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嚴子澄沒想到當初她随口一提的話竟然被秦少雅牢牢記下了。

得不到答複的秦少雅又問了一遍:“是因為這個嗎?”

嚴子澄說的那句話是針對羅毓琳和其他人, 而不是針對秦少雅,不是針對她自己。

“不是。”

“那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秦少雅的音量越來越大:“如果你是這麽鐵石心腸的人, 當初為什麽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野丫頭出頭呢?”

“看不慣罷了。”

“那你為什麽又要教我事理, 在我身上砸錢?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其實你是拼了命把我往正道上引嗎?你為什麽要為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做到這一步?”

“我閑得慌。”

“你為什麽不找別人?”

“只是剛好碰到你了, 跟別人沒關系。”

秦少雅找不到下一句可以說的話了。她感到很難過,還有無所适從的疲憊和無力,一個人做了很多努力,到最後拿到她面前卻分文不值。

最令秦少雅難過的是, 她能感覺到嚴子澄在敷衍她,嚴子澄根本就沒有認真對待她, 也就是說......對于嚴子澄而言,她連知道她心中真實想法的資格都沒有......

漸漸的,所有憤怒和悲傷都淡化了, 現在秦少雅的內心留下一種感受:委屈。

仿佛又回到幾年前,她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屁孩, 被嚴子澄牽着手趴在櫥窗上看雪花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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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雅把委屈都通過喉嚨喊了出來:“既然你承諾不了未來,為什麽從一開始要對我好!”

嚴子澄呼吸一窒, 心髒停了半拍, 秦少雅跑出去幾步遠才反應過來, 急忙追上去。

“秦少雅!”

剛才空蕩蕩的街上突然多出了許多車, 擋在她們之間。

“秦少雅!你別亂跑!”

秦少雅也不想跑,穿着厚重的衣服在雪地上跑步很累,但是除了逃跑,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無法面對嚴子澄, 更無法面對在嚴子澄敗得一塌糊塗的自己。

她聽到嚴子澄叫她的名字,嘴角在冷冽的風裏勾起嘲諷的笑:看哪,就像在叫幼稚園的小孩。在她眼裏,始終只是小孩。

孩子是不懂大人的世界的——“你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可是,如果沒有年輕過,我怎麽會明白?

如果明白之後會變得像你一樣“不會去愛”,那我寧願一輩子做小孩,永遠不要明白!

“秦少雅——”

一輛貨車呼嘯着從十字路口拐彎,秦少雅跑到斑馬線的一半,猛一回頭,看到貨車疾速駛來。

嚴子澄腦袋瞬間就空了,穿越前一刻被藍皮大卡撞擊的場景記憶猶新,她邊跑邊喊:“傻子!快跑啊!”

好在秦少雅已經過了半條街,拔腿跑到人行道邊,與貨車擦身而過。

有驚無險。

嚴子澄趕過去,拽住她的衣服,當即扇了她一巴掌:“混蛋!”

秦少雅怔怔看着她,不禁有些困惑,她從嚴子澄的眼裏看出了從沒見過的恐懼,就好像從鬼門關走過一次的不是她,而是嚴子澄自己。

是因為她們長得一模一樣的緣故嗎?

“愛愛愛,一天到晚腦子裏就只有喜歡不喜歡,喜歡能當飯吃嗎?喜歡能救命嗎!”

秦少雅還有點恍惚。既然她不會愛她,為什麽要那麽緊張?既然她怎麽緊張她,怎麽可以說出不會去愛?

秦少雅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嚴子澄拎着她的後領,叫了輛的士:“先回家。”

秦少雅木木地問:“去我家嗎?”

嚴子澄坐進去,拉好車門:“到我家。你的小椪柑還在我那呢。”

“哦......”

白天拍戲太累,秦少雅仰頭靠在車座上,跟着車晃蕩晃蕩很快就睡着了。等她睡着以後,嚴子澄深深嘆一口氣,摸摸她的額頭。

嚴子澄小聲地自言自語:“我說你不懂不是因為年紀,而是因為我們根本就屬于不同的時代。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場上也會做出這種選擇的。”

說着,嚴子澄摸出毛衣口袋裏的死神塔羅牌,看着它出神:“鴉說的沒錯,我來到這裏破壞了世界的法則,我做的一切也會影響未來,稍有不慎我可能就會消失。我真是太蠢了,既然有了新的身份就應該遠離過去才對,為什麽非要......”

嚴子澄閉上眼睛,一切都是她的錯。所以現在,她不能再錯下去了。

---------------

晚上十二點過秦家的門被敲響了,秦文昌忙不疊開門,秦少雅跌跌撞撞地倒進來。

秦文昌抱住她,扶她進卧房:“哎喲,這是怎麽了?你以前從不喝酒啊。”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秦文昌把她扔到床上,擰起眉:“什麽騙人?你都幹什麽去了?”

