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撿了嗎?

被攔下的這一幫年輕獸人有一共有五人,全都是附近的流浪獸人,恰好和石青認識。

“小麥!”

石青喊住了其中一個精瘦精瘦的獸人,“你先別忙着收攤,我有事要問你。”

“石青哥,啥事?”柴小麥聞言也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笑嘻嘻道,“你咋來集市上了?”

雪松部落和黑青部落比鄰而居,兩個部落一個駐紮在雪松山脈前山,一個駐紮雪松山脈後山,中間夾雜住着不少流浪獸人,三方共同享有身後雪松山脈和巨樹森林這兩處物産豐富的天然狩獵場。

因着獸人戰士數量和實力上的微妙平衡,三方勢力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只會在共同抵抗獸潮或者有東西需要拿到集市上進行交換的時候才會有所交集。

石青作為黑青部落族長的小兒子,在黑青部落地位很高,也比較受寵,不缺吃不缺穿,除非和哥哥們賣一些比較稀罕的獵物,日常不怎麽會出現在集市上。

“害,別提了。”石青和狼小麥簡單寒暄了兩句後,立刻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你說啥?”

柴小麥滿臉詫異,“傍晚那個漂亮的小雌性是蘇落落?”

他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确定嗎,不是說蘇落落只是自誇長得好看實際上是個沒通過第一次洗禮的醜八怪嗎?”

“是啊,那個小雌性可會砍價了,說話一套一套的,笑的又甜。”

柴小麥身邊的幾個流浪獸人也吃了一驚,“就是瞧着奔放了一些,但也不像那啥看不起咱們流浪獸人的蘇落落。”

“蘇落落長得有那麽好看嗎?”

“我哥以前見過,說她就是清秀,不能算啥第一美人……”

幾個獸人都不太相信傍晚被黑山送到集市上的小雌性就是黑青部落那個腳踏了好幾條船翻車的“蘇落落”。

這麽說有些誇張,但以前他們這些居住在附近的流浪獸人來擺攤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見過蘇落落,那就是個樣貌比較清秀的小雌性,好看是好看,卻遠沒有他們傍晚見到的那個小雌性那麽驚豔。

所以他們雖然意外那個小雌性十分狂野、當着那麽多獸人和雌性的面就敢和一頭亞成年獅族獸人有感情糾紛,倒也沒想過她會是那個以玩弄獸人感情出名的“蘇落落”。

“是她。”石青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在他的記憶裏,蘇落落确實只是清秀,可她自從第一次洗禮失敗之後,整個人就好像脫胎換骨了一樣,身體一天比一天病弱,樣貌卻一天比一天更漂亮。

說實話,石青之前就覺得自家二哥會回心轉意就是因為蘇落落的那張臉。

“她帶了一張品相還不錯的羔羊皮來,從我們攤子上換了兩斤肉幹、三斤甜塊莖,還有一些帕子和薄獸皮。”柴小麥的哥哥柴二開口了,“她換的東西多,去了不少攤子,除了我們攤子外交談最多的就是花象爺爺和花象奶奶他們家。”

“要是她真是蘇落落,沒地方去了,可能會去找花象奶奶他們。”

以前也不是沒有周圍其他部落無所依靠的雌性流浪過來尋找獸人家庭庇護的事,只不過雌性們大都脆弱又珍貴,弱小一些的雌性沒等走到雪松山脈可能就被野獸擄走了。

還有一些雌性就算走到了雪松山下,也根本輪不到他們這些流浪獸人接收,因此像蘇落落那種情況的雌性非常罕見,柴二就上了點心。

柴二說:“花象爺爺和花象奶奶是流浪獸人聚集點比較有權威的一家子,為獸和善,花象奶奶還會辨認藥草,家裏雌性和幼崽有什麽事都喜歡去找他們。”

