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整整一天,莊以念都處在早上醒來那一刻的尴尬中,只要一回想當時的畫面,她就恨不得以頭搶地,找個縫隙鑽走。
昨晚才說過對他沒有非分之想,随後就把人給撲了,打臉簡直不要太快。
好在當時言斐并未說什麽,只是臉色有點怪。
臨近中午的時候,褚南容激動不已地發了一連串消息過來詢問情況——
褚南容:【怎麽樣怎麽樣?睡上了沒?】
褚南容:【感覺如何?爽不爽?】
莊以念面無表情地看着手機上彈出的消息,想到昨天晚上因為她胡扯引發的一系列尴尬事,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欲.望。
見她半天沒回消息,褚南容又道:【不會還沒起來吧?言美人這技術可以啊!】
莊以念:【………………】
褚南容:【起來了啊!我沒打擾到你們吧?[奸笑]】
……滿腦子黃色廢料。
莊以念無語至極,對着辦公室的門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
褚南容:【???】
褚南容:【你這是在公司?新婚第一天,都不放個假嗎?】
莊以念:【年底了,事情多。】
莊以念本想以“我要認真工作拒絕閑聊”為理由結束這場毫無營養的對話,誰知那頭又冒出來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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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南容:【啧啧,看來言美人不太行啊,居然還能讓你出得了門……】
莊以念:“……”
褚南容:【樂團已經請好了,是下午過去給你慶祝還是等晚上?】
莊以念:“……”
下一秒,莊以念點開她的頭像,幹脆利落地點下了删除鍵。
發送消息失敗的褚南容:“……”
莊以念剛退出對話頁面,言斐就敲門進來,叫她一起去吃飯。
見到他,莊以念仍有些不好意思,臉微微一紅,低頭應了聲,拿起包跟在他身後。
言斐倒是一派淡定,好像已經忘了早上那事。
---
吃過午飯,言斐臨時接到消息,去宸月那邊處理點事情,莊以念則回了莊園,同爺爺和二嬸商量婚禮舉行的地點。
原本打算去國外辦婚禮,但考慮到老爺子的身體吃不消,最後改在了本市。
晚間,言斐回來得遲,莊以念早早洗完了澡,窩在沙發看婚禮地點的宣傳圖片。
聽到腳步聲,她擡起頭,粲然一笑:“你回來啦?”
小姑娘穿着粉色棉絨睡衣,屈腿坐在沙發上,睡衣前面還印了小熊圖案,青春可愛又活潑。
柔和的燈光灑在她身上,添了幾分溫馨。
言斐聽見那句充滿歡喜的“你回來啦”,怔了怔,而後彎起唇,微微笑開。
莊以念沖他招了招手:“正好,快來看看辦婚禮的地方,我挑了好半天……”
言斐笑着過去,在她身旁坐下,莊以念捧着手機湊到他面前,手指滑動屏幕,将圖片一張一張展示給他看。
她的頭發披散着,堆在他身前,發絲細軟,馨香淡淡。言斐低頭,浏覽過手機上的圖片,溫聲問:“你喜歡哪裏?”
莊以念道:“都挺喜歡的……”擡起眉眼,“你呢?你喜歡哪裏?”
言斐指尖在其中一張圖片上輕輕點了點:“這裏怎麽樣?”
他選的是莊州旗下的一處度假山莊,風景秀美,臨着江水,山頂還有湖泊和花林。
莊以念高興道:“好啊,我也很喜歡這裏!”
