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關鶴年聽到上樓的聲音, 沒有猶豫,直接貓着腰從一樓這裏鑽出去, 趁着管家不注意, 悄悄地跟着付醒一起來到了二樓。

付醒抱着許阮阮進入自己的房間, 并沒有留意到身後有人。

透過還未關緊的門, 映入關鶴年眼簾的便是穿着淺粉色定制禮裙的許阮阮被付醒小心翼翼地擱在了床上。

付醒的眼底深幽一片。

白色襯衫, 黑西褲,在雨中統統都被打濕,連平日裏打理的幹淨的頭發都稍顯淩亂, 碎發散落, 遮住了有點陰冷的雙眸。

他修長的手指在許阮阮白皙的臉頰上蹭了蹭, 然後撥開了她臉頰旁因為雨水而黏在那裏的長發,屏氣凝神地的盯了她半晌,手指自臉頰緩緩下落,從脖頸來到鎖骨,最後是許阮阮的肩膀。

細細的肩帶扣在她纖弱的肩上, 付醒只停留片刻,便慢慢地把它褪下。

講真, 情侶之間愛怎麽玩,想玩什麽py那是人家的權利, 關鶴年一點也沒興趣, 但是付醒此刻明顯精神狀态就不太對勁,而且付醒自小接受的紳士教育裏會允許他随便對昏睡中的女孩子出手?

關鶴年想也沒想,就沖了出去。

“付醒, 你再繼續做下去的話,三年以上你應該知道的吧?”

付醒聽到身後的動靜,才緩緩轉身,和他面容相似的少年與他保持着不算長的距離,他站定不動,“嗯?”

關鶴年又說:“就算她是你女朋友,你也不應該做這件事,她年齡還小,送她回家吧。”

付醒颔首:“女朋友,她不配。”

他的眼眸裏始終是冷冷的,毫無溫度,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還在昏睡中的許阮阮,付醒便說:“我以前對她很好,也把她當做我最喜歡的女孩子來看待,但是你知道她做了什麽?她甩了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關鶴年有種不好的預感:“付醒,你生病了就盡快去看病,不要在這裏發瘋。”

“不然你覺得我進入景山中學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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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鶴年就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做,他遲疑着,“不對,你喜歡的人就是許阮阮,我不知道你今天忽然發什麽瘋,你趕快把她送回家,明天老老實實去把事情給她說清楚。”

“我不喜歡她,我對這種腳踩兩條船的人從來都是最惡心的。”付醒抿着唇默了片刻,“對了,你喜歡她……挺好,反正你們兩個廢物也很配。”

關鶴年很少有這麽惱怒的時候。

他哪怕是被家裏的太太教訓,又或者是被江沉晝拿來做出氣包,每天回家還要忍受偶爾付醒精神不正常對他的拳打腳踢,但是他都覺得這些無所謂,大不了就是不要搭理這些事情就可以了。

他想到那天晚上在海邊,許阮阮把他當成了付醒,就很溫柔的在他懷裏,乖乖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全心相待的男朋友居然是這樣,大概會很難過吧……

關鶴年看了看此刻還在床上昏睡着的許阮阮,眉頭不由得皺起。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房間裏燈光很暗,又安靜。

關鶴年握緊了拳頭,借着微弱的燈光,他頓了頓:“付醒,許阮阮很喜歡你,你也喜歡她,要不然你費了這麽大力氣把她追到手只是為了讓她難堪嗎?你能不能清醒一下……”

他別過頭,眉心緊擰,稍稍閉上眼又很快睜開:“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我會當做沒聽到的。”

話音剛落,關鶴年就已經被付醒揮過來的拳頭砸的踉踉跄跄地往後退。

付醒唇略薄,緊繃着線條生硬下颌,眼裏也是一點光都沒有,就如同平日一般,付醒擡起手,面無表情的朝着關鶴年走去。

關鶴年的手抹去了嘴角邊的血漬,搖着頭:“所以你說你真的有病啊……哥。”

