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熙兒掙紮了幾下, 發覺長兄的力氣太大了,她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軟軟糯糯的告饒, 明明是慌張極了, 卻又一心要讨好:“我和長兄最親近了……一點也不怕長兄。”

小騙子。

顧慎溢在胸口的怒意終是消散了些,他抱孩子一樣抱起幼妹就下了樓。

栀子看到自家大少爺比看到顧二爺更甚,小鹌鹑般站在一旁, 只當自己不存在。

顧慎重新坐在顧二爺的身邊。

他把顧熙兒禁锢在懷裏,和顧二爺說話:“二叔,熙姐兒不懂事, 一路上麻煩您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顧二爺擺擺手, “何況她也沒有麻煩我什麽,我也是到了客棧才發現她在馬車裏待着的。說起來, 她也是可憐, 一天都沒吃沒喝的。”

他伸手捏了捏侄女臉頰,笑着逗她:“我們熙姐兒還是挺聰明的,對不對?”

顧熙兒杏眼眨了眨, 沒有吭聲。

她坐在長兄腿上, 一想到馬上要被送回去燕京, 蔫巴了。

“聰明是有的,就是不肯用到正地方。”顧慎低頭看了幼妹一眼,伸手在馍筐裏拿了個肉包子遞給她:“吃吧。”

他心裏還是帶着氣, 出口的話自然也不好聽。

顧熙兒往外推了推, 拒絕道:“長兄,我吃飽了。”

她無意間碰到顧慎的手, 頓時愣住了, “長兄, 你的手好冰。”

顧慎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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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顧慎身後的胡俞瞅了瞅主子的臉色, 插了嘴:“我們剛出了燕京的地界,就淋了一場暴雨,當時天色暗的厲害,奴才勸大少爺等到雨停了再趕路……但是大少爺不肯。”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大少爺身上淋了雨,手自然會冰涼。”

顧熙兒眼圈忍不住紅了,低聲和顧慎道歉:“長兄,對不起。”

若不是她偷跑出來,長兄也不會淋雨。

“無礙的,我中途吃晚飯的時候已經換過了衣衫。”顧慎無奈的輕嘆:“你乖一點就好了。”

他把肉包子又放回馍筐,和顧二爺商量起要帶幼妹回去燕京的事情。

顧二爺想起侄女撲到他懷裏哭,說什麽也不肯回去燕京。

他到底還是心軟了:“慎哥兒,要不二叔就帶着熙姐兒去臨安城吧……有二叔在,定然能照顧好她。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雖然她喚‘我’二叔,但我拿她也當自己孩子一般看待的。”

熙姐兒念念不忘都要去一趟臨安城,為此都不惜瞞着全家人偷偷的藏在他馬車裏……當然和她單純想去游賞臨安城沒有關系。

他不可能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應該就是她說的,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顧熙兒杏眼亮晶晶的,看向顧二爺的眼神簡直在發光,剛才的沮喪一掃而光。她雙手互搓,直到掌心發熱,然後攏到一起吹了好幾口熱氣進去。

“二叔,您……”

顧慎沒有想到二叔會同意幼妹在這個時候過去臨安城?

他的話剛開了頭,右手就被幼妹用雙手握住了。她手太小了,兩只加在一起才勉強覆蓋他右手的一半。

瞬間的暖意湧上來,顧慎整個人都怔住了。

顧熙兒輕輕“呼”一口氣,“……真的好涼。”

她杏眼彎彎:“但是我可以給長兄暖熱呀。”

“不必。”顧慎聲音有些啞,“你別受涼了就好。”

女孩嬌貴,和男子不一樣,受了涼就是大事了。

“沒關系呀。”顧熙兒松了雙手,重複剛才的動作,再一次給顧慎暖手。

她問道:“長兄,有沒有感覺到你的手暖和起來?”

“有。”顧慎看了幼妹好一會兒,抓她的雙手:“熙兒,我不冷。”

“真的?”顧熙兒擡眼去看顧慎,有些不大信任他。

“當真。”

“好吧。”顧熙兒從顧慎的懷裏出來,坐在旁邊的兀子上。

她有些口渴,要伸手去拿茶壺倒盞茶水喝。

栀子眼明手快,在顧熙兒還沒有碰到茶壺前就小跑過去,給她滿上茶水。

顧二爺看他們兄妹倆相處,心裏寬慰:“若天下兄妹都如你們一般,世上定會少了許多龌蹉嫌隙。”

顧熙兒捧着盞碗喝茶水,笑意盈盈地:“我喜歡長兄。”

像喜歡父親、母親一樣的喜歡。

顧慎伸手去摸幼妹丫髻,唇角微揚。

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二叔,我準備明天一早就帶着熙兒回去燕京。”

顧二爺:“……”

他這個侄子,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只要他決定下來的事情,很難再有改變。

顧熙兒原本還樂呵呵的,聞言茶水也不喝了,轉身拱到了栀子的懷裏。

她委屈又急躁,小腳連着跺了好幾下地:“長兄,我才不要和你回去。”

顧慎語氣淡淡:“由不得你。”

