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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2-12 16:00:05 字數:5009

璟王府的廚房裏,爐竈的柴火燒得正旺,旁邊桌上依序擺着各種辛香料、宰殺好的雞鴨魚鵝,再過去則是各種幹貨。

這裏俨然是座堆滿山珍海味的食材庫,還有着許多尋常人家廚房裏看不見的食補藥材,可以說是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應有盡有。

王府的家廚與專司膳食的下人們,這會兒全都排排站,個個睜大了眼,贊嘆不已的看着正在大顯身手的嬌小人影。

切切切。

甭管是切塊、切丁、切絲、切片,經過刀口的食材立刻變了模樣。

剁剁剁。

甭管是雞鴨豬羊,刀起刀落,立刻成了大小一致的肉塊。

拿着菜刀的手沒停過,每一刀都是整齊劃一,動作快得讓人目不暇給。

緊接着大杓挖了一杓冷油往鍋裏灑,辛香料天女散花似的一撒,鍋子在竈上輕輕繞了個圓,大杓再俐落的一個勾撈,砧板上剛切好的食材轉眼就下了鍋,一起大火爆炒。

不多時,熱騰騰的白煙從鍋裏冒出來,同時也飄出誘人的香味,所有人同時吞咽了一口口水,露出食指大動的表情。

“上桌盛盤。”調好了火候,謝孟芝清脆的喊了一聲,即刻将這一鍋紅燒肉交給二廚。

“謝東家,敢問這道菜是什麽名堂?”其中一個觀衆望着那盤肉,驚奇的問道。

“這是紅糟肉,那一鍋是宮保雞丁,再過去是醬燒排骨……”

謝孟芝指着竈上好幾口的大鍋,依序幫衆人介紹菜式,所有人邊看邊擦了把口水,只恨自己不是今晚酒席上的貴客,否則便能嘗上一口。

介紹完畢,她又來到另一口爐子前,抓起大杓再淋油,蔥蒜爆香,繼續燒第二道菜,那動作之麻利流暢,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甩鍋,甩杓,翻鍋,無論是刀工還是火候拿捏,樣樣恰到好處。

就連在璟王府掌了一輩子杓的阮大廚也看得目瞪口呆,更難以置信這些讓人大開眼界的驚人廚藝,竟然是出自一個妙齡女子之手。

一眨眼的功夫,謝孟芝又燒好了兩道菜,過程中沒有半刻消停。

今晚是璟王府小世子的滿月酒席。

璟王可是大周國最受皇寵的王爺,而小世子更是獲得太後的寵愛,這滿月酒席自然是一大盛事,朝中文武百官都備齊了大禮,拚命往王府送去。

“謝東家,你可真是好功夫、好廚藝啊!”

此人話落,衆人又是一陣點頭稱好。

謝孟芝抓着大杓,笑吟吟地向衆人抱拳。“好說,好說。我今晚不過是應王妃之請,才來這裏獻醜,哪裏比得上媲美禦廚的阮師傅,大家就別再笑話我了。”

這一番謙虛的說詞,倒是讓臉色難看的阮大廚稍稍消了點火。

不過其他人可不這麽想,她可是“一品天香樓”的東家兼大廚,她傳奇性的發跡過程,到現在仍是讓京城百姓津津樂道,如今一品天香樓已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許多皇親貴戚出外議事,一概指定要上那兒,由此可知名號有多響亮。

“謝天謝地,今晚有謝東家幫着王府,否則王爺的貴客可能會将王府夷為平地。”

忙進忙出負責端膳的丫鬟婆子,一邊忙一邊碎嘴,就連旁邊添柴火的、洗菜的,也時不時聊上幾句,內宅裏的生活就是這樣,人多嘴雜,閑話永遠不嫌多。

“就是呗,光憑阮大廚那樣的廚藝,哪能鎮得住那位貴客—”

“貴客?那一位算什麽貴客,簡直就是煞星!”

謝孟芝一開始本忙着煎炒炸煮,并未多加留心旁人的對話,畢竟她也算不得是王府的人,不過是憑着她與璟王妃的好交情,也想為小世子的滿月酒盡上一份心,今晚才會特地來王府一展廚藝,但聽大家讨論不休,不免也來了好奇。

“你們說的貴客啊、煞星什麽的,究竟是在說誰呢?”