付醒仍舊是沉默着的。

關鶴年也不想掙紮,就背靠着門框,看着付醒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他正想着上次買的雲南白藥是不是差不多用完可以買管新的時候,意料之內的拳頭并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付醒……別打了。”

少女那嬌軟虛弱的聲音灌入他的耳中。

關鶴年怔忪着,緊接着看向了付醒的身後。

許阮阮不知道何時已經醒來,她從床上跳下來,自背後抓住了付醒的手,微微怔了一怔,搖搖頭:“不要再動手打人了,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她臉上還帶着笑容,好像根本沒聽到剛才兄弟倆的對話一樣。

“付醒,你要分手對吧。”

“……”

“好,我同意,我保證我再也不會纏着你了。”

付醒眼中稍有些渙散,但很快倏然退去,眸光裏漾開了奇怪的情緒:“滾遠點。”

許阮阮心跳驟停,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但是她還是硬生生忍住,嘴角愉快的揚起:“嗯,我回家了,之前……謝謝班長的照顧了。”

關鶴年也神色微微一變,已經顧不上付醒,連忙追着許阮阮出了房間,就看她一邊狼狽地擦着眼淚一邊漫無目的地朝樓下跑,關鶴年已經發現了付家兩位從外面回來的動靜,也顧不上跟許阮阮解釋,抓住她的手腕,推着她進入了二樓側面的書房。

許阮阮:“!”

關鶴年連忙捂住她的嘴:“噓,不要被我爸發現你。”

幾分鐘後,跟着上樓的付先生和付太太的聲音就清晰地傳了過來。

“付醒!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付先生的聲音不複之前的溫和,有些暴躁:“今天的比賽我和你媽媽請假過去看你,你怎麽只拿到了第三名?輸給葉家的小孩也就算了,怎麽連個平時名字都沒聽說過的人也能贏你?”

付醒沉默很久,沒說話。

許阮阮聽到了付太□□撫着的聲音:“算了,不要生氣,小醒這段時間都很努力,能拿到第三名很不錯,再說了,他和餘家那個小姐不是拿了最佳搭檔嗎?”

“你真是連你弟弟都不如了!蠢貨!”

沉悶的巴掌聲。

許阮阮差點沖出去,還好關鶴年眼疾手快把她牢牢地拉住。

“是嗎,我是比不上他,中考第一,連跳三級的天才關鶴年,你既然喜歡他,幹脆讓他做你的兒子吧。”

“付醒——!你!”

“好了好了,小醒,你快去休息……我勸勸你爸爸……”

一時間,混亂的聲音就在許阮阮耳邊,她本來頭就有點暈,關鶴年看她臉色慘白,就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用黑溜溜筆直的眼睛盯着她。

半小時後,門口處總算沒有了動靜。

關鶴年摸了摸許阮阮的額頭:“先來我房間,我給你找點退燒藥,然後送你回家。”

許阮阮長睫垂下,只沉默着沒說話,關鶴年偷偷打開門,只看到走廊那裏一片狼藉,付醒也不在房間,大概是被付先生拉到三樓的那間最大的書房教育訓話去了。

他連忙把許阮阮拉起,帶着她偷偷溜回一樓自己的房間。

“哎,退燒藥退燒藥,在哪裏來着?這玩意好貴,我可能沒有買,要不然我去管家那裏隔着的醫藥箱給你偷點過來好了……”

關鶴年絮絮叨叨地在櫃子上翻找着,等他拿着藥來到許阮阮面前,怔了下。

許阮阮正垂眸看着手裏那個淺黃色緞帶裝飾的徽章,光滑的徽章上面好像滴了水。

不是水,是她哭了。

關鶴年彎下腰,把藥給她:“先吃了吧。”

許阮阮只是點了點頭。

“咳,別哭啊,付醒只是今天生病才說那些話的,其實他平時,平時——”關鶴年絞盡腦汁試圖安慰許阮阮,卻不小心詞窮了。

許阮阮的視線模糊。

她不斷地擦拭着落下的眼淚,手裏的徽章好像還有着付醒手指的溫度。

這是怎麽回事?

