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合一) (1)
洗手間內響起嘩嘩不停的水聲。
朱太太一遍遍用消毒洗手液搓洗着雙手, 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但那股鑽心的癢意卻怎麽也洗不掉,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勢。
她心裏又怕又慌。怕的是自己會不會也變成老朱那樣, 那她寧可死了算了。
慌的是……那個叫江蕪的小女孩知道什麽?為什麽她能準确說出十二年前的那個日子?
連日的緊繃終于将朱太太壓垮了,她扶着洗手臺盆嚎啕出聲,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哭聲凄厲,聽得江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又往後退了兩步,“他這個皮膚病不會傳染吧?是不是得把人隔離起來啊?”
又招呼江蕪,“你別靠那麽近, 萬一不小心沾上了怎麽辦?”
“不會傳染的。”江蕪不但沒有退後, 反而又湊近了一點,打量着朱總眉心那一團萦繞不散的黑氣,輕聲說,“這是怨穢(hui)。”
韓默問:“什麽是怨穢?”
“食怨者,積怨為穢。”江蕪說,“人吃了帶有怨氣的東西, 便會積攢成怨穢。若是怨穢累積到一定程度, 還會侵染到身邊親近的人。”
江荻皺眉,“那不還是會傳染給別人——”
江蕪搖頭糾正, “若你一身正氣, 沒做過虧心事,自然不怕怨穢侵擾。”
她望向衛生間的方向,朱太太還在裏面洗手發瘋,“要是心中有鬼, 同流合污, 那就危險了。”
過了一會兒, 朱太太臉色灰敗地走出來,手背被她搓得通紅,指尖還往下滴着水。
她似乎聽到了江蕪說的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神情茫然地搖着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那你慌什麽?”江荻板着臉,努力學着電視劇裏審問犯人的樣子,哼了一聲,“坦白從寬,你老實交代,我們才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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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四月七號……”朱太太喃喃開口,眼神空洞,“我本以為這個秘密會被我帶到土裏的。”
她記得那段時間,朱總正忙着給一塊剛到手的地皮做拆遷,他把公司大半資金都投入了這個項目上,還向銀行貸了一大筆錢,想要搏一把大的。
這是一場豪賭,要是成了,朱總就能坐上寧城地産界老大的位子;要是不成,那他們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去。
前期的拆遷工作都很順利,朱總也是志得意滿,信心百倍,每晚回家都會跟朱太太暢想,他要蓋多少多少房子,要在小區裏種什麽樹,還要把最大最豪華的頂樓平層送給朱太太當生日禮物。
那也是他們夫妻難得的和諧時光,朱太太甚至都懶得追究他和公司女秘書之間那點不清不楚了,滿腦子都是如何裝修她的大平層,如何向親戚朋友炫耀她嫁了個能幹的好男人。
可是好景不長,很快朱總變得回家越來越晚,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經常還帶着滿身酒氣,唉聲嘆氣的。
朱太太細問之下才知道,拆遷遇到了麻煩,有一家釘子戶獅子大開口,要的價格比其他拆遷戶高了三倍,否則就不肯搬走。
偏偏這一家占地位置十分優越,在新小區規劃裏屬于“樓王”的位置,想繞都繞不開,必須得拿下這塊地,整個項目才能開工。
那段時間朱總真是好話歹話都說盡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軟的不行來硬的,用盡十八般武藝,可對方就是要錢,別的沒商量。
拆遷遲遲不能完成,工程也無法開動,每耽擱一天,成本就如流水般上漲,銀行的貸款利息也是天價數字。
再拖下去,這個被朱總很看好的項目,很可能就要被拖垮了。
然後就到了四月七號那天。
之前幾天一直在下雨,七號當天下得尤其大,雨水無窮無盡,好像天上漏了個大洞。一直到了晚上十二點多,朱總還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
這在平時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朱太太差點就要懷疑他跟女秘書鬼混去了,氣呼呼地上了床睡覺。
半夜三點,她被樓下大鐵門打開的聲音驚醒,披上睡袍下樓一看,就見到了她這麽多年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當時外面下着大雨,老朱從車裏下來,手裏拎着一把斧子,渾身是血,像是剛從屠宰廠出來一樣……”
朱太太臉色煞白,害怕地抱緊雙臂,“他一邊走,身上的血就被雨水沖掉了,流得滿地都是。他不知道我就站在客廳窗簾後面,看着他走到花園裏,挖了個坑把斧子埋了……”
朱太太吓壞了,趁着朱總還沒進屋,以最快的速度沖上樓,鑽進被窩裝睡。
她縮在被子下面瑟瑟發抖,又等了一會兒,聽到朱總上樓梯的聲音,他沒直接進主卧,而是去客房先沖了個澡。
等到朱總換了身幹淨衣服進來,朱太太才假裝被吵醒的樣子,揉着眼睛埋怨他,“這麽晚了才回來,你又去哪兒鬼混了?”