謝孟芝手上菜刀一刻也沒停,卻還能分出神來插嘴,神乎其技的刀工當場又看傻了一票人。

大周國女神廚果真不是浪得虛名!那些專司廚事的下人們,在心中有志一同地贊嘆。

“謝東家,難道咱王妃沒跟你說嗎?”其中一個婆子好奇的反問。

于是乎,謝孟芝腦袋瓜兒一歪,開始努力回想那日與璟王妃的談話經過—

記得差不多是一個多月以前,身為璟王妃的孫楠钰便已開始操辦起滿月酒席的事。

過去孫楠钰落難時,是謝孟芝義氣相挺救了她,如今孫楠钰嫁入高門,貴為大周國第一個平民王妃,她待人與從前一樣和氣,從不在舊識面前擺譜,而謝孟芝本就是一品天香樓的東家兼大廚,焉有不幫忙之理?因此兩人相談過後,她便發話酒席等事由她一手操辦。

辦桌嘛!她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三天兩頭就得幫着老爸掌杓,這種活兒交給她準沒錯。

是的,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每每想到這兒,她總會忍不住心頭發酸。

哎,不想了,眼前還是想正經事比較重要。

話說,那晚孫楠钰難得上一品天香樓找她小敘,話題自然三句不離宴客名帖,或是酒席該如何安排的事。

“朝中百官除了齊王看王爺不順眼,其他人倒是都好安排,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謝孟芝不解地問。

當時,孫楠钰邊嘗着謝孟芝招待的豆沙花卷,一臉頭疼地說︰“那晚的滿月酒席,還有個人不好安排。”

“誰?”

“就是那位修羅将軍。”一提起這名號,就連向來聰慧能幹的孫楠钰都嘆氣。

“啥?”剛把一口豆沙花卷送進嘴裏的謝孟芝一聽,差點噎着,還咳了兩聲。

“孟芝,你都不關心朝廷大事的嗎?”

謝孟芝幹笑兩聲,秀氣的臉蛋扮了個鬼臉。

老實說,她只關心自己的廚藝精進了幾分,留心哪裏有廚藝比試,或是哪兒又有稀奇古怪的食材考驗她的廚功,她壓根兒沒把心思擺在其他事情上頭。

“你呀,還真是個怪人。”孫楠钰好笑的搖了搖頭。

雖然兩人是莫逆之交,不過她對謝孟芝的過去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年紀輕輕,就能用一身好廚藝撐起一間酒樓。

“嘿嘿,你也知道,我只對燒菜有興趣,其餘的都不上心。”謝孟芝倒也直言不諱。

“也罷。總之啊,當天晚上的酒席,有位将軍可是讓我傷透了腦筋。”

後來那個話題,就讓孫楠钰笑笑的一語帶過。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王府下人說的貴客,應該就是這一位吧?

謝孟芝思緒一個打停,才想插個嘴,繼續同那些下人攀話,廚房外陡地傳來了激動的叫嚷聲—

“謝東家,大事不好了!”專司廚事雜役的管事旺才奔進了廚房。

“出什麽事了?”謝孟芝雖然詫異,握着大杓的手卻沒停過,持續在鍋裏翻攪。

“延華閣那兒出了點差錯,出菜的丫鬟不懂事,誤将謝東家前一輪燒的菜送到了尉遲将軍手邊,尉遲将軍嘗了一口,當場砸了碗盤。”

“砸了碗盤”謝孟芝吓了一跳,這會兒才停下翻菜的動作。

誰這麽大膽,居然敢在璟王府鬧事?尉遲将軍又是哪一位?為何她都沒聽楠钰提起過?

“不僅如此,尉遲将軍二話不說,就要燒那道菜的廚子上延華閣。”

延華閣位在王府東邊,是府裏最寬敞的宴客場所,能容納将近百人,一梁一柱雕琢華麗,擺設大器優雅,盡展王府風華。

“讓我去延華閣?”謝孟芝一愣一愣的。“我去那裏做什麽?”

登時,每一雙看着她的目光,都從崇拜贊嘆轉變成同情。

察覺到衆人微妙的表情變化,謝孟芝蹙緊秀眉,也莫名開始感到緊張。

還在現代的時候,她不是沒遇過奧客,不過在古代只碰過一些想賴帳的地痞流氓,除此之外,倒還真沒人嫌過她的手藝。

并非她妄自尊大,而是她這一身廚藝,可是一路過關斬将,贏過京城中無數大大小小的比試,方能讓一品天香樓贏得“天下第一樓”的美譽。

要比美貌,要比身段,她啥都不敢保證,唯獨廚藝這一樣,說句狂一點的,她若是自稱排行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那叫啥尉遲的,莫不是假借嫌棄她的廚藝,故意在王府滋事?