秦少雅趴在床上,抱着枕頭:“說酒好喝都是騙人的,明明就是苦的。”

秦文昌笑:“那是你不會喝。”

秦少雅嗆了一個嗝,滿屋子迅速被酒氣占領。

秦文昌不知道秦少雅跑龍套的事,以為她這些日子沒事就往外跑是跟新朋友聚會了,或者跟哪個小帥哥有新情況,所以也沒多限制她。

可如今這狀況,看來是出了點什麽問題。

秦文昌問:“怎麽突然想起喝酒了,怎麽這麽晚回來?”

“朋友......聚餐......”

秦文昌噢一聲:“我以為你要跟小嚴一起,今晚又不回來了呢。”

“咳咳!”秦少雅劇烈咳嗽兩聲,突然把臉埋進枕頭哭起來:“啊——啊——”

秦文昌被寶貝女兒喊命的架勢吓到了:“這、這是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啊?”

秦少雅糊裏糊塗地說:“喝酒,喝酒......”

秦文昌雲裏霧裏:“你跟小嚴他們一起喝酒啊?那你為什麽要哭啊?”

聽不到她的名字還好,一聽到,秦少雅的眼淚就繃不住往下掉,想收都收不住。

秦少雅找不到可以向秦文昌解釋的理由,又哭又笑地說:“我喝了很多,很多,就是喝不過她。”

秦文昌聽得不明所以,只能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這個酒量又不是一兩天能練出來的。不就是喝不過人嗎,這也沒什麽啊。”

秦少雅抱着枕頭踢腿:“她就是比我喝得多,比我多。”

秦少雅又折騰了很久,秦文昌陪着她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胡話,将近兩點過才睡覺。

這一覺睡得踏實。

秦少雅早上醒來在床上坐了很久,然後吃了兩片吐司,穿好衣服出門。

秦文昌從書房出來:“雅雅你去哪啊?今天又有聚會?”

秦少雅低着頭穿鞋:“沒有。”

“那你幹嘛去?酒醒了沒,腦袋痛不痛啊?”

“我出去走走,透透氣,晚上回來。”

“那你回來吃晚飯嗎?”

話還沒說還,秦少雅就已經關上了門。

走在街上,渾渾噩噩,感覺腳下踩的不是地,而是棉花雲。

秦少雅害怕在街上又會遇到撞車的危險,選了個公園在裏面晃悠。

公園的游戲場裏有很多小孩子在玩玩具,秦少雅靠在一旁靜靜看他們,心裏想嚴子澄看她是不是就像她正在看這些小孩一樣。

手裏抓着沙,臉上糊着泥巴,笑得格外傻,嘴裏還缺顆牙。

衣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秦少雅慢吞吞拿出來看。

她沒心思關心任何信息。但是她又想,萬一是她呢?

......萬一呢?

不是她。

眼裏的光瞬間熄滅。

秦少雅看清扣扣上的消息,是彩紅酒吧的葉欽,說今天晚上酒吧搞活動,問她去不去。

秦少雅微微眯起眼。

她想到了羅毓琳。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秦少雅總覺得她跟嚴子澄有什麽關系,而且這一點還是嚴子澄極力回避的禁忌。

或許......能從羅毓琳那裏發現一些秘密呢?

秦少雅回了葉欽消息:毓琳姐也過來嗎?

葉欽:她來啊,聽說這回她還要帶一個很少露面的大人物來。

大人物?

葉欽問:看你這意思是準備過來咯?

秦少雅猶豫了一下,回複:嗯,我晚點過來吧,還想學學怎麽喝酒。

電話那邊的葉欽看了笑了笑。

羅毓琳坐在吧臺背後,端着酒杯問:“你笑什麽?”

葉欽把手機放到一邊,說:“這個小秦太可愛了。”

“哦?”

“她說她想學喝酒。”

“呵。”羅毓琳抿了抿杯緣。

葉欽說:“這回我看不下去的。我把小秦當妹妹,你如果亂來,我不會袖手旁觀。”

羅毓琳揮揮指甲:“你那麽多妹妹,個個都說不會袖手旁觀。”

葉欽皺起眉。

羅毓琳搖晃酒杯:“其實我對小屁孩沒有太大興趣。”

葉欽也是一怔:“那你......”

羅毓琳說:“說來很奇怪,也許沒人會相信吧。”她的眼睛沉了沉,“我總感覺我以前和那個人認識,而且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

“那個人?”

鑽石VIP的包廂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位衣衫華麗的貴婦,踩着鑲鑽的水晶鞋搖着羽毛扇,高傲地走過來。

貴婦燙着一頭耀眼的金色卷發,嚯嚯笑着:“毓琳妹妹,你叫我查的人我已經把資料準備好了,而且你很幸運,我原本就認得她,而且過去還熟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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