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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十多年的運動員進行曲, 可能不離開校園就會一直聽下去。星期一照例升國旗儀式, 第一節課下課就得強打着睡意全體往操場走。
已經有不少高三的學生開始互相在校服上留簽名了,陳釉看到走在前面一排的學生校服上都是各式字體的留言,覺得很有趣很有意義,不由會期待這種風氣什麽時候能流行到他們班上。
一步入高三就會覺得時間以平常的三倍速度飛逝, 沒有給任何人足夠的準備時間, 反應過來時就發現已經十一月了。邁入冬季後每個人的睡眠時間都嚴重不足, 走路時眼下都挂着或深或淺的烏青,眼皮沉沉, 随意找個地方一靠便可就地補一覺。
林晗打了個哈欠, 怏怏地對陳釉說:“我昨晚……寫卷子寫到兩點,太累了直接穿着衣服倒床上睡着了……我媽叫我起床時, 我總感覺我就睡了幾十分鐘……太崩潰了……”
陳釉何嘗不是呢?對于她們這種只能靠努力掙紮在中等水平的學生,時間真的太不夠了。高三的考試密集頻繁,通常是你還沒從上一次成績的悲喜中緩和過來, 又要面對一張新試卷的蹂躏。不過還好, 大部分學生已經習慣了起起伏伏的壓力, 陳釉經常開玩笑說:“以前我高一考低分哭得有多傷心, 現在就有多坦然……”
學校對上操沒有什麽嚴格規定, 不會要求一個班排好隊再下去,大家都是自己走自己的,只要到了操場排進自己班的隊伍就行。
陳釉跟林晗互相攙着手無精打采地往操場走,活像兩個踱着鬼步的僵屍。
林晗稍微來了點精神,開始東張西望地望前後左右的人群, 她突然轉回頭疑惑地問陳釉:“哎陳釉,我怎麽覺得有些奇怪啊……就是,後來都沒看到你和陸鮮衣說過話了?還是我的錯覺?”
陳釉知道她肯定是在哪個方位看到了陸鮮衣才突然問的,漫不經心地回答:“沒有啊,挺好的啊……沒什麽事就沒必要說話啊,大家都挺忙的。”
“不對啊,”林晗好奇心非常嚴重,“以前你們見了面都會打個招呼的,但是現在感覺……就是不一樣了……”
陳釉無奈:“這不還沒見上面嗎……”
林晗頓了頓,側頭靠近她的耳朵:“嗯……他就在我們後面……”
……這下确實啞口無言了,陳釉翻了個白眼,假裝沒聽見,繼續目視前方往前走。林晗讀不懂此時的氣氛,還回頭伸手架在陳釉肩膀上對後面的人揮了揮:“HI!陸鮮衣!”
陸鮮衣對于上操這事從來都不急,慢洋洋的,今天上完廁所後發現液泡早就不見了,只好自己一個人插着兜往操場晃蕩。一開始他的視野裏根本沒有陳釉的,也不知道怎麽的,走着走着一擡頭,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兩個多月沒說上話了,他着實領略到了女孩子認真生起氣來的威力。也不是沒想過主動去求和,無論是在教室裏,走廊上,還是放學路上,都有很多次擦肩碰面的機會,只是每次他一做好準備靠近她旁邊,她就很敏銳迅猛地躲開。
就像現在,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後腦勺,他料想得到她一定不會回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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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林晗回頭和他熱絡地打了個招呼,于是他友好地微笑,對她點點頭。
之後他依然盯着陳釉的後腦勺,心裏默念着“能不能回個頭啊姑奶奶”。陳釉十月份的時候把頭發給剪短了,長度剛到肩膀上面,他記得那天她晚上來到學校,到教室後面扔垃圾路過他旁邊時他第一眼還沒認出來。後排的幾個男生都誇她短頭發挺清爽好看的,他也想誇,但是她沒給他這個機會。
這不是陳釉第一回剪短發,小學也剪過一次,只不過剪完比這次短了很多,因為抱怨同桌那個男生太調皮總是玩她頭發,一氣之下就給剪了。頂着新發型去學校的第一天,陸鮮衣就指着她大笑:“你怎麽剪了個男生頭啊哈哈哈哈哈!”
