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推牆

就在路西菲爾說完這句話後，外邊忽然湧起雷雲，整個第五天，不，是整個天堂被陰雲籠罩，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禦座之上的神靈靜靜的看着這一切，冷風吹拂着他素雅的銀袍，天使的密謀如同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世界樹在大聖堂內瑟瑟發抖。

神側首望着，伸出手，竟是少有的安撫了它。

‘您要出手嗎’創世之書感受到冷意，嘩啦啦的在神的膝上翻着書頁。

金瞳倒映着意圖舉事的路西菲爾的形容。

神沒有回應。

“殿下，已經清點完畢，火星天共二十萬餘座天使，除了副官烏列管理的五萬座天使，其餘十五萬皆願追随殿下！”點軍的別西蔔憤憤，咒罵座天使之副是個石頭腦袋。

“随他吧”路西菲爾身着熾天使長的長袍，深邃的目一直望着天邊陰郁的雲。

“不過除此之外，還能保證的兵力還有十萬，殿下不必憂心”別西蔔看路西菲爾神情凝重，便寬慰他。

天軍百萬，其中智天使2萬，座天使20萬，主天使5萬，力天使5萬，能天使5萬，權天使10萬，剩下無品階天使數量雖多卻不堪大用，天堂的主要軍力從來都是座天使和主力天使們。

這些力量基本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那接下來，我們作何打算呢？”是直攻第七天還是....

路西菲爾收回視線，華麗長袍的邊角擦過別西蔔的臉，他走向座天使長的桌案，揮筆寫下召令。

“留十萬座天使把守第五天的傳送陣，此處由阿斯坐鎮，等候指令，其餘天使随我前往月球天”

別西蔔愣了一下：“只帶五萬座天使嗎？”

月球天的天使雖然弱小，但畢竟是天堂兵力最多的地方，只靠五萬座天使是不是虛了一點！但是他想起同樣被看管起來的烏列，又覺得路西菲爾布局合理，于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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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再傳召第四天的主力天使即刻前來？”

路西菲爾搖了搖頭：“別西蔔，你要知道我們的對手不是惡魔，而是我們的同胞”

“我們不是叛亂，而是改革。”

“天使有權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們有自己的選擇，而不是等變革完成，仍舊在其中懵懂”他碧色的眸深深的看着黃發的熾天使，“與同伴揮劍相向，這不是我的目的”

如果僅僅是為了權力，何必如此？

他原已是品階最高的熾天使長，就算天國再多一個空降的君主，路西菲爾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依舊能保證自己的地位屹立不倒。

但是他要的是整個天使族群的榮光，要的是他們在天神之下獨一無二的地位，而不是随随便便一個人就能将之取代的悲哀命運。

阿特萊迪斯做不到的事情，他路西菲爾會做到。

他會像神證明，如果有什麽是永恒的，那就是天使與神之間的羁絆。

人類不該參與其中。

‘我沒有錯，我的想法至始至終沒有變過’

‘您不能因為曾經的我與您短暫的理念相同而偏愛我，卻又在時過境遷之後加以苛責’

‘是您賜予天使無上的榮光，是您給了我一切，路西并沒有忘’

‘可是您的愛，難道是不能長久存在下去的嗎’

火星天猛烈的風暴如刺刀一般刮擦着路西菲爾的臉龐，他看着至高天的方向，無聲的默念。

‘如果您覺得我有錯，那就出來阻止我’

請您食言，出來見我。

“殿下！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別西蔔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理智，路西菲爾轉過頭，看着身後烏泱泱的大群天使，他們的眼裏閃爍着憤怒而激動的光。

別看這眼裏的情緒燒得那樣熾熱如火，路西菲爾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對什麽。

不僅僅是這些座天使，就連別西蔔，阿斯蒙蒂斯，還有，他的目光看向黑發赤眸的薩麥爾。

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缺乏理智的光，會在殘酷的戰局中潰敗，沒有堅定的信念，什麽事都成不了。

