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雷·傳聞中的祭司大人
望着已被千萬人踩踏過的教學示範臺……的殘骸,唐鉻默然無聲地攥緊了小馬駒苞米的缰繩。
小助理已然為方才游行隊伍那震憾人心的表演所傾倒,特別是那位傳說中的最強法者,她從他離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說着關于他的溢美之詞。
“啊,紫色的祭司大人,克羅賽爾,您無疑就是法神投射在人間的拟态,您玫瑰般的面龐,您紫水晶般的眼眸……”能讓平日裏語言表達匮乏的小助理都變成吟游詩人,這“最強法者”還算有點本事,唐鉻默然無聲地想道。
同時,他也知道剛剛那位看上去十分強大的魔法師名為克羅賽爾了。
打包好滿地的殘骸,走在學院內的小路上,十分突兀地,唐鉻扭頭問身邊的小助理道:“那個克羅賽爾真的就是最強的嗎?”
小助理只略微驚駭地瞪大了眼,“您怎麽能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
“不能這麽叫麽?那我該怎麽稱呼他?”
“叫祭司大人、紫色祭司,或者最強法者之類的呀,”小助理眨眨眼,這才想起回答唐鉻最開始的問題,“嗯,其實按理來說,各類自然之力的魔法師都應當有最強者的,只是紫色祭司大人是大家最熟知的那一位,之前也有傳說,強大的水之能量曾在政院那頭湧現,火之能量曾一舉傾覆了迦南牢獄內的所有建築,而木嘛……嗯,聽說靈木之森的王子化作平民身份也到迦南求學來了呢,他應該是木系最強的存在吧。”
手撫愛刀,唐鉻心想——如果打敗了這四個傳說中最強的魔法師,是不是就能證明物理攻擊也是大有可為的?那麽自然,到時候自己的物理課程就不怕沒有學生報名了!
如果此時此刻唐鉻內心深處的想法被小助理聽見,可能,哦不,一定會被逗得哈哈大笑的。
話說回來,對于明天的學生招募,唐鉻依舊是心存希望的,雖然用來教學演示的舞臺最終被人群沖得稀巴爛,但好歹他可是在祭典的過程中、人流量最密集的時刻辛辛苦苦舞了三個小時的大刀呢!他就不信這樣都沒有人會報名自己的課程!
然而七天過去,除了收到三封匿名情書外,唐鉻依舊沒能迎來任何一名真心對物理攻擊感興趣的學子。
他不是沒有直接出門拉客,但橋西學院內的學子給他的回複卻是——
“迦南是魔法之都,我們不遠萬裏到這裏來是為了學魔法的,幹嘛要肉搏?”
“就算有武器也不好吧,魔法師好遠就能對魔獸展開攻擊……一想到要那麽近站在魔獸面前,我就好害怕……”
“體內沒有自然之力為啥就要學物理攻擊?我家裏又不是沒有錢,用自然晶石催動魔力就行了嘛,現在這個社會呀,只有魔法師是吃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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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唐鉻索性直接将愛刀阿瑞斯往地上一撂,“懦夫!都是懦夫!不願意直面魔獸,算哪門子的魔法師?我看都是為了偷懶!”
小助理站在一旁張嘴打了個哈欠,“瓦薩格老師,人類不都是這樣嗎?我看你也別瞎忙活了,不用教書還能拿錢,多好呀。”
“不行!”唐鉻一咬牙,終于道出了一個自覺最聰明的決議,“我要去找那個最強的,嗯,就是那個紫色祭司!”
站在原地,小助理石化了。
“那個人叫……克羅賽爾,沒錯!我要跟他決鬥!”唐鉻的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竟絲毫不像是在吹牛。
小助理震驚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
其實唐鉻的邏輯是這樣的:沒有人學物理攻擊=別人覺得物理攻擊不夠強=自己需要證明物理攻擊也很強=自己需要用物理打敗魔法=自己得打敗那個最強的人=得打敗克羅賽爾。
聽了唐鉻這邏輯鏈,克羅賽爾有沒有被唐鉻打敗不知道,小助理倒是要被唐鉻打敗了。
“你說讓他幫你宣傳都比打敗他來得靠譜啊!”
聞言,唐鉻思緒微頓,他覺得小助理說得有道理。
其實那天,看了紫色祭司那在游行過程中驚天動地的演出,唐鉻也産生了“我打敗他或許并沒有那麽容易”的想法,他只是急需一個幫他快速向大衆證明物理攻擊也很行的渠道,小助理的一番話恰好打通了他的思路。
要那個克羅賽爾幫他宣傳或許真的比打敗他來得容易一些。
唐鉻是個實幹派,當天他便打聽到了克羅賽爾的住處,隔日他便整裝待發,要去跟那克羅賽爾見面了。
好吧,這過程其實并沒有那麽順利,臨行前那小助理可謂是一盆接一盆的涼水拼命往唐鉻身上潑——
“哎呀,我只是開玩笑的,你幹嘛那麽認真嘛!你們鄉下人都這麽倔嗎?”
“你信不信你壓根見不到他?那位大人常年不離開那座高塔的,要見他還得提前預約呢!”
“哼,你個倔驢,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跟你丢那個人。”
唐鉻的确是倔,他知道自己的這一方法或許是荒誕的,但他終究無法忍受自己什麽也不做,所以就算荒誕,他也要盡力一試。
然後唐鉻就自己上路了,帶着他的小馬駒苞米一起。
其實苞米平時算是比較乖的馬兒,知道它長途跋涉後又大病初愈,唐鉻本不想麻煩它,可那些人告知于他的克羅賽爾的住處是在迦南城的另一頭,那裏雖然也歸屬于橋西管轄,但終究還是太遠了,唐鉻認為自己需要一個坐騎。
騎着小苞米噠噠噠跑了一路,唐鉻還在心中暗奇,今日這小家夥竟然不耍脾氣了!
