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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釉的噩夢從上學期考試周結束的全班聚會開始。

這世間的每件事情都有蝴蝶效應, 當初的一個小小選擇, 可能會對往後的人生軌跡都有很大的影響。陳釉常常想,若是當時沒有參加那個聚會,這一切肯定都會不一樣。

班上幾個會玩的男生租了一間三層別墅供全班同學轟趴。陳釉性格慢熱,又從沒有過集體轟趴的經驗, 全程都緊跟着柯以柔, 她玩桌游就跟着她玩桌游, 她去唱歌就跟着一起去唱歌。

大概是接近飯點時,柯以柔接到電話, 他男朋友從松江趕過來接她走。

陳釉下意識地問她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走。

柯以柔滿心都是要和男友相見的喜悅, 迫不及待地在門口換鞋,解釋:“他就在門口等我了, 我晚上不回宿舍了,你結束了跟女生一起回宿舍就行啦!”

柯以柔性格大大咧咧,聚會的經驗不少, 不會多想, 所以就安慰陳釉放開來玩。

陳釉絕望地看她關門逃之夭夭, 心想要不自己也先回去算了。

把想法告訴正在客廳裏玩狼人殺的同學們後, 他們都挽留她:“好歹吃完晚飯吧!他們在廚房裏忙活好久了呢, 又有火鍋又有燒烤……吃完飯再走!”

盛情難卻,而且這時候執意要走會顯得自己很不近人情,陳釉嘆氣,還是無奈地決定再熬一段時間。

無聊不知道玩什麽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角落打開手機找陸鮮衣聊天:“我們考完了, 在轟趴……但是桌游什麽的我都不會玩,關系最好的室友也走了……一會吃完飯我就回宿舍了。”

消息發過去好久都沒回音,陳釉翻相冊找到之前保存的他的考試安排表,他下午确實有一場考試,但這會兒應該是已經考完了。雖然疑惑,但她還是撇撇嘴,把手機收回口袋,想着他忙完了應該會回。

晚餐确如他們所說,豐盛至極。大大的圓桌子上擺滿了菜,甚至很難有空位容納碗筷。陳釉默默坐到最不起眼的角落,旁觀着同學之間她無法理解的熱鬧與狂歡。

就在她斯文地獨自夾菜品嘗時,譚琛一手拿着空杯子一手拿着酒瓶走到她面前,用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對她說:“陳釉!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對,我太小氣太卑鄙……我呢,敬你一杯,請求你的原諒!”

說完他就往陳釉的杯子裏倒了半杯紅酒,再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滿上,毫不猶豫地,擡手一口悶光,然後注視着她,眯着眼睛友好地笑。

在場的人都歡呼鼓掌:“班長是個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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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真誠,但陳釉內心充斥的厭惡一分都未減,她冷漠地看着他,婉拒:“我不會喝酒……”

坐在她對面的幾個男生都“籲”了一聲,失望地嘀咕:“不給面子……”

譚琛揚起的嘴角抽了抽,表情尴尬地說:“我知道我之前做得太過分了,你一下子原諒我很難,但是……今天大家都考完了,又是我們大學生活的第一次集體聚會,都高興,你就當喝一點敬所有同學了,行嗎?”

幾個女生也勸她:“對啊陳釉,這紅酒度數不高的,喝一點沒事,我們都喝了!”

陳釉低頭閉眼糾結了好幾秒,才無奈地擡頭,握住杯子,牽強着說:“那我喝一半吧,就當給所有人敬酒了。”

她站起來,在所有人興奮的注視中仰頭把酒杯送到嘴邊。她慢慢地喝,桌旁的其他同學都有節奏地叫好。差不多覺得一半喝完了,她剛準備把杯子拿開,譚琛一把沖上前握住她的手把剩下的酒也送進她嘴裏。

說是送,其實說是灌進去的更準确。陳釉被嗆得咳嗽不止,皺着眉憤怒地看着他:“你幹什麽?!”

譚琛“嘿嘿”笑了笑,眼含歉意:“也就一點點,你喝完了,大家都高興……”

“是不是?!”他轉頭看向同學們,一臉邀功的表情。

其他人都點頭大笑:“是是是!就一點點,喝完就不喝了!”