那會兒陳釉好像也生氣了,陸鮮衣回憶。當場就哇哇大哭,說再也不跟他好了。
然後呢?放學後,還不是好好地在路上一起看《知音漫客》,一起分辣條?
陸鮮衣也開始明白,原來女孩子并不是永遠那麽好哄,也沒有義務永遠為自己做到一哄就好。
到升旗結束,禮畢回到班上,陸鮮衣的第10086次嘗試與她說話,依舊宣告失敗。
第二堂課是小美的物理課,從他拿着一垛試卷眉毛倒豎、表情猙獰地從窗邊走過時,所有同學都料想到上回小考的成績一定是不夠理想了。
進教室,緊閉前門後,他把卷子往講臺上一拍,語氣冷峻:“運動學都忘光了是吧?力學都不會做了是吧?基礎的受力分析都不會了啊?平時讓你們多記記定理多搞搞基礎就是不聽!光做難題有什麽用,一味地好高骛遠,你們基礎牢固了嗎就想着插翅膀要飛了?!你看看你們這次考的!就你們這個水平,高考還早得很!”
底下一片死寂。
小美可不管,立刻攤開卷子開始報名字和分數:“90分滿分,你們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劉致遠,啊,物理課代表,還不錯,全班最高,85分……”
怎麽聽着就那麽別扭呢,後排男生齊齊發出小聲的哄笑。
“……趙一峰,81;唐祁,81;陸鮮衣,82……81分以上的就這麽多!你們看看你們的水平,差到什麽地步了?!這卷子難嗎,難嗎?!”小美激動得反手用骨節敲着講臺,發出砰砰的響聲。
底下有幾個不怕死的,低着頭竊竊私語了句“難死了”,還好小美只顧着生氣,沒聽見。
“下面都是81以下的了啊……鄭永,75;林晗,72……”
陳釉手裏把着晨光筆芯的包裝袋不停地撕來撕去,靜待死期,她知道自己這次考得不好,高一高二的很多基礎定理都沒記牢,猛地一考她大腦都是空白的。有時候她在想,對于高三的她來說,或許最痛苦的不是面對試卷上紅顏色分數,而是在等待老師報分數的那段時間,在通知欄上新貼的排名表上看到自己每一科成績的那個瞬間。
“陳釉,68……”
剛好,到她時,手裏的紙也全被她扯爛了。她站起來小步走上講臺,沒敢看小美,伸手接過卷子快步回到了座位。
令她沒想到的是,小美卻說:“這個,陳釉同學啊,最後幾道綜合性大題做得還是不錯的,非常規範,一看就是上課的時候認真聽過我講課的……你們那些後排的所謂學霸啊,下課好好看看她解題時怎麽寫的,那就跟參考答案一樣标準。你們啊,雖然有的人解題是厲害,但是步驟寫得太馬虎,遇到挑剔一點的改卷老師保證把你分數都扣光了……你比如,我是不是強調過很多回,一定要在寫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相等前先寫個‘根據牛頓第三定律’所得?你們後排的看看自己的卷子,有幾個寫了!啊?!你用老祖宗的東西,你得尊重人家,不标明是他說的,回頭晚上你們睡覺,他去找你們!”
笑聲中,陳釉漲紅了臉,翻到試卷背面,看到小美雖然把她算錯的答案圈了出來,但還是在底下留了“步驟非常标準,繼續努力”這樣一句話,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感動和溫暖。
卷子發完後,小美又恢複了嚴肅認真的表情,不急着上課,先說道:“上課前啊,我準備先找幾個人上黑板來回顧一下力學運動學的相關定理和基礎做題方法……我發現我不去抓,你們就不重視,這怎麽行呢?對吧?”
