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人影緩緩過來,莊以念感覺自己的心随着他的靠近而慢慢懸起,心跳也急促了些。
大概是受褚南容那句話的影響,她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畫面——
他走到床邊,俯身握住她的肩膀,桎梏着她,低頭吻下來。
……
言斐走到床邊,見她坐在床頭,愣愣望着自己,坐下問道:“怎麽了?”
“……”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莊以念陡然驚醒,忙搖頭說“沒事”,往裏退了退,将手機撿起,緊緊握住,手心沁出一層細汗。
言斐伸手過來,像往常一樣抽走了她的手機,擱到櫃子上。
随後他掀開被子,也上了床,面上一派清冷,再正常不過。
看他這樣,莊以念登時為自己剛剛腦中少兒不宜的念頭感到羞愧,恨不得把腦子取下來,用清潔劑好好洗一洗。
交友不慎,都怪褚南容,把她也帶溝裏去了!
他這樣冷淡的性子,怎麽會跟她一樣,成天想那種事情呢!
躺下之前,莊以念又看了一眼身側男人,越發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是對他的一種亵渎。
見她躺好,言斐擡手熄了燈。
明明已經很晚了,莊以念仍舊毫無睡意,閉眼躺了一會兒,偏過頭,小聲試探着問:“你睡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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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畔很快傳來回應:“睡不着?”
“是啊。”
她往他那邊挪了挪,把自己縮進他懷裏,胳膊摟着他,臉貼在他胸前。
她很早就想這麽做了,以前犯慫不敢,現在終于名正言順。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清清爽爽,帶點兒沐浴露的香味,她在他懷裏擡起臉,忽然道:“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麽?”
“你回國……是為了我嗎?”
言斐聞聲低頭,黑暗中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可以想象小姑娘此刻臉上的表情,應該是滿臉期待。
他勾唇笑了笑,湊到她耳邊。
“你說呢?”
溫熱濕潤的氣息撩過耳畔,她感覺心底有一簇花“啪”地綻開來,紅着臉道:“可是……你比我早回來一年……”
他低聲笑:“你原本該什麽時候畢業?”
“……”
莊以念突然醒悟過來。
是啊,她怎麽給忘了,她修完課程之後,跟着老師去世界各地采風采了一年。
“那……如果我一直不回來呢?”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劃來劃去。
他捉住她作怪的手:“那我就去找你。”
“騙人!”她撇了撇嘴,“我留學那麽久,都不見你去找過我。”
聽到這句話,頭頂突然沉默了。
莊以念以為是自己話說重了,可話已經出口,又不能收回,一時有些懊悔。
半晌,言斐摸摸她的頭,道:“睡吧。”
她閉上眼,突然想起什麽,笑道:“等等,還忘了一件事。”
她擡起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晚安。”
他笑了笑,也在她額角落下一吻。
“晚安。”
……
---
翌日,兩人都睡得有些遲,醒來時,屋外日光已明晃晃爬上了屋頂。
言斐睜開眼,看了看懷裏的人,烏發遮住半張恬靜睡顏,皮膚白皙如雪。
唇角不自覺地勾出一點笑意,他輕手輕腳松開她,正準備起身,忽然被她伸臂抱住。
“你怎麽每天都起那麽早?偶爾也偷個懶呀……”小姑娘蠻橫地抱住他,半睡半醒,嗓音軟軟糯糯,“別起了,再陪我睡會兒……”
她抱得太緊,人緊緊貼着他,腿還不停往他身上蹭,一副嬌蠻模樣,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後果。
他卻倏地變了臉色,身體也一僵。
“念念……”
他嘗試将她推開一些。
懷裏的人卻将他抱得更緊了,軟綿綿地挂在他身上,唇有意無意擦過他脖頸。
她微微眯眼,擡臉看他,撒嬌道:“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他眸色一沉,像在極力抑制什麽,溫聲道:“好,你先起來。”
她沒睡醒,腦子還是混沌的,壓根就不願聽他的,由着性子往他身上黏。
“不起——”
語聲戛然而止。
她仿佛感知到什麽,陡然僵住,瞪大了眼。
言斐對上她驚愣的眸子,向來清心寡欲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不自在,語氣似極為無奈:“還不下去?”