哪知還沒到正午,天氣都還未正式變熱,苞米便犯起了它的老毛病——蹄子一撂,就地一躺下,又卧在地上不幹了,非得唐鉻扯着才勉為其難地向前走。
于是唐鉻此行無異于在徒步的基礎上,腳上還拖了一個重達百斤、還有可能雖時将他往後扯的巨石。
于是唐鉻在心裏發誓,以後無論去哪兒都不帶這該死的苞米了,他想把它做成烤苞米,又怕遠在克法的師父被氣病。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整天的艱苦跋涉,唐鉻終于抵達目的地——傳說中克羅賽爾的住處,雲雷之塔下。
寫為“雲雷”,實為“勻雷”,這裏亦是迦南城所有電力發源地,高塔外壁似是有電流滋滋穿行的聲音,早已過了有人值守的時刻,月亮懸在半空,唐鉻望着那無人把守卻隐隐有紫光浮現的塔口,義無反顧地走了過去。
他扯下一根頭發,扔進那塔口內,果不其然,滋滋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那發絲便化為了灰燼。
就連向來沒心沒肺的苞米都不敢靠近這座雲雷之塔。
怎麽辦?唐鉻思索着,自己身無分文,住旅店是沒有條件的,可若是等天亮申請入塔,也只能先在街邊找個小角落湊合一晚,而能不能得到入塔的許可還另說。
最上方應該就是克羅賽爾住的地方吧,目測了一下這雲雷之塔的高度,摸了摸兜,好巧不巧,兩把常用的匕首剛好卧在其中,刀柄是木質的,鞋是布制的,瞧瞧四周,很好,空無一人,嗯,應當沒問題。
向後退了數步,唐鉻手持雙刀,做出一個備跑姿勢,他姿勢标準,神色剛毅,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範。
苞米站在他的身後,略略張大了眼睛,我們竟能硬生生在馬臉上找到了名為“震驚”的情緒。
寂靜的街道響起了有力的奔跑聲,以少年細微的吸氣聲開頭,以刀刃紮入磚縫間的清脆音效結尾。
唐鉻聽見了穿行在匕首間的,滋滋的電流聲。
正如他所料,這座塔的塔身都被威力驚人的電流所包裹着。
他咬牙,勉強為腳找了個受力點,将匕首插進更高處的磚縫中,好好的一尊雲雷之塔,硬生生讓他整出了攀登高峰的架勢。
若是小助理在,一定會大罵他瘋了,說不定還會找學院內的維序者來懲治他。
其實唐鉻也覺得自己此舉是不理智的,但待他的大腦反應過來,身體都已經這麽做了,于是這麽做便這麽做吧,管他呢。
老實說,在不攜帶任何專業道具的前提下,爬一座被電流覆蓋的高塔是十分危險的,好幾次唐鉻都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了,可他一點也不想死,于是便進一步加快了向上攀爬的進程。
快要到了吧?快要到了吧?唐鉻覺得自己就要接近克羅賽爾所住的那處陽臺了,他甚至不再有力氣擡頭确認還有多遠的距離,只有汗珠一滴接一滴地往地面落去——唐鉻甚至聽不見它們落地的聲音,甚至覺得在半路它們就會被蒸發殆盡。
被冰冷的法杖點住額頭的時候,唐鉻的手臂不住地顫抖着,他一愣,差點一不留神掉了下去。
法杖尖端,是閃電的形狀,它戳得唐鉻生疼,後知後覺地,唐鉻意識到,此刻抵住自己額頭的就是傳說中最頂尖的法杖“費法”,而克羅賽爾,正用他冰冷如紫羅蘭水晶一般的眼眸睨視着他。
“再往上一步,讓你心肺停滞而亡。”華麗的聲線,低沉卻不顯得過于有男人味,權杖末端的男子身着深紫色的睡袍,微微蹙眉,半晌,勾起一邊的唇角,露出一個近似于譏笑的神色,“你雖不是最極端的一個,卻是最勇敢的一個。”他說。
“請讓我上去吧,祭司。”汗珠接連滾落,唐鉻的氣息都已不穩了,“我不是那些來追求你的變态……”
話還沒說完,權杖的力道便再次接二連三地點到唐鉻的腦門兒上,“你覺得你這話可信麽?”男人的譏諷,伴随着強電流的滋滋聲,仿佛死神最親切的召喚。
“我要求跟你決鬥……”好不容易憋出這句,唐鉻咬牙,又将匕首往上方的磚縫插了一格,“我是橋西學院負責教授物理攻擊的教師唐……瓦薩格,我請求以幫忙宣傳物理攻擊為賭注,同您展開決鬥!”
默不作聲地,克羅賽爾的目光落到了唐鉻手中的兩把匕首以及背上背的大刀上。
靜默的須臾間,唐鉻已然氣喘籲籲地爬上他的陽臺,整個人卸力地癱坐下去,只一雙黑色的瞳眸不屈地望向他。
“決鬥?別開玩笑了,凡是近我身的人,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克羅賽爾只略一擡手,耳邊,仿佛無處不在的電流聲頃刻消弭了,“諒你勇氣可嘉,不追究你夜闖我住處,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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