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父子的畫面

“什麽新聞？”她問，“我剛才睡着了，沒聽到鈴聲。”

那頭似信非信的‘嗯’了一聲，緊接着電話裏頭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久他才打破沉靜，淡淡的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我爸爸身體剛有些恢複，我還想多陪陪他。”

“那我呢？你現在心裏是不是只有你爸爸，完全忽略了我。”他極其不滿的抱怨。

她突然覺得很好笑，可是嘴角怎麽都咧不開。

很久沒得到她的回答，他輕嘆了口氣，自嘲道，“就當我小氣好了，總之我是真的吃醋了，我希望你能早點回來。我們一對小夫妻，沒什麽感情問題，不至于天天過分居兩地的生活吧。”

“對不起！”她簡單的說了三個字。

“我不想聽對不起，我只想你回來，我想你。你知道我們幾天沒見面了？”他突然孩子氣了起來，抱怨加撒嬌。

她深深吐了口氣，笑答，“我今天才見過你，在電視上，很帥，很幸福。那個孩子跟你像極了，你抱着他的時候真的好有愛。”

“你都知道了？”那頭嚴肅了起來，聲音裏有一絲絲的顫抖，急着解釋，“我不是成心隐瞞你，只是……”

“我沒怪你！”她膽小者打斷他，“我在怪自己，怪自己為什麽不能像舒瑤那樣為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我怪自己為什麽那麽沒用！阿城哥哥，如果我能為你生個孩子，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小柔，我們不是說不讓那孩子影響到我們的關系嗎？”雷煜城微蹙眉，心裏有些沒底，總感覺有什麽正在他們之間漸漸改變。

蘇靜柔嘆了口氣，突然覺得好累，覺得這話題好沉重。

“我累了，想先休息了。”

“好。”

“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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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急切的說了句，追問道，“你到底什麽時候回家？”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幹脆，“我現在只想好好陪着我爸，一切等他好了再說。”

說完她沒等他的答話，直接切斷了電話。

那晚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腦海裏滿是電視屏幕上看到的畫面。父親說的很對，其實她很在乎，也很介意，介意他們的婚姻中突然多了個孩子的存在。其實她也懂，她清楚地知道在雷煜城的內心深處，不但有對孩子的愧疚，也有想對孩子好好補償的心。只是介于孩子和她之間，他表面上選擇了她。

站在陽臺，看到外面滿天的繁星閃爍。天真爛漫時期，她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和相愛的人一起漫步在海邊，數那天空中的星星，這樣看似簡單的願望卻從未實現。

想到這裏她情不自禁下了樓，沿着後院的游泳池漫步，沒走一步，她都在告訴自己，生活還是美好的，未來依舊會幸福。走累了她一個人在石凳上坐下，小時候父親倒是經常陪她在這裏數星星，給她講那些美麗的童話故事。

記得那時候雷煜城有了舒瑤，她因此整天悶悶不樂，父親就在這裏給她講了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至今腦海裏都還記得父親安慰她的話，‘王子最後會和公主結婚，美人魚最終只會化為泡沫。’那時她相信了父親的話，相信自己是幸運的公主，能夠和王子白頭偕老。也相信舒瑤只是條美人魚，暫時迷亂了王子的雙眼，最終會成為泡沫。後來，所有的一切也真的發生了，她和雷煜城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舒瑤也變成泡沫消失了。然而最終的結局是怎樣，似乎還有待發展。

“丫頭，這麽晚怎麽一個人做這裏？”不知何時蘇世龍走到她身後，将一件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她仰頭望着眼前高大的父親，哽咽的聲音問，“爸，王子真的會和公主在一起嗎？”

蘇世龍頓了下，輕揉着她的頭發，笑着點了點頭。

“可是美人魚回來了！”她努力仰頭不讓眼淚掉下。

蘇世龍輕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随即伸手将她摟進懷裏，意味深長的嘆息，“或許現在的王子并不是真正的王子，他只是一只青蛙，而真正的王子還沒有出現，有待公主去吻醒他。”

父親的意思已經很明确，可是她卻仍然執迷不悟，“爸，不管他是王子還是青蛙，我對他的愛都已經拔不出來。”

“屁話！”蘇世龍突然火了起來，低吼，“我不管你有多愛他，都得跟他斷清楚。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他不愛你，即便你為他付出所有，他都是看不見的。如果他心裏有一點點你的位置，就不會執意承認那個孩子，還把認親儀式辦得那麽轟動，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雷煜城在外面有私生子。他這樣的做法置你于何地，又置我們蘇家于何地？明天，所有的報紙雜志頭條一定是這件事，他們會怎麽嘲笑蘇家，嘲笑你，明天就知道了。”

蘇世龍越說越激動，最後怒罵了起來，“當年算我瞎了眼，認準了那個渾小子，斷送了我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早知道他是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我說什麽都不會親手撮合這段婚事。”

“爸，您不要自責，他也沒你說得那麽差，發生這種事他也不想的……”

“閉嘴！”蘇世龍打斷她，“到現在你還在為那死小子開脫！丫頭，做人要拿出自己的尊嚴。你一個女孩子，嫁給他，是讓他疼愛的，而不是用這種方式來侮辱的。總之，現在生米煮成熟飯，既然他已經不顧我們蘇家的顏面，承認了那孩子，那你也只能跟他離婚了。否則你丢不起這個臉，我們蘇家也丢不起這個臉。”

“爸，難道我的幸福比丢臉還重要嗎？”

