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Scorcio di
列車在軌道上轟隆隆行駛着,廣播裏悠揚的音樂戛然而止,緊接着跳出終點站的介紹廣播。乘務員們抱着集卡本挨個探視乘客,提醒道:“換票了,換票了啊。”
秦少雅對着鏡子整理好脖子前的絲巾花,拿起本子,從一號間開始,挨着敲門叫乘客換票。後面的乘客聽到她的聲音,紛紛把門推開,等着她過去換票。走到中間,一個小孩問她:“姐姐,我們過來旅游的,你說這邊有什麽好玩的啊?”秦少雅程職業性地微笑:“這裏臨海,小朋友去看看大海,好嗎?喜歡海豚嗎?”小孩點頭,“喜歡!”秦少雅從本裏抽出車票給她,“來,拿好。”
忙完瑣碎的工作,火車也進站了,車速逐漸減緩,停靠在月臺。秦少雅組織乘客排好隊,不要着急,也不要互相擠。她用鑰匙打開車廂門,提起踏板,露出下方的樓梯,先走到月臺上,然後攙扶乘客下車。
秦少雅始終保持着得體的微笑:“感謝您乘坐本次列車,祝您旅途愉快。”
“哇,漂亮姐姐,要說再見啦。”
秦少雅一看,是剛才那個小孩,笑着向她搖手:“小朋友再見。”
小孩人小鬼大地說:“漂亮姐姐以後跟男朋友也去看海豚啊!”
秦少雅聽得一愣,在原地呆了兩秒。婦人牽着小孩往前走,歉意地對她笑了笑。
乘客疏散完畢,列車開入後站進行整理,秦少雅他們也該換班了,有三天的休息時間,等下一班車在倒回去。
秦少雅跟着同事們走向車站附近的賓館,聽他們講關于這個城市的事情,她剛跑這趟車沒幾個次,對這個美麗富饒的旅游文化城市并沒有多少了解,只知道這裏臨海,風景優美,有許多歷史遺跡,同時也是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是許多人向往的風水寶地。
一個同事說:“最近東康海島那邊的古玩巷子裏出了個新鮮玩意,看的人可多了,可惜人家玩預約制的,怎麽樣,你們去看嗎?”
“什麽東西啊?摸骨的,還是算卦的?你說你懂點門道,去淘點銅幣瓷器什麽的還靠譜,花錢去搞些沒邊沒際的,沒着落啊。”
“我也只是聽人說,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不過那邊又不是只有瞎騙錢的,不是還有樂町街和紅綠燈嗎,那邊好吃的多,衣服啊,首飾啊什麽的賣的也便宜,主要是去逛那些。”她撞一下走在旁邊的秦少雅,“哎,少雅,你這回必須去啊,你這丫頭打扮打扮,那上街回頭率是百分之百的,保不準釣個金龜婿呢!”
秦少雅上身往前一沖,手裏的鏡子差點飛出去,她立馬扣住,揣在包裏,“嗯、啊?”
同時哎一聲,按住她的衣包,說:“你這丫頭,叫你穿鮮豔點,也不願意打扮,可說你不愛美吧,你又天天把鏡子帶身上,不時看兩眼。問問咱班組裏誰最臭美了?都說是秦少雅,過兩分鐘照一眼鏡子,過兩分鐘照一眼鏡子。哎,你說你這是什麽毛病?”
秦少雅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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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用對付客人的那套對付我,告訴你,是不是真心的,姐姐一看一個準,你就敷衍我吧你!”
秦少雅靈機一動,說:“張姐,樂町街好吃的那麽多,你請客啊?請客我就去。”
一聽請客姑娘們都樂了,跟着起哄:“對,張姐請客少雅就去,不只少爺去,咱們都去!”
“對對對!”
張姐招招手,豎起手指點着他們道:“好,你們都欺負我是吧?那就這樣,我請,但我只請少雅的那份,剩下的,咱們AA!”
秦少雅說:“啊,您還真請我?”
