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西雅圖的深秋,是滿目觸手可及的紅葉,是落葉缤紛人煙稀少的小徑,是銀杏搖曳飄搖的院落,是沉甸甸的果實與收獲。

陳遠在庭院前給李越和系上煙灰色的圍巾,引得李越和連聲嫌棄,“天還不冷呢,戴什麽圍巾啊,春捂秋凍聽沒聽過?”

陳遠皺了皺眉頭,手上系圍巾的動作毫不停歇,“研究生,那是僞科學。小越,你聽着點兒,戴上帽子,別跟你媽學這些老輩習俗——”

陳越聳聳肩,不情不願的拉了拉帽子,心說西雅圖的秋天還能跟北京比?哪就那麽冷了。

李越和捏了捏陳遠的耳朵,小聲嘀咕着,“喲,現在連僞科學都知道了。還記不記得僞科學怎麽拼?”

陳·大齡·好學生·遠下意識的回答,“pseudoscience,p-s-e-u-d-o-s-c-i-e-n-c-e。”

李越和滿意的點點頭,墊了墊腳尖,親了親他的額頭,說,“嗯,陳遠小同學最近進步很快,李老師很是欣慰。”

陳遠笑了笑,眼神突然變得意欲悠長,聲音也沉了幾分,“多虧你親力親為,言傳身教······”

陳越撇了他倆一眼,狐疑的問,“媽,你什麽時候又教我爸英語了?怎麽現在不教我了?”

李越和目光轉向別處不去看陳越,不自然地清咳了幾聲,說,“陳遠這人真是······”

陳遠摸摸他的腦袋,湊到他耳邊說,“你不喜歡?”

李越和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偏要在兒子面前故作正經,輕聲而迅速說,“不喜歡。”說完,李越和大步朝前走去。

陳遠從後面絮叨,“啧,口是心非。”

李越和回頭瞪了他一眼,“再磨磨唧唧不跟你注冊了!”

陳遠笑了笑,從後面攬了攬他,說,“那可不行。你帶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

李越和瞥了他一眼,“那還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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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家到的很早,county clerk注冊登記的櫃臺前尚未排起隊伍,他們填完表格,交過錢,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marriage license的瞬間都落了淚。

陳越也滿是動容,撲進父母的懷裏幾近哽咽。

他們不在意高朋滿座和鮮花香槟,預約了最快的婚禮,當天下午在一位神職人員和一位律師的見證下舉行了簡單的儀式。

他們站在市政大廳門前的臺階之上,青天白日之下,将莊嚴的誓詞宣之于口,牢記于心。

他們交換婚戒,交換濕漉漉的深吻,也交換彼此的所有與餘生。

在證婚人的注視與祝福之下,接過結婚證書,相擁在燦爛的陽光之下。

有誰不期待祝福呢?正如同無人不向往陽光。

陳遠将結婚證書悉心收進公文包裏,一手抱着公文包,一手牽着李越和,而李越和則牽着陳越。

三個人并排走在西雅圖的街頭,雙腳踩在落葉上“嘩嘩”作響,正如同每個人心中綻放的小煙花。

他們回到家裏,陳遠鄭重的将結婚證放進李越和的書房裏的抽屜裏層,花了三秒鐘拍照,發到微博和朋友圈裏。

“不好意思,合法了。”

照理國內是夜晚,然則李澤旭是個黑白颠倒的夜貓子,點贊留言打電話一氣呵成。當陳遠接起電話的時候,只聽到李澤旭隔着整個太平洋的土撥鼠尖叫。

陳遠将電話拿的遠了點,待李澤旭平複心情,重新把電話靠近耳朵,低聲說,“怎麽,這麽多年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李澤旭帶着些咬牙切齒,“你們這把對我沖擊太大!”

陳遠笑了笑,“啧,我這邊老婆孩子熱炕頭不跟你扯了!”

李澤旭氣急道,“你敢當着他面喊他一聲老婆?”

陳遠朝客廳裏的李越和大聲喊了一句,“越和!”

李越和從客廳裏伸出腦袋,瞅了他一眼,說,“怎麽了?”

“老婆我愛你!”

李越和抄起手中的抱枕飛躍了客廳砸向書房,卻被沒長眼的門框擋住,李越和又加贈一雙拖鞋擲過來,“陳遠,你亂喊什麽!”

陳遠笑着說,“不亂喊不亂喊,別生氣,我是你老婆好不好?”

李越和哼了兩聲,小聲嘟囔着,“這還差不多。”

李澤旭在電話那頭遭受一萬點暴擊後持續進行土撥鼠的模仿,引得陳遠無可奈何,只得說,“你快洗洗睡吧!”

李澤旭仍不肯罷休,“我睡什麽睡!我師弟娶了我哥我還睡什麽睡!”

陳遠笑,“嗯,你師弟謝謝師哥你!”