石青和黑山得了消息,也顧不上雪路難走,尋着路就去東邊山腰找了花象爺爺和花象奶奶一家,結果當然是沒有發現蘇落落的蹤影。

兩個獸人又在附近的流浪獸人聚集地問了一圈,依舊沒找到蘇落落,而這個時候距離黑青部落第二天出發的時間已經很近了,兩人無奈之下打道回府,卻在路上碰到了石雪舟。

石雪舟沉默地聽完自家弟弟結結巴巴的敘述,二話沒說帶着他們來了西邊山腰。

他是個實力強大同時性格有些高冷的獸人,話很少,對石青提出“為啥會覺得蘇落落會在這兒”的問題只回答了簡單的兩個字。

“吼。(猜的。)”

石雪舟化成的雪白雄獅吼聲低沉,語氣沉穩,仰着頭顱,姿态高貴而平靜——

雖然蘇落落沒通過第一次洗禮,也被曝出腳踏多只獸人,可他就是知道,蘇落落愛他愛的欲生欲死。

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只是一場意外産生的交易。

她手上有一株他壓制負面能量急需的夜語花,而她所求也不過只是讓他在衆人面前作出假裝追求她的樣子罷了。

石雪舟是一名嗜血好戰的獸人勇士,他肩上扛着保護整個部落的責任。

他血脈返祖,實力強大之餘,體內的負面能量也是其他獸人的數倍,能夠和他完全匹配、進行深度聯結的雌性,至少也要通過三次洗禮。

而整個黑青部落,包括黑青部落附近的十幾個小型部落中,能夠通過第二次洗禮的雌性都屈指可數,更別提通過第三次洗禮的雌性了。

知道自己尋找伴侶很困難,石雪舟也就對此不抱什麽希望。他自從成年後,就開始在族巫的幫助下尋找各種珍惜的藥草配置能夠清理壓制體內污染的藥水,避免自己頻繁失控成為堕獸,對部落裏雌性的态度也都是可有可無,并不在意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名聲。

所以當蘇落落拿着夜語花找上他,希望能和他協議交往的時候,石雪舟并沒有拒絕。

後來他帶着那些被她欺騙了感情的獸人找上門,也只是在做自己身為部落第一勇士該做的事,并沒有想到蘇落落之後會如何,也從未主動問過蘇落落在庇護所裏的生活。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對那個深愛着他的雌性抱有死了也無所謂的态度,一直到……

想到半個多月前發生的那件事,石雪舟毛茸茸的獅臉上的表情有些深沉。

“吼!(二哥,到了!)”

石青吼了一聲,踱步上前,獅嘴裏叼着的火把照亮了一小片雪地。

“她不在這兒。”一頭普通的獅族獸人化成了人形,是個五官沒什麽特色的年輕獸人,留着寸頭,“雪舟,之前咱們挖的石洞還是夯實的,周圍也沒有蘇落落的氣味。”

“難道,蘇落落已經死了?”另外幾個獸人也紛紛化成了人形,一邊在四周尋找,一邊七嘴八舌的讨論——

“從她出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四五個獸時(一獸時=兩小時)了,一個雌性,在這大雪天跑來局樹林還沒獸人保護,八成已經沒了。”

“剛剛我在地上看到了一些腳印,蘇落落确實進了巨樹林,難道被狼群叼走了?”

“有可能,狼群最是記仇,先前蘇落落不就不知道又從哪個傻子獸人那兒騙了一只狼前爪嗎,我聽小雅說她喜歡的不得了,天天在庇護所裏給磨狼爪……”

其中一個獸人說到這兒,忽然靈機一動,“你們說,她會不會去找那天那個送她回來的殘疾獸人了?”

這話一出,所有獸人先是一愣,接着有一個算一個,包括說出這話的獸人全都哈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開啥玩笑呢,讓蘇落落那個心高氣傲到連三級獸人戰士都不放在眼裏的雌性去給殘疾獸人當伴侶?那還不如直接讓她給野獸吃了。

石雪舟卻是皺起了眉,一言不發地往巨樹林深處跑去。

其他獸人見狀只能跟上,沒一會兒,一行人就嗅到了一股濃郁的焦炭味兒。

石雪舟沉下心往前,繞過幾顆巨樹,一雙夜視能力超強的眼睛精準地捕捉到了一處石洞外細微的光亮。

“吼——!”