莊以念腦中一轟,忙不疊從他身上下來,退到一旁,面色漲得通紅。
她瞪大眼看着他,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怎麽也會……
小姑娘現在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言斐瞥她一眼,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道:“睡吧。”
莊以念哪裏還睡得着,她看着他,忍不住有些擔憂:“你……不要緊吧?”
聽說憋着挺難受的,而且畢竟是她招惹出來的。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言斐的眼神又變了變,他沒回她,起身下床,往浴室去。
“……”
莊以念看着他的背影,動了動唇,欲叫他,可想到剛剛他身體的反應,又犯了慫。
浴室裏響起水聲,莊以念探頭瞅了瞅,腦子裏隐約閃過某些畫面,臉越發紅了。
這麽一鬧騰,她也沒了睡意,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浴室門開的響聲,莊以念下意識扭頭。
結果這一扭頭,她再度瞪大了眼——
大概是忘了拿衣服,言斐只在腰間裹了一條浴巾,身上帶着沐浴後的水汽,頭發末梢還滴着水。
他的身材很好,寬肩窄腰,肌肉精瘦,線條流暢,腹部那裏尤為明顯,漂亮得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莊以念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理智告訴她應該回避,但她就是挪不開視線。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不穿衣服的樣子,大學的時候,他給她當模特,最大的尺度也就解個扣子,露個鎖骨什麽的,完全占不到啥便宜。
雖然她偶爾也會暗搓搓想嘗試一下那種成熟性感的拍攝風格,但她那時候慫得不行,一對上他清冷的目光,就立馬蔫了,不敢動一點歪念頭。
大約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言斐突然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莊以念臉一紅,立馬收回目光,還欲蓋彌彰地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可還是控制不住,眼角餘光不斷往那邊瞟。
啊啊啊好想摸一下啊!!!
言斐笑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到浴室,換了衣服出來。
筆直的西褲包裹住大長腿,襯衣扣子扣至最上面一顆,又是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樣,半點春光不露,宛如高山冰雪,不可亵渎。
見她側躺在床上,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再精神不過,不由勾唇道:“不是說還想再睡一會兒?”
“睡不着了,但也不想起來。”
莊以念抱着被子,內心有些遺憾,早知道剛剛就該多看兩眼,或者叫他過來摸一把也行。
反正都是她男人了,看了也不犯法。
她男人……
昨天晚上的畫面突然掠過腦海,包括他們在校園長椅上親吻的畫面,她想起什麽,忙擡起自己的左手。
無名指上,戴着一枚鑽戒。
戒指還在,那就不是做夢。
他真的向她表白了,他真的也喜歡她。
還有什麽比暗戀多年的人恰好也喜歡你更開心的呢?想到這裏,莊以念心裏就樂開了花兒,唇角不自覺揚起。
窗簾已經拉開,大片日光從外面瀉進來,她在光亮中朝他一笑:“早安。”
言斐走到床邊,也笑了笑:“早安。”
莊以念盯着他薄薄的雙唇,驀地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勾,仰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她暗搓搓想了好久的早安吻,終于圓滿了。
蜻蜓點水的一下,她很快松手躺回去,然而面前男人卻突然扣住她,俯身上來,眸色沉沉,似乎想要更多。
她躺在枕頭上,看着他慢慢朝自己靠近,有一絲絲緊張。
就在他即将親下來的剎那,她驀地擡手抵住了他。
“不行!我還沒刷牙。”
說着,非常靈活地從他身下鑽出,面上紅撲撲的,眼神堅定,一副堅決不能再繼續下去的模樣。
主動招惹的是她,臨陣退縮的又是她……
言斐簡直拿她沒辦法,最後也只能笑着揉了揉她的頭:“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弄早餐。”
言斐轉身出了屋,莊以念抱着被子在床上開心地滾了一圈,随後也起床洗漱。
……
--
吃完早飯,已經十點多,上午過去大半,也幹不了什麽,兩人索性忙裏偷閑,在樓下的玻璃房子裏的秋千架上坐着聊天。
春光傾瀉而下,漫進屋內,落在兩人身上。
玻璃房內擺了不少盆栽,靠近秋千架旁邊是一盆三色堇,紫色花瓣,幽幽開着。
“之前我沒進來住的時候,這裏還沒這麽熱鬧,惠姐喜歡養些花花草草,這些都是她弄的……”
莊以念靠在言斐肩頭,晃蕩着雙腿,有一句沒一句地同他閑聊着。
言斐沒搭話,目光落在虛處,似乎回憶起了什麽往事。
太陽曬久了,莊以念覺得有些熱,側過臉,看見他扣到最上面的衣扣,心下發癢,忍不住伸手替他去解。
結果剛碰上,就被他捉住了手。
他低眸看她,眸子清潤,唇角噙着一點笑意:“這是第幾次了?”