“我這一天天都忙死了,哪有心情鬼混啊。”朱總在床邊坐下,點了根煙,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那家拆遷談妥了,明天就可以開工了。”
朱太太滿腦子裏都是朱總下車時拎着斧頭一身血的樣子,她根本不敢細問,到底是怎麽“談妥”的。
又過了幾天,她找了個借口偷偷去了工地,閑聊一般打聽起那家釘子戶,“不是說他們漫天要價嗎,怎麽突然就答應了?”
工地負責人對老板娘有問必答,“還不是前幾天下暴雨,那家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半夜被沖塌了,一家人全都埋在下面了。等第二天被發現的時候啊,啧啧,都不成人樣了。”
負責人搖着頭,“他們要是早點答應搬走,還能拿一筆拆遷款,可非要坐地起價,現在呢?有錢也沒命花咯!”
朱太太心都涼了,借口身體不舒服,匆匆逃離了工地,回家躺了兩天才緩過來。
後來聽說工地施工時遇到了一些怪事,有工人說半夜在工地上見到了鬼,就在那家釘子戶被雨水沖垮的房子附近。
朱總請了大師來作法,又給受驚吓的工人包了紅包,壓下了不好的流言,最終樓盤還是順利開賣,朱總賺得盆滿缽滿,身家翻了好幾倍。
但他似乎忘記了答應給朱太太留一套大平層當禮物的事,只說房子太搶手,不小心都賣光了,給朱太太在別的小區又買了一套房當做賠禮。
朱太太才不想去那個小區住呢,破天荒地沒跟朱總鬧騰,這件事就這麽翻篇兒了。
一轉眼十二年過去,那個雨夜的回憶被朱太太死死壓在心底,仿佛這樣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是當江蕪準确說出這個日期的時候,朱太太才意識到,原來她從未忘記。
江荻一臉鄙夷,“你明知道你丈夫可能有殺人的嫌疑,卻知情不報,怪不得你也會染上怨穢,你就是他的幫兇!”
“就算我知道又怎麽樣?他是我老公,難道我要幫着外人害他?”朱太太不服氣地反駁,“再說了,興許一切都是我自己瞎猜的,興許那家人就是遇到意外了呢?”
“那你怎麽解釋你老公半夜一身血地回家?”江荻反問,“難道他有半夜殺豬的愛好?”
朱太太語塞,嘴硬地狡辯,“那你得問他,我怎麽知道。”
“我請同事幫忙調了十二年前的卷宗,确實有這麽一起報案,當時警方也派人去現場勘探了,結案報告顯示是意外事故。”
韓默去外面打了個電話,回來告訴江蕪,“出事的是一家五口,一對老夫妻,和他們的兒子兒媳,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孫子。老兩口身體都不好,一個有常年慢性關節病,一個前不久被确診為肝癌中期,正是急用錢的時候。”
韓默眼神微冷,“根據走訪調查,他們家要的拆遷款并不算高,因為這家院子的面積更大,位置也好,本來就該比其他拆遷戶拿的更多。”
商人逐利,是朱總派去負責拆遷的人把價格壓得太狠了,大部分住戶畏于強權,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只有這家人不肯屈服,據理力争,沒想到卻遭遇了這樣的“意外”。
“五條人命,還有個孩子?”江荻的火氣噌地蹿上來,也顧不上什麽傳不傳染了,沖到朱總病床前,使勁踹了一腳,“喂,你趕緊起來老實交代!”
朱總整個人都處于意識不清的狀态,五官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罩子,看什麽聽什麽都是朦朦胧胧的,直到江荻這一腳踹上他的肚子,他才吃痛地大叫起來。
“好疼,別,別打我,我知道錯了!”