其他同事笑:“是啊,張姐這麽摳門的都做出這麽大犧牲了,少雅,你就從了張姐跟我們去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秦少雅也不好拒絕,想着總是跟集體脫節也不太好,便答應了。
火車清晨到的站,車組的大家洗了個澡,在賓館睡了一早上,中午起來吃過午飯,約好了下午趕車過保寧大橋去東康海島。
秦少雅坐在車窗邊,望着橋下翻湧的海水,一片蔚藍。上一次看海還是跟嚴子澄在海南的事。那個時候......她還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屁孩。秦少雅冷不丁笑了一下。以前嚴子澄總說她是小屁孩,啥也不懂,她拼死反駁,現在想來真是好笑。
以前的秦少雅覺得自己什麽都明白,現在的秦少雅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明白。
遠遠的還沒看見樂町街的大招牌,就聞到各種小吃的香氣,間或着熱情的吆喝聲。
張姐對秦少雅說:“看見街上的那些長腿美女了嗎?大城市就是不一樣,看看人家,随便一身就是街拍範兒,随便一個pose都是模特特寫,啧啧,少雅,你看你這條件,好好跟人家學一下,別整天都是亞麻衫布長褲的,你看你,大熱天還穿件外套,你熱不熱,來來來,姐給你脫了啊,把你白亮亮的小胳膊露出來。”
“別了,張姐,我習慣這樣了。”秦少雅往一旁躲了躲,婉轉地拒絕,“我不太喜歡皮膚暴露在空氣裏的感覺。”
其他的同事說:“張姐,這你就不懂了吧,知道人家少雅皮膚為什麽那麽好嗎?就是捂出來的,長袖長褲比什麽防曬遮瑕都管事多了,你要想皮膚白點啊,就要跟着人家學。”
秦少雅局促地笑了笑,看向一邊的缽仔糕小車,轉移話題道:“我想要個青蘋果的,你們要嗎?”
一見有好吃的,姑娘們都開心了,蜂擁着跑過去,圍着小車叽叽喳喳。
秦少雅第一個點的,缽仔糕小哥用竹簽穿好彈彈的薄荷綠膏體遞給她,“謝謝。”秦少雅接過缽仔糕,送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旁邊聲音有點吵,她往邊上走了兩步,一邊吃缽仔糕一邊舉起手機,打開相機,轉換鏡頭,看到合适的場景就抓下來。
咔嚓,咔嚓。
“嗯?”秦少雅拿下手機,看着屏幕裏的相片,前面巷子的拐角處閃過一抹華麗的色彩,只是速度太快,相機只抓到了一瞬殘影。那種大膽又誇張的裝扮,神秘奇特,處處透着一份妖媚,就像那個人一樣。
她合上手機,搖搖頭。她真該醒醒了,不能什麽事情都聯想到那個人身上。
樂町街北面的紅綠燈步行商業街,天還沒暗就亮起了五彩缤紛的霓虹燈,廣場中心大廈的巨幅led燈屏播放着新上電影的宣傳片,俊男靓女遍地成群,大街中央還擺着走秀的T臺,影樓和服裝店合作舉辦街頭時裝展,吸引了不少游客,熱鬧非凡。
才從珠寶樓下來又進了銀匠鋪,尤小源背着刻有六芒星的紫色大布囊,左右兩手提滿大包小包,念叨:“有完沒完,有完沒完,你買東西自己個兒提行不行,還有,這種貨色的金石你自己煉不行嗎,還買?浪費錢。我很忙的,你趕緊談場戀愛,咱們散了吧,我真不想再陪你受罪了。”
嚴子澄從他手裏扯過一個袋子,拿給白發蒼蒼的銀匠,溫柔道:“老爺爺,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把這些碎銀子打成臂钏和手鏈,還有這些寶石,要嵌在裏面哦,工錢不用擔心,我按雙倍的給您,可是做工一定要精細哦。我知道您這裏是老字號啦,我在容安呆了五年了,街裏坊間的誰不知道您的手藝啊呀,拜托您了喲。”說完,她轉身沖尤小源發脾氣:“鴉鴉大大是怎麽交待你的?你敢抗旨不尊嗎?你有異議去跟她提,別在我面前嘟嘟,多少年了,煩不煩。”
