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半個時辰前, 封無熙從侯府出來。

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見到個姑娘被人挾持, 也沒多想上去将人救下來, 順手還打傷那個蒙面人。

詢問過名字後才知道對方叫夢清, 等她被帶到了地方，才發現帶她來的夢清姑娘居然是潇湘樓的。

摸了摸手臂, 那裏已經上了藥。

不是多嚴重的傷，她在戰場上受過不少傷, 也算半個大夫。

“那蒙面人為什麽會襲擊一個青樓女子, 武功還不差。”封無熙沉思, 很明顯她救人是壞了對方的好事。

即便這樣，她也沒後悔去救人。

那個人有殺意, 她要是不出手, 恐怕夢清現在已經香消玉殒了。

封無熙也懷疑是不是夢清本身有什麽問題，但是她趁着夢清拉着她的時候探過脈了。

沒有任何的問題，夢清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

“世子爺, 您看看，夢清姑娘來了。”林娘媚笑的将身後的夢清拉出來。

“你下去吧。”蕭夕羽懶得看老鸨子那張臉, 都一把年紀了還撲那麽多粉, 也不嫌悶得慌。

聽到他的話, 老鸨子不敢久留，立刻就退了出去。

“世子爺，需要我在外面候着麽。”宋俞言當然不會留下來煞風景。

“不用了，你要是不想叫姑娘陪，就讓林娘給你找間雅間。”蕭夕羽不耐煩道。

等到房間裏只剩下他自己和眼前的夢清, 他往身後的榻上一靠，指着珠簾後面的古琴。

“給我彈一首廣陵散吧。”

夢清也沒多說什麽，走到古琴後坐下來擡手撫琴，琴聲從她指尖傾瀉而出。

廣陵散此曲，琴音慷慨激昂，氣勢宏偉。

由夢清彈奏而出的這一曲将原曲的精髓還原了六成，蕭夕羽靠着軟墊閉眼聽着，情緒好了不少。

他從前母親還在的時候，長聽母親為他彈奏，母親并不喜歡廣陵散這曲子，可彈奏的次數卻遠遠高于其他的曲子。

“夢清，今天讓你很困擾吧。”琴聲停下的那一刻，他忽的開口道。

“世子爺的命令，夢清不敢違抗。”夢清不卑不亢道。

“我還不清楚你的性子麽，準是林娘逼着你來，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之前我可沒那麽大的面子。”蕭夕羽睜開眼睛，此時他臉上少了幾分平日常帶的嬉笑之色。

“我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他道。

夢清沒有問他為什麽不好，将手從琴上收回，靜靜的注視着他。

“因為昨天調戲個姑娘，被人踹到湖裏去了，偏偏對方是個我不能動的人。”

“你說我與不郁悶。”

蕭夕羽也沒指望她開口，他省略了蕭雲笙的身份，将事情添油加醋一說，絕對不會有人聽出來他說的是誰的。

等到他說完，端起茶潤潤喉的時候。

“世子說完了，那夢清可以走了麽。”她站起來欠了欠身，語調清冷，“夢清今日身體不适，勉強彈奏一曲也有些力不從心。”

“漂亮的女子總是能在本世子這裏得到一些特權，既然夢清你身體不适，那就下去吧。”

“本世子找其他的人陪就是了，偌大的潇湘樓還不至于連個本世子看的順眼的姑娘都找不出來。”

蕭夕羽是氣不過，可他現在想通了，要和端陽公主置氣，他肯定會活生生把自己給氣死。

夢清行禮退下，她不放心将受傷的人單獨留在小樓。

聽雨樓。

“夢清姑娘回來了。”封無熙聽到開門聲擡頭看去，笑若春風和煦。

“剛才我不能不去。”夢清道。

“沒事，應該是我連累了夢清姑娘才是，不是我的話那林娘也不會威脅你了。”

封無熙笑笑，沒放在心上。

“我留下來只是想和夢清姑娘道個別，悄悄的就離開了可不是君子所為。”

“你要走？”夢清收拾剪刀金瘡藥的手一頓，“聽雨樓沒什麽人回來，公子不妨多留一會兒。”

“如果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夢清此刻怕是已經身首異處了。”夢清轉過身去将東西放好，染了血的繃帶卷起來放到一旁。

“留下來會給夢清姑娘添麻煩的。”

