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苗婆子一見到顧慎, 什麽都明白過來。

她心裏突突的跳,茉莉把她抓過來和小姐關在一起時, 她就知道事情估計是敗漏了。

茉莉跟随顧慎進了屋, 随手又關上門。

顧慎緩步走到了苗婆子面前,看了她一眼,又去打量旁邊的柳絮。

他雖然對苗婆子不熟悉, 但終歸有些眼熟,想來應該是在祖母的幕齋堂見過她。

倒是柳絮,他是第一次見, 竟然也覺得眼熟……她皺眉的模樣在某一瞬間和熙兒有些像。

顧慎突然想起了那個紅瑪瑙玉牌。

他記得反面刻了兩字——柳絮。

柳絮雙手手腕以及臉上都抓的血痕淋淋, 又痛又癢的滋味委實難忍。

她怒視茉莉,因為身上難受, 姣好的容顏顯得尤為猙獰可憎, “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麽鬼東西?”然後又去看顧慎:“你又是誰?平白的抓了我至此,意欲何為?”

“你看起來也不像個蠢人吧?”顧慎面對柳絮,絲毫沒有耐性可言。

他冷笑:“你都見到了苗婆子……還問我是誰?”

柳絮驚疑不定, 她扭臉去看身旁的苗婆子。

苗婆子已經跪下給顧慎磕頭了, “大少爺, 老奴該死!”

苗婆子這樣一開口,就變相的承認了所有。顧慎如何聽不出來?也正是如此,他才更氣憤。

“你當然該死。”顧慎周身湧起森冷怒意。“你竟然敢偷換了身在襁褓之中的白薇和熙兒……當真膽大包天。”

他只要一想起熙兒剛剛千險萬難的死裏逃生, 白薇在鄉下過了十多年的貧苦生活……就恨不得立刻弄死苗婆子和柳絮。

不, 弄死她們們也不解他心口之恨。要讓她們活着,然後一日日受淩遲之苦!

“老奴該死!”苗婆子趴在地上, 動也不敢動。

她最開始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想到了有今天, 心裏也一直忐忑不安。虧了心, 連睡個覺都不安穩。

現下被發覺, 居然松了口氣,就好像壓在肩上的擔子被放下了。

“你是宋南嫣的那個解元長子?”柳絮眯了眯丹鳳眼:“怪不得你一進來,我就看你的眼睛和她十分相似。”

她沒少從苗婆子的口中得知顧家的事情,尤其是有關于宋南嫣的。論起來,宋南嫣真是好福氣啊,嫁了如意郎君,還生個有出息的兒子……她一想到這些,就恨的牙癢。

“是又怎麽樣?”顧慎懶得和柳絮廢話,他随手拿出紅瑪瑙玉牌讓柳絮看,“這是你的東西吧?”

柳絮愣了愣,仔細辨認後點頭,“怎麽會在你這裏?”

她記得自己給過苗婆子一塊這樣的玉牌。

顧慎面色沉郁:“苗婆子給熙兒的。”

“熙兒?”柳絮甚至顧不得斥責苗婆子,逮着顧熙兒又開始罵了,“那個小賤人還活着嗎?我對她也算是蠻好的了,最起碼還送進你們家讓她享了十多年福……”

柳絮的話還沒有說完,顧慎一腳就把她踢翻在地。他的拳腳功夫是跟着大舅學的,雖然不精,但素日裏和顧家護衛們過招,十來個還是近不了身的。

他心裏帶着怒火,這一腳是實打實的。

柳絮淩空而起,直直的撞在後牆上又摔下來。

她“噗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顧慎走去柳絮身前,附身看她,是冷漠到極致的表情。

他輕輕啓唇:“你若再敢罵熙兒一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顧慎起身看向茉莉,“找把匕首去。”

“屬下身上帶的就有。”茉莉彎腰從深褐色高筒氈靴裏摸了把巴掌長短的匕首出來。

她朝着柳絮走去,“割她的舌頭這種事情屬下現在動手就行,別髒了您的手。”

她跟在大小姐身邊四年,最清楚大小姐的脾氣秉性,最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

人和人相處,總是有感情的。茉莉自然也一樣,她聽到柳絮如此侮辱大小姐,自然是氣不過。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柳絮看往顧慎和茉莉的眼神裏都是恐懼,她下意識撐着身子往後挪。

“你說的不對。要說誰是瘋子,全天下的人也比不上你。”茉莉嘿嘿一笑,把匕首刷一聲從鞘裏拔出來,明晃晃的刀刃反着光逼近柳絮。

她說道:“你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了,你相當于害了倆個小姑娘的一輩子。我平生最恨自己過得不好,還非要去賴別人的人。而你更過分,你不是賴別人,你是自己過得不好反而去加害別人。”

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柳絮的底細了,真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調查了柳絮那麽久,也只是揀了重要的以及和大小姐相關的消息告訴了主子,別的還來不及說。

“你敢對我動手?”柳絮心裏已經怕了,嘴上卻在逞強:“我要是少一根汗毛,就會有人殺了你。”

她最近傍上了一個男人,有錢有勢的,最主要還喜歡她。

“是嗎?”茉莉滿不在乎:“我就喜歡別人來殺我,多刺激啊。”

說話間,她揪住柳絮的頭發,割了一撮徑直扔在柳絮懷裏。

在柳絮刺耳的尖叫聲中。

茉莉還故意挑釁她:“你數一數,看看那撮頭發能抵多少根汗毛?”