“你!”尤小源氣不打一出來,可因為是鴉吩咐下來的,他也不敢違抗,只能忍氣吞聲地忍耐。
嚴子澄得意地笑,打一個響指,兩指送給老人一張銀-行-卡,“老爺爺,我去請你家孫女幫忙繳費啰。”老人樂呵呵地笑,戴上老花鏡,開了一張□□給尤小源,尤小源咬牙切齒地收下了。
刷完卡,嚴子澄倏地轉身,蹬着九厘米的高跟長靴大喇喇走出銀匠鋪,一頭漸變的酒紅大卷發在繡滿暗紫符文法袍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走在路上,她脖子前滿吊的首飾叮鈴咣啷響,有石英表,凹凸鏡,螢石柱,羽毛筆,還有指南針和一顆小型貓眼石。
走出門,奇異的裝扮吸引來新奇的目光,嚴子澄輕車熟路地戴上魔導士長帽,嘴角勾着笑,快步穿梭在車水馬龍中。有在這一片混的比較熟的,一看她的裝束就認得她,膽子大的會追上去問她占蔔的預約事項,想開開後門。還有一些是想請她去驅鬼的,這種工作嚴子澄會優先考慮,不過收費也相當高。
“橙子小姐!橙子小姐!”
嚴子澄抱着挪威森林貓轉過身,“請問有什麽事?”
追在她身後的婦人停下腳,喘着氣說:“橙子小姐,拜托你一定要去我家看一次,多少錢我都給,我兒子真的受不了折磨了,預約日期還要一個月,他等不了了啊!”
嚴子澄說:“情況我都了解了,只是加急費的數額可不小啊,吳太太,你和吳先生确定沒問題嗎?”
吳太太急道:“沒問題沒問題,你看什麽時候去我家?錢我現在就打給你。”
嚴子澄說:“那明天吧。”攤開手,手心憑空冒出一盞燒着五芒星的青熒玻璃燈,“你把這個拿回去,放在角落裏燒着,我明天晚上去,把地址發到我小弟賬號上。”
“哎,好,好,謝謝您。”
“不客氣,祝你今晚也是好夢。”
尤小源氣得想打人,我靠,他什麽時候成她小弟了!真是可惡!
嚴子澄拽了尤小源一下,“走了啊,又在想什麽壞事情?小心我告給鴉鴉大大。”
......
尤小源無語,忽然,他敏感的向後看了眼,低聲說:“我怎麽總覺得有人再看這邊?”
“正常吧,我在街上向來都是吸睛女王,回去吧。”
尤小源“可能是我多心了。”
嚴子澄轉過身,漆黑的鬥篷印着純白的魔法陣,鮮豔的長發微微拂動。
黑白相間的魔法鬥篷襯着酒紅的卷發映在長街對面深褐的瞳仁中。
還有她側過臉時,嘴角勾笑的紅唇。
往昔的一切歷歷在目......
——“錯,姐姐是偉大的魔法師。”
——“因為我是魔法師啊。”
——“我會預言,很厲害的哦。”
——“愛信不信。”
不相信,那就算了!
秦少雅不顧眼前的紅燈,瘋狂地跑了過去。
“嚴子澄!”
眼珠四處尋找,心跳和呼吸交替捶打她的耳膜,但混沌的大腦已經來不及去處理那些狂亂的信息。
“嚴子澄!”
她跑完整條街,站在十字路口左右張望,絲毫不見那個張揚的身影。
秦少雅腦子一團糟,很熱,很燙,就快燒沒了。
猛地回頭,她眼睛一尖,看到剛才跟嚴子澄談話的夫人,跑過去拉住她,“喂,你——”
吳太太剛剛給家裏打了電話,提着青燈張皇地看着她。
秦少雅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鎮定,按着她的肩膀,問:“請你告訴我,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女人,她跟你說了什麽,你跟她又是什麽關系,你們是不是認識,我要到哪裏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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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