選完地點,莊以念注意到他眉眼間流露出的一絲倦意,想到他最近為了公司的事各種奔波,忙收起手機道:“你是不是累了?快去洗澡準備睡覺吧。”
言斐從沙發上起身,邊脫外衣邊往浴室方向走,莊以念趿拉着拖鞋,小跑到衣帽間替他拿了衣服,遞給他。
他伸手去接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剛從外面回來,他的手還帶着微微涼意,莊以念愣了一下,忙縮回手,快步跑開。
言斐接過衣服,看着她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想到什麽,忽而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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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昨天晚上的經驗,今天莊以念明顯淡定了許多,上床躺下,邊胡思亂想邊等他。
想到今早醒來時的情形,她認真反省了一番,暗下決心,以後睡覺一定加倍小心,絕對不能再滿床亂滾。
為了保險起見,她特地拉開距離,縮到了最裏側。
不多時,言斐洗完澡出來,見她離自己這邊隔了十萬八千裏,不由蹙了蹙眉。
不僅如此,她還睜着一雙清亮的眸子,滿臉“我很正直”的表情。
“……”
言斐上床,扯了扯被子,說:“睡過來一點,你這樣容易着涼。”
莊以念抓着被子,有些小糾結,只稍微往這邊挪了一點點。
見她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言斐看她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他忽然緩聲道:“你如果不願意跟我一起睡,我們可以分房。”
“……”
莊以念立馬挪到了床中間,急急搖頭:“不行,惠姐在這裏,被她發現會告訴爺爺的。”
兩人搬到這邊之後,老爺子便讓從小照顧莊以念的傭人惠姐跟着過來了。
言斐瞥她一眼,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低頭道:“那就好好睡覺。”
一句“分房睡”讓莊以念瞬間安分了下來,她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個腦袋,看着眼前人,心道:看來只能克制自己,盡量別亂動了。
言斐随後躺下,莊以念本來已經閉上眼,忽然想起什麽,側過臉,彎唇一笑:“晚安。”
言斐微微一怔,擡手關燈。
“晚安。”
--
相對比前一晚的兵荒馬亂手足無措,這一晚要氣氛要平和許多,莊以念很快入了睡,入睡之前還不斷在心裏提醒自己不要亂動。
然而,她實在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睡着睡着還是滾到了言斐那邊,只不過這回情況稍微好點,沒有像八爪魚一樣扒在他身上,只是緊挨着他。
醒來的時候,她的臉正偎在他肩頭,手也搭在了他胳膊上。
她睜開眼,迷糊了幾秒,想往後退,結果發現頭發被他壓住,一動就扯得頭皮疼。
言斐也醒了,見狀勾起身子,替她将頭發拿開,問道:“扯疼了?”
莊以念搖搖頭。
言斐起身下床,見她睡眼惺忪,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便道:“今天公司沒什麽重要的事,你就別去了,在家休息吧。”
莊以念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應了聲“好”,重新倒了回去。
她抱着被子,又眯了一會兒,再睜眼時,言斐已經洗漱完畢,換好了衣服,正在扣領口的扣子。
這畫面落在莊以念眼中,莫名透着幾分溫情,好似他們真是尋常夫妻,她雙手枕在臉邊,側過頭靜靜看着他。
真好啊,醒來就能看見他。
要是他能走過來給她一個早安吻的話,就更好了。
言斐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道:“睡不着就先起來吃個早餐。”
莊以念心裏做着白日夢,撒嬌似地一笑:“待會兒再起。”
言斐取了外衣穿上,想起什麽,忽然又道:“明天我要出趟差,可能得一個星期才能回來。”
這事莊以念在公司也聽說了,臨近年底,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忙得人焦頭爛額。更頭疼的是,自從上次居深的晚宴過後,池餘就跟瘋了一樣,明裏暗裏跟莊州過不去,搶項目使絆子,只差沒當衆撕破臉。言斐這次出差,也是為了去談一個差點被他截胡的合作。
“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這段時間你先回爺爺那邊住……”言斐頓了頓,“婚禮的事,如果有什麽問題,你随時打電話跟我說。”
莊以念笑應道:“好。”
--
言斐這一走,就是一個星期,莊以念回了莊園小住,專心準備婚禮事宜。
婚禮地點賓客名單以及禮服什麽的都預備妥當了,只有拍婚紗照的攝影工作室遲遲沒有定下,莊以念自己便是攝影師,所以在這方面難免要求有些高。
一周後,言斐出差回來,莊以念去機場接他,恰好撞上晚高峰,在路上堵車堵了一個多小時。
“不是讓你別過來?”看見前方堵得水洩不通的長龍,言斐轉頭道。
莊以念笑着道:“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悶得慌,就當出來逛逛了。”
遠處不知道什麽地方在放煙花,絢爛的光在墨青色的夜幕上綻開,她仰臉望過去,眼底一片晶亮:“你看,還有煙花呢!”
