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不去

舒瑤看着懂事的孩子，眼淚再次流了下來，緊緊地抱着他保證，“不會的，爹地不會有事，爹地以前答應過媽咪，他一定會在媽咪之後離開，因為他不想媽咪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一直以來，他答應媽咪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這一次也一樣。”

孩子大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聽不懂她的話。

一旁的雷澤正看到這一幕，突然想起另一個人，那個為雷家，為兒子付出一切的女人，最終什麽也沒得到。他認真的問老爺子，“爸，要不要給小柔打個電話？畢竟她才是阿城的妻子！”

老爺子疲憊的擺了擺手，示意讓他自己做主。

雷澤正走到一旁，一遍一遍的撥了蘇靜柔的號碼，那頭卻始終沒人接聽。

宋如梅把一切看在眼裏，不爽的罵道，“我們兒子躺在裏面，生死未蔔，小柔卻不見影，你說她這個妻子是怎麽做的！在我們面前口口聲聲說接受小念，在阿城面前又是另一套，跟他賭氣躲在娘家，如果不是她，阿城又怎麽會發生車禍！如果我兒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又豈是一個人的過錯！”雷澤正怒吼，“如果不是你們執意要承認那個孩子，如果不是非要阿城在小柔和孩子之間選一個，這樣的悲劇又怎麽會發生！說到底，我們每個人都有錯！”

“夠了！”老爺子扯着嗓子吼出聲，“你們能不能靜一靜，再吵就全部給我滾開！”

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可威信還在，大家都吓得大氣不敢出。

蘇靜柔此刻還在陪父親釣魚，手機鈴聲聒噪的響起。蘇世龍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問道，“誰打來的？”

“是他爸爸。”她随意的回答着，下意識想要接聽，蘇世龍卻一把搶過手機，扔到一邊。

“爸……”她哀求的看着父親。

“怎麽，難道你心裏還有期待？從今往後，雷家任何人你都不準去見，他們的電話你也不準接。要斷就得斷得徹底點，別給自己希望，到頭來還是失望。”

她皺眉，心裏突然沒了底，“可是他爸爸很少打我電話，會不會是什麽重要的事？”

“能有什麽重要的事？還不是想請你回雷家，暫時別跟他兒子離婚。實話告訴你，今早報紙上刊登的都是你們的婚姻，外面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我們兩家的關系破裂，這事對宏正的股票肯定有很大的影響，雷澤正打什麽主意，我還不清楚嗎？那個外面看似沒用的男人，其實雷家就屬他最精，要不然宏正怎麽全在他手裏。”

生意上的事蘇靜柔不清楚，只是心裏覺得很不舒服，不想做他們的工具，也不想做兩家事業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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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扔在一旁的手機還在叫嚣，她輕嘆了口氣，沒再去理會。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種煎熬，當手術室的門終于被打開，一家人一擁而上，把醫生團團圍住。

“我孫子怎麽樣了？”

“我兒子有沒有事？”

七嘴八舌的聲音嘩然響起，每道聲音都是那麽的緊張。

醫生微微笑了笑，似乎在給大家吃顆定心丸。

“雷少爺沒傷到要害，經檢查只有輕微腦震蕩，不會有什麽大礙。但是病人的意志十分薄弱，似乎不願醒過來，所以現在還在昏睡中。另外，雷少爺在昏迷中一直喊着‘小柔’，如果你們可以把她找回來，我想雷少爺很快就會醒來。”

醫生的話讓所有人臉上的表情有緊張化為欣喜，又轉為哀傷。

“阿正，不管用什麽方式，去把小柔帶來。”老爺子厲聲命令，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

宋如梅低聲抱怨，“阿城真是個傻孩子，連昏迷中都想着那個狠心的女人！”

雷澤正聽了很不悅，低吼，“你就少說幾句吧，還嫌事情不夠麻煩嗎？”說完他轉向老爺子，“爸，我這就去蘇家把小柔帶回來。”

老爺子沉重的點了點頭。

蘇靜柔和蘇世龍收獲滿滿的回到家，看到雷澤正面色凝重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她着實吓了一跳。張開嘴下意識喊爸爸，可接受到蘇世龍危險的眼神，‘爸爸’二字終究沒喊出口。

雷澤正似乎并不在乎，走過去一把握住蘇靜柔的手，“小柔，你趕快跟爸爸去醫院，阿城他出了車禍……”

一瞬間，腦海裏一片空白，以至于雷澤正還說了些什麽，她一點都沒聽到。

“車禍，車禍……”眼前閃現出很多恐怖的畫面，她猛地跑出家門，走到門邊時，被蘇世龍嚴厲的聲音喝住，“站住！不許去！”

“爸……”她哀求的看着父親。

蘇世龍卻強制将她拉回來，一字一句對着雷澤正說道，“我女兒是人，不是東西，你們想要就要，想扔就扔。我們小柔已經決定跟你二字離婚，從今以後，你兒子的任何事情都不要來找我女兒。你兒子是活，是死，都與我們家沒關系。”

“老蘇，你怎麽能這麽講話！小柔跟我們阿城畢竟還是夫妻，小兩口有感情基礎在，你何必強行拆散他們！”

蘇世龍生氣的一拳捶在茶幾上，厲聲質問，“到底是誰強行拆散他們？你們承認那私生子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們家的意見，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那麽高調的舉辦認祖歸宗酒會，你們雷家當我們蘇家是什麽，你知不知道外人怎麽看我女兒？用多麽犀利的言辭侮辱我女兒？我從來就沒見過像你們這麽自私的人家！為達自己的目的可以不顧一切。既然你們都把事情做這麽絕了，現在還不要臉的跑來找我女兒幹什麽？”