他環顧四周，冷冽清明的目光逐漸讓躁動的天使群體安靜下來。

“天使們”他朗聲道，“我們即将前往的地方”

“不是凡間，不是地獄，是月球天，是天堂”

“是我們的家！”

路西菲爾的話讓那群頭腦發熱的天使冷靜下來，他們順着熾天使長的話想下去，手裏的武器不知道怎的握不住了。

路西菲爾毫不意外的看到天使眼中閃過的動搖之色，他沒有停頓，繼續說了下去。

“天堂是我們的家，形式所迫，我們不得不将它作為戰場，我們即将遇到的對手不是別的，而是我們的族親，朋友”

“戰鬥一旦開始，家園毀壞，與同族刀劍相向，會生出前所未有的慘烈景象，你們無疑會因為這慘像動搖”

‘殿下在幹什麽，這是要未戰而驅人之兵？但是這是驅的是我們自己的軍隊啊！’別西蔔擰眉，不理解路西菲爾在做什麽。

路西菲爾的話讓座天使們的心沉下來，他們不再因為叛逆而激蕩，轉而變得理智，變得低落。

他們真的要與同伴開戰嗎？

這戰争的意義是什麽？

天使因為理智而心生茫然，路西菲爾見他們如此，知道時機已經到了。

“這是痛苦的事”他道，“但這只是一時的”

“不要對我們的同胞下重手，他們同神一樣被蒙蔽了，

“謹記，我們只有一個敵人，只有一個目标”

“或許你們會因為慘像心生動搖，但是這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頭腦發熱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可若讓戰士過于理智卻也對戰局無益，太清醒只會增加他們的痛苦。

他們要行的不是在三界除魔衛道，而是不容許失敗，不容許質疑，不容許後退的事。

在茫然中給予他們光明偉大的目标，只需聽從上級的指揮，成為冰冷的戰争機器，不需要思考對與錯，只需要相信指令。

叛逆的罪和痛苦，由他來承擔。

他走在座天使之前，向他們發號施令。

“守護我們自己的家”

“摧毀人類的意志”

“守護我們自己的家！摧毀人類的意志！”

別西蔔驚訝的發現，座天使們的氣勢完全變了，他們不再如一開始那樣義憤填膺被情緒左右，也沒了後來的茫然低落。

現在的他們宛如勁松，立在原地，高聲響應着熾天使長的口號，眼中不悲不喜，只有堅定的信念。

也許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麽，但是他們只要知道，他們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使，為了天堂，為了榮光而拼上一切就夠了。

“殿下......”他恍然意識到自己與路西菲爾的不同。

不僅僅是武力或者智謀，對方從一開始就想的比他深，熾天使長的格局，遠非他們所能想象。

他們是一群被情緒左右的庸者，殿下的心裏又在想什麽呢？

他看着那個立在群天使之中的光輝之子，看着他緊鎖不展的眉頭，看着至始至終無法快樂的路西菲爾，不由自主的跟着座天使一起喊起來。

“守護我們自己的家，摧毀人類的意志”

為了天使，為了天堂.....為了您。

路西菲爾站在火星天的雲頭，深深的凝視着下方的天堂，如同在凝視深淵。

‘您創造天堂的時候，是從第一天開始，一層一層的往上’

“我将跟随您的步伐，從第一天直至九重天”

‘直到那個時候，我方有站着與您對話的資格！’他迎着風傲然而立，随即振開羽翼，如一道流光，率先躍下雲層，其他天使緊随其後。

凡間臨夜，天使大批量的行動，如星光一般，在夜空中描繪出前所未有的，美麗而又致命的畫卷。

惡魔們看着這前所未有的盛大異像，從地獄探出頭來張望天堂的方向。

由路西菲爾開路，座天使們無需經過傳送陣直達月球天。

月球天仍舊靜谧而散發着淺淡的星輝，五萬叛軍悄無聲息的降落在牆外，本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亞當正在修補被拆掉部分的牆，他一言不發，與那些天使保持距離，突然，他發現修好的牆忽然又發光了。