顧熙兒“哇”的一聲哭出來,難過極了:“我再也不喜歡長兄了,再也不喜歡了。”

剛才還說喜歡他,不過須臾就再也不喜歡了。

顧慎眸色暗了暗,看向栀子:“還不帶着你家小姐上去休息。”

栀子戰戰兢兢地應“是”,她到底比顧熙兒高了一頭,素日在府裏也做過粗活。是以,她力氣也足夠半拖半抱的帶着顧熙兒上了樓。

顧二爺心疼侄女,難免埋怨侄子:“熙姐兒還小,你要做什麽慢慢的和她說便是,她總會理解的。何必惹她哭一場。”

顧慎自嘲一笑:“她不會聽我的。”

顧二爺才誇了他們兄妹倆和睦,轉眼間就鬧成這樣,他直想嘆氣。

客棧大廳一時靜默無聲,衆人都沒有言語,只有壓抑不住的咳嗽斷斷續續。

顧二爺回頭去看,很是疑問:“杜虎,我不是讓你在家裏休養咳疾嗎?你是什麽時候跟過來的?我剛才竟然也沒有注意到。”

杜虎是顧二爺的貼身小厮,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倆人處的十分要好。顧二爺無論去哪裏幾乎都會帶着杜虎,這一次實在是他病的太嚴重了,一咳嗽起來都要喘不上來氣。

高大的男人又連着咳嗽了幾聲,喉嚨眼裏發出拉風箱一樣的聲音。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大少爺讓我來的,說我這些年跟着您天南地北的跑,是最熟悉你行事作風的人……找您的時候也容易些。”

杜虎和二爺以前也去過臨安城,且不止一次。路上要走什麽路線,歇息要住的客棧等,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所以,他跟着大少爺出來,一路上都不敢歇息,緊趕慢趕的終于在冀州第一站堵上了二爺。

顧二爺端起盞碗喝茶水,忍不住稱贊侄子:“你聰明還不是主要的,難得的是事事都考慮周全。你才多大的年歲?也怪不得能這麽快找到我和熙姐兒。”

慎哥兒不僅是聰明,他對自己也挺狠的,下着大雨都能馬不停歇。依照這樣的心性,就算今天沒有找到,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天……

他讓杜虎自己找了空位置坐下,又吩咐店小二:“給他上一壺熟水,要稍微熱一些的。”有咳疾的人不能喝冷水,不然會咳嗽的更加厲害。

杜虎給顧二爺道謝,轉身去了鄰桌。

“二叔謬贊了。”顧慎往樓上客房瞄了一眼,好像是聽不到哭聲了。

幼妹哭的厲害,他心裏總是擔憂的,也心疼。

顧二爺現如今也不想再勸說顧慎了,反正顧慎也不會聽他的。

他說道:“你明兒帶着熙姐兒回去也成,但是不能再兇她了,要對她好一些。她年歲還小,又是女孩,嬌氣一些也是有的。你要學着忍耐。

他何時兇過幼妹?最多也就是和她說話的語氣兇了些。

顧慎點頭應下,“二叔,我記下了。”

“還有……”顧二爺停頓了一下,轉身指了指杜虎,“你也要對杜虎多加照顧,他還病着呢,就被你揪來了。”

顧慎也應下了。

倒是杜虎很不好意思,“二爺。奴才就算是病了,也是大老爺們,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顧二爺笑了笑,沒再吭聲了。吃過晚飯後,他去了房間休息,坐了一天馬車,也是累壞了。

顧慎重新喚了店小二訂了幾個房間,他洗漱過後也睡下了。

夜深人靜,整個客棧都陷入沉睡,就只有顧熙兒還在醒着。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原本是下定了決心要去臨安的,但是長兄這一來……好像真的去不成了。

長兄為了找到她,不惜冒雨前行……她再想早早的見到白薇,也不可能不在意長兄……遠在燕京的父親、母親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栀子和顧熙兒是躺在一張床上睡的,她中途醒了兩次,都看到顧熙兒在床頭坐着。

栀子起了夜回來,打着呵欠問顧熙兒:“小姐,您怎麽不睡覺?”

顧熙兒搖頭:“我不困。”

她招呼着栀子躺到床上去,“你趕緊去睡。”

栀子應“是”,還在勸顧熙兒:“早點睡吧,小姐。說不準明兒一早大少爺就改變了主意,同意您跟着二爺去臨安了。”

“不會的。”顧熙兒好歹也是活了兩世的人,對長兄那是相當的了解:“長兄做過的決定是很難改變的。”

栀子“哦”了一聲,苦着臉又睡了。

約五更天左右,顧熙兒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又被“咚咚”的敲門聲震醒了。

是胡俞在敲顧二爺的房門,“二爺,我們大少爺發了高燒……”

他是給主子送水喝的時候發現的,主子臉通紅,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夜裏寂靜,胡俞的聲音和敲門聲就顯得格外響亮。

長兄發燒了?

顧熙兒瞬間就驚醒了,她自己穿好衣衫下床,頭發都還散着就徑直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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