李澤旭那邊大吼大叫,“陳小遠你還要不要臉了!不行,你得賠給我一個妹妹!表的堂的什麽都行!你家這基因,一米七的大長腿在我面前一晾,老子當場領她見家長去。”

陳遠怕了,“這可不行,那不是坑妹麽!我說你也四十歲的人了,我請你早睡早起快養養生吧。”

說完,陳遠毫無愧色挂了電話,将手機反扣在書桌上。臨走前又拉開抽屜,拿出結婚證看了看,确認無誤後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将抽屜拉上。

他關上書房的門,從冰箱裏拿了備好的蔬菜瓜果魚肉,哼着小曲系上圍裙,大廚似的掂着鍋做出一桌子美味。

最後從博古架上挑了瓶最貴的紅酒,拿起酒器單手拔出軟木塞,又拿了兩支高腳杯放在餐桌上,給自己和李越和一人倒了一杯。

李越和跟陳越聞到飯香味兒不必叫便自己走過來,兩個人碰了個杯後才坐在座位上。

他們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最後演變成沒有由來的傻笑。

自陳遠确認了性向開始,他就從沒想過自己的愛情會有一天得到認可。這些想都不敢想的希冀一時間成了真,他高興之餘便是悠長的後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當初沒有勇敢的将李越和帶回寝室,如果當初一次兩次得不到回應便放棄了,如果當初受了傷便扭頭離開······如果當初跟那個男孩再多進一步。

他不敢想象如果這些發生,自己此刻的人生會是怎樣。20歲之前的他從未想過自己以後的戀人會是怎樣,自己會不會擁有刻骨銘心的感情和美滿和諧的家庭;而20歲認識李越和後的他則從未想過沒有李越和的未來。

好在天地雖大,他們相遇;好在時光悠遠,他們相守;好在人世薄涼,他們相愛。

想到這裏,陳遠突然不再害怕,亦不再自卑,他知道,日子還長,未來還遠,他們還有有整整一輩子消磨。

晚餐過後,他們一起洗了個幾欲擦槍走火的澡,再一同上床。

陳遠突然撲過來,低聲覆在李越和耳邊,說,“哥哥,我想要你。”

李越和摸了摸他的頭發,眼裏全是愛意,“嗯。”

陳遠伸手去解他的浴袍,反複吻着他的臉,一雙手不停地撫摸他背後的脊椎,低聲說,“寶貝,我愛你”,卻遲遲不往下進行。

李越和被他這副純情的模樣搞得有點兒毛躁,他往陳遠懷裏蹭了蹭,輕聲說,“幹嘛啊這是——”

陳遠拿自己的鼻子去蹭他的鼻子,最後把自己的嘴印在李越和薄薄的兩片唇上,低聲說,“寶貝,寶貝我好愛你,你終于是我的了,我愛你。”

李越和故作天真的看着他,眼睛閃着光芒,“我不是早就是你的了嗎?好多好多年以前就是了呀。”

陳遠眼裏噙着淚,他哽咽道,“對,我們好多好多年以前就全然屬于彼此了。”

“我很在乎能跟你領證,但又不是那麽在乎。”

“我在乎,是因為我希望我們的愛情和家庭能得到祝福得到認可,希望我的阿遠能夠不再自卑不再擔憂,希望別人看到我們一起可以投來羨慕的眼光而不是驚詫,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夠正大光明的成為我們共同的孩子,希望我們可以站在陽光下而不是陰暗角落。”

“可我又不是那麽在乎。因為無論有沒有這個證,無論我們是否得到法律的認可,我們都是彼此的唯一。我對你和孩子的愛不會因為證書而升華,因為我已經在用自己的全部和生命愛你們了。我相信你對我也是同樣。”

“往後我們慢慢來,日子還長着呢。”

“越和,我何其有幸,可以跟你在一起。20歲以前我怎麽也想不到,世界上會有你這麽好的人。”

李越和笑了笑,往陳遠嘴邊湊了湊,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說,“嗯,所以你要加倍努力的對我好。”

陳遠不再言語,溫柔地吻落在李越和的脖子上,胸口上,最後是半硬的下體。待李越和在他口中釋放後,就着粘稠的液體塗在他的身後,手指順着液體探進去。

當陳遠全然進入的時候,李越和發出斷斷續續的叫聲,陳遠突然想起什麽,在他耳邊輕聲問,“李老師,你知道homosexual怎麽拼嗎?”

李越和正處于混沌與清醒的界限,陳遠的問題讓他猛然回到現實,剛要開口便被陳遠幾下快速的抽插攪得七葷八素,他渾身都在顫抖,像在天上漂浮,又如墜無底的黑洞,他只得無措的抓緊陳遠光裸的身體,如同大海中沉溺的舟人抱緊浮木。

陳遠卻不曾善罷甘休,他又問,“怎麽拼?哥哥。”

李越和聲音帶着哽咽,“h-o-m——”

激烈的刺激讓他腦袋裏一陣空白,全身的器官如同壞死一般失去作用,這一刻他記不得自己是誰,也記不得自己說過什麽,仿佛全部存在的意義,便是在這場性愛中醉生夢死。

“哥哥,你還沒告訴我呢,怎麽拼?”

“h-o-m-o-s-e——啊,啊,······啊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陳遠猛然加快速度,兩個人一前一後發洩在對方身上。

“哥哥,還記得I love you是什麽意思嗎?”

李越和腦子頓頓的,木木然說,“是我愛你。”

陳遠坐起身子,把他抱了起來,穿上拖鞋把他放進浴缸裏。當李越和被泡沫浸沒的剎那,陳遠沉聲說,“我也愛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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