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人情冷暖

“媽，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蘇靜婉沉重的表情一直也沒松弛，“這次來查辦公司的不是地方官員，是中央派來的人直接介入檢查的。”

“為什麽會這樣？”

“我去問了爸爸的朋友李叔，地方稅務局的，他說爸爸可能得罪了什麽人，上頭直接下來抓人的。”

“你爸怎麽可能會得罪人！他能得罪什麽人！”沈玲娟怒吼，“你爸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他是那種寧願自己吃虧也不會占別人便宜的人，他身邊的那些朋友哪個不說他人好，他怎麽可能得罪人嘛？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

“媽，商場就如戰場，一個不小心就會得罪人，偏偏自己還不知道。”

“那現在該怎麽辦嘛？我早就跟你爸說了，做人不能太風光，免得招人妒忌。他偏偏不聽我的話，執意要上市，現在好了，人都坐牢房了……”

“媽，你現在抱怨這些還有什麽意義！”一直站在一旁的蘇靜柔忍不住打斷沈玲娟的絮叨，“我們現在要做得就是想辦法把爸爸和大哥救出來。既然爸爸是因為得罪了人才惹上這官司，我們現在應該想辦法查出到底得罪了誰，然後再去道個歉什麽的，或許還有轉機呢。”

“小妹說得對。”蘇靜婉點頭，“這幾天我會想辦法一層一層的往上面疏通關系，找出那個幕後黑手，再想辦法去求求他，看看能不能放我們一馬。但是這些年，我只是在公司幫爸爸做事，對于爸爸的人際關系我從來都不過問，所以能不能疏通關系也是個問題。而且爸爸得罪的那個人來頭似乎很大，連爸爸的至交李叔都不肯幫忙，說這事情很敏感，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去找誰。我剛才去找了人，本想見爸爸一面，看看爸爸有沒有什麽主意，他自己應該清楚自己得罪了誰，可是再大的禮都沒人肯收，說什麽也不讓我見。”

“那怎麽辦？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要将你爸爸置于死地？”沈玲娟生氣的罵了起來。

“我不知道是誰有這麽大的能耐。”蘇靜婉嘆氣，“媽，我只知道這件事很棘手。但是請你放心，我會盡最大的力量去買通關系，争取見到爸爸，把事情了解透，再對症下藥，把爸爸救出來。”

“好女兒，這段時間可要辛苦你了。”沈玲娟握着蘇靜婉的手，“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還好有你在我們身邊，不然媽媽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行。”

蘇靜婉苦澀的笑了笑，轉向蘇靜柔和蘇靜彤，“小妹，小彤，如果你們上面有什麽認識的人，也幫忙打聽打聽。這段時間你們在家裏多陪陪媽媽，公司的事有大姐頂着，你們別太擔心。”

蘇靜柔和蘇靜彤同時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走過去和蘇靜婉擁抱在了一起。

蘇靜婉在這個家裏一直扮演着大姐的角色，從很小的時候就對她們照顧有加，對父母更是孝順貼心，甚至為了他們放棄過自己的愛情。她不像蘇靜彤，為了所謂的愛情可以任性到跟家裏斷絕關系。她也不像蘇靜柔那麽幸運，喜歡的雷煜城能跟她門當戶對，後來又順理成章的結婚，只是結局也不那麽好罷了。将近三十年的歲月裏，她從來都只是為了父母而活，為了蘇家而活，上學時聽了父母的話學企管，畢業後聽了父母的話進公司做事，感情上不斷地和門當戶對的公子哥相親。

蘇靜柔想想大姐為這個家付出得真多，如果沒有她，自己又怎麽會稱心如意的學習舞蹈，二姐又怎麽會稱心如意的學習素描。以前她覺得沒什麽公平與不公，甚至還一度認為是大姐咎由自取，不懂得為自己争取，不敢勇敢的SAYNO。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這個家如果沒有了蘇靜婉，大概會很不一樣。又或者說蘇靜婉和她跟蘇靜彤一樣，有着牛一樣的犟脾氣，那麽一切又會不一樣。

想到這裏，她真心的說了一句，“大姐，謝謝你。”

蘇靜婉聽了她感性的話語，眼眶也有些紅了，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道，“謝我什麽，你是爸爸的寶貝女兒，我也是啊。”

說完大家都笑了，那笑容仿佛是對彼此的安慰和鼓勵。

“好了，我待會兒約了一個大學同學見面，他爸是公安局的，我看看能不能大廳出什麽來。你們好好照顧媽媽，別想太多，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靜婉說着匆匆離開了家門。

