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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課一下,張萌就接到了輔導員的電話,讓她去一趟辦公室。

她有些害怕,有些躊躇。

因為是最後一節課,下課鈴一響幾乎所有的人都立刻收拾東西呼啦啦往食堂趕,唯有她的動作不緊不慢,仔細看看,還能看出,她壓根心思都沒在這上面,一個筆袋打開又拉上,來回重複了好幾遍。

昨天趙彬被警察帶走的事兒已經傳遍了——誰讓他平日裏太出風頭了呢,整個學校裏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出了事自然大家讨論的也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高歌昨晚真的一夜未歸,早上上課她走的時候都七點了,依舊沒有看到人。

不會是高歌報案了吧。

昨晚趙彬和宋家強可是口口聲聲說高歌不會露出半句的。

她昨天可是在場的,雖然不是她放的迷藥可是沒吭聲算不算是犯罪呢。

她心裏七上八下,道道都是頭緒,可又拽不出來。等到教室裏人都走光了,卻是越想越害怕了,可也不能不去,只能硬着頭皮往辦公樓走過去。

果不其然,她一到就瞧見輔導員身邊站着一男一女兩個穿警服的人,見了她,輔導員就說:“這就是張萌,張萌,這是王警官和劉警官,他們有點事要問你,別害怕,照實回答就成。”

她點點頭,輔導員就出去了,還把門關了上。

對面兩個人挺和藹的,女的便是劉玫,出言讓她坐下說,她就坐下了,然後問題就來了,“昨晚九點新生歌唱比賽後,你跟高歌是一起離開大學生活動中心的嗎?”

張萌心中一禀,立刻繃緊了神經,這段是可以說的,她于是就點了頭,把怎麽碰見趙彬又怎麽去的四食堂說了。

她問一答三,顯然讓對面很是滿意,王川又問她:“你們在四食堂待了多久,你什麽時候和高歌分開的。”

張萌緊緊攥住的拳頭內,指甲掐入了肉中,發出細碎的疼痛,讓她不至于大腦一片空白。昨晚的事兒才過了幾個小時,又是那麽沖擊,她自然是歷歷在目的。可是,說出來自己是不是也要坐牢了?

張萌想起宋家強的話:“你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想好就按我說的說。”

是的,一條船上,不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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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回答就顯得那麽水到渠成了,“我們一起走的,不過沒有一起回宿舍。我們到的時候菜已經上好了,高歌吃不慣,說瞧着沒胃口,趙彬就說請她出去吃大餐,她同意了。我們就離開了。可那時候都快十點了,我覺得太晚了,怕查寝就先回去了。”

王川和劉玫就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顯然跟高歌的口供完全不同,高歌當時可是說,她喝了酸奶就暈倒了,還聽見了張萌的尖叫聲。

王川并未打草驚蛇,而是接着問,“你們在哪裏分手的,你是直接回的宿舍?”

張萌硬着頭皮按着宋家強告訴過她的答案說道:“就在樓下,他們開車走了,我自己走回宿舍了。”

王川聽了便記在本子上,也沒再問,反而是換了一個問題,“高歌跟趙彬是什麽關系?”

張萌他們天天看在眼裏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她想了想說:“趙彬在追高歌。”

“高歌什麽态度?”劉玫緊接着問。

張萌眼睛轉了轉說道:“欲拒還迎吧。表面上說有男朋友不答應,可也沒直接拒絕,就是不收禮物罷了。這把戲女孩子都會,就是抻着吧。”

“為什麽?”王川問道。

“不一樣。”張萌這個回答的倒是快,“輕易得到手了怎麽可能珍惜。”

王川愣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劉玫,劉玫顯然也沒什麽想問的了,這次只是了解情況。兩人便送了張萌出去,還給了她個電話,說是有想到其他情況,就打電話給他們說。

張萌很快記了電話就走了,王川站在門口看着她消失在走廊裏,問了句劉玫,“你信嗎?”劉玫搖搖頭,“不信,她眼神不對。”王川笑笑,“我也不信,你看她走的那麽急,可卻沒問一句為什麽找她,高歌怎麽樣了,這不符合人之常情,她在逃避,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劉玫倒是沒想到這個,“那我們……”

王川就說,“找高歌其他兩個室友問問她什麽時候回去的,她應該知道點什麽。”

高歌在屋子裏又睡了一覺,林樹的電話就打過來說他到了,就在宿舍樓下,讓她下來。

高歌看了看手機,這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顯然這是打完電話立刻趕過來的。這點暖幫她驅散了身上寒意,給了她勇氣,她幾乎立刻坐了起來。

此時屋子裏略微有些暗,天已經黑了,只有對面宿舍的燈光透過簾子照進來,勉強能夠看清屋子裏的擺設。她裹着單子下了床,在黑暗中去自己的衣櫃摸了衣服出來穿上,然後才開了燈,去照鏡子。