如果不是怕掃了無辜人的興致,陳釉真想猛扇他一巴掌,但還是克制住了。她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面無表情地坐下來。譚琛也悠悠地回到自己座位,宴席的狂歡像無事發生般繼續下去。

陳釉看了看時間,已經快接近七點半,陸鮮衣還是沒回他消息。想着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過去,在通訊錄翻他號碼的時候忽覺一陣頭暈。

她收起手機,撐着額頭甩了甩腦袋,擡起沉重的上眼皮環視四周。她記得他們班只有三十個人,怎麽現在看起來好像有六七十個人。所有的臉都張着嘴大笑,所有的手都伸着筷子在桌子中間挑挑揀揀。

這種感覺太不對勁了,她又不是沒喝過酒,那種微醺的感覺絕對不是現在這種全身意識都在慢慢被剝奪的窒息感。她下意識地想要掏手機給柯以柔打電話,但手都不聽她使喚。

混沌中,她在旁人對她的聲聲叫喚中,暈厥了過去。

……

第二天醒來,刺眼的陽光灼得她眼睛生疼。雖然肢體能恢複行動能力,她依然覺得頭痛欲裂,像是被人踩過一遍。緩神好久,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被子枕頭的氣息都是她陌生未知的。

她一個猛子坐起,先是掀開被子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好,穿戴完整,她松了一口氣。

搖搖晃晃地走下床,她輕輕捶着腦袋走出房間。還是昨天轟趴的別墅,到處都是一片淩亂,喝完的酒瓶和吃完的零食包裝袋散落在地板上。只是很安靜,好像昨天的狂歡是一場幻夢。

她扶着牆四處探查,走到客廳時被沙發上的一個人影吓了一大跳。

譚琛舉着煙灰缸往裏面彈煙灰,擡擡眼皮用戲谑的眼神看她:“醒了啊?”

陳釉緊張得汗毛都豎起,對他邪性的目光産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懼感,她猶豫地問:“他們呢?”

譚琛後仰半躺在沙發上:“都回去啦,就你一個人,睡得不省人事。”

“你什麽意思?”陳釉攥緊拳頭,瞪着他,“昨天的酒是不是有問題?”

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的人哼笑一聲,洋洋自得地“嗯”了一聲:“你在床上,真可愛……”

陳釉懵了,一瞬間想殺了他的心都有,她不肯相信:“你他媽胡說!我根本就不記得有發生過什麽?!”

譚琛站起來拿着手機向她走來,逼得她後退到牆邊。

手機屏幕對到她面前,是她閉眼沉睡的樣子,還有……她赤/裸的上半身。

陳釉根本不敢仔細看,看到自己的臉後她覺得世界都崩塌了,憤怒的血液湧上頭,她伸手扇了他兩個耳光:“你不是人!這是違/法的!違/法的!”

譚琛一點都不害怕,笑着說:“我還有視頻呢,你要看嗎?回頭我給你男朋友都發過去!”

她的世界被黑暗吞噬了,尤其當她聽到這些東西會被男朋友看到時,她崩潰了,心髒似乎是被這個魔鬼捏碎了。陳釉把慢慢逼近自己的惡臭的臉龐一把推開,磕磕絆絆地跑開,鞋都顧不上穿好就開門沖了出去。

她跑了好久好久,沒有回頭看有沒有人追趕她,跑了好長的路才看到一個地鐵站,顧不上其他,她沖了下去。

在地鐵站安檢口,她迷茫地擡眼環顧四通八達的站口,從口袋中顫抖着把手機拿出來。

在昨晚十一點左右,陸鮮衣給她發了一個“寶,晚安”。

未讀的消息顯示在屏保上,像是把她碎裂的心又砸到地上踩了幾腳。陳釉咬着嘴唇憋回眼淚,打開撥號鍵盤,重重按下“1、1、0”幾個數字。

“我還有視頻呢,你要看嗎?回頭我給你男朋友都發過去!”

地鐵在甬道中呼嘯而過的風聲像在嚎哭,陳釉緊閉雙眼,愣愣地注視着這三個數字,終還是一個個删除退出。

地鐵站的轉播電視正在播放社會新聞。

“……原來啊,我們認為不存在的迷/藥和聽話水其實是真實存在的,惡魔可能就遍布在你身邊察覺不到的地方,張開着惡毒的獠牙注視着你。女孩子們一定不要放松警惕,學會保護自己,如果不幸發生了萬一,千萬不要因為怕丢臉就不去報警,不法分子就是抓住了這種心理,有恃無恐……”

陳釉木木地走過安檢口,她想,她的人生完了。

……

陳瓷聽完氣得恨不得把桌子掀翻:“你糊塗啊!你太糊塗了!這麽大的事情瞞着我們這麽久!!!陳釉!你怎麽這麽糊塗啊?!”

陳釉痛哭:“不然我要怎麽辦?!我不想讓陸鮮衣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這是我一生的恥辱……”

抽噎到最後她嗓子都發不出聲音,只一個勁兒地重複:“我不想讓他知道……他那麽好……我真髒……”

卓耳十分冷靜,抓住陳釉要扇自己耳光自殘的手,嚴肅地說:“陳釉,你不髒,這不是你的錯,是那個男的犯的罪。你必須要報警,知道嗎?這件事情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你要讓他受到懲罰!”

陳釉小聲說:“可是……報警……他們就都知道了……陸鮮衣也會知道。”

陳瓷無語地仰頭嘆氣,搖晃着妹妹的肩膀:“你別再顧慮這些了行不行?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他知道就知道,如果他因為這個,就看不起你了不喜歡你了,那就算了!你他媽……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這個?!”

