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9.999/城 (20)

魇又“咦”了一聲,而後又忽然“喋喋……”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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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魔魇嚣張自得的笑聲,千萬條烏黑的魔煞之氣從其他異能者的身上抽離出來,瞬間凝聚成粗重的一股從圜九重的五官

內鑽入到了他的身體內。

“不要!”一道虛幻的回憶忽然滑過沐歌的心頭,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圜九重……

她記起來了,他曾在那個恢弘華麗的宮殿內,在她的耳邊喃喃細語。讓她千萬要記住這個名字。

但是……這個名字……

“啊!”熊熊烈火不可抑制從沐歌的體內湧出,如此猛烈炙熱的顏色瞬間把灰白的天空照亮。烈火熊熊燃燒,熯天熾地,簡直在一瞬間就

要把那股肮髒的怨恨魔煞之氣焚燒殆盡。

“阿king……小九……”沐歌喃喃的喊,在烈烈火光中,她淚眼婆娑,忽然間看不清楚他的眼眉。

“沐歌,你記起來了嗎?”阿king被困在一片昏暗的魔煞之氣中,血色的眼眸閃亮如星。

“沒有用!”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不合時宜的炸起,“沒有用,你記起來了也沒有用。這個世界就要崩塌了,誰也逃不開命運的安排,我們

大家一起死吧!”

他說着,天地驟然變色,大地忽然龜裂開來,無數的岩漿翻騰而起,灼熱攝人的洪流朝着衆人撲來。

“都死吧,都死吧,活着沒有任何意義,快死吧!哈哈哈……”魔魇嚣張狂放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沐歌,大家都死了,就剩下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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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孤零零的活着吧,哈哈哈,太慘了!”

“啊!……”

就在這時,她的腹中忽然傳來的下墜感,這感覺來的如此猛烈,讓沐歌一時之間竟然呻/吟出聲。

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她的腿間流下,沐歌簡直就要絕望了。

小寶寶就要在這一刻出生了嗎?!

阿king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在怨氣中的他看着沐歌的腹部,雙手顫抖的想要摸向了她的腹部,再下一秒卻又忐忑的忍住了。

“他……我的寶貝嗎?他就快要出生了?”阿king的聲音幾乎哽咽了起來。

沐歌慘白的面容擠出一絲微笑,她輕輕的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阿king,這是我們的寶貝。”

“哈哈哈……”阿king血紅的眼眸迸發出熾熱的火焰,他指着天,大聲喊道:“命運!天道!你們看看,我有我的孩子了!一切并不能如

你們所願。”

忽然做了一個決定,他低下頭,緊緊的擁抱住沐歌,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沐歌,你一定要心存希望,心懷信念。我們一定還會再相見,

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

“這次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見我一定會把我們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我愛你。”

一道柔軟而溫熱的觸感在沐歌的眉間一觸即退。

“不!”沐歌聲嘶力竭的喊道,阿king黑色人影眼睜睜的在她的面前炸裂開來。

一道道如雨後香樟樹般清新的味道在這一片混沌的天地間回蕩起來,一片片光明穿透雲層灑落了下來。

溫柔的氣息籠罩在沐歌的身邊久久不散,似乎在守護着這個他最深愛的女人。

“沒用的……,沒用的……”魔魇喃喃自語,**恐怖的怨氣凝結了成了趙清淼俊朗的臉。

“小九……你竟然就這麽舍我而去。”魔魇呆愣愣的看着一片片明亮的光芒,“小九,即使你死了,也逃不開命運的糾纏。”

他說着,烏黑肮髒的氣流瞬間纏繞到了每一道光芒之中,糾纏糾結在一起,生生世世糾葛不清。最後化作了一切虛無,消失在天地之間…

沐歌絕望的看着這一切,腹中湧出的鮮血已經浸透了她的衣服。疼痛的汗水沾濕了她的發,眼前一片白蒙蒙,仿佛她的世界因為他的離去

而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眼前一陣一陣發暈,沐歌頹然的閉上了雙眼,強自壓下越來越強烈的疼痛感,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她深吸了一口氣,煞白了面頰

自半空中降落。

見她如此情況,季無殇連忙上前一步扶着了她。一摸之下,只感覺到沐歌早已全身冷汗淋漓、微微顫抖。

“小主人,怎麽了?……”季無殇捏着沐歌的手擔心的問。

沐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季無殇的耳邊回答:“我好像要生了。”

“天天!”