朱總哼哼唧唧的,臉上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我真的沒想殺人,我就是想吓唬他們一下……”
那段時間,朱總被拆遷不順利搞得心浮氣躁,他買地皮蓋房子是為了賺錢,又不是做慈善,誰家老人生病小孩上學,跟他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他爹媽他兒子!
再說了,如果這次開了口子,那以後花在拆遷上的不必要支出只會越來越多,他怎麽能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朱總寧可把這錢給地痞流氓幫他辦事,也不會在拆遷款上多加一分錢。
四月七號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公司喝悶酒,接到手下電話,得知對方又一次拒絕了拆遷,連日來積累的火氣終于爆發,在酒精的作用下,朱總直接去了工地,把推土機開了過去。
他坐在高高的推土機上沖那家人喊話,要麽今晚簽合同,要麽他現在就把房子推了。
對方只當他是在說醉話,他們一家人還住在這裏呢,他一個大老板敢這麽做,那不是殺人滅口嗎?
可他們低估了,巨額的利潤會讓人變成魔鬼。
朱總現在一分錢都不想出了。
他想要這家人徹底消失。
暴雨傾盆,雷電交加,掩蓋了推土機轟隆作響的發動。
先是大門,然後是院牆,再然後是堂屋……老房子半磚半土的結構很脆弱,在巨大的鋼鐵鏟鬥前不堪一擊。
等朱總清醒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只看到一片廢墟,還有壓在磚瓦下面,隐隐露出的一只蒼老枯瘦的手。
朱總怕極了,他轉身就想跑,可沒跑兩步,他好像聽到了廢墟下面傳來的哭聲。
是那家小孫子的聲音。
大門和院牆被推倒時,住在西屋的小兩口還以為是地震了,迷迷糊糊間,他們本能地把兒子護在身下,卻不料等來的是滅頂之災。
大雨中,孩子的哭聲顯得越發微弱,随時都會消失。
朱總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他重新跳上推土機,将其開回原來的位置停好。
然後他又從工具房裏找出了一把斧頭。
朱總重新回到那片廢墟前,在原本的東西兩屋下面找到了人。
老兩口已經奄奄一息了,他沒管。倒是東屋的男人似乎只砸傷了腿,還在試圖推開房梁爬出去。
朱總從外面幫了他一把,等男人擡起頭,看到的就是他高高舉起的斧頭。
一不做二不休。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沒法回頭了。
感謝老天爺下的這場大雨,替他沖走了一切線索。
朱總洗完澡,躺在主卧柔軟的大床上想,這下他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都是他們逼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朱總哭得很傷心,仿佛他才是那個受委屈的人,“後來工地上一直有鬧鬼的傳聞,我就知道是他們不甘心,還請了大師來作法超度,每年都給他們上香燒紙……”
“你撒謊。”江蕪一口打斷了他貓哭耗子式的假慈悲,“是作法超度,還是永不超生,你心裏清楚。”
朱總的哭聲戛然而止,他費力地睜開快要被膿液糊滿的眼睛,想要看清楚說話的是誰,卻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只是聽這個稚嫩的聲音,怎麽像是個小孩子?
朱總臉色一白,他又想起了那個被壓在廢墟下的孩子,身子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不,不可能的,大師說他的陣法萬無一失,你們永遠別想再來纏着我!”
他想不明白,這十二年來一直都風平浪靜無事發生,為什麽他會突然得上這個怪病,還被翻出了陳年舊事?
江荻也十分不解,小聲問江蕪,“這個姓朱的是自作自受,和鄭記米線應該沒關系吧?”
江蕪搖搖頭,“羅阿鳳下的這種蠱名為‘忏惡’,是用冤死之人的骨頭磨成粉喂給蠱蟲,再将蠱蟲排洩物混入食物中,就會讓食物格外美味,令人上瘾。”
忏惡,顧名思義,這種蠱專治惡人,有奇效,一旦停止服用,越是身懷大罪惡之人便越是痛苦。
“這種蠱聽起來好像還挺适合給警察辦案用的?抓壞人一抓一個準啊。”江荻摸着下巴嘀咕,“羅阿鳳到底想幹嘛,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江蕪輕嗤,“你高估她了,她只是想讓自家的米線賣得更好而已。”掃了病床上的朱總一眼,“當然,要是能拿捏幾個像他這樣的大客戶,以後不管是要錢還是要權,不都是手到擒來?”
