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惡鬼為厲

“出門就遇到橫死的厲鬼，還是個能在大白天現身的大兇之鬼，你這運氣也是絕了。”江鴻聽完蘇茶的描述，輕描淡寫的神态和語氣跟他話中的嚴重性一點也不匹配。

“那我應該怎麽辦？他會不會就這麽纏上我了？有什麽辦法能改變我倒黴的體質嗎？”其實最後一個問題才是蘇茶最關心的，也是她死皮賴臉地留在冰淇淋店打工的主要原因。

江鴻或許能幫她一次，兩次，但指望他回回出手相助終歸不是個辦法。

江鴻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怕什麽？應該他怕你才對，差一點點，你就為民除害了。”

蘇茶沒料到這個回答，準備好的裝可憐的表情和懇求的話一下沒了用場，愣了幾秒沒說話。

“所以說你運氣不好，他要是真上了你的身，就會立馬魂飛魄散。”江鴻定定地看着她脖子上的黑繩，笑容十分愉悅，好像随手斷了別人的生路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蘇茶隐約明白他是在說上次給她的獸牙有讓鬼魂灰飛煙滅的作用，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我……我沒想讓他魂飛魄散。”蘇茶回過神擠出一個小而僵硬的笑，有些不忍，又有些沒底氣，“他別來害我就行。”

江鴻收斂了些笑意，眼中浮起些難以言明的情緒，像是又不耐煩起來，又像是單純看不慣蘇茶這套假仁假義的說辭：“你倒黴是天注定，我改變不了。本來以為你挺拎得清，沒想到啊，還是沾染上了心慈手軟的怪毛病。”

蘇茶心一沉，以為她又惹江鴻不高興了，但又不能茍同他心慈手軟是怪毛病的說法。

人嘛，總歸有心軟的時候。她不信江鴻像他說的那麽殘酷無情，否則為什麽要救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她呢？難不成他這是變相承認他也有毛病？

“真的沒辦法讓我運氣好一點嗎？”蘇茶調整了一下表情，避重就輕，擺出誠懇而哀切的神态，可憐巴巴地望着江鴻，訴說她從小到大的倒黴經歷，“我出生就差點被臍帶纏死，三歲掉進井裏，七歲被花盆砸了頭，你看現在額頭上還有疤呢。”

蘇茶撩起額前的碎發，側過臉湊近江鴻給他看那條月牙狀的疤，被他嫌棄地躲了一下也不惱，放下頭發繼續說：“十歲的時候出了車禍，十四歲目擊了隔壁班班主任□□女同學，差點也遭了殃，十六歲和同學出去玩被歹徒洗劫，十八歲高考志願沒填好，進了一所野雞大學。然後你也知道了，畢業的時候莫名其妙被人拉去當替死鬼，現在出個門也能撞見厲鬼。至于其他像什麽吃方便面沒有調料包，永遠拿不到贈品這種小事我就不提了。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江鴻鼻子眼睛皺成一團，一臉蛋疼地聽她說完，半晌才評價道：“你的人生真有創意。”

蘇茶一喜，還沒來得及表露出來，又聽他說：“但我真的沒辦法。”

江鴻摸了摸她的頭毛，作世外高人狀嘆息道：“認命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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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命？蘇茶要是肯認命，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為了能留在冰淇淋店得到江鴻的保護，她只得繼續裝傻賣乖，當作不知道他在糊弄她。

“那個厲鬼……”

“都和你說了不用怕，區區一個厲鬼，連煞都算不上，我給你的護身符要是滅不了他，我也不用混了。”

蘇茶頓了一下，并不打算理睬江鴻的自吹自擂，“我是想說，他看到了撞死他的肇事司機，有沒有辦法幫他抓到那個司機？”

“我看你真的應該去看醫生了。”江鴻難得睜圓了平時總像沒睡醒的眼睛，似乎完全無法理解蘇茶的前後邏輯，“他說借你的身體用，你真當他會還啊？你要是不明白那個厲鬼想害你，你跑個什麽勁兒啊？還想幫他，你這已經不是聖母了，你是把自己當上帝普度衆生呢？”

蘇茶沒忍住反唇相譏的沖動，嘴快道：“普度衆生的那是佛祖。”意識到自己居然還了嘴，頂着江鴻瞪她的視線彌補道：“口誤口誤，我不是想幫那個厲鬼，我是想幫他媽。”

她想幫那個在烈日下挂着牌子被人圍觀，眼睛腫的像爛桃子卻已流不出眼淚的女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那個母親并不知道她兒子已經成為了厲鬼，她只知道撞死她視若珍寶的孩子的兇手還逍遙法外。

而蘇茶做不到明知道有辦法抓到肇事司機卻袖手旁觀。

“他附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會對他死亡時的場景感同身受。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好了我就拿掉你的護身符。”