“齊小姐!”

“……”

無數關切的聲音圍繞着她,在她的耳邊響起。

齊偉年眉間帶着深深的皺紋,他用力的捏住了沐歌的手,心疼的低頭看着她。

沐歌懵懂的朝着四周看去,發現她的周圍圍滿了親人和朋友。

圓圓拉着她的手,用力擦去即将滴落的淚滴,大聲的說:“天天姐姐,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還有希望!”

“沐歌,你一定要心存希望,心懷信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沐歌的耳邊回響。

天地間的魔怨之氣被圜九重化成的金光漸漸化去,空氣中彌漫着屬于他身上的那股清新的味道。

就像,他……一直在她的身旁,不曾遠離……

是啊,一定還有希望,這個世界并不會就如此毀滅!小九說過他們一定還會在相見!

一定要心存希望!

雖然她筆下的人物都有各自的缺點,他們可能自私、可能懦弱、可能膽小,但是這才是真真切切的凡人。他們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即使

活的汲汲營營,逃不脫命運的安排,但是他們也曾為自己的生活努力過、奮鬥過。

他們有自己的信念,心存希望,即使在殘酷的末世,他們還在努力的适應與生存着。

圓圓和零零伴随着季無殇抱着沐歌躺在臨時搭建起來産房內。而其他異能者與喪屍戰士都努力控制住翻滾的岩漿與遮天蔽日的狂風。

他們互相攙扶着,相擁着,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對生的期望。

此時,圜九重化作的那道金光生生的把殘留在天地間濃黑的怨恨魔煞之氣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道柔和光明的希望之光灑在沐歌的身上,一

股暖洋洋的感覺從她的腹中擴散到全身。就像情人最溫柔的撫慰,沐歌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聲傳了過來。

那哭聲洪亮無比,小小的嬰兒捏緊了小小的拳頭,閉着眼,用力的啼哭着,仿佛要把生生世世的煩惱都發洩出來。

哭聲一聲緊接着一聲,直達天際,竟然比那呼嘯的風聲更猛烈。這哭聲回蕩在天地之間,瞬間蕩滌了殘餘的魔煞之氣。

大地漸漸合攏,枯萎的草地也瞬間變得一片碧綠,樹枝上的花朵悄悄綻放……

“我知道啦!”

這時,一個灰撲撲的人影突然從一個土坑裏鑽了出來,他一頭卷曲蓬松的頭發塵土滿布,胖乎乎的臉上挂着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一身邋

裏邋遢、讓人不忍直視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的接起小嬰兒灑落的晶瑩的眼珠,“強大的生命力!我知道了……這就是解藥最後的一味藥,代表着對生的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他低頭戰戰兢兢的把小淚珠保存起來,擡頭卻沖着攔住他妄圖沖到沐歌身邊的季無殇一笑,“人類有救了!”

希望……

沐歌聽着李傑的話,喃喃自語:“有希望,就有未來。他就叫未來吧。”

“好!”季無殇低頭看了看襁褓中嬌弱的小嬰兒,捏着沐歌的手,重重的點頭。

這時,沐歌的耳邊突然響起一陣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恭喜你,任務完成。”

沐歌漸漸昏迷,阿king已經消失在天地間,為何還有任務,這算什麽呢?

到底還會相聚嗎?

阿king……

圜九重……

我不會忘記你的……

******

“夫人,快走!”一聲慘烈的尖叫聲倏然響起,一名黑衣女子一手飛快的舞動着手中的長劍,擋開迎面而來鋪天蓋地的箭矢。一手掩護着

身後一位錦衣女子邊走邊退。

箭矢嗖嗖的落地,一箭一箭紮在草地之上,激起層層綠色的草皮。

“快追!留活口!”一群黑衣人嚣叫着緊跟其後。

黑衣女子堅毅的臉上早已沾染了點點血跡,她不假思索的用手一擦,推着錦衣女子往山上跑去。

而錦衣女子咬牙彎着腰拼命的跑,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飄搖,仿佛挽成了一朵初綻的花。仔細看去,她的懷中還躺着一個小小的镂金