韓默在心裏過了一遍鄭記米線的“受害者”名單,除了朱總,裴總,秦總,甚至還有不少名流權貴,如果這些人都被羅阿鳳的蠱蟲操控,聯合起來施壓靈案組放人……
難怪羅阿鳳那天被抓時有恃無恐,她早就知道這些食客已經離不開她的米線了。
想到這裏,韓默忙問:“阿蕪,你有辦法破解這種蠱嗎?”
“有啊。”江蕪答得輕松,卻話鋒一轉,“不過我憑什麽要幫這些人渣呢?”
如果她救了朱總,那被害的一家五口又該去何處伸冤?
若是他們的魂魄到了地府,還能在江蕪面前告上一狀。
可現在那一家五口還被鎮壓在小區底下,朱總找大師布下了鎖魂陣法,這十二年來他們的魂魄被封印無法投胎,又有誰替他們做主?
“阿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作為執法者,不能以自己的好惡來行事。”
韓默半蹲在江蕪面前,認真跟她商量,“一碼歸一碼,現在朱總是鄭記米線的受害者,我們就要幫他清除怨穢,之後再來處理他和那一家五口的案子,讓法律給出公正的判決,也讓那一家五口的冤魂得到解脫。”
江荻雖然氣憤,聽了這段話也冷靜下來,點頭道:“從小長輩就教導我們,不要覺得自己會玄術就高人一等,可以随意操控別人的命運,這樣反而會壞了自己的道心。”
修行之人,更該敬畏天道,除魔驅邪,匡扶正義。
江蕪沉默了一會兒,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你們活人真麻煩。”
她給韓默寫下破解忏惡之蠱,清除怨穢的法子,又提醒他,“凡是吃過鄭記米線後,症狀跟這頭豬差不多的,身上一定有命案,你們可得好好查清楚了。”
韓默收好方子,鄭重點頭,“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從醫院出來後,江蕪又去了朱總承建的那個小區。
這個高端小區綠化做的不錯,只有東南角的一處草坪比別處更加稀疏,隐隐還透着枯黃。
“就是這裏了。”她讓江荻挖開這塊地,果然在下面找到了幾個刻有符文的小石柱。
沒想到朱總找來的大師,布下的居然是火熾局。
這個陣法相當于把魂魄鎖在囚籠裏,日日夜夜受烈火焚燒,無法投胎,永不超生。
還真是夠狠的,死了也不放過人家。
江荻下意識地伸手去拿,指尖剛一碰到石柱就嗷了一嗓子,“好燙!”
“笨蛋,這是六地火,連魂魄都能燒幹淨,能不燙嗎?”江蕪嫌棄地白他一眼,“別用手碰,用鏟子把它們刨出來就行。”
江荻忍着痛把小石柱刨出來,然後就看江蕪拿出她那個幼稚無比的胡蘿蔔印章,往下一拍。
剛才還滾燙堅硬的小石柱,居然裂開了!
就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一股熾熱又陰冷的氣息沖天而起,吓得他寒毛直豎,下意識地擺出防禦姿勢,“是不是那一家五口的冤魂放出來了?”
五個大小不一的灰色光團浮現在空氣中,慢慢變化成一家五口的模樣。
一對老人,一對夫婦,還有一個五歲的孩子,臉色青白,眼神怨毒。
他們還維持着死前的形态,渾身是血,手腳扭曲,小男孩的脖子上還有一個大洞,是被朱總用斧子砍出來的。
長達十二年的烈火折磨已經讓他們失去了理智,濃烈的怨氣直沖天際,小區上空出現了一團黑雲。
見江蕪還沒有動手的反應,江荻着急了,“你還等什麽呢?如果不趕緊将他們收服,這個小區的住戶都會遭殃的!”
“可他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啊。”
江蕪擡手輕輕一揮,用只有鬼魂才能聽懂的殄文對他們說:“本王給你們一天時間去報仇,明天陰差會來接你們入鬼門,切記不可傷害無辜,聽懂了嗎?”