從前的付醒從來不會這樣。

許阮阮的內心漸漸生出一種不安。

剛才在床上時她并沒有完全睡着,恍恍惚惚間聽到了付醒和關鶴年的那番對話,她對自己之前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過是從楚眠口中得知,自己和付醒在初中的時候就是情侶,因為莫名的事情分手後,高中再次相遇,付醒主動追求她,從未拒絕過她的任何請求,許阮阮被打動後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只是為了報複嗎?

許阮阮不願意相信。

“付醒……”許阮阮聲音很軟,她仰起頭看向關鶴年:“他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嗎?”

關鶴年緩緩開口:“其實不是,我雖然看不上付醒,不過他平時沒這麽喜歡發瘋的,平時很冷淡,家裏任何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不怎麽回應,好像只知道學習和玩游戲,不過,會出現這種情況通常是他被刺激了。”

“被刺激?”

“對啊,比如我當時為了氣他,不是在家門口親了你?還有他在學校沒參加數理協會,跑去學生會給葉衡打下手,還有很多,反正只要他被什麽事情刺激到,就會像今天一樣,失去全部理智,連他爸爸都管不了他。”

許阮阮微霧的眸子周遭還泛着淺紅色。

她哭了一會兒,也算是冷靜下來,從關鶴年手裏把藥接過,乖乖地吃下去。

關鶴年看她這麽快就情緒平穩下來,微皺的眉頭輕輕展開,分明是松了口氣的模樣。

他從衣櫃裏找了件格子襯衫披在許阮阮肩上,“再等一會兒,管家和仆人他們都休息了,我就送你回去。”

清冽稀薄的薄荷味道從身上這件襯衫傳來,許阮阮微微彎起來的眼睛看向了關鶴年。

他套着很寬松的淺色T恤,上面還有個可愛的鴨子圖案,下颌瘦削,眼型有點狹長,卻不是冷戾,總是揚着漫不經心的感覺,許阮阮還記得,關鶴年第一次出現

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好像就是用特別吓人的氣質接近他。

就像是今天的付醒一樣。

許阮阮撇開眼,她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付醒和關鶴年竟然完全換了性格。

她猶豫着再次打量着屋內的一切。

比起付醒的房間,這裏很小,光線也不太好,床上和地上都堆滿了試卷,書本,還有一些建築畫冊之類的東西。

“你,你怎麽住在這裏?”許阮阮出聲。

“啊?”關鶴年愣了一會兒,立刻反應過來,“付醒是家裏的少爺,我不是。”

“你們兩個人,不是兄弟麽?”

“但是付家只需要一個人,就是付醒。”

關鶴年撩起眼皮兒,弓着背,手腕懶散搭在膝蓋上,習慣性地撩起劉海,“不過你也不用為我難過,我一點也不在意。”

他眼睛上面還帶着點剛才被打的痕跡,嘴角處也是,慘兮兮的血跡還沒擦幹淨。

許阮阮嘆氣,她朝關鶴年招招手。

關鶴年坐了一會兒,看許阮阮神色不對勁啊,連忙過來。

許阮阮的聲音悶悶的傳來:“付醒,以前也經常打你?”

“不是給你說了?只有他受刺激的時候,偶爾會拿我撒撒氣。”

關鶴年雙手抄進兜裏,單從語氣來看,許阮阮完全沒覺得他有多難受,也可能是真的……習慣了吧。

許阮阮起身,朝關鶴年伸出手:“給我。”

“什麽?”

“繃帶啊,還有消毒藥水之類的,你也不想明天腫着臉去學校吧。”

關鶴年微啓唇,仰頭看向面前披着自己襯衫的少女。

她的眼睛軟軟的萌萌的,長長翹翹的濃密睫毛撲閃撲閃,在眼底落下可愛的陰影,細長的脖頸優美的線條展露無疑,長而卷的黑發散落在周圍,眼睛還是泛着紅,有點可憐又弱氣的樣子。

他頭微低,輕輕笑了下,從電腦下面的那疊紙張內抽出瓶雲南白藥噴霧,手一揚扔給了許阮阮。

許阮阮仔細打量一番:“這不是我上次買給你的?”