江鴻輕而易舉地捉到了在附近陰魂不散的男鬼，然而因怨憤失去理智的厲鬼根本無法溝通，于是便将他拘在蘇茶的房間，也就是員工休息室裏，準備用鬼上身的辦法直接看兇手。兩人站在門外，他囑咐了蘇茶幾句，摘了她脖子上的獸牙就伸手要把她推進去。

“等等！”蘇茶握住門把手，蹲下不讓江鴻推她，“我還沒準備好。”

鬼上身什麽的，果然還是有點吓人QAQ

蘇茶擡起頭，對江鴻眯眼一笑，小鼻子小嘴的，顯得分外的小心和讨好：“江大師，您身強力壯，能不能幫我去看一下車牌號和司機的長相？”

江鴻看着她月牙般彎彎的眉眼，大白牙一呲，滿身的煞氣便無遮無掩地顯露無疑：“我倒是想，你覺得那厲鬼敢上我的身嗎？趕緊的吧你。”

“哎哎哎……”蘇茶被一把推進了員工休息室，剛站穩便因為比外面低好幾度的室溫打了個寒顫。

她緩緩擡起頭，只見那被撞死的男青年因為被江鴻強行困在屋內而氣得魂體發抖，鮮血斑駁了他慘白的臉，但掩蓋不了他眼中的狠厲，他口中發出尖嘯向蘇茶撲來。

蘇茶下意識想轉身逃走，但想到是自己攬的麻煩，跪着也要解決，于是咬牙忍住恐懼，站在原地不動，大聲道：“我的身體借給你！”

男鬼在她面前頓了一秒，随後欣喜若狂地附到了她身上。

極度的寒冷在瞬間侵襲蘇茶的大腦、內髒和四肢，讓她幾乎喪失自己的意識，同時眼前迅速掠過以男青年為第一視角的一系列畫面。

深夜的馬路上罕有人跡，他結束和同學的聚會後趕着回家。經過一個路口時，明明是綠燈，一輛轎車卻橫沖直撞地開了過來。

肉身和鐵皮相撞時發出“砰”一聲悶響，他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撞飛了出去。

頭部和內髒大約都受了傷，他感到一陣陣的惡心，但還沒有到當場斃命的程度，他勉力擡了擡手，一張嘴卻冒出滿口的血沫，他向從車裏走下來的一男一女求救：“救……救我。”

他大學還沒畢業，他還沒有找到女朋友，他的父母還盼着他出人頭地。

他不想死。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滿身酒氣，不知是吓的，還是醉的，連站都站不太穩：“怎、怎麽辦？撞死人……”

旁邊的女人惱怒地推搡了男人一把，說：“什麽怎麽辦？！趁沒人趕緊跑啊！”

男青年聞言又伸了伸手，男人有些猶豫：“他好像還沒死……”

女人使勁将男人往車上拽：“你是不是傻！？”随後又附耳在他耳旁說了幾句。

男人開始搖頭不同意她說的，但被罵了幾句孬種後便不再說話，兩人沒管還躺在路邊的男青年，又回到了車上。

對死亡深深的恐懼占據了男青年的身心，連受傷後的疼痛都沒有那麽明顯了，他嘴裏發出殘破的嗚咽，希望車上那兩人不要放棄救助他。

車前燈刺眼的白光打在他身上，好似死神冰冷而殘忍的目光，短短幾秒卻漫長得恍如一個世紀。

發動機的聲音轟轟作響，車輪一轉，向他碾了過來。

咯噔一聲。

上噸的重量瞬間斷絕了他的生路。

為什麽？他明明還有救。

他明明還有救！

男青年的肢體已經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他的脖子詭異地歪斜，死不瞑目地瞪着車上的兩人。

或許是被他不願閉眼的死相惹惱，又或是一不做二不休，那額上一顆黑痣的司機雙目充血，一咬牙又撞了過去。

視線又是天旋地轉的一陣晃動，最終定格在那奪路而逃的轎車車牌號上。

男青年的屍體漸漸冰冷，但他的靈識卻沒有随着肉身的消亡一同湮沒，胸口膨脹的憤怒和怨恨甚至讓他有種自己還活着的錯覺。他的魂體瘋狂地嘗試回到已經支離破碎的肉身，但顯然不可能成功，只能怒火中燒地懸于半空，發出痛苦而尖利的叫聲，幽幽鬼火随之蹭地在他周身蹿升，明明滅滅間映出一張面目全非的扭曲面容。

他好恨。

恨那置他于死地的狗男女，恨沒有人經過阻止他們的惡行，恨為什麽偏偏是他被撞死，恨其他人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他恨得想要讓全世界為他陪葬！

對厲鬼的遭遇感同身受的蘇茶此時也迷失在這滔天的憤怒中，在男鬼的支配下雙目充血，怪叫着往外沖，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門一開，她就直沖沖地撞進了江鴻懷裏。

“蘇茶！”江鴻抓住她的肩膀，讓她的頭擡起來直視自己，“想想你是誰，不要讓他的情緒支配你！”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自己攬的麻煩，跪着也要解決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