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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淨手術室內,主刀醫生神情嚴肅認真,一絲不茍,外科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良久,他擡起臉,點頭示意。
手術結束,在場所有醫護人員都松了一口氣。
脫去無菌衣和手套,洗手池前的兩位醫生一左一右。張江瑜口罩下的聲音微悶:“程醫生,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沒事,你趕緊回去吧。”程安遠答道。
張江瑜應了一聲。潺潺水流從他的指縫流過,十指修長有力,指尖圓潤粉白。
從限制區走到半限制區,一套流程做完,張江瑜換好鞋離開,身穿白大褂,鼻梁上多了一副金框眼鏡。
——要回來一起吃晚飯嗎?
39分鐘前的短信,來自“江袅”。
張江瑜連軸轉了整天,現在距離晚上19點還差2分鐘。
如果不是看到小姑娘給他發的短信,他怕是要忘了她沒鑰匙,就這麽在他家待了一整天。
出了電梯,剛從病房裏出來的護士與他迎面撞上。
“張醫生,那邊有個病人說是你的朋友。”護士說完立刻給他指了個方向。
張江瑜淡淡地“嗯”了一聲,随即走了過去。
幾分鐘後,他叩響半敞的房門:“鐘渺。”
靠在椅子上坐着的那位病人一見他就彈起身:“那醫生騙我!說你下班了。”
話出,張江瑜捏了捏眉心,道:“臨時加了臺手術,剛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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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反正你來得正好。”說着,鐘渺就一副要把臉湊過去給他看的架勢,“幫我看看,我這手術做得怎麽樣?”
已經從別的醫生那了解過情況的張江瑜瞥了他一眼,然後冷淡地推開他:“小手術,很好。”而且是拔牙的小手術。
“那就好。”鐘渺這才定下心來。
張江瑜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一刻也不耽誤:“走了。”
“哎?”鐘渺拉住他,“不喝一杯去?”
話音剛落就被拒絕:“不去。”
“大博士你……轉性了?”鐘渺難以置信地吐槽他。
“用了抗炎藥還喝酒,等着半夜再跑醫院?”此時的張江瑜俨然是老幹部風格,不茍言笑。
“哎不是,大不了去了不喝酒嘛。”鐘渺幾天沒去心癢得不行,準備再說動說動,“現在流行朋克養生,比如酒裏放枸杞啊,特別是那什麽可樂加枸杞,健康又養生。”
聽到這話,張江瑜一反之前的嚴肅,輕嗤一聲:“喝酒就喝酒,可樂就可樂,還泡枸杞。”
見他這樣,鐘渺頓覺遺憾,摸着下巴打量起他,“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
“做醫生,年紀大點好。”張江瑜接過話來,金屬質地的鏡框精致纖細,流露出穩重的氣息。
鐘渺搖搖頭:“不,我是想說你看起來才二十出頭。”
張江瑜:“……”
望着張江瑜行色匆匆的背影,鐘渺抱胸倚在門框上,覺得不可思議,随口嘟囔:“啧,這麽急着回去,家裏藏着人不成?”
他随意地踢踏着锃亮的皮鞋,自己都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逗樂了。
誰都可能金屋藏嬌,唯獨這張江瑜是絕對沒可能的。兩人做朋友這麽些年,這人不是潛心科研手術,就是泡吧蹦迪。偏偏這兩件事在他身上同時出現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并且多年來保持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騷操作。
讓鐘渺失望的是,今天的張江瑜和往日不同,回家回得很急。
他一打開門就聞到了一陣濃濃的肉香味,不禁驚訝于小姑娘廚藝不賴。
“咦?張醫生你回來啦?”江袅聽到動靜後從廚房探出腦袋,眉梢是毫不掩飾的欣喜。
張江瑜剛準備應聲,就聽到微波爐傳來的一聲“叮”,忍不住感嘆小姑娘也真是周到。
等等——他冰箱裏都沒有雞肉,哪來的炸雞味?興許是錯覺?
直到他看到江袅拿着外賣包裝盒走了出來,模樣格外熱情。
張江瑜:“……”他就不該抱什麽期望的。
“怎麽了?”全程不知曉的江袅擡起頭,一臉真摯地看着他,“張叔叔不過來吃嗎?”
她身形窈窕,穿着昨天那天牛仔短褲,雪白的大長腿慢悠悠地晃蕩着,大有一點輕松自在的意味。
張江瑜在牙縫裏擠出“沒事”兩個字,拉開椅子坐下:“今天天氣很好。”
“是啊。”江袅沒去思考他話裏更深一層的意思,将一次性手套分給他,“太陽很好,衣服很快就幹了。”
張江瑜:“……”
江袅說得有板有眼:“張叔叔,這家炸雞評業界價最好,你嘗嘗。不過,你要是早點回來的話還能吃到最新鮮的,可惜你回來晚了,只能吃二次加熱的了。”說完,她頗為遺憾地看了他一眼。
他直接忽視了後面那句,問:“你怎麽填地址的?”