一切都會好起來，這樣的話她連自己都騙不了，又如何能騙得了別人。她只是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跟她們說了說，很多嚴峻的後果她甚至提都沒提。經過了這次的逮捕事情，公司的股票不斷跌落，她無法想象再跌下去會是什麽後果。那是父親畢生的心血，可是僅靠她一個人的微博之力，仿佛再怎麽努力都無濟于事。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她只能這樣安慰着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蘇家人個個都忙碌了起來。蘇靜婉不用說，整天在外面找關系，還要處理公司的危機，忙得壓根兒見不到人影。沈玲娟也每天去找那些貴婦喝茶，希望能從她們口中打聽些消息，可是這次事情似乎真的很敏感，每當她把話題扯到這件事上，別人都不想多說什麽，甚至有幾個以前玩的比較好的貴太太現在都不願多看她一眼。這個世界仿佛就是這麽現實，物競天擇，敗者淘汰。這幾天看盡了別人的臉色，她算是明白了人情冷暖中的道理。

蘇靜彤自然想到了自己身邊最厲害的一個角色，可是當他找到薛鵬濤時，對方明顯很冷淡，只淡淡的說長輩之間的恩恩怨怨他這個小輩也無權過問。縱使知道這個社會很現實，她也沒想到薛鵬濤會如此幹脆的拒絕他，那可是多年的老同學呀，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他一句話沒說就幫了她，這會兒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回到家，她忍不住感慨，“我還以為全世界最不現實的就是上層社會的人，因為什麽都有了，還用得着現實嗎？可是現在我才明白，情況恰恰相反，正因為他們太現實，所以才會爬得那麽高。”

蘇靜柔安慰她，“二姐，算了，這次來頭太大，一般人不敢得罪也是應該的，你也別太在意了。”

“什麽不敢得罪，他薛鵬濤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不敢得罪的人嗎？”蘇靜彤大吼，“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這位太子爺，翻臉不認人，怎麽說也是十幾年的老同學了呀，這點忙都不肯幫。我也不是說讓他把我們爸爸救出來，我只是想見爸爸一面，看看他在裏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這點小忙都不肯幫，他還是人嗎他？”

原來二姐找的人是薛鵬濤，蘇靜柔嘆了口氣，這樣的結果也是意料之中。其實事情剛發生時，她也想過去找他，可想想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去拜托他。內心掙紮了許久，終究沒去找他。如果真去找了她，估計會受到更大的侮辱吧，他薛鵬濤就喜歡把別人的尊嚴狠狠踩在腳底下。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事情卻一點頭緒都沒有。蘇靜婉和沈玲娟天天在外面奔波，打聽到的唯一消息就是蘇家得罪了上面的一個大人物。可是知道了又如何，他們甚至連得罪了誰都查不出來。又談何把父親救出來。現在別說是疏通關系了，連父親曾經的那些摯友們，都紛紛跟他們撇清關系，深怕會受到牽連。

“我總算是體驗到什麽是人情冷暖了！”沈玲娟每天晚上回家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蘇靜柔心疼的望着自己的母親，短短的幾天了，她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媽，你明天別出去了，別再去瞧人臉色了。”

沈玲娟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不去怎麽行，只要能救出你爸爸，哪怕是讓我跪在別人面前給人洗腳我也願意呀。這些年，你爸為了讓我們一家過上好日子，他在外面吃了多少苦，現在日子終于安逸了，卻發生這樣的事，你讓我怎麽能安心待在家裏。雖然希望很渺茫，我還是會盡力去找關系，受點小委屈算什麽。”

沈玲娟的話對她的打擊很大，眼看着媽媽和大姐天天在外面奔波，自己卻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在家裏幹等着。這些年來，她甚至連個朋友都沒有，更別說有權勢的朋友了。

“小柔，要不你去找阿城，雷家認識的人多，你去看看阿城有沒有什麽路子。”沈玲娟突然奇想，說完似乎就後悔了，她吞吐着繼續，“算了，你就當媽媽沒說，媽媽口不擇言了。”

蘇靜柔猶豫了片刻，握住沈玲娟的手，平靜的說道，“媽，我明天就去找他。現在關在監獄的是我爸爸和我大哥，我不能意氣用事，只顧着自己的尊嚴而不去救他們。您說得對，哪怕希望很渺茫，我們也應該盡力。”

“乖女兒，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你，可是媽媽真的沒辦法了。”沈玲娟反握住她的手，抱歉的說着。