“又出了什麽事！”巡邏的天使匆匆而來，氣沖沖的問亞當。

“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亞當白了他一眼，卻見天使飛身朝着牆外看了一眼，忽然大驚失色的跌下來。

“喂！你怎麽了”亞當見他都飛不穩了，連忙扶住他，忍不住關切道。

“外面！”

“外面黑壓壓的全是、”

“全是什麽！”光牆的持久的異樣很快吸引了更多的天使，他們在牆後聚集起來。

“沒看清楚！太黑了”天使驚疑不定的說道，他以為是惡魔，但是感覺又不像那麽一回事。

“是惡魔嗎！”

“是惡魔攻上來了嗎！”

“不！不是惡魔，是天使！和我們一樣的天使！”又有從牆頭翻下來的天使這麽說道：“看服制是還座天使”

“座天使？”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起不久之前才被他們送上去的座天使亞略，然後看向亞當。

“怎...怎麽了”亞當被他們看得毛骨悚然。

“定然是你得罪了座天使閣下，他們要來揍你一頓了”天使看着亞當瑟縮的樣子故意吓他，卻不知事情比這嚴重的多，只覺得人類雖然狂妄自大，這上層的座天使也未免小氣，這樣的事情也好這般興師動衆。

于是為首的一個大天使組織天使們有序排開，在光牆前列陣歡迎，既然是上級天使降臨，他們理當如此。

“座天使閣下們，有什麽吩咐請進來說吧”他大聲的沖着牆外說道。

座天使軍團巋然不動，路西菲爾越衆而出，光輝的羽翼在黑夜中無比醒目，牆內天使或許沒有誰見過熾天使長，卻沒有誰沒聽說過這對聖光六翼的威名。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

“那是路西菲爾殿下嗎？”

“他不是被神關到火星天去了嗎！”

“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天使們開始小聲嘀咕，路西菲爾對天使敞開的大門視若無睹，只是淡淡的看着那堵明滅閃光的牆。

“薩麥爾！”他喚道。

“是”薩麥爾很快領略了熾天使長的意思，他試着往前走了一步，沒有意外的被阻攔在外。

“是堕天使！”

熾天使長為何會與堕落天使在一起？！

牆內天使看到軍團裏的黑發堕落天使，隐隐意識到了什麽，但是他們仍舊不敢置信。

“是叛亂嗎？”

叛亂？

路西菲爾？

沒有天使能把這兩個詞連在一起。

但事實上，它就這樣發生了。

月球天的天使長加百列不在，普通天使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恐慌迅速蔓延。

亞當被現場的緊張感染，他注視着光牆外面異常奪目的天使長，他沒由來想起對方曾在大聖堂瞥來那一抹讓他脊背生寒的眼神。

‘你想做什麽？’

薩麥爾始終無法進入光牆，不僅是他而已。

光牆察覺到牆外天使們的不臣之心，拒絕那些叛逆之子的進入。

“路西菲爾殿下！”

亞當聽到外面有聲音這樣喊道，他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

“亞當，我害怕”夏娃緊緊地拉住他的手說道。

“不要緊，夏娃，我對我的牆有信心，它會攔住它認為應該攔住的所有”

“是嗎，你這樣以為的嗎？亞當”

牆外，路西菲爾的聲音低柔多情，亞當聽着這近在咫尺的聲音，瞳孔猛烈的收縮了下。

下一刻，龐大的天使之力從牆外亮起，直沖雲霄，幾乎要将這永夜之地照亮。

蒼青色的眼眸盯着驟然暴露在視線中的亞當。

“現在你還這樣以為嗎”

他收回手，看着委頓在地上的人類，就像破壞這堵牆一樣。

輕而易舉的碾碎了人類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