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隐情

堂屋裏陸二伯抽着煙鬥，默默無聲。

“你說都這麽多年了，我自己的兒子怎麽就不能認回來了？”二伯娘忽然奔潰一樣的哭出來。

“......”

陸二伯沉默了許久，臉上抽搐了一下，“當初送出去的時候都說好了的，現在還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麽？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我那時候是自己願意的麽？你就那麽狠心，我好好的長子，你說給人就給人了。”二伯娘抹着眼淚。

“那時候的情形不給怎麽辦？你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小弟跪那裏能狠得下心來說我不願意？弟媳因為......差點就瘋了要去投井......那也是一條命，現在除了孩子不叫咱們爸媽，還差什麽？”

陸二伯長長的嘆氣，忽然淚流滿面。

過去那麽多年了，當年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他怎麽可能就舍得了？那是他的第一個兒子，生了兩個閨女才有的兒子，不是迫不得已他願意把他送人？即使送的是自己的親弟弟也不成啊。可是那時候，那情形......

“愛國也結婚了，我們連跟他說實話也不成嗎？”二伯娘看到陸二伯流淚，心裏也酸的厲害，聲音就降下來。

“說了幹什麽？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真說了沒準孩子心裏還有了怨氣，再不願意搭理我們了。”陸二伯搖頭，抓起煙杆子狠狠的抽了一口。

“......”二伯娘呆立在那裏，目光呆滞。

此時正走在村道上的陸愛國和夏媛、陸芸三人可完全不知道陸家二房發生的這些。

夏媛和陸芸一路聽着陸愛國得意地說起自己二叔、二嬸從小對自己的好。

“......那時候我二姐看見我來就撅着嘴，不樂意，她心裏不樂意我二伯娘更偏心我。有一回還把東西藏起來不叫我吃，結果我二伯娘呼她巴掌。我那時候小不懂事，就覺得二伯娘更喜歡我就開心。每回都故意氣二姐，二伯和二伯娘看見了就當沒看見一樣。呵呵。”

“所以以後你去二伯家別拘謹，拘謹了二伯娘反而不高興。她人善着呢，她可不是裝樣子對我好。別家的也有我這樣情形的，可是誰跟她似得不止不怕我吃，還怕我是客氣不好意思吃。有時候我真覺得她對我，比我親娘對我還好。”

陸愛國特地囑咐了下，“你越不客氣她越開心。反正以後我肯定得多孝敬她一些，不會叫她白疼我一場。”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了。”夏媛點頭。

原來二爺爺和二奶奶是真的心疼爸爸，難怪上一世她回來村裏，兩位老人家一直待她不冷不熱的，她撒了再多錢給他們陸家的子孫，都沒見老人有多歡喜。

陸芸若有所思。爸爸的這個二伯和二伯娘确實是難得的好人，特別是這個二伯娘很值得人尊重。上一輩子她唯一的兒媳婦那麽多年沒孩子也沒見她象其她不講理的農村婆婆一樣潑婦罵街，或是指桑罵槐，摔摔打打的。

“愛國這是帶着媳婦、閨女走親戚呢？”迎面有人扛着鋤頭過來笑着招呼。

他們村裏前些時候剛剛施行包産到戶，所以如今各人幹農活下地的時間都自由許多了，眼前的人看着是剛從地裏回來的樣子。

“是啊，我帶着夏媛和小芸去認認門。文叔吃了飯沒？”陸愛國站在原地跟那個卷着褲管的漢子笑道，随手從口袋裏拿了一包煙出來，抽出一根遞了過去。

那個叫文叔的漢子嘿嘿笑着接過來，也不抽，直接別到耳朵上，對着夏媛微微一笑就算招呼了。夏媛回以微笑。她雖然也在村裏待了許多年了，但是平時接觸的人實在不多，眼前這個眼熟卻沒打過交道。

“我這不正要回去吃嗎？你們趕緊去吧，我就不耽擱你了。”文叔揮揮手跟陸愛國告別。

“那好咱們改天有空再坐下來喝一杯唠嗑唠嗑。”陸愛國點頭，帶着夏媛和陸芸一路走了。

沿途三人又遇上幾波人。是男的陸愛國照例給的香煙，女的就給幾個糖果。夏天天熱，多數人都是半夜起來去地裏，然後半上午的回家吃飯，傍晚再下地。

到了堂姑陸紅珍家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還在吃早飯。她五個兒子，除了麽子沒分出去，其餘的兒子都分家另過了。

陸愛國的堂姑父林潤看見三人進來笑着招呼了一句，“來啦，吃了沒，再一起吃一點？”

“吃過了。”陸愛國擺擺手，把禮物拿出來也不多廢話，“我們一會還有事呢，今天就是帶她們來認認門下回好走動，這回就不多留了。”

“別急啊，好歹等我去煮糖水雞蛋出來吃了再走。”陸紅珍馬上站起來不肯放人。

“姑，別煮了，煮了我們也吃不下去了啊，咱們是什麽關系啊，我還能跟您客氣？”陸愛國趕緊攔住。

陸紅珍搖頭笑道，“我這記性，也是把這一茬給忘記了，也罷了。小芸如今如何了？”

“沒什麽事了，回來以後正常的很，只是肯定底子是傷到，只能靠着以後慢慢再養回來了。”陸愛國提起來還是一肚子火。

“你有事就去吧，下回再慢慢聊，那邊估計一時半會還不會消停，改姓的事怎麽樣了？”

陸愛珍搖頭，一臉的無奈，陳菊香丢臉丢大了，肯善罷甘休才怪，指不定消停兩天又要起幺蛾子。可惜。唉，誰叫愛國就喜歡夏媛了呢？二堂哥二堂嫂都不說什麽了，自己還多嘴什麽？

“夏媛和小芸的戶口被偷走了，只能先補戶口本，不過二伯說他會幫着跑。”陸愛國實話實說。

“那就好。走吧走吧，夏媛以後記得要多帶小芸來玩。”陸愛珍點頭。

“行，姑姑、姑丈、五哥、五嫂那我們就先走了。”夏媛也跟着道了別，陸愛國帶着她們兩個就出來了。

“還剩下田嬸子家。走完我們找到石頭就去山上。對了一會會路過吳坦家，我叫他出來把包子給他。”陸愛國念叨着，“媳婦你跟小芸累了沒？”

“又沒幹活，就走了幾步路哪裏就累了。”夏媛搖頭。

“我也不累。”陸芸雖然覺得腳有點酸，但是沒吭聲，一會還爬山呢，這下她就說累了，一會還上不上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