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喬頭兒
管清閑站在廚房門前,看着挾持福喜的喬榭,一臉怔愣。
他飽受驚吓的神色落在喬榭眼中,喬大統領十分滿意,故意晃着手中烙鐵,狠狠地敲了下一旁的鍋竈,引得福喜發出一聲驚呼。
這場景,和當初在地牢中沒能進行下去的拷問一模一樣。
他都這樣欺負這小太監了,小廚子肯定會看不下去吧!
喬榭想着,唇角微微揚起,餘光瞥見管清閑悄悄進了門,随後順着牆根溜過來,喬大統領頓時将刑具揮舞得更加賣力,絲毫不顧一大早就被強行綁住的福喜的感受,為了營造恐怖氛圍,喬大統領還用無情鐵手強行捏住福喜白生生的臉蛋,惡狠狠道:
“說不說?說不說!再不說,本統領就在你臉上烙字兒了!”
“說!我說我說!”福喜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嗚咽兩句,又顫巍巍地開口,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哼哼,生怕稍稍大聲就會被嚴刑拷打,“說……說什麽啊?”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棂,灑在喬大統領英俊的面龐上,他義正言辭道:
“招認你的罪行!”
福喜忙不疊點頭:“我招我招!”
……這麽爽快,他還怎麽繼續?
喬榭餘光瞥見管清閑溜到竈邊提起一個怎麽看怎麽像是兇器的大茶壺,挑了下眉頭,決定按計劃行事,他獰笑一聲:
“喲呵,嘴還挺硬!看來不動刑你是不會開口了。”
說完,舉着沉重的烙鐵慢慢湊近福喜的臉蛋。
“我都說了招、招啊!別打我啊啊!”福喜被吓得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喬榭究竟在搞什麽名堂,眼看烙鐵近在眼前,他不由爆發出一陣崩潰的大叫。
然後。
然後烙鐵便重重印在了福喜臉上,鐵與皮肉交接處傳去一陣冰涼的觸感。
……涼的?
心情大起大落了一番,福喜張着嘴,呆滞地望着眼前虛空,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喬榭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露出了破綻,他早在片刻前便瞥見管清閑提着茶壺悄悄站在了他後方,後背立時緊繃起來,随時提防着管清閑的偷襲。
雖說他武藝不差,但小廚子又不會武,萬一動起手來他沒把握好分寸,再讓對方磕着碰着,那就不好了。
喬大統領暗自決定,一會兒什麽多餘的動作都不做,等到管清閑提着壺砸過來,他直接閃到一邊,假裝被吓到之後趕緊溜走。
這樣一來應該能抵消一點兒他殘暴的形象,小廚子該對他放下戒心了吧?
喬大統領秉着自己的謎之邏輯,默默等待着改變現狀的那一刻,餘光瞥見管清閑動了,他屏住呼吸,心中竟有些微緊張,見管清閑同時輕移腳步飛快上前來,他心中一喜,正要快步閃開,突然,一杯熱騰騰的茶和管清閑一同擋住了他的去路。
“喬大統領,累了吧?快喝杯茶歇歇!”
茶壺早已被擱置一旁,此刻的管清閑恭敬地雙手托一杯茶水,一副熱情的狗腿樣,沒分給身旁的福喜半個眼神。
熱騰騰的水汽袅袅而上,直撲到喬大統領的臉上。
喬榭:“……嗯。”
喬榭接過茶杯,心中還有些迷惘,這時又聽管清閑殷勤地說:
“喬大統領早早進宮,現在一定累了吧?來,來,這邊坐,小的給您捏捏肩,捶捶腿!”
喬榭:“……哦。”
被管清閑按在板凳上,喬榭還是沒想出自己究竟是哪兒出了差錯,他擡手啜了口茶水,眉頭緊鎖着咂巴咂巴嘴,肩頭賣力捏着的一雙手輕重正好,酸酸麻麻的感覺令他不由自主放松了僵硬的肩背,惬意地眯起雙眼。
在肩頭活動的手倏地離開,喬榭方才松開的眉心再度皺起,突地腿上一重,喬榭猛然睜眼,同時一手迅速探出,一把抓住管清閑的手腕:
“你幹什麽!”
管清閑滿臉忠心狗腿的無辜:“大統領,小的給您捶捶腿啊!”
捶腿?
喬榭擰緊眉頭,目光從管清閑的臉上落在自己的腿上,半晌,他讪讪地松了手。
管清閑的手再次落下,喬榭略微不自在地蜷縮一下大腿,随後才逐漸适應了管清閑的動作,只是這回他卻不覺得惬意,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牽引着落在管清閑身上。
板凳不高,管清閑只能蹲在喬榭腿旁賣力地伺候着,也許是夏日天燥的緣故,他捏肩捶腿忙活一陣兒,此刻額頭邊沿已然滲出了點點汗水,順着臉頰慢慢滑到他的下颌,亮晶晶的汗水綴在白生生的肌膚上,莫名吸引着人的視線。
喬榭目光閃了閃,突然覺得心頭燥熱,他猛地舉杯狂飲溫熱的茶水,同時耳朵尖一抖,博捉到一道細微的動靜。
“當啷!”
