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犬牙與爪印

佩珀林諾開始唱歌了。

夏洛克已經把蠟燭再次點燃，他削瘦的黑色影子被燭光長長的映在牆壁和天花板上。

燭光照着火爐和挂着的鳥籠。鳥籠裏本來小巧可愛的金絲雀正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起伏不定，慢慢變得尖銳。同時催化着心髒鼓動，血液奔騰。

壓抑不安，這是妮可現在的感受。她纖細敏感的神經末梢仿佛受到了深夜寒意的侵襲，頭皮也漸漸發麻。

“先生……”妮可走進夏洛克，希望全能的偵探先生能給她點安全感。

“嗯。”夏洛克微不可聞的輕應了一聲，去給不安的妮可帶來了無限的依靠。

至少，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裏，在現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地方，偵探先生能給她所需要的安全感。

雖然，妮可在這裏是因為夏洛克。

雖然，夏洛克給人感覺孤僻、高傲、任性、與現實格格不入。

但是，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妮可卻感受到了其他被藏起來的東西。

那些美好的，誘人的的東西，被偵探先生深深的埋在了他自己的國土之下。

火爐蓋正在慢慢地升起。

夏洛克已經把一根鐵棒握在了手裏，肌肉緊繃，灰色的雙眼裏折射出明滅不定的光影。

一個惡心的東西逐漸爬上來。好多根黃褐色的腿，上面豎着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硬毛刺。

然後是它的身體，比成年人的拳頭還要大一圈。它的身體卻是光滑的，看上去很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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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看到了它那閃光的碩大毒颚，往上是又小又亮的眼睛，在燭光下閃爍着陰冷的邪光。

哪怕被全世界通緝，她之前都應該賴在出租車上！

蟲子什麽的，絕對是妮可的禁區。

“別動。”夏洛克低低的說了一句，然後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那只惡心的大蜘蛛身上。

哪怕夏洛克的聲音很輕，但就是這一點點動靜就驚動了那只蜘蛛。

它閃電似地一跳，直接從火爐跳到鳥籠頂上，然後飛快的竄上了牆，毫無章法的亂轉。

妮可的視線幾乎跟不上它的行動。

夏洛克驟然暴起，舉着之前就握在手裏鐵棒猛烈的朝蜘蛛打去。

妮可遏制住自己的尖叫，瞪大雙眼盯着夏洛克連續不斷地猛擊在牆上亂竄的蜘蛛。

空氣中充滿了灰塵和牆壁粉末。妮可眼看着蜘蛛的體型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自己。它飛快的從房間的一頭跳到另一頭，直撲妮可。

妮可聽到了自己的意識在尖叫：

閃開！

快閃開！

別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裏！

但是從看到蜘蛛開始，就變得僵硬的身體不怎麽聽使喚。妮可蒼白冰冷的手抖了抖，似乎在掙紮着想要移動身體。

“躲開！”夏洛克低吼了一句，臉上的表情是格外的嚴肅，甚至有些兇。

那醜陋的東西越來越近了……近在眼前。

突然，妮可抄起手邊的一本堪比磚頭的書，直接拍在撲向自己臉上的蜘蛛。

沉悶的一聲，書本撞擊到蜘蛛。随着慣性，厚重的書本從妮可的手裏飛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夏洛克一個箭步上前，用盡了力氣擊打被拍得有些暈，行動速度變慢的蜘蛛。

“噗嗤——”那聲音感覺就像是踩爛了一個多汁的漿果。

轉頭看向發聲源，妮可看到了一堆黏稠惡心的東西，像是打爛了的臭雞蛋。還有三條在地上抽動的腿。

腿軟的退了兩步，妮可慢慢的蹲到地上。然後喘着氣。

好惡心……

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要加工資！

因為害怕蟲子，所以妮可其實是想要逃跑，想要尖叫的。但是當時情況不允許。

那麽，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其實妮可已經用了很大的力氣了，不過因為恐懼的影響，只是堪堪阻礙了蜘蛛的行動而已。