“幸福？你們還有什麽幸福可言？”蘇世龍暴跳如雷，“他都這樣對你了，還拿什麽來給你幸福？現在這麽迫不及待承認了那個孩子，不知道心裏有多迫切的想要承認孩子他媽。現在雷家還有你的一席之地嗎？你何必要在他們家自取其辱呢！”

“爸，您別激動！”看蘇世龍情緒開始不穩，蘇靜柔趕緊安撫，“爸，我什麽都聽你的，您千萬別動氣。”

蘇世龍平息了怒火，認真的命令，“既然聽我的，那就離婚吧！爸爸給你找個更好的，反正咱還年輕。”

蘇靜柔淡笑着點了點頭，挽着父親的手回了屋。

一大早，報紙雜志上有關雷家私生子的消息鋪天蓋地，‘雷煜城私生子認祖歸宗，雷太太地位岌岌可危。’‘正妻轉眼變後媽，雷蘇兩家關系欲破裂。’‘蘇家幺女不孕不育，雷煜城偷吃得子。’類似這樣的新聞甚嚣塵上，幾乎占據了所有報紙雜志的頭版整個版面。

蘇靜柔從樓上走下來，看到家人遮遮掩掩的把報紙藏起來，她只是淡然一笑。

“小柔啊，今天午飯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小妹，今天天氣不錯，哥哥帶你出去兜兜風。”

“小妹，還是跟大姐去SHOPPING吧，今天商場打折。”

看着家人一個個神經緊張的樣子，她會心一笑，一臉平靜的說道，“你們都約晚了，我昨晚就答應爸爸今天要陪他去牡丹園釣魚，所以你們想約我就慢慢排隊吧，我這段時間的檔期都排給爸爸了。”

“還會開玩笑，不錯。”蘇錦榮小聲跟蘇靜婉嘀咕了一句。

就在這時，屋裏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一大早，會是誰啊？”沈玲娟聳了聳肩，跑去開門。

緊接着便聽到她的怒罵聲，“你還來我家做什麽？我們這裏不歡迎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媽，對不起。”雷煜城的聲音聽着有些低沉。

“誰要聽你說對不起？知道這樣做錯了，為什麽還要這樣做？我們家難道就這麽賤，被你們家這樣糟蹋侮辱！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有？說我們小柔是後媽，還說我們家小柔不孕不育，你知不知道這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多大的羞辱！你還是不是人！虧我們小柔對你那麽好，你還是人嗎？”

沈玲娟歇斯底裏的聲音在這個別墅裏久久回蕩。蘇靜柔卻似乎看淡了一切，臉上毫無表情，仿佛置身事外。

“媽，我想見見小柔。”

“滾，我女兒再也不會見你，改天我們會派律師跟你見面，辦理離婚手續。”

一瞬間，所有人陷入了沉默，離婚二字似乎震到了每個人。過了許久，才聽到雷煜城低低的聲音極其肯定的說道，“我不離婚！”

“你說不離就不離嗎？你當我們家小柔是什麽？總之，這件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反正你身邊不缺女人，甚至二字都有了，你就當是小柔成全你們一家三口，你也做做好事成全了小柔，你已經耽誤了她三年的青春，做人不能那麽自私！”

“媽……”蘇靜柔實在聽不下去，出聲打斷了沈玲娟的話，走過去挽住她的手臂，認真的說，“媽，離婚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您先去忙吧，別再為我操心了。”

“小柔，媽媽都是為你好……”

“媽，我知道，我都已經這麽大了，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能感受到。”說着她把沈玲娟推到了廚房裏，“我答應了爸爸會好好處理跟他的關系，您就放心吧。”

沈玲娟看着女兒轉身離開的背影輕嘆了口氣，自語般說道，“你的心有多軟，媽媽還不知道嗎？”

重回客廳時，蘇靜婉和蘇錦榮正對着雷煜城訓斥，語氣很是強硬，态度也很惡劣。雷煜城則低着頭一句話也不反駁，極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蘇靜柔走過去擋在雷煜城面前，無奈的說道，“大姐，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你們不用為我操心。”說完她拉着雷煜城轉身往離開，走到門邊時蘇世龍磁性的聲音陰沉的響起，“站住！”

簡單的兩個字讓他們寸步不敢行。

“爸，讓我跟他單獨談一談。”蘇靜柔哀求。

“不行！”蘇世龍決絕道，“忘了昨晚怎麽答應我的嗎？既然他執迷不悟承認了那個孩子，那麽離婚就是你們唯一的出路，誰都改變不了這結局，除非他立馬開發布會跟那孩子徹底斷絕父子關系。你自己問問他，能做到嗎？”

蘇靜柔情不自禁看了身邊的雷煜城一眼，只見他低着的頭一直沒有擡起。其實答案早就在她心中，只是心底還存着一絲期待。

“丫頭，你也看到了，他做不到！或者說他根本就很想承認那孩子。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好商量的了。”蘇世龍說完，拉着蘇靜柔的手離開。

雷煜城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早晨，當他看到那滿天的新聞時，眼前第一時間閃現了她那張淚眼朦胧的臉，于是便沖動的開着車來看她，即便知道蘇家不會有人歡迎自己。可是現在，真的見到了，他突然覺得不知該說些什麽，保證的話一句也不敢說。突然發現自己很沒用，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過。

“我們家小妹已經走了，這個家裏不歡迎你，請你立刻離開。”蘇靜婉語氣淡漠的趕他走。

然而他卻像呆了似的，直直的站在那兒，望着蘇靜柔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