她渡了一絲幽冥之力,幫這一家冤魂恢複了理智。
為首的老人面露感激,對江蕪深深一拜,而後原地消失,小區上空的黑雲也慢慢散開。
江蕪悄悄勾起唇角。
韓默說得對,一碼歸一碼。
她答應幫那頭豬解蠱,可沒說不讓那一家五口找他報仇啊。
“人呢……不是,鬼呢?”江荻奇怪極了,“你剛才跟他們叽裏咕嚕說什麽呢?為什麽他們突然就不見了?”
江蕪一本正經道:“我勸他們不要做壞事,早點去投胎啊。”
江荻:……他怎麽就不信呢!
醫院裏,朱總用了江蕪給的方子,身上果然不再流出膿液,破潰的傷口開始愈合,人也恢複了清醒。
“老朱你放心,十幾年前的舊案子,早就沒有證據了,他們能把你怎麽樣?”
朱太太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一邊幫他上藥,一邊絮叨:“怎麽說你現在也是寧城知名企業家,我看誰敢動你……”
朱總突然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指着朱太太身後,“嗬嗬嗬——”
“你鬼叫什麽?”
朱太太一轉頭,就對上一張七竅流血,青白可怖的鬼臉。
“啊!”她尖叫着打翻了藥盤,“有鬼,有鬼呀!!!”
砰砰砰!
大開的門窗忽然被用力關上,窗外一瞬間變得漆黑如墨,整個病房都陷入了黑暗中。
朱太太絕望地尖叫,可她就像是被關在了密不透風的籠子裏,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呼救。
“現在也該讓你們嘗嘗我們一家人的痛苦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房間裏的溫度一寸寸升高,變得炙熱滾燙,周圍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苗肆無忌憚地吞噬着一切,将朱總和朱太太全身包裹,肆意燃燒。
年輕男人眼神狠厲,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染血的斧頭。
老者攔住他,搖了搖頭,“別太過火了。”
男人咬着牙道:“不行,我也要他嘗嘗被砍掉半個腦袋的滋味!”
那個絕望的雨夜,當他奮力推開壓在頭頂的房梁,以為可以救出家人時,眼前閃過的卻是斧頭的寒光。
他永遠不會忘記姓朱的那張臉,這十二年來日日夜夜烈火焚身的痛苦,他要這喪盡天良的兩口子血債血償!
“讓他去吧。”老太太勸住了老伴,眼裏含淚,“就算不為了他自己,也要為了小凱……”
他們的小凱才五歲啊,那麽聰明活潑的孩子,姓朱的怎麽下得去手!
老人長嘆一聲,默許了兒子的複仇。
朱總和朱太太身上的火焰忽然消失了,他們還沒來得及慶幸,就看到男人拎着斧頭,殺氣騰騰地沖過來。
病房裏再度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
門外的走廊上,兩個護士推着小車經過,還在小聲議論,“508的病人今天好安靜啊。”
“就是,前幾天老是鬼哭狼嚎的,大半夜動不動就按鈴,昨晚我夜班,一宿都沒睡好……”
晚上醫生來查房,看看朱總恢複的怎麽樣了,卻發現房門反鎖,敲門也沒人應。
他趕緊叫了保安上來,門一打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房間內的東西碎了一地,朱總和朱太太身上全是傷,兩個人還在互相厮打,臉上帶着不正常的傻笑,好像是……瘋了?
韓默拿到方子後,沒有馬上給裴總,秦總用,而是先派人深挖了這兩位老總發家的生平,還有他們背後那些見不得人的陰私。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外表看起來風度翩翩,道貌岸然的裴總,居然是個色/魔,尤其喜歡年紀小的女孩子。就有人投其所好,誘騙了年幼少女送給他“享用”,其中最小的受害者甚至還不滿十四歲!
還有那個秦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有躁郁症,發起病來六親不認,前兩任妻子都是被他家暴致死,對外還宣稱是因病去世。全家人都為他遮掩,還在積極替他相看第三任妻子。
拿到調查結果後,靈案組成員都氣得牙癢癢,更有人忍不住拍桌,“我們為什麽還要救這種人渣畜生啊?”
韓默站在窗邊,想起江蕪的話,內心破天荒地産生了一絲動搖。
對付這些大奸大惡之徒,人間的律法真的足夠了嗎?