其實她不是沒想到雷煜城，事情一發生她就想到他了，只是過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怎麽都走不出去。這幾天看着媽媽和大姐那樣辛苦，也受盡了別人的白眼和冷嘲熱諷，可是她們并沒有放棄，這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做點什麽。

再次來到宏正集團，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以前總喜歡煮好飯菜送過來給雷煜城，聽着公司員工禮貌的喊着雷太太，她總有種成就感，只有那個時候，她心裏才有強烈的感覺，覺得自己是雷煜城的妻子，名正言順的雷太太。今天來到這裏，心裏多少有點心酸。

前臺小姐似乎還記得她，脫口而出，“雷太……”話沒說完，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尴尬的笑着說，“不好意思，蘇小姐。”

蘇靜柔笑着擺了擺手，“我想見你們總裁，我找他有點事，請問你能不能幫我通報一聲。”

“好的，沒問題。”前臺小姐客氣的說着，立刻撥通內線。講了幾句之後，很快便挂斷了電話，笑着對她說，“總裁在辦公室，您現在就可以上去找他。”

“謝謝。”

随着電梯一層一層的上升，她突然有些畏懼了起來，也不知道來找他是不是個正确的決定，那一刻她只告訴自己，父親的事，一定要盡力，哪怕是一絲絲的機會也要抓住。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最頂樓，電梯門剛打開，外面竟然站着舒瑤，一襲修身職業裝，把她的身材襯托的完美無瑕，那張紅潤的臉蛋怎麽看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她突然有種想離開的沖動，雙腳像是被定住了，怎麽也擡不起來。

“蘇小姐，你好。”舒瑤客氣的跟她打招呼，一句蘇小姐拉開了他們的距離，“我剛聽煜城說了你要過來，沒想到就這麽遇上了，看來我倆還挺有緣分的。”

蘇靜柔淡淡的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你家裏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你今天來找煜城大概也是為了這件事吧。”她自顧自的說着，“怎麽說呢，我也不是說反對煜城幫你，但是你自己最清楚，你們這次得罪的是什麽角色，一般人都惹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別連累了煜城，畢竟他上有老下有小，連累不得。我們也只不過是小小的生意人，在商場摸滾打混還能游刃有餘，但是官場上的一些是是非非太過敏感，我們也不敢去觸碰那道紅線。所以我希望你……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一定懂我的意思，用不着我說得太露骨，搞得大家都難堪。”

蘇靜柔靜靜的看着她，那一刻她居然連生氣都忘了，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太過真實，真實的有點諷刺，有點可怕。

“小柔，我也知道你會認為我太自私，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角度為我想想，任何女人都不希望她的男人去涉險，縱使雷家再有錢，事業做得再大，也不敢跟政府較量呀。你也知道這次誰幫了你，誰就會自身難保，你何必來為難我們呢！我也很想幫你，但是我不想失去我的男人，也不想我兒子失去父親。所以請你放過我們！”

頓了頓，她又暗示的說道，“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你最應該找的人不是煜城，而是另外一個人。那個人不僅可以幫你救出你父親，還能永保你們蘇氏平安無事。我話說到這個節骨眼上，希望你好自為之，做出正确的抉擇。”

說完，舒瑤走進了電梯，很快消失在她面前。

她就這樣呆呆的看着電梯門阖上，耳邊一直回蕩着她的冷言嘲語。‘我不想失去我的男人，也不想我的兒子失去父親。’是啊，雷煜城如今已經扮演着父親的角色，又怎麽會為了她一個已不相幹的人冒險。

也不知道這樣站着呆了多久，直到那熟悉的聲音輕輕喚着她的名字，“小柔，你不是找我有事嗎，怎麽不去我辦公室？”

她努力扯出一絲微笑，轉身面對他，“也沒什麽事，我只是過來跟你道個歉，那天很沖動的打了你一巴掌，你一定被我打得莫名其妙吧，對不起啊。”

聽着她的話，雷煜城不自覺皺起了眉頭，淡淡的問，“你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說這個吧？你爸的事……”

“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說聲對不起，現在說完了，我先走了。”她笑着轉身，準備離開。

雷煜城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有些不悅的說，“去我辦公室說。”