“還不知道公子姓名。”夢清問道。

“輕舟，雲輕舟。”這個名字和這張臉是配套的，她用這張臉的時候就叫雲輕舟。

“雲公子就不好奇巷子中那人為什麽要對我下毒手麽。”夢清坐在桌旁看着站在窗邊的她。

“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就意味着麻煩找上門。在下是個沒什麽本事的人，不想摻和一些事。”

“……是嗎，不如吃個飯再走吧。”

“已經中午了，好歹讓夢清報答一下公子的救命之恩。”夢清神色恍惚了一下，回過神道。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和夢清這樣的絕色女子共用午膳，沒人能拒絕的了這個提議。”她輕笑一聲，拱了拱手。

“雲公子……真是個奇妙的人。”

“我去讓人做些酒菜來。”夢清起身。

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她笑了，“這傷受的也算值了。”

夢清的身上有一種疏離塵世的氣質，明明身處在紅塵最紛亂的地方，卻好像雪山上掩藏在白雪間的蓮，清麗無暇。

明明是那麽美的女子，如果她能笑一笑，怕是能讓無數人為她傾倒付出一切。

“要是早點遇到就好了。”她覺得有點可惜，封無熙現在可是個有家室的人，家中有人不能亂來。

便宜蕭夕羽那個家夥。

她倒也沒生出什麽夢清在青樓中很可惜，她覺得夢清如果想離開的話，有的是辦法離開。

其他的不說，想來很多人都願意一擲千金将美人帶回家。

別人她不敢保證，蕭夕羽絕對是其中一個。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過去和秘密，封無熙不想深究。

……

“多謝夢清姑娘款待，就此別過，不必送了。”封無熙告辭。

“夢清人微言輕也知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雲公子如果有夢清能幫的到的，盡管來潇湘樓。”

“到時候一定竭盡全力力。”

聽到夢清的話，她笑笑沒有回應。

離開聽雨樓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

“兩位這是什麽意思？”她早就發現自己自出了潇湘樓起就被人跟上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想對夢清不利的蒙面人，轉念想對方的武功不在她之下，要跟着她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被她發現。

特意拐進一條不知名的巷子，她猛地轉身就看到了跟着自己的兩個人。

于是才有了上面的問話，只是封無熙沒想到的是，跟蹤者居然還是熟人。

“你和夢清是什麽關系，你為什麽會從聽雨樓出來。”蕭夕羽傾慕夢清，到現在為止他也是唯一一個在夢清衆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的人。

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權勢財富他不缺，英俊潇灑他也有。

美人難求，但是只要他願意，勾勾手指就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子會貼上來。

眼前這個長的普普通通的男人居然從聽雨樓出來，難不成是夢清姑娘的入幕之賓。

蕭夕羽不會說他有點嫉妒，他捧夢清姑娘的場五年，從她初次在潇湘樓露面就一直對她好。

就這樣他都沒能踏入聽雨樓，眼前這個人憑什麽。

封無熙嘴角抽搐，她這是又被蕭夕羽給盯上了，她和蕭夕羽也算是發小。

從小玩到大，還不知道蕭夕羽的尿性。

準時她離開聽雨樓的時候被看到了，蕭夕羽就帶着他的跟班宋俞言上來找茬來了。

這種事情讓她覺得很熟悉，以前的蕭夕羽不就喜歡那麽做，也不一定是為了女子，可能是一件物件、一只動物。

不過下場都是一樣的，被她用拳頭狠狠教訓一通，最後只能哇哇大叫的哭着跑回王府去。

“我和夢清姑娘的事有必要和你說麽。”她反問。

不要說她認識夢清的過程不太好訴諸于口，就算能說，她又為什麽要告訴蕭夕羽。

“我告訴你，夢清遲早會嫁給我，你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本公子是趙王世子，如果你不聰明點，就別怪本世子找人收拾你。”蕭夕羽這暴脾氣，撸着袖子就想動手。

蕭雲笙的脾氣暴躁，他的也不差，毫無疑問的證明他們之間的确是表親。

熟悉的對話，封無熙将手上的扇子收起來，雙手環胸看着他。

“夢清看的上你麽。”她那副懶散的樣子落在蕭夕羽的眼裏，讓他立刻就怒火中燒。

“本世子最讨厭有人這樣和我說話了，簡直和那個天殺的封無熙一模一樣。宋俞言，給我把他打趴下。”