“組長,醫院那邊來電話了。”一個組員蹬蹬蹬跑過來,“醫生說朱永貴和他妻子突然發瘋,互相殘殺,還口口聲聲說病房裏有鬼?”
韓默一怔,聽到組員又問:“如果真是鬧鬼,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用了。”他搖搖頭,不知想起了什麽,唇邊浮起一抹無可奈何的微笑。
這個小江蕪啊……
“組長!”
又有組員滿臉喜色地過來彙報,“我們按你說的,挨個排查那些症狀嚴重的食客,你猜怎麽着?又抓住了幾個在逃通緝犯!”
韓默不由失笑,這些家夥還真是要吃不要命,都通緝犯了,還有心情去打卡網紅美食?
從小區出來後,江荻察覺到江蕪心情不佳,想了想便說:“喂,我請你吃好吃的怎麽樣?”
江蕪問:“什麽好吃的?”
江荻賣了個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然後他就打車帶江蕪去了一家快餐店,餐廳上有一個大大的金色W标志。
店裏有個角落被開辟成了兒童樂園,很多跟江蕪差不多大的小朋友都在海洋球裏瘋跑。
江荻問她,“你要不要進去一起玩啊?”
江蕪小臉皺成一團,“不要。”
幼稚死了!
江荻大笑着把她領到座位上,“你坐在這裏,我去點餐。”
耳邊全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鬧聲,只有江蕪面無表情地坐在小椅子上,顯得和周圍格格不入。
好煩,大傻子為什麽要帶她來這麽吵的地方……
直到一股無法描述的,仿佛帶着金黃色的香氣飄了過來,讓她眼睛一亮。
“當當當,漢堡炸雞薯條,快樂三件套!”
江荻把這些吃的都堆在她面前,帶了一絲獻寶似的殷勤,“怎麽樣,你應該沒吃過這些吧?”
他記得江蕪在節目裏給人直播算命的時候,最喜歡吃那些小零食了。
看她今天這麽辛苦跑來跑去的份上,他就勉為其難,自掏腰包請客好了。
江蕪試探着拿起一根薯條。剛出鍋的薯條外皮酥脆,裏面又有土豆的軟糯清香,上面沾了細細的鹽粒,簡簡單單的調味,卻莫名讓人上頭,一根接一根停不下來。
江荻又撕開一包番茄醬,“蘸着這個更好吃。”
江蕪嘗了一口,瞪圓了眼睛,是酸酸甜甜的!
這些和她吃過的小蛋撻小布丁不一樣,又是另外一種味道,但都比地府的香燭好吃多了。
江蕪像個小倉鼠一樣咔嚓咔嚓,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做人還是挺有意思的。”
雖然有很多讨厭的家夥,但還有好吃的啊!
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圓圓的漢堡,兩只小手努力地抓起,對準,啊嗚一口,卻只咬到了面包片。
江荻差點笑出聲來,還假裝體貼地教她,“沒關系,你手小,一層一層分開吃就行了。”
旁邊座位的年輕媽媽見到這一幕不由感慨,“你對你妹妹可真細心,你們兄妹感情一定很好吧?”
二人異口同聲:“才沒有!”
年輕媽媽噗嗤一笑,“哎呦,我家寶寶要是也有個哥哥就好了。”
接下來江蕪又吃了脆皮炸雞,喝到了又苦又甜還冒泡泡的可樂,心情果然變好了。
江荻光顧着看她吃了,自己還沒吃飽,便起身道:“我再去買點吃的,你坐在這裏別亂動啊。”
江蕪還在跟脆皮大雞腿奮戰,頭也不擡地點頭,“嗯嗯。”
正是高峰期,排隊的人挺多,江荻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打發時間,很快就忘了那邊還有個江蕪在等他。
江蕪喝了一肚子可樂,有點想上廁所,就跳下椅子去了衛生間。
她剛從衛生間出來,就被一個戴帽子口罩的男人從後面抱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餐廳,拐進旁邊一條小巷子裏。
男人捂着江蕪的嘴巴一路小跑,一低頭就發現這個漂亮的小女孩不哭不鬧,只是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下意識地松開手,擠出一個笑臉,“小妹妹,叔叔帶你去找媽媽啊。”
“好啊,那你快點吧。”江蕪一邊說着,一邊抓住男人的衣領,仿佛怕他摔了自己似的。
男人差點樂出聲,他拐了那麽多孩子,從沒見過這麽“配合”的,家長就沒教過她不能跟陌生人走嗎?