掐絲襁褓。她用雙手緊緊抱住摟在胸前,端莊秀麗的臉上滿是驚慌。

突然,“破……”一聲,一支箭矢直直的插入到錦衣女子的背心。

箭矢來勢兇猛,她的身體按着箭矢之力往前一撲。“噗……”的一口鮮血自她的口中噴出。錦衣女子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手中的襁

褓幾度脫手,人也搖搖晃晃的直往地上倒去。

“夫人!”黑衣女子聞聲猛然回頭看來,眼神中寒氣淩冽。她立時伸手扶住了錦衣女子。

“咳咳……梅枝,快帶曉恬走!”錦衣女子用盡力氣把襁褓遞了過去,猛的推了梅枝一把,聲嘶力竭的喊道,“快走!”

梅枝抱緊了懷中的襁褓,眼含熱淚。看着不遠處湧來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她一咬牙,長劍往背後一甩,飛快的奔跑起來。

“快快快!抓到一個了。”背後的黑衣人一擁而上,團團圍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錦衣女子。

她出神的望着梅枝遠去的背影,眼神越來越模糊,只隐隐的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請求佛祖保佑我兒……”聲音喃喃,随之便消散于風

中。

“快追!還有一個!”另一波黑衣人得令朝着梅枝追去。

梅枝拼命奔跑,誰知跑的不遠,前面竟然就是懸崖。她一臉凝重的看着湧上來越來越多的黑衣人,抱緊了襁褓,慢慢的後腿,她躊躇的回

頭看了看背後的懸崖峭壁。

懸崖陡峭,如同被巨斧一下劈開,四周雲海翻騰,一股淩冽的寒風自涯底吹上來,只吹的人徹骨寒冷。

“無路可退,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黑衣人瘋狂的叫嚣着,銀亮的箭矢紛紛對準了懸崖頂上唯一的女子。

“呵……”梅枝一聲冷笑,她銀牙一咬,摟緊了懷中的襁褓,朝着懸崖快步飛奔過去。

“嗖……”的一聲,一直箭矢從她的耳邊堪堪劃過。她眼一閉,便從萬丈懸崖上一躍而下。

黑衣人一擁而上,低頭看下涯底,只見一道黑影如花飄搖如下,随即,只餘寒風呼嘯,再無其他。

93|9.9

“哦……”茶樓上的聽衆好似大夢初醒,他們砸吧了兩下嘴巴,慢慢的回味了一遍剛剛聽到的故事。

“啊……要到明日才能聽到啦。”一個男童擡着大眼望着身邊年輕的男子說道,“阿爹,我們明日還來好嗎?”

男子低下頭,摸了摸男童的頭,柔聲說道:“明日可不行啊,明日阿爹要下地幹活。等到阿爹有空的時候再帶你來,好嗎?”

“謝謝阿爹。”男童很是開心,他雀躍的拉着男子的衣角說道:“阿爹,我們快回去吧。娘和曉恬都要等急了呢。也不知道曉恬的病好了

沒?”

“好。我們快回去吧。”男子伸手刮了刮小栓的鼻子,從茶樓的長凳上站了起來,牽着小兒子的手朝着門外走去。

他邊走邊囑咐道:“等下要是你阿娘問你,我們今日去幹嘛了,你切不可說我們在此聽說書哦。”

“嗯!這是我們倆的小秘密。”小栓擡頭望着阿爹的臉,心中也明白家中的境況,忙點了點頭。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小栓的娘親溫氏燒了一碗面疙瘩給他們當晚飯,小栓爹帶着小栓草草的吃過了以後便去屋內安歇了。

而溫氏則還是很不放心的坐在堂屋前,正屋邊上有一個很小用半個廚房開辟出來的小房間,裏面正睡着她生病的囡兒-田曉恬。

“不要!”痛苦的喊聲倏然響起,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在夢中驚坐起。

她大口的喘着氣,小小的胸膛不斷的起伏,似乎還沒有從夢魇中清醒過來。

“妞兒,怎麽啦?”

