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薰草

妙芝銀鈴般的“咯咯”笑聲傳來,語帶譏諷:“德妃姐姐瞧瞧,淩常在眼睛都直了,怕是這輩子也沒聞過這般香氣的花。”

淩曦回轉頭,有些被人撞見的尴尬,眼底還有絲慌亂,道:“奴妾一時瞧着好,就……”

德妃眯了眯眼睛,笑容溫和道:“既是淩妹妹喜歡,不如淩妹妹搬去隐月閣吧。”她的花,是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淩曦眼底的慌亂,讓她介意,她斷不會再接觸這盆花。

“這……這怎麽能成?君子不奪人所好,是奴妾失儀了。”淩曦推辭道。

妙芝翻了個白眼道:“呵,你又不是什麽君子,賞給你,就是你的了,怎麽這麽小家子氣,沒得丢西齊人的臉。”妙芝樂得看笑話,德妃分明是故意懲罰淩常在,這麽大一個花盆,讓淩常在抱回隐月閣,她怕是三天都爬不起來了。

“如……如此,那奴妾多謝德妃娘娘賞賜。”淩曦垂眸,德妃果然還是如同之前那般謹慎。

因為淩曦觸碰了德妃的花,德妃沒了先前的好脾性,興致恹恹的說道:“本妃也乏了,就不留兩位妹妹了。”

妙芝手裏拿着個紫檀木包金匣子,笑聲爽朗:“德妃姐姐歇着吧,先前姐姐不眠不休的守着皇貴妃三天,這幾日,因着皇上在隔壁承乾宮不出來,姐姐又跟着揪心,必是極累了的。”

妙芝挑着眉,笑得格外明媚,德妃的笑容卻是有些僵硬道:“妙芝妹妹又何嘗不是呢,早些回延禧宮歇着吧。”

德妃很不喜歡面前的妙芝,不過是熙和跟前的一條狗,拿了她的珍貴香料,不知感恩,還時不時的提起先前的事情,膈應她,威脅她,實在是可恨。

妙芝笑笑,得意的理了理豔粉色衣袖,扭着腰肢,頭前走了。

縱是德妃不高興又如何?到底奈何不得她。反正那毒是德妃下的,有這個把柄在,德妃這輩子都要聽從于她。

宮女捧了海棠花紋的小匣子來,遞給淩曦,同樣是香料,只看匣子,便知妙芝手中的那個,比之她這個珍貴的不是一點半點,但匣子裏透出的薄荷香,倒是極清冽的。

淩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福身道:“多有打擾,奴妾告辭。”

淩曦扭身欲走,德妃掃了眼那盆紫色的薰草道:“淩妹妹別忘了将花取走,這花是南诏國的貢品,是極難得的,安神助眠的效果極佳。”

淩曦身子一僵,愣了半晌才扭過身來,德妃愈發的堅信,這花被淩曦動了手腳,因而話語裏似是帶了刀子一般:“這花金貴,淩妹妹最好不要假手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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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就該付出代價,這樣的白瓷花盆搬到隐月閣,距離不近,想來能讓淩常在長長記性。

淩曦親手搬了花,出了永和宮,望着身後緊緊關閉的宮門,揚起了唇角。

德妃如此謹慎多疑,倒也不是全無好處的。

淩曦慢慢走着,這盆薰草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是德妃調制香料重要的一味,如今她拿走了,德妃要等着下一盆,最少要等上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心裏想着事,淩曦倒也不覺得怎麽累了,慢悠悠的行至昭華門,正見劉彥慶親自領着一個低階宮女,進了延禧宮。

延禧宮一直空着,這宮女定是服侍妙芝的。

走了這段路,淩曦也有些累了,因而将花盆放下,歇息片刻,細細想來,方才那宮女瞧着有些眼熟,她在哪兒見過?

“淩小主?您怎麽在這兒呢?”劉彥慶從延禧宮出來,正瞧見淩曦在昭華門愣神。

淩曦回神,說道:“剛剛德妃娘娘賞了盆花,有些重了,所以在這兒歇歇。”

劉彥慶瞧了一眼那花盆,這麽重,讓一久病的妃嫔搬着,這位德主子也是個心狠的了。

“得嘞,奴才正好要去寧壽宮辦事,順便給小主您搬過去。”劉彥慶将拂塵往腰帶裏一別,輕巧的将花盆抱在懷裏,與淩曦同行。

淩曦沒拒絕,她如今的身子,也做不來強撐着的舉動:“方才瞧見公公去了延禧宮,不會耽誤公公辦差嗎?”淩曦總覺得那宮女不是一般人。

“沒什麽大事,就是給妙小主送個伺候的宮女罷了。”劉彥慶不以為意的說道。

淩曦沉默了片刻,追問道:“皇上明知道皇貴妃死的冤枉,承乾宮伺候的宮人,如今只有妙芝一個,就這樣,皇上還要封妙芝為小主?”

劉彥慶打小伺候在程子謙身邊,陪伴程子謙在西齊渡過了十幾年,程子謙曾說過,劉彥慶對他來說,不是奴才,是兄弟,因而劉彥慶不會輕易靠向任何人,淩曦要從劉彥慶的口中聽到實話,就必須打入劉彥慶的心裏。

果然,淩曦的話音一落,劉彥慶瞧了眼四周,話語誠懇了許多,低語道:“淩小主,還請慎言,您也說了,皇貴妃的事兒,是沒證據的,妙芝一口咬定,皇貴妃要擡舉她,皇上作為‘被蒙在鼓裏的人’,哪裏能不封妙芝為小主?”

“難道皇上就因為妙芝的一家之言,以後供着她,當祖宗不成?”淩曦心裏起急,她瞧不得妙芝踩着她上位,更瞧不得程子謙因為妙芝這種賤婢,委屈求全。

“哪能啊?”劉彥慶見淩曦是真的着急,低聲說道:“奴才跟您撂句實話,奴才給妙小主送過去的宮女是前禮部侍郎的嫡女楚清曉。”

妙芝這個賤婢,背叛了皇貴妃,還想落了好?皇上如今動不得她,但不代表就會讓妙芝好過。

“前禮部侍郎的嫡女?”難怪淩曦覺得眼熟,這楚清曉是東楚第一才女,詩畫一絕,先前太後有意将其納為妃。

可沒過多久,楚清曉的父親,也就是禮部侍郎楚志平便被攝政王揭發,寫了不少的反詩。說得明白些,不過是皇後瞧不得楚清曉為妃,所以讓攝政王尋個錯處罷了。

楚志平一倒,楚清曉入宮為奴。劉彥慶特意将楚清曉放到妙芝身邊,用意很明顯,怕是皇後怎麽也想不到,楚清曉不止沒有遠離宮廷,反而直接入了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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