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陳其年和游北回到家裏, 放下書包就開始寫作業。
寫了一會兒, 陳其年他奶奶就來敲門了:“小年,小北,回來了嗎?”
陳其年擡頭了一眼鐘, 又看了一眼游北,有點疑惑。
還沒到飯點, 而且他奶奶見游北在家長面前拘謹,尋常不來這邊。
游北起身, 道:“我去開門。”
但陳其年還是跟着站起身來,看着游北開門請他奶奶進來。
陳其年的奶奶站在門口地毯上,表情是極為罕見的嚴肅。
陳其年第一時間想起了當年自己出事後的場景。那個時候, 她和爺爺失去了慣常的笑容, 整日裏憂愁滿面,最後進了醫院。
陳其年的心一緊,問:“怎麽了?”
“是小烈的事情。”奶奶說, “他又被打了。”
陳其年一怔:“啊?怎麽回事?他人呢?”
“剛回家, 你爺爺在給他上藥,可怎麽問,他也不說是怎麽回事。你知道他那性子內向。”奶奶嘆了一聲氣, “上次的傷剛好不久呢。這次比上次傷得更嚴重。”
陳其年道:“那還是送他去醫院檢查一下更放心。”
“我們也這麽說,可他不願意去。”奶奶又嘆了一聲氣,“他說不想給我們添麻煩。你和他是同齡人,說得上話,你去說說。”
陳其年點點頭, 換了鞋子去自己家。
奶奶卻沒有跟着一起走,看着陳其年進了家門,重新望向游北,和藹地說:“小北,你在學校裏面的朋友多,能幫小烈這個忙嗎?”
她話說得委婉,但游北知道她是懷疑崔烈受到了校園霸淩,而自己是校霸,所以希望自己罩着崔烈。
罩個屁,上回還是我自己動的手。
游北不動聲色地說:“嗯。”
奶奶道:“小烈是個好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和小年能幫襯他的地方,就幫一幫。”
游北心如止水地說:“嗯。”
心裏面卻想:我再沒親自下場都是看這崔烈識相了,還要我罩他?
陳其年幫着爺爺給崔烈上藥,慢聲細語地勸他去醫院。
這次崔烈受的傷比上次嚴重多了,整張臉青青紫紫還帶血,已經不能看了,別處也是一片狼藉。
“萬一有內出血這些,就出大事了。”陳其年說。
崔烈低着頭,聲音有些顫抖,帶着點哭腔,道:“別鬧大……而且,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如果內出血,麻煩會更大。”陳其年道。
崔烈的頭更低了,愧疚地說:“對不起……”
陳其年又勸了幾句,可算把崔烈勸動了。他終于擡起頭來,眼圈紅通通的,道:“爺爺和奶奶不要去了,在家休息,我沒事的。”
爺爺點點頭:“你們叫個車去。”
陳其年小心翼翼地扶着崔烈出來,朝對門的游北說:“小北,你下去叫個車,我們送崔烈去醫院檢查一下。”
這傻逼事真多,看來是皮夠癢。游北在心裏翻白眼,臉上持續高冷,應了一聲就下樓去叫車了。
兩個人把崔烈送去醫院,照了一堆片子,傷口也都重新處理。
陳其年和游北等在走廊裏面,忽然問:“你以前打架也會這樣吧?”
游北:“沒。”
陳其年看着他。
游北皺眉:“真沒。我厲害。”
陳其年無語道:“你還挺得意嗎?”
游北不說話了,假裝自己是透明的。
“江一六給你上藥啊?”陳其年問。
游北猶豫了一下,說:“一般都是,我自己塗。”
“你還真打成這樣了啊?”陳其年瞪他。
游北:“……”
你這是釣魚執法吧?!
但游北不敢說,也不敢問。
陳其年小聲道:“反正以後不準亂打架了,不管你打不打得贏,都會受傷,我會特別心疼。”
游北點頭:“嗯。”
陳其年看着他的臉,忽然想起了上一輩子後來見到游北,游北的額角有一道疤,大概就是打架打出來的。
如今那裏幹幹淨淨的。
陳其年希望那裏永遠都是幹幹淨淨的。
沒多久,崔烈出來了,結果也出來了,确定沒有大礙,陳其年才放心下來,先打了個電話給家裏,不讓二老擔心,然後道:“這麽晚了,回去也遠,就在附近吃點東西吧,不然爺爺奶奶還得等我們回去才吃飯。”
游北自然是他說什麽是什麽,他說今晚不吃飯了都行。崔烈也點點頭,紅着臉,讷讷地再一次道:“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是你的錯。”陳其年寬慰他,“別這麽客氣,走吧。”
他們一邊出醫院,一邊說着話。
陳其年問:“想吃什麽?”