屋外的溫氏聽到了聲音,連忙趕了過來。她手上拿着一盞油燈,掀起門簾子一看,卻見自家的小姑娘正坐在炕上發呆。

“真是菩薩保佑,妞兒終于是醒了!”溫氏念了一句佛,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小女兒。

一抱之下,溫氏才發現她渾身上下全是冷汗,一張小臉更是煞白的吓人。

溫氏以為她是魇着了,忙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柔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娘在呢。”

她摸了摸囡兒的額頭,發覺燒已經退下去了,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天色還早,妞兒再睡一會,明日一早起來娘給你整個雞蛋羹吃。”

許是自家阿娘溫柔的撫慰,或是許諾的雞蛋羹起了作用,小女童抽抽搭搭的哭了兩聲,最終又睡了過去。

“哎……”溫氏看着小女兒瘦弱的小身板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她細致的掖好了被角,這才吹熄了一盞如豆的油燈走了出去。

屋內恢複了一片黑暗,只有皎潔的月光無聲的灑落在這間破舊的茅草屋中。

緊閉的雙眼緩緩的睜開,露出兩丸黑色水銀般又黑又亮的眼眸,小女童翻過身來對着窗外的月亮。

頭疼欲裂……

清秀嬌嫩的小臉因為疼痛緊皺着雙眉。

沐歌低頭看着瘦小的手掌,腦海中無數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

那雙血色的眼眸如狼一般的盯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耳膜邊掠過……

似乎還有人在用力的呼喚她,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滑過天際……

太多的記憶雜亂無章,沐歌抱住了小小的腦袋蜷縮了起來。

“我們一定還會再相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

黑亮的眼眸氤氲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你是誰?……

我為什麽在這裏?!

******

當第一聲雞啼響起,第一道晨曦照進了敞開的窗戶。寂靜的小山村好似突然活了起來。

白色炊煙袅袅升起,遠遠的人流聲響了起來,一名小童從自家中跑了出來,身後大人追趕着吆喝他趕緊去洗漱。

“阿娘,我就去看一下曉恬,馬上就回來。”一個黝黑的小童回身對追出來的粗壯婦人喊道,“就看一眼,馬上回來!”

“不許去!”婦人銅陵大的雙眼怒瞪,蒲扇大的手就直直的抓向了小童,“妞兒被你推下河生了大病,你還有臉去。”

“嘿嘿……阿娘,我就去看看我的媳婦兒,一會會就回啦。”黑瘦小童幾下縱身跳躍,滑溜溜的如同一條泥鳅一下子就從婦人的手下溜走

了。

“你個小子!”婦人在身後憤憤叉腰喊道,“早些回來,等會陪你阿爹上山。”

“诶……知道啦。”小童頭也不回的答道。說完,他便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小童跑的極快,幾下便來到了位于村尾的一個大院子前。

這個小村子叫做田家村,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中有三四十戶人家,幾乎都姓田,祖輩上都有些拖泥帶水的關系。村中的民宅多沿山

坡而建,它們用土胚和磚木結構建成。有的屋頂蓋着瓦片,有的屋頂上則覆着稻草。光看這些就能分辨出這家家境的好壞。

而這個大院是由三四間低矮的茅草屋組成,整個大院成凹字型排列,正中是院子,江南人稱道地,前面并未設大門,農村人民風淳樸,也

并不怕有小毛賊光顧,當然也是修不起像樣的大門,簡單設個竹籬也并沒有什麽用處,所以幹脆就留着,倒顯得更寬敞明亮些。

小童偷偷摸摸的貼着牆根從院門口溜到了那半個廚房開辟出來的小房間前,透過半開的窗戶,他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娃正側躺在木板床上。

蒼白纖瘦的小臉在晨光的照射下幾乎呈現出一種透明的顏色,圓潤的大眼緊閉着,濃黑濃密的睫毛在上撒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呵……還在睡呢。”小童輕笑了一聲,伸手就在地上撿起了一塊小石子,用力的朝着她擲去,“懶媳婦,快起床!”