言斐順着她的視線望了一眼,又轉回她的臉上,小姑娘眉開眼笑,看着她,這幾天在外積攢的疲累仿佛頃刻間消散了不少。
他也牽唇,笑了笑:“嗯。”
回到莊園,已經九點多,老爺子随口詢問了幾句公司的事,聽說一切進展順利,總算放了心。
吃過飯後,見時間太晚,兩人就沒回景湖那邊,在莊園留宿。
洗完澡,莊以念趴在床上,捧着手機不停地打字聊天。
言斐上了床,見她皺着個眉頭,不由問道:“在聊什麽?”
莊以念擡起臉:“就是婚紗照的事,我還沒想好選哪家工作室拍,可惜不能自己給自己拍……”
言斐沉吟片刻,道:“攝影師的事,交給我來辦吧。”
莊以念聞言,有些意外:“你有人推薦?”
“嗯。”言斐接過她的手機,放到櫃子上。
“誰啊?”莊以念十分好奇,他什麽時候也開始關注這些了。
言斐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微微一笑:“見了你就知道了,先睡吧。”
還賣關子……莊以念撇了撇嘴,翻身躺下。
不過,他肯費心管這些事,她還是很開心的。
燈滅掉,房間裏陷入黑暗中。
言斐出差勞累,很快便沉沉睡去。
莊以念卻清醒得很,忍不住側過了臉。
身畔多了個人,果然比前幾晚暖和了許多。
大概是這些日子習慣了他在身邊陪着,這才一周沒見,她竟然有些想他,明明留學的那幾年,他們連消息都沒通過。
聽見他綿長的呼吸聲,她偷偷往他那邊挪了挪,只差一隙的距離就能挨上。
就在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準備美滋滋入睡時,言斐突然小幅度地側了下身,胳膊剛好搭在她腰間。
莊以念從頭到腳一僵,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被他發現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有什麽反應。
看來他是真的很累……莊以念松懈下來,任由他攬着自己,聞着他懷裏熟悉的氣息,合眼睡去,唇角微微翹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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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言斐說攝影師的事交給他辦,莊以念就沒再多糾結,轉而去安排其他事情。
一眨眼便到了過年,言斐雙親都不在,也沒有兄弟姐妹,幹脆便留在莊園這邊一起過年。
吃過年夜飯,莊以念興起,拉着言斐去外面逛了一圈。
兩人穿過熱鬧的街市和川流不息的人群,邊逛邊說笑,最後,莊以念還童心未泯地買了煙花棒回來。
十二點轉鐘,新舊交替,她在花園裏準時點燃煙花棒。
“快,許個願!”
璀璨的煙花綻放在眼中,映出一張明媚笑靥,小姑娘激動地沖身畔人道。
言斐看着她,神情有些怔忡,父母故去的這些年,他孤身一人度過無數個日夜,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感受過這樣的溫暖與熱鬧了。
就好像漫長黑夜,終于行至盡頭,看見天光燦爛,繁花似錦。
“快呀!”
見他半晌沒動靜,莊以念忍不住催促。
他笑了笑,順從她的意思,閉眼許了個願。
煙花棒的光亮在他臉上閃爍,平日清冷的面容添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在這過程中,莊以念始終盯着他,好似許願的那個人是她自己一樣。
“許了什麽願?”等到他睜眼,她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言斐一貫清冷的臉上露出笑意,還挑了下眉:“不是都說,許的願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也對哦,那還是別說了。”莊以念只得收了好奇心。
“你怎麽不許?”言斐忽然道。
“……”莊以念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忘了。”
看向手中的煙花棒,已經燒完,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截。
“光顧着催你,把自己給忘了……”
言斐看忍不住,笑出了聲,似寒冰乍破。
聽到笑聲,莊以念驚愣地瞪大眼:原來他也會這麽笑的嗎?
這時,屋內傳來老爺子的聲音:“念念,阿斐,你們別玩太晚……”
“知道了爺爺!”