絕對不能讓這種惡心的東西撲倒臉上去！

這是妮可身體做出反應時，腦子裏唯一想的。

夏洛克丢掉了鐵棒，走到妮可身前。

“反射弧還不算太長，否則我以為你要抱着那東西，順便給它一個親吻。”低沉華麗的聲音在妮可頭頂響起，帶着微微喘息。

妮可擡起腦袋，入目的是圓潤白皙的指尖，節骨分明的手指和美形的手掌。

藍綠色的眼珠往上動了動，妮可看到了偵探先生敞開領口下優美的脖子，棱角分明的下巴，因為運動而有些微紅的臉頰，還有些亂的黑色卷毛。

淩亂而致命的美。

像救世主一樣，仿佛只要抓住了這只手，就能脫離苦海。

“我……腿軟。”軟糯中帶着點難以察覺的撒嬌。

妮可将手放進了夏洛克的手掌裏。夏洛克微微皺眉，她的手比他的還要冰冷。

一個用力，就将蹲在地上的少女提了起來，然後擁着對方的腰，給以支撐。

不，妮可絕不會承認是“擁”的。偵探先生那是掐！是掐！

“警察三分鐘後就會到。”夏洛克看了看窗外。

“好的，可是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找警察？”這樣她也不用險些親吻大蜘蛛。

“太礙事。”夏洛克粉色的唇裏吐出無情的話。

“嗯，先生一向勇敢與智慧并存。”同樣很作，很任性。╮（︶︿︶）╭

腰上的力道輕了點，偵探先生彎了彎嘴角，身上開始散發“知道就好，那還不快問我是如何知道真相的？”的因子。

妮可看着這樣的夏洛克，感覺真是可愛極了。偵探先生是怎麽集合高冷強大和傲嬌別扭為一體的？

“先生，那是什麽蜘蛛？還有你怎麽知道是蜘蛛的？”妮可勵志于滿足自家boss的一切需求，然後漲工資！

十八年的富裕的生活讓現在孤身一人，金錢緊張的妮可很不習慣。她需要物質來獲得安心。

“那是加利歐底斯蜘蛛，是古巴叢林中最令人恐怖的東西，有毒，夜行生物。在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都沒有這種東西。”

“上颚很有力，能一下子就把一些小動物的脊梁咬斷。你應該想不起來，威爾遜小姐說過，她叔叔回來以後，老鼠就絕跡了。”夏洛克頓了頓，妮可再次感覺到了對方的嫌棄。

“顯而易見，威爾遜把它們帶回來。而他訓練了一只金絲雀模仿熱帶夜莺的叫聲。而這種夜莺正是加利歐底斯蜘蛛愛吃的。”

“天花板上的那些痕跡就是由于蜘蛛從煙囪裏爬上來時，腿上帶了煤灰而形成的。”

“那我之前猜的也差不多嘛，用動物來殺人，電影裏都是這樣拍的。”妮可動了動身體，力氣已經差不多回來了。

“不要拿那些毫無根據的東西來做比較。”夏洛克帶着妮可往樓下走，這是警察已經到了。

“蜘蛛就被收在地窖的爐子裏，煙囪又與之相通，并且煙囪就像是鳥鳴聲的擴大器。蜘蛛通過煙囪進入被害人的卧室，患失眠和心髒病的被害人，完全會因為刺激和驚吓而病發。”

“哼，威爾遜先生還真是膽大包天。不過有的罪犯總喜歡多此一舉，在他們想要讓自己的犯罪更牢靠的同時，也把自己送往監獄。”妮可覺得威爾遜先生最蠢的地方就是找了夏洛克。

何必作死？

妮可“啧”了一聲：“為了這點點財産殺了兩個人，感覺很廉價。”生命的廉價，親情的廉價，人性的廉價。

夏洛克沒有說話，拍了拍妮可的腦袋，好像在安慰什麽小動物。

“先生，能漲工資嗎？看在我今天受了那麽大驚吓的份上。”妮可突然擡頭，撞進夏洛克的雙眼。

被妮可直勾勾的盯着，火熱的期盼和少女特有的香甜呼吸回蕩在狹小的汽車後座。

“……嗯。”夏洛克別開臉，破天荒的覺得自己的嗅覺出了問題。

………………………………………………

夏洛克萬分匆忙的離開了221B，沒有帶妮可。

妮可其實是很開心的，她從德普特福德的老宅回來後才一天。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而不是再次和偵探先生到處亂跑。

但夏洛克卻不這麽認為，他的助手就應該，随時、随地、貼身待在他身邊。

不過，這件事卻讓夏洛克不得不暫時離開一下自己的小助手。

就在夏洛克離開的十分鐘後，貝克街221B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妮可看着面前有些微胖的英國紳士。他單手支着低調的黑傘，穿着皇家手工定制的精致西裝。

老成持重，慵懶睿智，氣勢強大。

“您……您好。”妮可放下手裏的薯片，站起來打招呼。

她感覺到了莫名的緊張，來自動物的本能，畏懼比自己強大的或者……危險的。

對方臉上挂着一個标準的微笑，從容不迫的開口：“想要見斯圖爾特小姐一面真是太難了。”