預想中的呼痛聲并沒有響起,小童詫異的瞪眼一看,只見那個女娃早已經從床上翻身坐起,手中正把玩着那顆小石子。

她微微的擡頭,雪白的皮膚映襯着黑亮的眼眸,幽幽的看來,只看的那小童一愣神,手中另一顆即将投擲的小石子瞬間掉到了地上。

“曉恬,醒了嗎?”還在廚房忙活的溫氏聽見了聲響,拿着鍋鏟,一掀門簾就要進來。

唬的那小童一下子矮身蹲在了地上,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也不知是怕被溫氏抓個正行,還是被那雙烏黑的眸子吓的。

房內說話聲還在緩緩的傳來,溫氏摸了摸女兒的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總算是好了。”

她還待要再說話,屋外卻傳來了她嫂子韓氏的催促聲。她用力捏了捏鍋鏟,摸了一下女兒蒼白的小臉蛋,這才轉身出去了。

沐歌靜靜的目送她離開,指尖的小石子尖銳,只刺的手指微痛。

“出來吧。”淡漠的聲音還帶着女童特有的清脆與甜美,聽在小童耳中卻有一絲的怪異。

“出來就出來,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小童嘴上雖然這麽說,心中難免有些郝然。

他手腳靈活,一翻身就從低矮的窗口翻進了房內。

亮晶晶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女童,他一屁股挨着她坐好,這才長出一口氣才說:“曉恬,你總算是好了。前日,把你推下

了河是我不小心,望你恕罪則個。”

眼看着這小童雙手朝着自己作揖,又說着這樣子不倫不類的話。沐歌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你……”

她剛想說話,卻又被小童打斷了,他看着對面的女娃臉上有了幾分笑顏色,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大熱饅頭塞到了她的手中。

“這是我阿娘大清早做的饅頭,你吃。”小童瞧着這大饅頭比女娃的臉還要大上幾分,不由的洋洋得意說,“我阿爹說了,要對自家媳婦

好,曉恬,你做了我的媳婦,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沐歌低頭看了看一手都拿不過來的饅頭,聽着他的話有些茫然。

“你快收好了!”小童耳尖的聽到屋外又有聲音傳來,急急忙忙的說:“不要讓你的二嬸子發現。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說着,他利落的一翻身,又從窗子口出去了。

溫熱的饅頭柔軟而富有彈性,一股淡淡的麥香味充斥着沐歌的口鼻。

剛才那小孩是誰?

這時,門簾子一掀,溫氏端着一碗稀飯走了進來。見到沐歌手中的大白饅頭,她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頭。

“妞兒,剛才那王獵戶家的小子又來了?”溫氏拿起饅頭用塊紗布包好,塞在了沐歌破舊的枕頭底下,“雖然說你阿奶口頭上答應你做那

王家的媳婦,也拿了他家的五百文銅板。但是,你阿娘我是沒有點頭同意過。”

“再說,一未納采,二未問名,三未納吉,這婚我是不承認的。妞兒,別擔心,待到家中有了錢財,我們就把這五百文給還了!以後,阿

娘給你找個好夫婿!”

手中又被塞了一碗稀飯的沐歌聽着這一切默默的吃了起來。

看着自家女兒靜默的慢慢吃着稀飯,舉手投足間顯示出良好的禮儀教養,溫氏不由的心中念了幾句佛。

這一發燒,怎麽還把個小皮猴燒成了小淑女了?

沐歌感受到了她的眼光,靜靜的擡頭看了她一眼。

只見她身材修長健壯,手腳粗大,膀大腰圓,是一般農婦的模樣。只是一雙水潤的大眼又黑又亮,使得她整個人又生動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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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溫氏身體明顯的一僵,沐歌擡起了頭。

又是深吸了一口氣,溫氏拿起沐歌手中的粗瓷碗,俯下身拿起手巾細致的擦了擦女兒的小臉蛋。

她在沐歌耳邊說:“好好睡着不要出來,娘去去就回。”

“嗯。”

看到女兒聽話的點了點頭,溫氏理了理身上的藍布襖,挺胸揚首走了出去。

耳邊傳來幾道急沖沖的腳步聲,與那道又尖又俏的聲音混成了一片。不久,那些聲音便消失在了堂屋前。

沐歌靜靜的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身下是單薄粗糙的被褥。由于朝北的緣故,屋裏終年不見陽光,昏暗潮濕又充斥着從廚房裏傳來煙熏火

燎的味道。

而從半開的窗口處則可以看到那碧藍的天空,一只靈巧的春燕在樹梢上飛舞,正是草長莺飛,桃紅柳綠,一片大好春光。

這是有多久沒有看到如此明媚動人的自然景觀了,黑亮的雙眸盯着那只春燕慢慢的轉動。

“叽叽叽叽……”那燕子飛了過來,就站在沐歌的窗戶前叽叽喳喳的叫個不停,小黑豆一般的眼神專注的盯着她,黑色的小腦袋靈巧的轉

動着。

又穿越了?