鏡子裏的女人跟昨天晚上這時候站在大學生活動中心舞臺上,穿着禮服主持的自己完全不一樣,那時候她還是光彩照人的,而此時,她的臉因為哭泣是腫的,黑漆漆的頭發披下來,加上慘白的臉色,跟女鬼一樣。

她快速将頭發紮好,很自然地去拿化妝品想要遮一遮,可終究半路就停下了手,沒心情也不想。她找了個帽衫換上,幹脆用大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

她的包留在警局裏,只能又翻出個錢包來,抓起出了門。

大門剛上過潤滑油,無聲的打開,可在那一刻,她的身體依舊是緊繃的,她不知道事情已經傳成了什麽模樣,她不知道別人會如何看待她,她的确不肯認輸,可她也真怕那些嘲弄的目光,和落井下石的言論。就如中午的劉美霞一樣。

好在門口并沒有人,對門的宿舍應該是再上自習,關着燈。

她松了口氣,連忙急匆匆的下樓卻又不敢走的太快,生怕扯到了自己下身的傷口,可偏偏到了樓梯的時候,就不能避免遇到人了。上來一個人,在她身上看了一眼,然後接着上樓了,再往下,一個個往上走的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打量,然後仿佛發現了好玩的事兒,扭頭就竊竊私語然後走到樓上還要再回頭看她一眼。越往下,高歌的心就越往下沉,她的步伐就越重,直到聽到有個人說,“那是高歌吧,你瞧她那樣,不是真被那個了吧。”

這話就仿佛是刺破氣球的那根針,讓她的勇氣一下子消失殆盡,她幾乎是立刻加快了速度,跑着下了樓沖了出去,然後被一個懷抱給狠狠地接住。男人有力的臂膀抓住了她的肩膀,略微深沉的聲音充滿了焦慮,“高歌高歌,你怎麽了?”

高歌擡頭,才發現已在林樹懷抱中。

她的眼睛已經腫的擡眼皮都疼,可瞧見林樹,還是忍不住的濕潤了。林樹顯然并不是要她的答案,他往高歌身後看了看,發現四周都是探究的眼神,便護着她說,“上車吧,我開車來的。”

封閉的車廂顯然給高歌不少安全感,當厚實的車門砰地一聲關上的時候,她終于吐出了一口氣,身體松懈下來。

林樹這兩年沒少來這邊,所以駕輕就熟,很快就駛離了女宿門口,向着校外開去。他輕聲跟高歌解釋,“我訂了酒店,先去那裏待會兒吧,學校的環境不适合你。”

高歌點點頭,心裏卻沒有松,她等着林樹問她昨晚的事兒。

好在林樹耐心不錯,一直到了酒店房間裏坐下來,他還泡了杯熱茶給高歌,這才開口:“到底怎麽回事?”然後他坐到了高歌的對面。

既然選擇說了,高歌自然不會隐瞞,她抱着熱騰騰的茶杯,吸取着那一點點溫暖,慢慢将昨晚的事兒講了一遍。林樹人高馬大的坐在那裏,胳膊肘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身體前傾,雙手交叉地盯着高歌,肉眼可見的,眉頭越皺越緊。話并不長,可他也坐不住,最終站起了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走動。

高歌的聲音就像是背景音,“等他走了,我就報警了。”

這句話仿佛一下子擊中了林樹,他踱步的腳陡然停住了,不敢置信地扭過了頭來,“你報警了?”

高歌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很自然地點頭,“我自然是要報警了,我被他……”她那個詞沒說出口。

可林樹顯然是不認同的,剛剛的沉默似乎在這一刻就爆發了:“你不應該報警,這樣就等于告訴全部的人,你被他強奸了!怪不得剛剛那些人都在看着你,警察是不是已經調查過了,這事兒已經宣揚的人人皆知了。高歌,你太糊塗了,你怎麽不想想你的名聲呢!”

高歌有些愕然,她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林樹,這個男人在她眼裏是那麽的睿智、聰明、豁然。她以為這個男人會嫌棄她被強奸這件事,可從來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高歌忍不住站起來,跟他面對面:“名聲很重要嗎?名聲有我受到的傷害重要嗎?因為要名聲我就需要忍着嗎?因為要名聲我就必須任由那個混蛋欺負而讓他逍遙法外,甚至哪天他再起了念頭再強暴我一次?因為我不敢反抗,因為我任他為所欲為?!你這是什麽理論,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因為那不是你!”林樹的話簡單而又直白,“別人身上我當然支持,可是你呢,你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高歌,撤案!他嚣張自然有人會收拾他,可不能是你。這對你傷害太大了。”

“不可能。”高歌拒絕!“我不能放過他,還有什麽能比這樣的傷害更大?”

林樹瞪着她,“你太天真了!放過他重要還是你自己重要?你這樣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高歌,“什麽意思?”

林樹接着解釋道:“你這樣的名聲,就算我能接受,我爸媽怎麽可能接受你?”

高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說,我被強奸你爸媽能接受,可我要為自己伸張正義,他們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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