他只好接着演戲,一邊往裏走,準備和同夥接頭,一邊跟江蕪閑聊,“你膽子挺大啊,不怕我是壞人嗎?”
江蕪看着他,認真重複了一遍,“你膽子也挺大的,不怕我是壞人嗎?”
“原來你是壞人啊?叔叔好害怕啊。”男人笑得更開心了,還有心情配合江蕪演戲。
直到前方出現了一輛白色面包車,男人拉開車門,把江蕪塞進去,對同夥說,“今天賺了,這小丫頭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江蕪坐在硬邦邦的椅墊上,依舊不哭不鬧,一臉好奇地打量着。
另一邊,江荻好不容易排完隊,端着漢堡辣翅回來,看到空空的桌椅,瞬間吓得魂飛魄散。
江蕪哪去了?
江蕪正在面包車上。
因為她的“配合”,男人也沒像對待其他小孩兒那樣給她下藥,任憑她趴在車窗上看風景。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面包車在一個農家小院門前停了下來。
男人把江蕪抱下車,走進院內。院子裏的女人一見到江蕪,眼睛都亮了,“喲,哪來的漂亮小姑娘?”
“從她一進門我就盯上了。”男人很得意,“跟一個半大小子一起來的,估計是她哥。那小子傻乎乎的,居然敢把小丫頭一個人留在座位上,這不就讓我逮着了?”
女人注意到江蕪不哭不鬧,只是認真地打量四周,不由皺了下眉,小聲說:“不對啊,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你才傻呢。”江蕪突然開口。
天上一只烏鴉嘎嘎叫着飛過,“噗叽”在女人臉上拉了一泡鳥屎。
“呸呸呸!”女人趕緊找地方洗臉去了。
另一個同夥走過來,拉開地窖門,示意把江蕪扔進去,“加上她就差不多夠了,今晚叫三爺來提貨。”
男人放下江蕪,沖她擡了擡下巴,“裏面有寶貝,你敢不敢下去找啊?”
畢竟他是團夥裏專門負責拐小孩的,長得也最面善。她要是乖乖聽話,他倒也樂意多哄幾句。
江蕪很不屑地白他一眼,“幼稚。”然後自己扶着梯子慢慢下了地窖。
男人和同夥對視一眼,終于感到一絲古怪。
這孩子,怎麽好像主動跟他回來的一樣?
江蕪下了地窖,發現裏面還有七八個小孩,男女都有,小的兩三歲,大的七八歲。
見到有“新人”下來,清醒着的那幾個小孩立馬圍上來,叽叽喳喳地問:“你也是被壞人用棒棒糖騙來的嗎?”
江蕪默了默,搖頭。
“那你是被新玩具騙來的?”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一臉懊惱,“他說要給我買最新款的,能變身的迪加……”
說着小胖子嗚嗚哭了起來,“我好想我媽媽,我再也不要跟她鬧別扭了……”
他一哭,其他小孩也跟着哭起來,地窖裏哭聲此起彼伏,吵得江蕪耳朵嗡嗡的。
她忍了又忍,終于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別哭啦!如果哭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麽?”
小胖子被吓得哭聲一停,呆呆地問:“警察?警察叔叔會來救我們嗎?”
“之前沒有,但現在我來了啊。”江蕪一挺胸,對着幾個比自己年紀大的小朋友,卻隐隐有種大姐頭的風範,“只要你們聽我的,我保證大家都能平安回家。”
小胖子眼睛亮了,“真的嗎?好,我都聽你的!”
他沖江蕪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我叫何子睿,小名壯壯,你叫什麽啊?”
江蕪在他的小胖手上捏了一下,高冷開口:“我叫江蕪。”
“你是江蕪?”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沉穩冷靜的聲音,江蕪回過頭,就看到一個約莫七歲左右,穿着成套小西裝,看起來一絲不茍的精致小男生。
他打量着江蕪,不确定地問:“你是那個《降靈》的江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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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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