豈有此理!謝孟芝心中發惱,握住長杓的纖手緊了緊。

“不能再多說了,謝東家你趕緊随我上延華閣吧!”旺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頭兒,你沒事吧?”一旁随謝孟芝過來王府的酒樓夥伴,緊張的直問。

謝孟芝把大杓交給他,解下綁在腰際的圍裙,把胸口一挺,秀眉高高挑起。“沒事,不過是燒個菜,能出什麽大事?我倒要看看那個啥尉遲的,對我燒的菜有什麽意見!這裏就先暫時交給你了。”

如果對方以為她不過是個廚子,軟弱可欺,那他可就大錯特錯!

她謝孟芝可不是一般沒見識的廚子,她能對付二十一世紀的奧客,同樣也制得了這些古人,管他是勞什子皇親貴戚,抑或是什麽高官貴人,她才不放在眼底,膽敢蓄意挑剔她的手藝,她可不會忍氣吞聲。

王府東邊的延華閣,正處在一片尴尬的寂靜中。

從正門走進來,兩排長得像是看不見盡頭的烏木桌子,接獲邀帖的官員全都來齊了。

雖然這些官員都穿着一般常服,不過也是依照官銜品次而坐,丁點兒都馬虎不得。

璟王與王妃并坐在主位,然後依序是幾個王爺與老宰相,再接着則是官居一品的将領。

謝孟芝一走進延華閣,第一眼就看見那位坐在左手邊,兩旁位子明顯空出來,存在特別醒目的那名男子—

那名長相俊美出塵,一身棗紅錦衫外罩黑色軟胄,長發不羁的披散在後,就是人稱修羅将軍的尉遲淳。

此人前不久才被封為一品大将軍,是大周國開國以來史上最年輕的将軍。

尉遲這個姓在大周國并不常見,尉遲氏與大周皇室赫連氏是表親關系,是以算起來,尉遲淳算是當今聖上與璟王的表弟。

在大周開國之初,尉遲氏還有些族老出仕朝中要職,後來随着人丁日益單薄凋零,也不知怎地就漸漸沉寂了。

一直到尉遲淳這一輩,式微的尉遲氏才又重新找回往昔的榮景。

尉遲淳的父親戰死沙場,他從小就長于軍營,過去大周國每遇外犯,他總是第一個領兵出戰的。

上個年頭大周國更與晉國打了場仗,這事牽扯得可多了,就連璟王、齊王都給卷進去。

一切說來話長,原本那場仗是給齊王戴罪立功的,沒想到齊王久沒上沙場,打沒幾天就中了敵軍埋伏,躺在軍營裏三天下不了榻,結果尉遲淳帶領着十萬精兵,一路長搗敵營,所到之處全是一片血海。

不出三個月,晉國投降了,願用每年進貢來換取和平,這一仗的功勞全都記在尉遲淳頭上。

凱旋歸國之後,尉遲淳從正二品的骠騎将軍,由大周宣帝禦口親封為一品大将軍,至此尉遲氏再次重振名聲。

可以說,尉遲淳是現在皇帝跟前最受寵的紅人,文武百官沒人敢小觑,更不敢得罪,一來是畏懼于他的聲勢,二來則是……

“區區一個王府,找個廚子居然這麽難?怎麽,是嫌本将軍不夠格,連王府的廚子都能在本将軍面前擺起譜了?”低沉好似醇酒的男子嗓音響起,尉遲淳長眉高挑,一張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臉龐,蒙上一層厚厚的怒氣,口吻更是又沖又急。

一時間延華閣裏鴉雀無聲,彷佛發落可聞,沒人敢在這位大将軍面前哼上一聲。

原因無他,這位容貌陰柔俊美的尉遲淳,偏生有着火爆的性子,聽說在軍營裏操練起底下的兵将,那可是一片叫苦連天。

聽說,他連兩朝老臣都敢當面得罪,火爆的性子連老宰相都怕怕。

聽說,他連六部尚書都敢當面怒罵,狂躁的脾氣連皇帝爺都攔不住。

聽說,他在戰場上殺人如麻,一刀砍下敵人的項上人頭也沒眨過眼……

耳際回響着剛才管事對尉遲淳的種種形容,謝孟芝的身子冷不防抖了抖,原本她還以為尉遲淳肯定生得滿臉橫肉,身材壯碩魁梧,一雙手臂粗如石柱,粗聲粗氣的野蠻人,沒想到這位被稱為鬼見愁的修羅将軍,居然生得俊美似仙。

瞧瞧他那張臉,簡直要比女人來得更漂亮,膚色白得像杏仁豆腐,嘴唇紅得像是鮮紅的棗果,那雙大而有神的鳳眼,還真是勾魂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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