“……”
也不過就三次好不好!而且她也沒想幹什麽!
莊以念微微紅了臉,吐槽道:“在家裏也穿得這麽嚴肅,你就不覺得悶嗎?”
言斐一笑,松開了手,任由她動作。
莊以念替他解了兩顆扣子,便沒再繼續,仰臉看着他。
春光爛漫,美色當前,很容易滋生出暧昧,她想起早上那個未成的吻,不由自主地仰頭吻住了他。
開始是她主動,但很快主動權就被言斐占據。
他一手攬着她的腰肢,一手握着她的胳膊,細細品嘗着,一點點攻城略地,溫柔而強勢,不容她後退。
花藤纏繞的秋千架輕輕搖晃着,滿室花香氤氲。
……
--
一上午就這樣悠閑過去,下午,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回了莊園,繼續準備婚禮事宜。
三月底,兩人終于迎來籌備已久的婚禮。
婚禮前天,下過一場雨,第二天見了晴,春光爛漫,繁花似錦,格外的生機盎然。
莊以念早早便起來換上婚紗,化好了妝。
一頭烏發高高挽起,輕紗披在腦後,連同裙擺一起逶迤至地面,漂亮又矜貴。
言斐則在另一間屋子裏,也換好了新郎禮服,居深和賀熙等人陪在一旁。
老爺子突然拄着拐杖由人攙扶着進來,衆人同老爺子問過好,見他似乎有話跟言斐說,便都出了屋。
屋內安靜下來,言斐扶老爺子坐下,喚了聲“爺爺”。
老爺子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張了張口道:“阿斐,爺爺把念念交給你了……你千萬要好好待她……”
老人的眼圈慢慢泛了紅,隐約閃着水光。
“還有,當年的事,是爺爺不好,念念她完全不知情,你千萬別因為這個心裏存着疙瘩……”
言斐一怔,腦中閃過昨夜小姑娘在他懷裏說的話。
——“騙人!我留學那麽久,都不見你去找過我。”
他哪裏是不想去找她,而是不能。
她不會知道,早在她出國之前,老爺子就看穿了孫女兒的心思,來學校找過他。
當時他去英國留學的申請剛批下來,老爺子在這件事上幫了他一把,然後以這點恩情為由,半是威脅半是懇求地讓他不要再去見她。
他當時年少氣盛,受不了這樣的折辱,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爺爺但當時也是怕,怕她以後過得不好……爺爺就這麽一個孫女兒,總想給她最好的……”
半晌,言斐微微一笑:“您放心,我說過的話,絕不會食言。”
“好……好……你答應爺爺的,別忘了……”
老爺子反複叮囑一番,顫顫巍巍出屋,又去了莊以念那邊。
莊以念正被褚南容和幾個好姐妹簇擁着在拍照玩鬧,見老爺子進來,忙喚了聲“爺爺”。
原本還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女孩子們也都規規矩矩起身,打過招呼後各自出了屋。
老爺子看見孫女兒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上下打量她一番,說:“念念穿婚紗的樣子,真漂亮。”
莊以念聽見這句話,不知怎麽,突然就紅了眼眶:“爺爺……”
老爺子握住她的手,笑道:“好端端的,哭什麽?”
莊以念傾身抱住他,又喚了聲“爺爺”,眼淚不聽使喚地掉下來。
老爺子輕輕撫着她的背:“不哭,哭就不漂亮了……”
莊以念在爺爺肩頭趴了一會兒,才直起身,雙眼哭得紅紅的,睫毛上還挂着一滴淚。
老爺子見狀,故意板起臉:“再哭的話,爺爺可就要去問問阿斐,是不是他欺負爺爺的寶貝孫女兒了。”
莊以念立馬破涕為笑,取了紙巾對着鏡子清理。
很快,婚禮開始,樂聲響起。
莊以念挽着老爺子的胳膊,沿着紅毯緩緩往前走,身後跟着兩個小蘿蔔丁當花童。
前方立着修長清俊的影,身如玉樹,面容模糊。
風中掠過花香,日光漫天照過來,她想起十八歲那年,第一次見他。
也是這樣好的天氣,也有花香氤氲,她猝不及防撞上他,少年骨隽神清,那一眼,驚豔了漫長時光。
如今,她終于走到他面前。
……
--
婚宴一直鬧騰到了很晚,莊以念和言斐都被灌了不少酒,尤其言斐,幾乎就沒停過。
最後,莊以念醉得迷迷糊糊,見衆人還不肯放過他,還在勸,脾氣一上來,直接護在了他面前。
“不喝了!你們不許欺負他!”