他的辦公室還和以前一樣，連辦公桌上那盆仙人掌都還是她送他的那盆。雷煜城拉着她在沙發上坐下，随手給她倒了杯茶，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能來找我，我很高興。其實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的。自從得知你爸爸入獄，我就在大廳事情的原委，但是這次的事真的很棘手，上頭的人個個口風都很緊，沒人肯多透露些什麽。我唯一查到的就是對方是中央的，很厲害的角色，我也不清楚你爸是怎麽惹到那種人的，我還在調查中，等有了結果我會通知你。”

“謝謝。”蘇靜柔真誠的說了句，“希望我家的是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

“放心吧，不會給我帶來麻煩的。不管怎麽說，雷家在這裏多少還是有點地位的，我爺爺年輕的時候黑白通吃，對方多少會顧忌點的。只是我也沒幫到什麽忙，對方太厲害，最關鍵的是下面一些鼠蛇之輩沒人敢松口，所以真相一直就調查不出來。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可以查出來的。”

“謝謝你，阿城哥哥。”

一句阿城哥哥讓雷煜城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離開他以後，這丫頭似乎消瘦了許多，突然有種沖動将她整個摟進懷裏，他知道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溫暖。可是自己還有什麽資格給她溫暖，最讓她心寒的人就是自己。

“小柔，這輩子還能聽到你叫我阿城哥哥，我真的很開心。”雷煜城激動的握住她的雙手。

蘇靜柔用力掙脫出他的手，笑着說，“我爸爸的事情我也知道你費了不少心思，以後就讓我自己來解決吧，我不想這件事影響到你什麽。”

“你自己來解決，你能怎麽解決，你找誰去解決！”雷煜城似乎有些生氣了，頓了頓，随即又輕聲說道，“放心吧，我都說對我沒什麽影響了，那個人就算權力再大也沒用，宏正集團要是垮了，中國的經濟也會癱瘓的。”

她淡淡的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我媽媽還在家裏等我。”

“小柔！”他握住她的手，輕喚着她的名字，“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不了，我媽媽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說完她再次掙脫出她的手，笑了笑，轉身離開。

“那我送你！”

“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打開門，舒瑤又像剛才那樣就站在她面前。此刻蘇靜柔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去聽她廢話，她繞過她徑直離開。

雷煜城看着她蕭條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整個人疲憊的靠在了沙發上，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成天喜歡粘着他的小丫頭離他越來越遠，曾經以為這輩子誰都可能離開他背叛他，唯獨這丫頭絕對不會，可事實往往會無情的給他一巴掌，讓他看清現實。

靠在沙發上，剛閉上眼睛，舒瑤質問的聲音由遠而近，“你為什麽要幫她，我都跟你說了事情的輕重了，這次他們家惹得麻煩很大，你就算想幫也幫不了，為什麽要把自己也扯進去。”

“我的事與你無關。”他閉着眼睛冷冷的回答。

“什麽叫跟我無關，你是我兒子的父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怒吼着在沙發上坐下。

雷煜城低笑，諷刺道，“你也知道我跟你之間唯一的牽扯就是兒子，你只要在兒子面前好好扮演母親的角色就夠了，現在兒子不在，收起你那副惡心的嘴臉，別真把自己當雷太太。”

“你……”舒瑤被氣得說不出話，頓了頓，她淡淡的問道，“你還是忘不了蘇靜柔是吧？只要是跟她有關的事情，哪怕傾家蕩産你也會去做是吧？”

“傾家蕩産算什麽？”雷煜城冷笑，“上刀山，下油鍋也毫不猶豫。”

“既然你那麽愛她，你們幹嘛還要離婚？”舒瑤歇斯底裏的吼道，“你們合起來耍我是不是？”

“因為你的存在，孩子的存在，我們必須離婚。”雷煜城嘆氣，“小柔對我的愛太純潔，孩子出現的那一天，我就已經配不上她。舒瑤，我希望你能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不要真把自己當宏正的女主人。哪天要是真惹怒了我，別怪我不客氣。”

眼淚水沿着舒瑤的眼眶直直留下來，她沙啞的嘶吼道，“我從來沒當自己是宏正的女主人，我只是把自己當成你妻子而已。”

“妻子？”他低笑着重複，一字一句認真的說了句，“我雷煜城這輩子只有一個妻子！”

蘇靜柔失落的回到蘇家，沈玲娟立刻迎了上來，滿臉期待的問，“小柔，阿城有沒有什麽法子？到底能不能救出你爸？”

“媽，對不起，我盡力了。”蘇靜柔微搖頭，“他說這次的事情很敏感，爸爸得罪了中央的一個大人物，他們要置爸爸于死地。現在的狀況是連得罪了誰我們都不知道，上面的人一個個全被封了口，沒人敢透露。”

