王兇暴,伐樊國時,獲樊侯之弟,以戈斷其喉殺之,将頭首埋于北門。
成甘恐懼,不願使楚,方才聽到衆人議論使臣人選,便知不妙,正打算悄悄退出,卻是遲了,見衆人都看向自己,慌忙道:“非成甘不願出力,只是諸位也知,我并非周人,倘若出使,恐名不順言不正……”
洩猛冷笑:“汝此時自認非周人,平日卻身居高位,怎不見你推辭?何況此次王師伐楚,亦是為助你息國複立,如今王子被困,情勢兇險,你怎見死不救?”
成甘滿頭熱汗滾滾,呆了片刻,忽面露痛苦之色,以手捂肚,哎呦一聲倒地,痛呼個不停。
衆人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知他想以此推诿,有譏笑,有嘲諷,也有忙着去喚醫士的,正亂成一團,大宰猛地以拐頓地,怒道:“罷了,爾等也不必推脫,諸般醜态!由老夫去便是了!”
“大宰!你年事已高,不可出行。”
衆皆默然之時,耳畔忽傳來一道女子聲音,紛紛轉頭,見王姬來了,忙各自向她見禮。
阿玄徑直走到大宰甲臣面前,停下了腳步。
甲臣神色凝重:“多謝王姬體恤。然王子危在旦夕,如今唯一能夠保全的法子,便是謀楚媾和,朝中既無人肯去,老夫去便是了!”
阿玄道:“大宰年邁體弱,恐經受不住路上兼程颠簸,此其一。我父王病重,不能理事,朝中須有人代掌國事,除大宰之外,無人能夠勝任,故大宰不可貿然出行。”
甲臣面露無奈:“老夫若不去,何人能去?”
阿玄道:“我可去。”
甲臣一愣,旁人亦也吃驚,看着阿玄,呆若木雞,連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閉目哼哼不停的成甘也忘了裝病,睜大眼睛,吃驚地看着阿玄。
甲臣回過神來,立刻搖頭:“不可。王姬金枝玉葉,豈可如此以身犯險?老臣去便是了!”
阿玄道:“我知大宰忠心可鑒,萬分敬仰,然朝堂內外,如今人心惶惶,有大宰在,方能安穩民心,使楚由我去便是,不必再争論了,我知該當如何,大宰不必顧慮。”
甲臣也知王姬一向頗有見識,遲疑了下,問道:“王姬有何打算?”
阿玄道:“楚王曾請魯公孫仲申入楚授經,以教化民衆,他與楚王有些交情。我欲請他随我同行,至于別事,随機應變便是。”
甲臣聽到她如此的打算,頓時覺得信靠了許多,知她确實有備,又聽她語氣堅決,便遲疑了起來。
阿玄目光掠過面前那一張張看着自己的驚訝的臉,道:“戰況緊急,不必再多說了,照我之言行事便是!”
她轉身去了。
甲臣望着她的背影,去了拐杖,顫巍巍地行了個禮,顫聲道:“王姬大義,實為我周室之福!老臣代我周國國民,謝過王姬!”
洩猛面露愧色,低頭不語,地上的成甘臉孔漲的通紅,慢慢坐了起來,見無人再關注自己,悄悄爬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
阿玄回到息後寝宮。
息後吃的藥令人嗜睡,此刻還是沉沉未醒。
阿玄輕輕坐在她的身邊,凝視了自己母親病中睡顏片刻,起身回到自己的寝宮,剛入內,一個寺人便躬身捧上一只信筒,稱是晉國世子妫頤命人傳給王姬的信。
阿玄看也未看一眼,只道:“原路退了。”
寺人應是,捧着信筒匆匆下去。
春知道她明日一早就要上路南下,正在為她收拾行裝,見她回了,迎了上來,道:“王姬,明日還是由我随你上路吧,路上必定辛苦,我不放心讓旁人服侍。”
阿玄看的分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裏,充滿了擔憂和關切。
她微微一笑:“你莫忘了,我從前還曾徒步走去狄道,如今怎就離不了你的服侍?我母親病中,更需你的照料。你留下便是,不必為我牽挂。此行該當如何,我心中有數。”
春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終于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
阿玄便入內,跪坐于漆幾之前,挽袖,一只雪白素手提筆于空,凝神了許久,終于蘸了墨漆,在一張鋪開的素帛之上,落下了第一道墨。
她寫了很久,塗塗改改,中間廢棄了好幾塊素帛,直到日影西斜,侍女悄悄入內掌燈,方終于書成,卻不過短短數列字而已。
她将信帛裝入信筒,打上火漆,叫了春入內,遞了上去,道:“你派一個信靠之人,盡快将它送至丘陽。記住,事關重大,務必要親手交到穆侯手中……”
“倘見不到穆侯,請宰夫買轉亦可,報我之名,想必他會見。”
她想了下,又補了一句。
春雙手接過,卻又難免黯然,低聲道:“我知王姬一片苦心。然,穆國距大冥,何止千裏之遙,穆侯便是願意發兵相助,恐也來不及了……”
阿玄道:“我豈不知?我也并非要穆為周出兵。只要穆能發聲擁我周朝,便能給楚帶去壓力,如此,即便躍已落入楚人之手,楚王必也有所忌憚,不敢過于輕慢,更有利于我前去謀求媾和。”
春一怔,随即目露了然之色,急忙點頭:“王姬考慮周到!我明白了!這就派信靠之人将信送去穆國!”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