綁縛着身體的繩子剎那間落在地上,福喜一得自由,立時撒丫子朝着廚房門飛奔而去,速度快得如同一只逃難的兔子。
喬榭見狀立時便要站起,突地大腿一重,方才安安分分捏腿的管清閑此刻正八爪魚一樣抱着他的大腿,喬榭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便聽管清閑大吼一聲:
“喬頭兒您坐,放着我來!”
說完他撒開手,随後手腳并用地沖向廚房門。
瞬息間,第二只逃難的兔子也奔了出去。
“……”
喬榭轉頭看向那幾截散落在地上的繩子,瞟見繩結旁同樣掉在地上的菜刀後,嘴角微微上揚。
他說什麽來着,就知道這招對小廚子有效果!
今天敢偷偷摸摸地反抗,不出幾天,肯定就能恢複原樣!
預感自己計劃可行的喬大統領摸摸下巴,腦中瞬間冒出一個好主意。
——
管清閑和福喜一路狂奔出禁軍值班房,二人不敢停歇,直跑到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徑才得以躲在樹後松了口氣。
管清閑一口氣還沒喘勻,突然懷裏一重,福喜淚眼汪汪地撲了上來:
“徒弟,多虧你給我遞了刀,不然我今天就要死在那兒了!”
“沒、沒那麽嚴重吧……”管清閑說着,捧着福喜的臉仔細看了看,只見他臉上除了喬榭大手掐紅的兩個手指印,基本上沒什麽別的傷痕,他不由詫異地問,“你到底幹什麽了?一大清早的他就把你綁起來。”
福喜眨眨眼:“我不知道”
說罷心虛地移開目光。
管清閑見狀,內心咯噔一聲,忙按着福喜的腦袋讓他轉過頭來,十分嚴肅地問:
“你沒騙我?要是真有什麽事,你可得告訴我!不然得罪了喬榭,咱們兩個可都得完蛋!”
“我沒……”福喜望着管清閑,見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不由連自己的憂慮都忘了,奇怪地問,“徒弟,你這是怎麽了?你之前沒這麽怕他啊!”
管清閑一愣,對上福喜不解的目光,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管清閑是被吓怕了。
或者說,他是認清了現實。
他穿進這本書中,以管大海夫婦兒子的身份得以存活,就好像白撿了一條命。之前他一直抱着死就死了的心态看待現在的人生,不光是對待喬榭,便連面對八皇子景曦時,都打從心底不覺得和對方有何差別。
直到被刺客追殺,命懸一線。
當那名刺客倒在他面前,直面溫熱的鮮血,管清閑才意識到生命有多脆弱。
他能重來一次,未必能好運地重來第二次。死就是死。
回想以前,他一次又一次地忤逆喬榭,對方若是真有心殺他,恐怕他的人頭早已落地了千八百次。
當命不由己的惶恐湧上心頭,管清閑再看喬榭時,便打心裏生出一股畏懼來,因此在發現福喜可能得罪了喬榭時,他才會這麽緊張。
福喜見管清閑神色越來越凝重,大有逼他說出個子醜寅卯的架勢,于是連連擺手:
“沒有,徒弟,我這次真沒有得罪他!一大早他突然就沖進來把我綁上了,真的!”
管清閑立時松了一口氣:“沒得罪就好。”
福喜眨眨眼,問道:“可是徒弟,咱們現在去哪兒啊?”
聞言,管清閑也露出猶疑的神色。
禁軍值班房……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他們倆一個廚子,一個太監,在這偌大宮裏也沒什麽好去的地方,還得避開喬榭,該去哪兒躲躲呢……
想着,管清閑忽而眼前一亮:
“有了,我們去禦膳房!”
他現在住在喬府,就算白天能躲着,晚上也不得不回去,還是去禦膳房躲躲,晚上直接跟管大海回家去!到時候,喬榭總不能上門拿人吧?
管清閑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一攬福喜的脖子,暢快道:
“走,咱們現在就去!”
——
不多時,管清閑和福喜便來到禦膳房門前,二人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管清閑便見一個眼熟的大廚站在門邊,一見管清閑來了,大廚雙眼一亮,連忙迎上來。
“小管啊,你可算是來了!”
這副熟絡的态度令管清閑感覺莫名其妙,他張了張嘴:
“您……”
“哎呀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大廚一拍大腿,急吼吼道,“你爹他又犯事兒了,剛剛禁軍一來,直接把他給抓走了!”
管清閑牽着剛剛被他營救出來的福喜,不可置信地問:
“……啥?”
“你爹!被禁軍!抓走了!哎小管,你怎麽了,哎哎別暈倒啊……”
作者有話要說:
趕在今天的尾巴,作者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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