游北果斷說:“火鍋。”
“……”陳其年忍不住看他一眼,低聲提醒,“崔烈現在不适合吃火鍋。”
他适合吃火鍋的話,我就不提議吃火鍋了。游北冷漠地說:“我适合。”
陳其年:“……”
崔烈讪讪道:“北哥想吃這個,就吃這個吧,我沒事的。”
陳其年覺得虐待病人實在不好,就拉了拉游北的衣袖,委婉地暗示:“你最近上火,吃不了火鍋。”
游北叛逆地說:“我沒上火。”
陳其年:“……”
陳其年說,“不,你上火了。”
游北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崔烈,又看回陳其年,說:“那我,不吃了。餓死我。”
陳其年:“………………”你清醒一下,北哥。
他算是發現了,游北很不待見崔烈,是故意的。
但他倆能有什麽仇?
他倆的仇只在上一輩子啊,這一輩子哪來的仇?還是說,冥冥時空中自有微妙的感應,所以哪怕這一世崔烈沒有黑化來害自己,游北也仍然在潛意識裏面産生了防備與反感?
雖然說起來似乎有點玄學,但反正重生這回事本身就很玄學了。
陳其年瞬間想起了上輩子的游北,心軟成一捧水。
崔烈自然知道游北是故意針對自己,他在心中冷哼一聲,臉上卻體貼又暗藏着委屈與退讓地對陳其年說:“我沒事。就吃一點,應該沒事……”
以陳其年的性格,做不出這種虐待病人的事情。
崔烈如今對游北的仇怨大過興趣。既然看起來是輕易睡不到游北了,那不如先氣死游北。
陳其年嘆了一聲氣,對崔烈說:“那我們吃鴛鴦鍋吧,你吃清鍋,沒事的。”
崔烈:“……”
崔烈:?????
陳其年有點心虛,但他的腦袋裏面有個小惡魔在悄悄地對他說:游北叫的車,游北給的錢,游北作業都不寫就送人來醫院了,游北就想吃個火鍋,憑什麽不讓游北吃火鍋?
他的臉都紅了。
我也太偏心了,偏心得太明顯了。陳其年心想。
“呵。”社會北哥發出了高冷的嘲諷聲。
“……”媽的。
崔烈覺得自己頭上又重了一點,畢竟綠帽又他媽多了一頂!陳其年這(&¥#……
崔烈,離被氣死剩下9999步。
崔烈忍辱負重地吃了個火鍋,和另外兩個人一起回家,臉上還得連着游北一起千恩萬謝,心中把游北家的祖墳都給挖了三遍。
回到卧室裏面後,崔烈關好門,死死地咬着牙,扭曲地攥着被子,只覺得心口要爆炸了。
憑什麽游北要什麽,陳其年就給他什麽!
他的眼睛裏面仿佛有火在燃燒。
崔烈正扯着被子發洩怒火,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這是陳其年他爸給他買的最新款。他知道那個男人對自己有愧,自己越是退卻和表現怯懦,那男人的內疚就越盛,對自己也會越好。
崔烈想了想,拿起手機,接了:“叔叔。”
“最近還好嗎?”陳父關切地問,“都還習慣嗎?”
崔烈答道:“謝謝叔叔,我都很好。”
陳父一怔:“你說話的聲音不對勁,怎麽了?”
崔烈哽咽道:“沒事,有點感冒了而已。”
“哦……那記得按時吃藥。”陳父猶豫着道,“有什麽困難,就和叔叔說。”
崔烈乖巧地應道:“嗯。”
陳父又道:“那你,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
“叔叔!”崔烈有些急切地叫他。
陳父忙道:“還有事?你說。”
崔烈卻沉默下來,在陳父越來越擔心的催促聲中,半晌才低聲道:“沒有什麽事。”
陳父卻更加擔憂:“你有事就說,和叔叔不用瞞着。”
崔烈小聲道:“真的沒事,就是想說,我很高興。”
陳父:“啊?”
崔烈道:“從來沒有人這麽關心我過。”
陳父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也低下來,很感性地說:“是我應該做的,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
“你不要這麽說。”崔烈忙道,“你……你也有難處,我知道的。”
陳父道:“你媽媽是怪我的,我知道。”
崔烈便不說話了。
手機裏面只有輕微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陳父溫柔道:“不該說這些的,你休息吧,有事随時聯系叔叔,啊。”
“嗯。”
崔烈挂了手機,翻了個白眼,想了想,拿着手機給陳其年發短信:謝謝你和游北,我只會給你們添麻煩,對不起……從來沒有人這麽關心我,謝謝你,你對我太好了,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
過去了五分鐘,崔烈都要睡着了,才收到回信。
【陳其年】陳其年在路邊看到只死鳥都想幫它挖坑埋了,還帶超度。
作者有話要說:北哥:我說話是結巴,但我打字沒怕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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