衆人登時笑得前俯後仰,紛紛直呼“受不了”。
言斐摟着她,也笑了。
——自打這以後,小公主“護夫”的名號便傳了出去。
宴會廳一角,相對冷清的地方,唐如歆和唐父唐母一同坐着,遠遠望着這邊的熱鬧情景。
看了一會兒,唐母道:“如歆,上回我讓你跟阿斐說讓他有空回來看看,你跟他說了沒有?”
唐如歆心不在焉地應道:“說了。”
唐母不解:“說了怎麽也不見他回來……”
剛剛敬酒的時候,他也是禮數周到,但是看着卻疏離得很。
唐如歆轉過頭看她,眼神中帶了一絲冷諷:“他要是想來自然會來,他要是不願意來……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唐母聽了這話,面上露出心虛之色。
她猶豫了一會兒,又說:“你們兩個以前不是挺好的嗎,你看看能不能尋個機會,讓他幫一幫你……”
唐如歆眼中冷諷之意更甚:“現在就不怕招人閑話了?”
唐母表情一僵,皺起眉頭:“你這孩子,媽不也是為了你好嗎?今時不同往日,他要是能幫你一把……”
唐如歆徑直截斷她:“媽,你就別打這個主意了,莊家和池家結了怨,他不會管我的事。”
這話一出,唐母終于徹底死心,閉了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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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湖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
兩人都醉得不輕,進浴室洗澡之前,莊以念踉踉跄跄,連站都站不穩,還是言斐扶她進去,給她拿了睡衣。
洗完澡之後,她卻突然精神了起來,坐在鋼琴邊,樂此不疲地彈着曲子,一首接一首。
朦胧的光霧中,琴鍵上纖白手指靈活跳躍,仿佛穿花蝴蝶。小姑娘醉顏酡紅,睫羽微顫,姣好面容似春日桃花,頰邊垂落幾絲碎發,晃晃悠悠,從心尖撩過。
言斐從浴室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美得仿佛夢境。
像是很多年前,他見她的第一眼,燈光落滿少女裙裾,音樂聲遙遙傳來。
他倚着櫃門,靜靜看了會兒,才走過去。
見他過來,莊以念停了手上動作,歪着腦袋沖他嘻嘻一笑,模樣有些傻裏傻氣。
言斐撫了撫她的臉,低頭問:“還不困?”
莊以念不答,只是笑着張臂摟住他的腰,格外粘人。
她靠在他身上,黏糊了一會兒,忽然擡起臉孩子氣地問:“你喜歡我嗎?”
他一笑,半蹲下.身,與坐在椅子上的她齊平,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随後湊到她耳畔。
“我愛你。”
她開心起來,眼睛裏星光璀璨,雙手捧住他的臉,也親了他一下。
“我也愛你。”
她說完,又讓他把旁邊桌子上的相冊拿過來,摸了摸其中一張合照,對着合照上的人輕聲說:“爸爸媽媽,我嫁人了……”
她垂着眼睫,面上流露出一絲難過情緒,言斐心疼地摸摸她的頭,将她往懷裏攬了攬。
“爸爸媽媽說,我是他們的寶貝……”她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眼中泛起淚光,“可是,他們都不在了……”
她突然仰臉沖他道:“所以,你以後要對我好啊……”
她眼中淚光未消,眸子晶瑩濕潤,透着幾分楚楚可憐。
他心口揪緊,再度蹲下.身,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像是對待摯愛珍寶。
“嗯,以後我對你好,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男人以一個伏低的姿态,仰望着她。
她怔怔低頭,端詳着那張熟悉容顏,須臾,忽然眉眼一彎,張開雙臂,從椅子上撲入他懷中,月光般輕盈。
“我想要你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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