“自動定位啊,而且這麽大的別墅立在那兒想找不到都難。”江袅很愉快地将炸雞腿塞到他手上。
多年沒有吃炸雞的張江瑜:“……”
自來熟的厚臉皮大概是能傳染的,雖然她沒發現他也是那樣的。
這頓外賣晚餐吃得還算順利,張江瑜又問了問她傷口的情況,江袅一一回答,乖得不得了,大有十四歲那年大兒童的意思。
只是,收拾完桌子,她乖乖地喊他:“張叔叔。”
“嗯?”張江瑜剛坐到沙發上解了一粒襯衣紐扣。
“我想回去一趟。”大兒童捏了捏衣擺,用着相當真誠地目光與他對視,“昨天我什麽都沒帶出來,回學校還得坐飛機…”說到後面,她的聲音小了許多,大抵是牽出了什麽不好的記憶。
張江瑜沒立刻給出答複,那副金屬鏡框和淡金紐扣在一起有說不出的合适,微暖的頂燈照下來将他鏡片下的眼窩勾勒得愈發深邃。
半晌,他開口:“就現在去吧。”
等江袅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
她下車的時候,男人話不多:“自己多小心。”
“嗯。”她穿着昨晚那套衣服,沾了炸雞香味,還有他家洗衣液的馨香味道。退了回去。
目送完小姑娘,張江瑜将車發動,輪胎緩緩滾動。
半分鐘後,小區監控錄像裏顯示這輛車又倒了回來。
他沒走。
熄火靠邊停。手剛剛放下來,胳膊肘就碰到了堅硬而冷感的金屬物。他蹙眉看過去,是他的保溫杯。下車時急着回家就忘了拿。
他擡首遠遠地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着。于是拿起保溫杯打開杯蓋喝了一口,暗色飲料滑進喉嚨口,甜味充斥着鼻腔。
手機鈴聲響起。他掃了眼,拿起接聽。
電話那頭的人喝了個伶仃大醉,自顧自地嚷了一大堆,最後哇哇大哭起來:“多情總被無情…無情什麽來着?”
張江瑜嘴角一抽,給予提醒:“惱。”
“對對對,多情總被無情惱!不愧是出國來的大博士……”對方再次滔滔不絕起來。
張江瑜坐在那兒聽他絮絮叨叨完,中途時不時留意遠處那扇門,問:“長生,你在哪?”
“海上漂流!”薛長生不假思索道,聲音也大了不少,“你來不?在船上。”
張江瑜剛想答“我今晚沒空”就看見門透出一絲光亮——逐漸變寬,推出一個行李箱……隐約有人聲遠遠傳來。
“薛長生你別喝過了,我還有事先不聊了。”他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
“喂、喂喂喂——”喂了好半天,醉醺醺的人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挂了電話。薛長生喊來服務生又加了一瓶白的、一份大蟹。
江袅又從阿姨家出來了,比上次好那麽一點,她還拖了個行李箱,證件齊全。
“你現在很能耐是嗎?我和你姨夫路都給你鋪好了你不要……”站在門裏面的中年婦女一身富貴打扮,指着江袅的鼻子滔滔不絕,最後更是罵了起來。
不知提到了什麽,江袅臉色變了變,拉着行李箱轉身就走。
正全程注視着的張江瑜手扶上了方向盤。
三秒後,江袅的阿姨芮惠芷意外探到了暗處那輛低調的轎車,呵聲:“好啊,原來是早就攀到了外面的野男人。”
江袅聽了臉上的表情一僵,正好和那位搖下一半車窗的“野男人”四目對視上。
身後的芮惠芷:“江袅你只要再邁出一步,以後就別哭着回來找我!”
話出,江袅就拉着行李箱走了,用力時扯到右肩的傷口,痛得她直皺眉。
對嚴重傷害過自己利益的人,芮惠芷向來是不留情的,象征意義上地裝作痛心地告誡幾句後“砰”一聲把門關上。
江袅走到那輛轎車前,聳肩苦笑:“好歹帶了點東西出來,證件都有了。”“上車。”張江瑜眸光複雜。
若要追溯到過去的四年,他們年齡差擺在那兒,誰也沒有過分關注過誰,算起來關系比萍水相逢要親近一點,又比熟人差一點。
恰恰是這種和她半熟不熟的關系的人在她再次無家可歸的時候告訴她:“我不介意多收留一個會訂炸雞外賣的房客。”
江袅坐在副駕駛上嬉笑一句“房東好”後仰臉往車頂看,眼睛拼命地眨。
回去的路上,雙雙沉默無言,月光靜寂如銀輝,出門時候紮好的頭發軟軟地披散在裂了傷口的肩頭,有了遮擋不至于讓那窄肩太單薄。
直到兩腳落地,江袅才擡頭看向張江瑜,聲音略啞:“一個十四歲,一個十八歲,相隔四年,落個相同的境遇。”趁着他還沒開口,她笑問:“房東,以後的房租怎麽交?”
張江瑜還在想着怎麽不讓小姑娘太難過就聽到了那句問房租的話,已經斟酌過的安慰話悉數收了回去。擡手蹭了蹭高挺的鼻梁,裝得還挺像那麽一回事:“我也沒收過房租,具體你看着辦交。”
兩人一左一右走着,經過路燈影子又被拉長。江袅的神色突然有那麽幾分不自然。她的表情轉變得太快,張江瑜順着她盯了很久的方向望過去。
手邊的燈柱上貼了一張小廣告。在看清上面內容的那一刻,他的笑容也凝住了。
——青春荒唐不負你,全套包夜八百起。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随機掉落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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