沐歌翻了個身閑閑的看着窗外。

她現在叫田曉恬……

這個名字讓她思量了許久,然後好不容易才從記憶深處揪了出來。

那本書叫做《落草為寇》,是沐歌的自我放飛之作。

書中的女主叫做田小草,是個力大無窮的女霸王。她年紀輕輕貌美如花,卻又心狠手辣。年少時便繼承了她娘的強盜窩,是土匪窩中的大

當家。

她最喜手持一條純鋼銀鞭,打盡天下貪官污吏。一時之間,這田大王的名氣如雷貫耳,一衆官差們聽聞無一不兩股戰戰、落荒而逃。

當年,沐歌碼這本書時靈感如尿湧,劇情如腹瀉,順暢到底。

可惜她還沒把文案挂上去,就被劇情大神抓進了劇情空間中,所以到了這時,這本書還靜靜的躺在她的word文檔中,不見天日。

而且,這本書沐歌根本就還沒寫完!

沐歌暗自嘆了口氣,田小草啊,田小草,你都還沒出生呢……你的娘田曉恬現在才不過七八歲的光景啊。

是的,現在沐歌便是那田小草早死的娘,強盜窩的創始人。

想到這裏,沐歌忽然眉心一跳,因為當時還是存稿,她還沒來得及給她的強盜窩取個霸氣的名字……

所以……以後這強盜窩就要叫強盜窩了……

春燕看了她許久,又撲騰了一下翅膀,叽叽喳喳的飛遠了。

沐歌默默的把自己躺平,原文中只寫過田曉恬為了保護強盜窩,在一次與官兵的對抗中掉落懸崖生死不明。其他一切都是概述,田曉恬到

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唉……

她慢慢的吐出一口氣來,心中沉甸甸的。

可能在完成上個任務中出現了偏差,現在她的頭隐隐作痛,一直有個名字萦繞唇邊,卻又無法訴諸于口,到底是什麽呢?

越想頭越疼,整片的腦漿在腦袋裏晃動,仿佛燒滾的開水。

此時,耳邊又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以及低沉的說話聲。不一會兒,溫氏便進來了。

沐歌此時頭疼的厲害,一張小臉煞白,直唬的溫氏一跳。

她連忙坐下摟住了自家的小女兒,輕聲問道:“妞兒,妞兒,這是怎麽了?”

蒼白的小手捏住了她身上的藍布襖,沐歌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腦袋中翻滾的疼痛,小聲的說:“沒事。只是有些頭疼。”

溫熱而粗糙的大手在沐歌的腦袋上撫摸了兩下,而後沐歌便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妞兒,別多想,阿娘守着你,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看着溫氏明亮的雙眸,一股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沐歌心中一暖,重重的點了點頭。

溫氏坐在床沿守了一會,聽到自家女兒傳來平穩的呼吸聲,這才蹑手蹑腳的走了出去。

她一邊走一邊狠狠的扯了扯手中的汗巾,莫不是那個王家獵戶的兒子,自家妞兒也不會如此遭罪。

往後還要跟那戶人家做親家,溫氏一想到那王獵戶滿臉橫肉,他家娘子身如鐵塔。以後這王家的兒子也定是那副德行,可如何配的上自家

嬌滴滴的女兒……

回頭看看陰暗潮濕的小房子,溫氏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廂溫氏還在嘆氣,那邊又來了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女童。

小女童的身量看起來與此時的沐歌一般大小,一張小臉紅紅白白的粉嫩圓潤,明顯比沐歌養的好上許多。

她穿着一身豔麗的枚紅色花布襖,頭上梳着雙丫髻,更是像個小團子般可愛。

“三嬸子,今日爹爹回來給了我半匹花布。芸芸想三嬸子的針線是最好的,不如三嬸子幫我和我娘各做一件春衫,一件裙褂吧。”小女童

擡着頭,拉着溫氏的手俏生生的說,“我跟我娘說了,多出來的布頭就給曉恬紮頭發,我不要了。”