他踱步上前,用力低吼了一聲,在距離石洞不遠處化成了人形,一藍一紫的眼睛落在石洞外被擊碎的木門上,叫了聲,“蘇落落。”

石雪舟性格高冷,人形的聲音卻并不低啞,反而十分清亮,帶着一股青年獸人獨有的活力,他一說話,石青等獸人也都摸到了地方,紛紛喊了起來。

“蘇落落,蘇落落你在嗎?”

“我二哥來找你了,說要帶你回部落。”

耳畔獸吼聲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蘇落落想不醒都難。

她一睜眼,就吸了好大一口黑煙,看着石鍋裏的“食物”腦袋一懵,一邊咳嗽着一邊手忙腳亂地将地上那盆完全涼透了的溫泉水倒進了石鍋裏。

刺啦一聲,本就被燒成炭了的食物頓時化成了滾滾濃煙,嗆得石洞外的嗅覺靈敏的獸人們連連後退。

遠遠墜在石雪舟等獸人後面的菲爾諾·澤爾修斯聞到這一股味道,俊臉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紛呈——

早在他體內烈陽污染稍稍平息的剎那,他就恢複了平日敏銳的感知。

自然也發現了那個小雌性沒有死。

不知出于什麽樣的心情,他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

他只是不想這些不愛洗澡的獅子們在他的領地裏留下難聞嫌惡的氣味。

并不是因為想見到那個故意引誘他的小雌性。

澤爾修斯冷漠的想。

“咳咳……你……回來了?”

耳邊隐隐約約傳來那個小雌性時有時無的聲音,澤爾修斯指尖一顫,接着擰起了眉:

綿軟、輕暖、無力,惺惺作态,她的聲音和她的戰鬥力一樣弱小。

一爪子就能輕易撕開,揉碎,弄亂。

“不……不和……走……部落……”

“喜歡……好……我跟你……”

澤爾修斯立在巨樹叢中,“聽”了會兒蘇落落和幾個黑青部落獅族獸人交涉,“聽”見她說喜歡眼前這頭白色的雄獅,要跟他走,心底也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只是一雙寒冰一般的狹長藍眸裏泛起的光卻越來越暴戾。

夾雜着狂風暴雨一般的殺意。

他知道那個小雌性會來找他不過是因為招惹的獸人太多被部落趕了出來無法生存,想利用他活下去;也知道烈陽污染對她無效,在她眼裏,他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又瀕臨失控的殘疾獸人,遠遠比不上她真心愛慕的那頭白獅。

可此時此刻,想到她之前的笑容和讨好全都是裝出來的,澤爾修斯就覺得諷刺又厭惡。

他從未在輪回中與任何雌性有過如此多的牽扯,現在,他要殺了她。

薄唇勾起,澤爾修斯冕下雙眸泛冷,面無表情地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殘疾的左腿并沒有影響他沉穩的步伐,他朝蘇落落走來,仿佛腳下盤根錯節樹根是匍匐在地的貴族,濕滑難行的積雪地面是他加冕前必經的荊棘血路。

蘇落落正和石雪舟一行獸人掰扯不清,眼看馬上就要被強行帶走了,正絕望着,忽然遠遠地看見隔壁殘疾獸人陰沉着一張臉走了回來。

蘇落落見他不僅沒有因為失控缺胳膊少腿兒,身上還整整齊齊地穿着一套一看就是剛剛從獵物身上扒下來的血色獸皮,頓時喜出望外。

她也顧不上其他獸人們會怎麽想了,當即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聲:“老公!”

抑揚頓挫,充滿感情,十分清楚。

澤爾修斯冕下腳步一頓。

澤爾修斯冕下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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