苗婆子在旁邊已經吓傻了。

她反應過來後,連滾帶爬的擋在了柳絮面前,和顧慎求饒:“大少爺,您想知道什麽盡管問老奴,老奴絕無一句虛言。只求您饒了她。”

她涕淚橫流,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茉莉轉身去看顧慎,等他的示下。

顧慎擺了擺手,“我留着她還有用。”

茉莉“嗯”了一聲,退去了顧慎身後。

顧慎心裏一直藏着件事情,是必須要問出口的。

他這次問的是柳絮:“你和熙兒是什麽關系?”

他心裏大概已經知道了,卻不死心。

他根本想不通為什麽熙兒會和眼前這種女人有關系?

“我生下了她。”柳絮語氣很不好,她連承認自己是顧熙兒的娘親都不願意。

“熙兒的父親是誰?”

柳絮惡狠狠地:“不知道。”

顧慎俊眉一皺。

苗婆子始終在注意顧慎的臉色,趕緊出口替柳絮解釋:“我家小姐沒有說謊,她确實不知道是誰。”

顧慎閉了閉眼。

他不知道熙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會是個什麽樣的狀況……應該很糟糕吧。

她被顧家養的任性又驕傲,十足的大家閨秀姿态。這對她來說,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主子?”茉莉看顧慎久久不說話。

“我待會和胡俞先回去。”顧慎交待茉莉:“你待會兒找一輛大點的馬車。等天亮之後,把苗婆子、柳絮還有其他幾人一起塞進馬車,帶回去顧家。”

他停頓了下,把懷裏的折疊木扇拿出來,“你把這個東西交給寧讓。囑咐他打開扇葉下端的木質小鎖,裏面藏的鈎吻盡數喂給柳絮。記得告訴他再想些辦法別讓柳絮立刻死了,不管他給柳絮吃毒藥也好或者是別的,都無所謂。總之,柳絮現在還不能死。如果他做的好,木質這扇就賞了他。”

依據寧讓介紹鈎吻的毒性,服下它的人定會痛苦而死,無論你中間做過什麽補救措施。

所以寧讓延長柳絮命,無疑是會讓她活的比死更痛苦千倍。

柳絮一張臉慘白。

她幾乎吓得魂不附體,“你們不能這麽做……不能啊……”

宋南嫣那樣直來直去的人,怎地生出心腸九轉十八彎的兒子,簡直可怕的像魔鬼。

茉莉聽明白了顧慎的意思。

她伸手接過來折疊木扇,“您放心。寧讓興許別的做不好,但給人使毒,或者怎麽去折磨別人……他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寧讓整天無所事事,研究的就是這個。

“為什麽不能?”顧慎臨走之前和柳絮說了最後一句:“我這個人,一貫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你既然用鈎吻暗害熙兒,那你也嘗嘗鈎吻的滋味吧。”

“不一樣啊……”柳絮撕心裂肺的喊:“小……”

她想起來顧慎的警告,又改了口:“顧熙兒不過是聞一聞鈎吻的氣味,我是吃下去啊!”

她真的會死掉!

顧慎已經不搭理柳絮了,他又吩咐茉莉:“吵吵鬧鬧的不成個體統,你把她的啞穴點了吧。”

白薇和熙兒互換身份是大事,父親和母親必須要知道。隐瞞不過去,也沒法隐瞞。

他得先回去和他們說一聲,以免母親太激動再傷了身體。而且以父親、母親對熙兒的寵愛,除了他去說明白,只怕是柳絮等人到了跟前,他們也不會相信。

茉莉應了“是”。

顧慎帶着胡俞回到燕京城顧家的時候,天還沒亮。

顧慎翻身下了馬,囑咐胡俞把馬拴好,一個人直奔母親的瑤光院而去。

他向來不是畏手畏腳的性子,但是都到了瑤光院門前,卻罕見的猶豫起來。

顧慎記得熙兒這會兒估計是搬到母親院子裏來住了……他要怎麽做才能不傷害到她?好像沒有兩全的法子。

柳絮想出嬰兒互換這個計策時,就沒有給熙兒留回旋的餘地。

顧慎到底還是敲了門。

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

顧程明和宋氏都在,夫妻倆穿好衣衫,在堂屋見的長子。

顧程明問道:“你怎地這時候過來了?是有什麽急事嗎?”

顧慎沒回答父親的話,卻反問:“熙兒住在哪間屋子裏?”

“西廂房。”宋氏打着呵欠,“我和你父親擔心熙姐兒,守了她大半夜,才睡下不久你就來了。”

顧慎薄唇緊抿。

他拳頭握了又松,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

燭火閃耀,散發溫暖橘色的光。

顧慎到底還是開了口:“母親,熙兒……她不是我的嫡親妹妹。那個住在青溪縣的白薇才是。她們倆還是嬰孩的時候就被人調了包。”

“你胡說什麽?”宋氏秀氣的眉頭皺起:“我生下的孩子,難道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母親,我從不妄言。”顧慎深吸口氣,“您先別急,我慢慢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您。”

宋氏很清楚長子的性情,也能看出他神色裏的認真。

她喘氣都困難起來:“慎哥兒,我不信。”

顧程明趕緊給妻子順胸口,又斥責長子,“你母親身體不好,你要是敢吓唬她?你看我不收拾你!”

“父親!”顧慎撲通一聲跪在了顧程明和宋氏面前:“這種事情……我如何敢胡說?!”

顧程明的臉色也變了。

他看了顧慎好一會兒,又去看妻子,心跳的極快。

他聲音發澀:“你說。”

顧慎一五一十把自己調查到的,全部說了出來。他說的那樣認真和詳細,根本不可能是假的。

宋氏聽完,當場昏了過去。

顧程明也是雙手發抖。

他抱起妻子往內室走,又讓顧慎去請大夫過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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