嘩啦啦,一陣翻書聲,全體同學都警鈴大作。這種毫無征兆的突然襲擊簡直如同橫來的自然災害,畢竟平時大家都覺得簡單基礎的東西随便看看,能大致想起來就行,這要是專門被拎上去準确無誤地默寫出來,好像比做一整道綜合性大題還難。
小美冷酷無情,根本不給他們準備時間,開始叫第一批上黑板的人:“課代表上來寫一寫,寫牛一牛二牛三的完整內容;鄭永上來寫,寫簡諧運動回複力的公式;陸鮮衣,畫一下常見的斜面物體受力分析……再上來一個……陳釉吧!上來寫常用的天體運動公式。”
陳釉覺得大腦有一道閃電橫劈而過,什麽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算是吧。偏偏就找上了她,偏偏還是寫天體運動公式???她猶豫地站起來,感覺自己渾身骨頭都在劈啪作響,心裏不停回想開普勒第三定律是怎麽寫的,萬有引力定律又是怎麽寫的,衛星繞行速度和周期的公式也要寫嗎?第一第二第三宇宙速度不會也要寫吧???
走上講臺,拿了粉筆攥緊手裏,如上刑場般悲壯凄涼。
先上去的那三個人把四分之三的黑板都占了,剩下的一塊留給她,還是在陸鮮衣旁邊的位置。她緊張地深呼吸一口,擡起手開始一邊回想一邊寫。
小美在後面說風涼話:“都分開來一點啊,各寫各的……寫快點——這又不是什麽難的東西,對你們來講不就是分分鐘搞定的事嗎?沒什麽好想的,寫快點啊,一會還要找人上來寫,別耽誤他們時間。”
一聲聲催促,跟催命似的,陳釉抖着手硬着頭皮寫了兩個公式,然後對着黑板發呆祈求小美放過。
小美定是不會放過的了,瞥了她一眼暗示道:“常用公式啊,我在課上強調過的都要寫……比如衛星繞行速度和周期公式啊,各個宇宙速度是多少啊,也得寫……”
另外三個人基礎都比她好,內容也比她簡單,很快就寫好了,陸續都還了粉筆回座位了。陳釉用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陸鮮衣,他也寫完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還不下去。他寫得很全面,每種類型的都兼顧到了,堪稱标準答案。陳釉回頭,用粉筆在黑板上蹭,慢悠悠地寫出“V=”“w=”和“T=”,然後就在努力思考每個等號右邊的內容。
這時小美晃到教室後排和學霸們聊天去了,陸鮮衣用粉筆輕輕點了點黑板吸引陳釉的注意,陳釉沒反應過來,他又“噗嘶”了兩聲,她這才聽見,疑惑地微微偏頭看了過去。
只見他細瘦的手指,握着粉筆,在他倆中間空白的黑板上迅速寫了個很小的“(GM/r)1/2”。陳釉本來一下子有了得救的喜悅,轉回頭又想,給她提供幫助的是陸鮮衣啊,她要是接受了不就是認慫了嗎?!便冷着臉沒理他。
陸鮮衣傻眼了,又很小聲地“哎”了幾次喊她看過來,繼續在空白處快速寫下“(GM/r^3)1/2”和“2π(r^3/GM)1/2”。
快寫啊!等小美聊完了就沒機會了!陸鮮衣急得跳腳。
陳釉閉了閉眼睛睜開,呼出一口氣,轉身,把粉筆往粉筆盒裏一扔,大步走下臺回到了座位。
陸鮮衣孤零零地愣在黑板前,根本沒來得及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做出反應。他手握成拳挫敗地嘆了口氣,偷偷回頭看了眼小美,發現他還在笑嘻嘻地和課代表交流題目,便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剛才寫的三個公式左邊都添上相應的符號和等號,再快速用手把陳釉那邊的三個未完成公式抹掉,為了防止小美看不懂,還刻意在自己答題的範圍和幫陳釉寫的公式中間豎直畫了道分割線。
一系列極限操作,風風火火完成後他才放心地歸還粉筆回到了座位。
這會小美才反應過來黑板上的四個人都寫好了,結束了與得意學生之間的學業交流,調侃着走回講臺:“沒想到是陸鮮衣同學最晚寫完啊,說明基礎還不是很牢,回頭自己也好好複習複習啊……”
“好,那我們來看看每個同學的答案,”小美從盒子裏挑出一支紅筆,開始從左向右一個一個地批改,前面三個改得都很順利,除了一些書寫上的小毛病,基本上都被他認作是優秀答案,改到陳釉的答案時,他愣在那塊黑板前,“嗯……只寫了兩個公式嗎?另外幾個不會寫啊?”