一個月，夏洛克可是和這位迷人的小姐寸步不離呢。

“嗯，抱歉，請問您是……？”妮可問的有些心虛。

記憶力不好的她完全不确定是不是見過這個危險的男人。

不過，這位先生給人的感覺和偵探先生真像啊！

“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突然冒昧拜訪。自我介紹一下，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英國政.府的一個小職員。”邁克羅夫特紳士優雅的開口，雙手交握在黑暗手柄上。

福爾摩斯……

妮可微微瞪大了淺色的雙眼，如蝶翼般的睫毛顫了顫。

“福爾摩斯先生要來杯咖啡嗎？偵探先生應該一時半會回不來。”妮可的腦子運作起來。

偵探先生顯然被自家的親哥哥支開了，出于某種原因，邁克羅夫特需要單獨見她。

“謝謝，斯圖爾特小姐。雖然我确定他不能很快回來，不過……夏洛克總能給人意外不是嗎？”邁克羅夫特不會無理的拒絕一位女士。

邁克羅夫特有些懶散的坐在座位上想着自己給夏洛克制造了點小麻煩。就他估計最多四天，夏洛克就會回到這裏。

妮可很快就端了一杯咖啡給邁克羅夫特：“希望您的口味和先生的相似。”

“那麽，不知道福爾摩斯先生今天來有什麽事情？”妮可坐在邁克羅夫特對面，微微挺直背脊。

“請原諒作為一個兄長對幼弟的關心和擔憂，可否請你向我偶爾轉告夏洛克的近況呢？”邁克羅夫特說的很委婉，很動聽。

聽到對方的話，妮可很快就想明白過來整條街上那種若有似無的窺探感，還有普通群衆偶爾流露出的不屬于常人的細小習慣是為什麽了。

這位“小小”的英國政.府職員監視了整條街，還派了不知道多少特工精英待在這裏扮演普通人。只是為了能夠“關心”自己的弟弟。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呵呵。

“福爾摩斯先生是打算給我一份兼職嗎？”妮可眨了下眼睛，靈動的雙眼更顯得神采奕奕。

邁克羅夫特沒想到坐在她對面的少女那麽直接：“如果你願意，小姐。”

說着，邁克羅夫特拿出支票，潇灑利落的寫下了一串打動人心的數字。

精明如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妮可想要什麽。

拿過支票的妮可看了眼上面的數字，再次感嘆福爾摩斯家的人出手真闊綽。當然，她也看出了這位福爾摩斯先生對自己幼弟是真愛。

那麽……

“福爾摩斯先生，聽說英國女王很喜歡柯基？”妮可飛快的藏好支票，然後目光灼灼的看着沙發裏的男人。

邁克羅夫特端起咖啡的手頓了頓，他似乎有不好的預感。

“這類犬型一向受到皇室的喜愛。”不過邁克羅夫特回答得一如既往的紳士得體。

“不知我是否有幸見到女王柯基的犬牙？”妮可坦然的看着邁克羅夫特，仿佛現在說的內容是“咖啡是否合口味”。

“我想福爾摩斯先生應該知道我的記憶力很不好。”畢竟監視了他們一個月。

“我十分的需要一樣紀念品來時時提醒自己肩負重擔。”妮可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對方，真誠無比。

“……”邁克羅夫特咽下了口中的咖啡，放下杯子，不打算再喝。

雖然糖和咖啡的配比達到了完美，不過對他來說不夠甜。

順便他需要回憶一下，這個少女說了什麽。

“拔下女王寵物的……犬牙是否太過殘忍？”邁克羅夫特覺得坐在這裏讨論這種事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我深深相信您對先生的關愛。”妮可回答的一本正經，繼續坦誠的看着對方的雙眼。

邁克羅夫特：這是打算上房揭瓦？

“當然，我怎麽忍心傷害小動物。不過女王柯基的爪印還是很有紀念價值的不是嗎？”妮可給了邁克羅夫特一個甜美的笑容。

“幾天後斯圖爾特小姐會如願以償的收到你要的紀念品。”邁克羅夫特看着妮可，不打算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耗下去了。

他起身，準備離開。不過剛轉身又頓了下，然後回頭對妮可試探：“斯圖爾特小姐的身份想必被保護的很好。”

“您多慮了。”她不過是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首次放麥哥 (-^〇^-) 撒花!

我需要收藏!評論!我需要它們給我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