卓耳勸:“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肯定會顧慮這個……換做我,我也會害怕擔心喜歡的人知道這個事情……但是你想想,你以後怎麽辦?你大學還有三年,這三年,你都跟那個罪犯在一個班,你要每天都看到他。只要看到他一次,你的噩夢就會被提醒一次……這樣的生活,你不覺得是生不如死嗎?!”

陳瓷拍了拍桌子:“你現在就帶我去找那個人,我們把他拉到派/出/所去!”

膽怯地縮在座位裏,陳釉死死拽着姐姐的手不肯動。

卓耳因為跟律師打過交道,所以更理智,她問:“證據是不是都在那個男的手上?你說你看到了照片對嗎?還有視頻?都在他那裏?”

又要把自己拉回那段黑暗惡心的回憶,陳釉慢慢點頭:“我沒敢看視頻,照片也沒仔細看,但是照片上……是……是我的臉……”

不知為何,卓耳覺得疑點很多,她思忖了一下,問:“你剛剛說你起床的時候,穿戴都整齊?你回去檢查過自己的身體嗎?有沒有……痕跡或者受傷?”

陳釉愣住,轉頭看她:“我回宿舍就洗澡了,好像……沒有受傷……也沒有痕跡。”

“嗯……”顧不上是公共場合,卓耳點起一根煙,皺着眉沉吟很久,猜測,“……你知道嗎?我們學紋身的時候也需要學ps技術,因為需要對客戶提供的圖樣進行調整和修改。學着學着我就發現,ps的功能真的很強大,有的厲害的人他可以p出任何自己想要的照片。我有個大膽的猜測,有沒有可能……那照片,根本就不是你的……也許他根本就沒膽子對你做那種事……有沒有可能呢?”

連陳瓷都沒考慮到這些,悲憤的神情愣住:“這……這是不是有點離譜啊?”

卓耳搭在桌子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玻璃板:“你們比我步入社會的時間都晚,對于社會的複雜性沒有我了解得深刻……我覺得,這世間的惡有太多種了,光憑想象根本想不到……因為陳釉在出事之後只顧着害怕,照片也沒看清楚,視頻也沒看到,我是有理由考慮這種可能性的……遇到事情了,我們應該盡可能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是嗎?”

陳釉把手扣到一起,無助地問:“那……我應該?”

把煙頭往煙灰缸裏一按,卓耳冷着眼睛說:“報案,先讓警察找他。不管真相是什麽,他都沒有好果子吃。”

……

翌日下午三點二十二分,在基礎化學課上,譚琛在衆目睽睽中被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客客氣氣”地請走。

走到大教室門口時他還掙紮着想回去:“我沒做什麽錯事!你們憑什麽抓我?!”

陳釉也被喚到派出所,在姐姐和卓耳的陪同下,忐忑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問完話的警察推門出來時,她攤開手一看,手心竟全部被汗浸濕。

警察右手扣着垂頭喪氣的譚琛的後頸,壓迫着他往前走,走到陳釉面前,警察松了口氣寬慰她:“都交代了,是他的惡作劇,想整一整你。沒有視頻也沒有照片,都是p的……小姑娘,你也有點大意啊,他那個照片仔細一看就很假了,你都沒看出來嗎?不過也不能怪你,那種情況下誰都理智不了……”

陽光從派出所走廊邊唯一的一扇窗戶間慢慢傾斜進來。

警察接着說:“這小子是個法盲,本意就是想惡作劇,覺得你當初在課堂上大聲指責他是對他人格的侮辱。實際上這種p圖诽謗威脅他人的行為,包括給你用藥的行為,都是觸犯法律的……你可以起訴他,索要賠償。”

陳瓷上前拽住譚琛的領子,擡腳踹了他兩下:“你長這麽大,爸媽都沒教你怎麽做人嗎?!畜生!”

譚琛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嘴硬,負隅頑抗:“關我爸媽什麽事?!你他媽嘴巴放幹淨點!我就是不服氣想戲弄一下她,我怎麽知道她這麽蠢,這麽開不起玩笑……”

警察把譚琛往後一帶,躲過陳瓷的拳腳:“哎哎哎,別在這裏動手啊!以暴制暴不是辦法,你們走合法的途徑起訴他,證據我都扣下來了,筆錄也有……”

落在碎石磚上的光影被窗戶欄杆切成均勻的幾塊,陳釉顫抖着,眼眶中的熱淚再也隐忍不住,她覺得她好像死過一回,又幸運地活了過來。沒有什麽人讓眼前這個荒謬可笑的人更使她憎惡,她慢慢走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他的頭發,把憤怒刺進他懦弱的雙眼。

“……你把這叫做玩笑???”

“你還有臉讓她把嘴巴放幹淨點?”

“……我不會饒過你的,你等着被起訴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這簡直是我灑狗血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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