陳釉垂着頭,不願意說話。前排的學生都很善良,提醒他:“老師,還有三個公式在左邊。”
小美這才注意到分割線旁邊的三道公式,簡單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嗯……還行,但是這每個字母的含義沒标,應該标出來,算半對吧。宇宙速度沒寫……那這樣吧,這個陳釉同學,把三種宇宙速度,各抄50遍,回頭交給我。”
一個50遍,三個就是150遍。本來還有另外的150遍,只不過她得“高人相助”,幸免于彼難,但她老是覺得心裏堵堵的,她覺得自己是因為免掉的那150遍勝之不武才會這麽難過,卻又覺得,根本原因可能還是因為幫自己的是陸鮮衣。
曾在無數個發呆的瞬間警醒自己不要再和他有所牽連,只有徹底切斷了才能真正地往前看。可當剛剛這一切發生在眼前,她發現自己,哪怕是望着他握着筆寫字的手,心裏都會沒出息地,再次淪陷。
下課後,陳釉站在走廊裏,攔住從後門走出來的陸鮮衣,定定地看着他,說出了這兩個多月以來和他說過的第一句話:“謝謝你幫我,雖然我沒打算接受。”
陸鮮衣面上閃過一刻來不及做準備的驚喜,擡手揉了揉眼睛,蹭過眼角的淚痣,笑着反問:“我幫你那不是應該的嗎?”
陳釉擡起的手垂到身側,問他:“作為朋友?”
陸鮮衣微張着嘴沉默了半晌,然後拉着她的衣袖走到走廊的外牆邊,小聲說:“我們好好聊聊吧。”
陳釉學李勝男的風格,雙手抱胸冷漠地問:“聊什麽?”
“我吧……挺不成熟的,性格上有很多缺點,我都知道,”陸鮮衣徐徐開口,“我不知道我這麽說你明白沒有,就是一開始我看到你寫的信時,我是很無措的,我覺得我不值得你喜歡。”
那天陳釉跑開後,陸鮮衣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上多出來的信封,看到信封上神神叨叨的那幾句話,還在猜這孩子又跟自己玩什麽游戲。擡頭望了眼飛得安然無恙、自在悠然的孔明燈,他才放心地低頭拆信封。一拆信封,把信一讀,他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不停掐自己,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這麽多年一直以朋友相處的人,突然對他說喜歡他?
不是說覺得無法接受,只是在他的認知裏,從來就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小學兩個人互相打鬧争搶一臺游戲機時,他沒想過;
初中她痛經到癱在凳子上起不來,被他背着送到醫務室時,他沒想過;
高中他跟她說自己有了喜歡的人時,他也沒想過……
好像陳釉是他生命裏一種自然而然的存在,和她待在一起時他沒有壓力,所以喜歡和她待在一起。至于他有沒有花過一分一秒思考過自己對她的這種情感屬于什麽類型,他的答案是沒有。
因為太過細水長流,像日食三餐般自然習慣,他對陳釉的感覺是無痕隐形的,只要朝暮見面就好,不會去想其他。
“我不是在說什麽我只把你當好朋友啊,你別誤會,”陸鮮衣立刻轉身直視她,擡手作發誓的手勢強調道,“後來我想了許多,我覺得我很智障啊,怎麽這麽久都沒感覺到呢?你跟我說了之後,我再往前回憶,才發現你表現得已經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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