莊以念高聲應道,轉頭向言斐:“沒關系,下次再許好了,我們回房睡覺吧。”
她說着,轉身往別墅內去。
言斐卻突然拉住了她。
她疑惑回頭。
他凝神看着她,突然笑着說了句:“新年快樂。”
莊以念微微仰臉,對上他含笑的眸子,須臾,也笑了,眼底粲然:“新年快樂。”
兩人一同進屋,身後廣袤夜幕下,有煙火不絕,照亮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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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後,婚期逼近,婚禮事宜差不多準備妥當,請柬也都發了出去。
可就在莊以念拿到禮服,歡歡喜喜準備拍婚紗照時,言斐卻突然說要出國一趟。莊以念想着可能是公司碰上了急事,雖然心裏有那麽點失落,但還是沒說什麽,只讓他盡量早些回來。
言斐走之後,莊以念原本興奮激動的心情冷了下來,幹什麽都提不起多少興致。老爺子見孫女兒魂不守舍,問道:“念念,阿斐到底出國幹什麽去了?”
莊以念道:“他沒說,應該是公司的事。”
老爺子聞言,轉頭責備起莊峪來:“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讓他出國,有什麽事你不能去辦嗎?”
莊峪一臉莫名:“爸,最近我沒交代事情給他。”
莊以念愣了一下,說:“那可能是……他自己公司那邊的事吧。”
老爺子皺了皺眉:“那也不該在這個時候跑出國……”
莊以念生怕他不高興,忙道:“他說過兩天就回來,爺爺您別擔心,反正婚禮都籌備得差不多了。”
老爺子瞥她一眼,既心疼又無奈:“傻孩子,爺爺是擔心你。”頓了頓,握住她的手,“念念,你別什麽事都護着他,他如果對你不好,你早些跟爺爺說,爺爺現在還能替你做主……”
莊以念眼角一澀,搖搖頭:“沒有,爺爺,他對我很好。”
老爺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莊以念笑着抱住他的胳膊,偎在他肩頭:“真的。”
這一回,言斐去了六天。
回到莊園時,他帶來了一個人。
“Hi,Enia.”
看着眼前精神矍铄滿面笑容的老者,莊以念愣在原地,差點說不出話來。
“老師?”
隔了半晌,她才用英文喚道。
面前的老者正是莊以念在美國留學時的攝影導師,Frank教授。
驚愣過後,莊以念又看向一旁的言斐。
言斐沖她笑了笑,走近輕聲道:“請你的老師過來替我們拍婚紗照,你覺得怎麽樣?”
莊以念張了張嘴,又驚又喜,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其實,她原本也想過請老師過來,但又怕他覺得自己太大張旗鼓,不過就是假結婚,沒必要搞得這麽興師動衆;況且,老師那麽忙,未必肯千裏迢迢來這裏給她拍什麽結婚照。
一直到晚間在床上躺下,莊以念心裏的激動都沒能平複下來,她支肘撐着身子,問枕畔的人:“你是怎麽說服老師過來的?”
言斐淡淡一笑:“就随便聊了聊,沒費什麽功夫,畢竟你是他的學生。”
莊以念卻不太相信,倘若真那麽容易,他又怎麽會去這麽久,而且看狀态還這麽疲憊,好像幾宿沒睡了。
看清他眼底的倦意,她心口那處仿佛被什麽狠狠揪了一把,輕聲道:“謝謝你。”
言斐含笑看她,隐約帶了一絲寵溺:“現在總能放心了?”
“嗯。”莊以念小雞啄米似地狂點頭,心中滿是歡喜,眸子裏盛滿了光。
她看着他,漸漸有些怔忡,蟄伏已久的念頭又重新浮了上來。
他為什麽對她這樣好呢?
好到甚至願意不遠千裏去求她的老師,只為了她能高興一點。
屋內的燈未關,燈光靜靜灑,覆上近在咫尺的如玉面龐,那是她青春年少怦然心動卻不敢碰觸的夢,滿腔心事百折千回繞了又繞,始終不敢說出口。
可如今,他離她這樣近。
這樣近。
怔忡許久,莊以念終于動了動唇,輕聲開口——
“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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