蕭夕羽看面前這人根本不把他放眼裏的樣子，将宋俞言推了出去。

這人的神态和當初的封無熙簡直一樣，這個時候夢清和他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揍不到封無熙，揍眼前的這個家夥出出氣也不錯。

“這位公子，得罪了。”宋俞言嘆了口氣，他能跟在蕭夕羽身邊那麽久，不僅僅因為他能充當跟班。

必要的時候，他還能充當打手和保镖。

後面兩個身份對上封無熙的時候，連做肉盾都沒資格。不但摸不到封無熙的邊，連擋都擋不住封無熙揍世子的動作。

“只會讓屬下出馬，趙王世子也不過如此。”封無熙用這話結尾，下一刻手迅疾如風的點出。

蕭夕羽聽到這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下一刻只覺得胸口被點了一下，渾身上下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蕭夕羽兩人沒反應過來就被她點了個正着。

“下次想教訓別人，記得打聽好別人的底細，否則可是會吃虧的。”封無熙打量着和眼前的人。

“你對夢清姑娘有非分之想，又攔了我的去路想收拾我，如果我太輕易的放過了你，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和下屬感情好像不錯啊。”

她挑眉，剛才她出手的時候宋俞言可是下意識的就擋在了蕭夕羽的面前。

是察覺到她第一個想點的人是蕭夕羽了吧，幾年不見宋俞言也長進了不少。

封無熙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她的目光讓眼前的蕭夕羽和宋俞言頭皮有點發麻，心中一寒。

她對着他們伸出手，片刻之後看着自己做的滿意的點頭。

“作為懲罰，你們就在之類待上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穴道就會自動解開了。”

封無熙對着他們兩個揮了揮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俞言抱着蕭夕羽，覺得自己的很燙手。

完蛋了，等穴道解開世子一定砍了他的心都有了，他還不想死啊。

蕭夕羽一個大男人被迫把頭靠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上，那麽屈辱的畫面要是被其他人看，他的臉就全丢光了。

他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報仇，還沒人敢那麽戲耍他。宋俞言這個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他那麽沒用。

他怎麽可能會被人點住，現在還……等穴道解開，他一定要滅口。

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現在發生的糗事了。

封無熙走出巷子，擡手當了當陽光，對着附近的小乞丐招了招手，然後對他們耳語了幾句。

“聽明白了麽，我要明天這個時候，京城裏的人都知道。”她摸出一錠碎銀子放在他們手上。

“收了銀子就要做到，要是毀約……”

“公子放心，拿了錢我們就會做事的。”

封無熙離開時挑了挑眉，她打發這些小乞丐做事，是因為她自己不方便出面。

這些生活在京城最底層的人們，一些“無傷大雅”的事交給他們去做，他們絕對會做的漂漂亮亮的。

很快，只是傳播幾句流言而已。

這麽簡單的事，再容易不過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等來的流言不只有她讓人傳的，還多了一條不在封無熙意料之內的傳聞。

封無熙離開巷子半個時辰後，蕭夕羽他們的穴道就解開了。

“還不走開。”蕭夕羽表情猙獰。

“是，世子。”宋俞言聞言連忙退開幾步。

剛退開就見蕭夕羽因為站麻了身子一歪就要摔在地上，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考慮好得失之前就先出手扶住了他。

被扶住了蕭夕羽也沒什麽感激，想到剛才經過巷口的那些人，他只想把那個罪魁禍首拖出來砍成十塊八塊的扔出喂蠢狗。

“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懂麽。”維持一個姿勢半個時辰，蕭夕羽的半邊身子到現在還是麻的。

“現在，送本世子回王府。”蕭夕羽站直了身體，推開他。

“你這幾日別讓我看見你，不然就讓蠢狗咬死你。”站在王府大門外，蕭夕羽冷笑數聲。

“俞言不敢。”宋俞言也是遭了無妄之災，他心裏的苦還沒地方說去呢。

蕭夕羽進王府，有下人看他姿勢不太對，趕緊過來扶着他。

“世子，您今日怎麽回來的那麽快，俞言公子沒跟着您一起回來麽。”

“本世子還不至于路都走不了。”麻痹感已經消了很多，蕭夕羽步伐極快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本來今日沒想回來的，回房一定會見到那個女人，他緊皺着眉頭卻沒改變方向。

那是他的房間，他難道還不能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4000+更新，jio的自己特別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