“老蘇，你講話能不能別這麽難聽？”雷澤正也生氣了，“誰不要臉了？你扪心自問，如果你站在我們家的立場，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沒有一個人希望自己家絕後！我們承認那個孩子，不代表我們承認孩子他媽，我們早就把話說的很清楚，小柔使我們雷家唯一的兒媳婦！其他人想都別想！難道這樣還不夠嗎？何況那孩子是由我們來撫養，不會影響到他們小兩口的關系，你們何必要為難我們呢？”

“得，就當我們在為難你們，你走吧，我們家不歡迎你。”蘇世龍不爽的趕人。

雷澤正看他決絕的語氣，又想到醫生的那番話，于是再次軟了下來，陪笑着道，“老蘇啊，我們都幾十年的交情了，何必在這節骨眼上瞎鬧騰呢，給小輩們看了都難為情。不管我們大人的決定是什麽，他們小兩口的感情都在這兒，怎麽擋都擋不住啊。現在我來問小柔，如果小柔肯跟我回家，那你也別阻礙，行不？”

蘇世龍哼了一聲，漫不經心道，“行啊，你問我們家小柔，如果她肯跟你走，我什麽話都不說，你盡管帶她走就是了。”

雷澤正心中竊喜，笑着轉向蘇靜柔，“小柔，跟爸爸回去好不好，阿城現在很需要你。”

蘇靜柔頓了頓，看了蘇世龍一眼，咬着唇說了句，“對不起！”說完她轉身準備上樓，雷澤正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難以置信的問，“小柔，你什麽意思？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阿城？他是因為你才出車禍的！”

蘇世龍一聽火了，走上前甩開雷澤正的手，怒罵，“老雷，做人不能太過分，剛才我女兒說的很明白了，她不願跟你走！還有你兒子出車禍是他自己的事，別怪罪在我女兒身上！這段時間我女兒所受的委屈已經夠多的了！你最好立刻離開，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蘇靜柔的手被拯救出來，她再也不想看他們争吵，此刻腦海裏依舊一片空白。擡起沉重的腳步上樓，走了幾步被雷澤正喚住，“小柔，我不管你願不願意去見阿城，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醫生說阿城的意志很薄弱，昏迷中喊着‘小柔’的名字，所以只有你能喚醒他。”

蘇靜柔的腳步頓了下，緊接着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雷煜城在醫院昏迷了一夜，第二天就自動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掃視了一圈，頭發花白的老爺子，一臉焦急的媽媽，面色沉重的爸爸，還有布滿淚痕的舒瑤和兒子，獨獨沒有看到睡夢中出現的人兒，期待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

“兒子，你終于醒了！”宋如梅淚眼婆娑，握着他的手激動不已。

他沒有說話，翻了個身背對着大家。頭還有些許的暈，只清晰的浮現着一個身影。

“兒子你怎麽啦？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宋如梅緊張的問，伸手輕撫他的臉頰。

他搖了搖頭，沉沉的閉上眼睛。

“兒子你別吓媽媽，剛醒怎麽又要睡？頭還疼不疼，媽媽找醫生來給你檢查檢查。”宋如梅說着跑出了病房。

老爺子甚為聰明，在病房旁坐下，鎮定的說道，“爺爺知道你想見小柔，你爸爸已經去找過她，但是她心好狠，不願來見你。”

“不是她心狠，是被你們逼的。”雷煜城淡淡的回答，“當年你一心想要撮合我們，不惜拆散我和舒瑤，我們都妥協了，一切如了你的意。現在，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專制，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我們的婚姻破裂了，爺爺，這次贏得還是你，你又如願了。”

“阿城，爺爺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婚姻。”老爺子焦急的狡辯，“是小柔她心胸太為狹窄，不能接受小念，可是小念到底是我們雷家唯一的骨肉，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小柔不能接受那是她的問題。”

雷煜城深深嘆了口氣，語氣漠然道，“爺爺，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吵，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已經沒有争吵的必要。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專制，總是把你的思想強加在我頭上，這些年我覺得好累，我覺得所有的人對我的愛都是有目的的。你愛我是為了将我培養成宏正的集團人，舒瑤愛我是因為可以從我身上得到金錢和地位……”

“我沒有！”舒瑤出聲打斷他，“我是真心愛你的。”

雷煜城似乎聽不到她的呼喚，忘我的繼續說道，“只有小柔，她對我的愛是發自內心的，不帶任何目的。她愛了我這麽多年，當年我和別人在一起時，即便她的內心是那樣的傷痛，卻仍舊笑着祝福我。後來我被所謂的愛情傷得體無完膚，是她無私的陪在我身邊，聽我傾訴，任我發洩，她甚至可以為了我的愛情跑去巴黎找舒瑤。全世界只有她會那麽傻，也只有她回愛得這麽真誠。以前我看不到她的好，一味的享受着她給的愛，不曾付出。當我終于感覺到她的存在，她無私的愛時，當我終于想回報她的愛時，一切都被你們破壞了。”

“阿城……”雷澤正一臉憂傷的看着兒子，仿佛能夠體會他此刻的心痛。

“這一次，我失去了她，再也不能擁有她。爺爺，我好痛，我的心好痛。”雷煜城說着掉下了男兒淚。

老人家像是受到了空前了震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快，宋如梅領着醫生過來，看到兒子躺在病床上掉眼淚，她的心如針紮般。跌跌撞撞跑過去輕拭他的眼淚，哽咽的聲音安慰着，“兒子你快告訴媽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把醫生找來了，讓醫生給你做個全身的檢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