“是啊。”關鶴年雙手插兜,“很貴,所以要省着用。”

糟了。

口袋裏之前買給許阮阮的玫瑰花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了幾片幹枯的玫瑰花瓣。

魔術師關鶴年在心底喊了聲完蛋。

他本想把這個魔術變給許阮阮,好讓小姑娘可以開心一些,但是魔術不是憑空變出來想要的東西,只是利用各類手法把原本就有的事物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展現在別人面前。

“到時候我再買新的給你。”許阮皺皺眉,“先幫你噴一下。”

關鶴年懶着腰,兩手從口袋拿出來,許阮阮掀起他的劉海,對準那裏的淤痕,“閉眼睛。”

他垂着眼,黑濃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微不可及的笑意。

窗外不知何時噼裏啪啦的繼續下起雨,大顆大顆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天空霧沉沉一片,許阮阮本想回家,可是一道閃電驟然出現,打破了室內的安靜,她腳步不經意地往後退了退,身後輕然一響。

許阮阮回首。

關鶴年已經把自己的床整理幹淨,另一只手插兜,“睡這裏,今天晚上雨這麽大,你回不去的。”

“我要叫我哥哥來接我。”許阮阮移開目光想找手機,正要撥許知行的電話,關鶴年按下了她的手:“別讓他大張旗鼓的到這裏,你們家難道不想要在上京市的繼續發展了?”

“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家裏那位不太喜歡跟你們家這種的實業家接觸,如果讓他知道你不經允許被付醒帶回家,你猜樓上的付醒會被怎麽樣?”

許阮阮瞪大眼睛。

她想起剛才被父親扇了一巴掌的付醒,關鶴年微抿唇,“而且,那位在上京市也算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我勸你還是不要跟他關系鬧得太僵,為你爸媽還有你哥哥的公司考慮一下吧。”

“總有人知道我來過這裏的。”許阮阮還是很擔心。

關鶴年眨眨眼,“放心,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和管家,管家很照顧我,也很喜歡付醒,我去給他說一聲,明早我們偷偷離開,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關鶴年信誓旦旦的保證。

房間裏漸漸又恢複了安靜。

關鶴年還趴在桌上做高三的模拟卷子,窗外雷聲不斷,他把全部作業完成,活動了下泛酸的肩頸,時間已經到了淩晨一點,他轉頭,許阮阮抱着手裏的徽章已經陷入了熟睡中,關鶴年蹑手蹑腳地起身,來到她身旁,胳膊随意一擡,捏住了那段細白的手腕。

“付醒……”

許阮阮還在低聲喊着。

關鶴年愣了一會兒神,擡起手去摸她:“阮……阮阮?”

許阮阮于是笑了起來,又叫他:“付醒,不要生氣,我也不是廢物,我會努力學習的……”

關鶴年笑得很溫柔,如果許阮阮此刻能看到的話,就會發現,他笑得有幾分付醒平日裏的模樣。

“優等生又怎麽樣,”關鶴年握住那只手,與她十指交叉,又收緊:“阮阮,我從來不看重這些的。”

許阮阮迷迷糊糊中支吾了一聲,頭下意識地側到一旁。

她烏黑柔順的長發從耳後溫婉的流下。

門口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付醒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房間門外,濡濕的黑發貼在後頸處,挺拔的身軀上是略顯狼狽的白色襯衫。

關鶴年的手慢慢地在收緊,他看着許阮阮,沉聲道:“如果你沒辦法保持現在的狀态,就離她遠點,今天你已經傷害她一次了。”

付醒搖頭:“不是我。”

“不是你?難道是我啊?”關鶴年發出嘲諷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大概還有一萬多字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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