不知這是今日第幾次深呼吸,溫氏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怒氣,瞪着站在右側廂房門檻上的二嫂韓氏,低聲對小女童說:“好的,芸芸什麽

時候把布料拿過來,三嬸子就替你做。”

“好!”小女童笑着就跑回到了右側廂房內。

“真是辛苦三弟妹了。”韓二嫂見狀慢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誰不知道我家三弟妹的針線是田家村數一數二的。芸芸的這塊布料可是花了

我家二郎一百個銅板,可不能糟踐了。”

見到溫氏不說話,韓二嫂長眉一挑,又笑着說道:“哎喲,我忘記,好像那次王獵戶家給的好像也就五百個銅板啊。”

“你!”溫氏一覺得自己氣血翻湧,眼前一陣陣發黑。她赤紅了雙眼,幾乎就要沖上去撕了那人的嘴……

這時,忽然從旁伸出來一雙粗糙的手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二弟妹說什麽呢?你家小水正找你呢。”

那位中年婦人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又對着韓二嫂快速說道:“二弟剛回家帶來的撥浪鼓看起來很受村裏的娃兒喜歡,他們都搶起來了,

二弟妹快去看看吧。”

韓二嫂一聽柳眉倒豎,“哦,叫他不要拿出去顯擺,真是個不省心的。”

她一扭身罵罵咧咧的就直直的向外走去。

看着韓二嫂遠去的背影,李大嫂這才松開了捏着溫氏的手說:“無需計較太多,好生回去吧。”

說着,她便拎起手邊的籃子就朝着廚房走去。

溫氏見着人都走完了,面對着空蕩蕩的院子,她只得憤憤的捏住了汗巾就朝着左側外廂房走去。

一推開木門,就見到小栓爹田三省正端正的坐在書桌前讀書,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即使如今他不再讀書了,他每日也會早起讀一會書

。待讀過書吃過早飯後,他再下地幹活。

那年輕的背影如同一支挺拔的竹子,這背影她看了許多年了,如今看來心中還是會泛起漣漪。

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溫氏悶悶的坐在書桌一旁的小板凳上。

田三省見狀,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筆,輕聲問道:“怎麽了?娘子。”

溫氏并不說話,只眼光細細的掃過他的眼眉。

當初嫁入田家前,媒婆跟她娘家吹噓田家三郎天資聰穎,又勤奮刻苦,他日定能高中,光耀門楣。

而村中女子那麽多,偏偏挑中了她,她也是個有福的,就翹腳等着做舉人娘子便好。

結果,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小栓都已經九歲了,田三省如今連書都沒有再讀了。

說後悔嗎?

也并不全是,至少夫君溫柔,事事以已為先,成親至今從來就沒說過一句重話。

說不後悔嗎?

原先全家老小就都供着他一人讀書,眼看着眼看大房二房手中漸有結餘,手頭日漸寬松,只有自家三房還是緊巴巴的看人顏色過日子。

如今,老公公一走,家中人便不願再支持他讀書。平時除了自己做些繡品貼補家用,日常也要多幹些活以平衡兄弟妯娌間的不滿。三房簡

直過的擡不起頭來,以至于田曉芸都可以指使着自己做衣服。

而且,田曉芸在右側廂房外側都有自己的房間,只有自家的曉恬還住在廚房邊上另辟出來的小房間。

即使田三省現在下地幹活了,但在溫氏的心裏總是覺得空唠唠的。

哎……

又想到,今日,外出給官府幫閑跑腿的二叔回家,除去給婆婆每月上交的月供四錢銀子外,還給他二房買了那麽多東西,多的都讓她眼熱

想想那批鮮紅色的土布,自家的曉恬長到九歲了還沒穿過那麽豔麗的花布,溫氏想着想着就心疼。曉恬長得秀氣,若是這花布穿在她身上

定是十分的好看。

田三省看了看娘子的表情,心中也是明白了幾分,他清了清嗓子說:“娘子無需多慮,我還年輕力強,多幹些活,家中的日子也會好起來

的。再說,今日二哥還讓我等下随着他去縣衙,看看有沒有別的差使做。娘子就別擔心了……”

他說完,便出門下地幹活去了。

溫氏看着他的背影微不可聞的又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

唉……她又想到自家小女兒的身體,曉恬看起來瘦弱,但是一直身體不錯,像如今這般卧床不起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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