“這麽說，你爸和錦榮……他們真的沒救了……”沈玲娟沙啞的聲音哽咽着，“不，我不相信，你爸爸人那麽好，他對誰都那麽好，怎麽可能會得罪人。肯定是那些人吃飽了撐着，沒事找人開刷，才找到你爸。”

沈玲娟嘶啞的聲音絮絮叨叨了起來，每一聲哭訴都像是打在蘇靜柔心頭。

“媽，你先別哭了，爸爸這不還沒判刑嗎？”蘇靜彤抱着沈玲娟安慰，“也許會有奇跡發生，你也說了爸爸人那麽好，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沒事的。”

其實這樣的話連蘇靜彤自己都騙不了自己，又如何能欺騙別人呢？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彼此一絲安慰。

蘇靜柔就這樣靜靜的站着，心疼的看着母親和二姐，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才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是那樣的微弱。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被拘留，她卻什麽都做不了。無力感充斥着全身，她多麽希望此刻蹲在監獄的是自己。

晚上，沈玲娟服了兩顆安眠藥才得以睡着。這幾天，蘇靜柔和蘇靜彤幾乎天天陪伴在她身旁，深怕她會想不開。沈玲娟向來比較容易煩心，丈夫的事業，幾個女兒的成長她是操碎了心，小時候煩着他們能夠健康成長，長大了又煩着他們的工作，婚姻，愛情。現在，眼看着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以為想清福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誰知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幾乎把蘇家殺了個措手不及。自從蘇世龍和蘇錦榮被抓之後，沈玲娟沒一天睡過好覺，閉上眼睛腦海裏總會浮現出丈夫被殺頭的畫面。即使有時候真的睡着了，也會被同樣的夢境吓醒，醒來才發現夢即使現實。

今天蘇靜柔特意去藥店開了些安眠藥，即便知道這樣治标不治本，但是她真的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她無法想象失去父親又失去母親會怎樣。

“小妹，媽媽吃了藥，好像真的睡着了。”蘇靜彤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嘆着氣說，“這段日子以來，媽媽沒安心睡過一天好覺，每晚都做噩夢，有時候會哭上一整夜。看着她意志一天天的消沉，氣色一天比一天更差，我真害怕我們還沒把爸爸救出來，媽媽就先……”

“二姐。”蘇靜柔低喚着打斷蘇靜彤，眼淚啪嗒啪嗒的流下來，白天在媽媽面前她不敢哭，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每天只有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敢偷偷哭泣。此刻聽着二姐這段煽情的話，她幾乎泣不成聲，“二姐，為什麽我們家會變成這樣？我跟雷煜城離婚，你和付凱分手，爸爸和大姐被抓，接二連三的事情我怕我自己都挺不住了。二姐，為什麽我們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一家人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生活。小時候，我們總盼望着長大，可是長大了煩惱好多。我真希望時間能夠一直停留在兒時，那時候的我們是真的快樂。”

“小妹，你知道嗎？活了這麽多年，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被老天爺眷顧的。小時候，我們家境富裕，讀最好的學校，穿最貴的衣服，上下學有司機接送，在學校同學們都羨慕我。長大後，我遇到了付凱，他疼我愛我，把我視為珍寶，我身邊的一些同學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就我一直跟付凱在一起。我總覺得，老天爺對我真的太好了，賜予我這麽好的家庭，還給了我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我多幸福啊。只是，幸福好似真沒那麽簡單。小妹，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們做兒女的，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家庭的兒女，應該放棄所謂的愛。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違背爸爸的意思，死也要跟付凱在一起，或許我就嫁了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這樣我們的爸爸就有救了。”

“二姐，你怎麽能這麽想？”蘇靜柔微微皺起了眉頭。

“小妹，你知道嗎，自從離開了付凱，我才明白家人對我的重要性。現在對我來說，只要能救爸爸，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不知道能做什麽。爸爸有高血壓，不能受刺激，發生了這種事，他一定很受難受，也不知道監獄裏有沒有降血壓藥，也不知道監獄裏的食物真的像電視上說的那麽難吃。我們居然什麽都不能做，連他一面都困難。我真恨自己，為什麽我沒攀上個權貴之人，為什麽我只能坐在這裏幹巴巴的等。大姐這些年為這個家付出多少，現在為了爸爸的事她每天都在外面奔波，托人找關系，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我看着真的好心疼，好自責，我想為她分擔，可是我什麽都不懂，什麽也不能為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