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真容
德妃同樣瞧見了良貴嫔手上的那抹淺紫。
她還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良貴嫔是要救她吧?
“嫔妾今晨為太後摘花,在慈寧花園裏,瞧見了這個。”
良貴嫔用拇指與食指捏着那根薰草,清淺的紫色在其指尖綻放。
“太後且看。”良貴嫔将薰草放在太後跟前的紅木香幾上。
太後目光落在香幾上,并沒有擡頭,只是狀似随意的問道:“是在慈寧花園裏找到的?”
“嫔妾不敢欺瞞太後。”良貴嫔福身說道。
淩曦看向良貴嫔,那日,她看到了。
看到良貴嫔在拂袖的時候,攏了一根薰草,原以為良貴嫔是不信任她,拿來做把柄的,卻不想,良貴嫔是要用在此時。
慈寧花園裏,住着淑太妃,太後的嫡親姐姐。
若不是淑太妃之子病死了,也輪不到遠在西齊的程子謙即位。
可以說,淑太妃一直是東楚上下,認定的太後,只是誰也沒想到,淑太妃的兒子會死。
再一轉眼,淑太妃的庶妹,一直在宮中默默無聞的庶妹,成為了太後。
這薰草,太後沒有,德妃卻送去給淑太妃嗎?
太後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只是,一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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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倒是覺得,德嫔去給皇貴妃殉葬,适宜的很,皇上覺得呢?”
德嫔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後,怎麽能?怎麽能因為一根薰草,就這麽要了自己的性命?
明明方才還是移居鹹福宮的。
德嫔哪裏知道,太後的底線?
可良貴嫔清楚,良貴嫔清楚的知道,太後哪片是逆鱗,是不可觸碰的。
就比如這位嫡親的姐姐,淑太妃。
淑太妃曾是先帝最寵愛的妃嫔,可後來不知為了什麽,與先帝有了争執,那時候,太後被送入宮來。
同是女人,淑太妃的兒子與程子謙出生只差幾日。
姐妹共侍一夫,怎麽可能當真姐妹情深?
太後怎麽能容忍,德嫔悄悄的去讨好淑太妃?那豈不是說,在德嫔的心裏,她這個太後至尊,還不及一個什麽都沒有了的太妃?
淩曦上前一步,她不能讓德嫔死,德嫔死了,誰去揭發皇後?誰去說出真相?
德嫔不能死,她要活到皇後誕育龍嗣的那一刻,要活到攝政王被壓制的那一刻。
淩曦還沒有狠辣到,要對一個胎兒下手的地步,所以,她等,等皇後生産完……
淩曦正要張口,卻被程子謙的目光瞧了個正着。
在淩曦開口前的一瞬,程子謙聲音如夾雜了冰碴的泉水,道:“憑她,也配?”
“古嬷嬷。”程子謙面色冷峻,原面上的豐神俊朗,似是敷了層冰雪,只看上一眼,便讓人打了冷顫。
身着深藍色袍裙的嬷嬷,應聲而入。
古嬷嬷是慎刑司的掌事嬷嬷,折磨人自有一套,那種陰冷的氣息,似是浴血而來,讓大殿內的妃嫔都有些陰測測的感覺。
“傳朕旨意,德嫔移居鹹福宮,将花圃都移過去,死一株,一鞭,若是德嫔膽敢在十年之內死去……”
程子謙頓了頓,望向古嬷嬷,冷峻道:“若是十年內,德嫔死了,或是說,德嫔過得太安逸了,朕,讓你們慎刑司陪葬。”
程子謙一語出,衆人皆驚。
他将對德嫔的折磨,說的條條框框,連尋死的機會都不肯給,定要德嫔生受着。
滿殿默然。
誰也沒見過這樣的皇上。
她們的皇上,該是溫潤如玉。
她們的皇上,該是在杏花樹下,席地奏琴。
她們的皇上,該是任何時候,都如山般寬厚雍容,如水般溫柔從容。
此刻這人是誰?
如地獄修羅般冷漠,讓她們恍然覺得,這裏不是太後的慈寧宮,而是承乾宮的停靈處,那樣的陰冷駭人。
“良貴嫔,淩婉儀留下。”程子謙再次落座,語氣淡然。
可衆妃嫔們,只有急忙告退的份。
直到出了慈寧宮,她們還是想不明白,她們溫柔的皇上,去哪兒了?
大殿裏,只有太後,良貴嫔,淩曦,以及程子謙,就連太後的近身大宮女清婵都被打發了出去。
程子謙起身,踱步到良貴嫔身側,語調如繃緊了的琴弦,在寂靜的大殿中,冰冷的可怕。
“良兒,你該知道,德嫔對朕還有用。”
那樣冰冷的語氣,讓良貴嫔腿有些發軟:“嫔妾并非有意,還請皇上……”
良貴嫔的話沒有說完,胳膊猛然被程子謙擡起來,蔥綠色袖擺滑落,如玉藕般的皓腕上,那手串格外顯眼。
“同樣是黃銅,不是一批,顏色是不同的,怎麽?要朕将甜雪或是德嫔手腕上的拿下來,給你對比一二?”
程子謙的語氣不像是面對昔日的愛妃,更像是在審案,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他不需要良貴嫔的辯解。
良貴嫔一時失了神,她竟是忘記了,涉及皇貴妃的事情,便是再小,皇上也記得清晰,德妃與她皆看不出差別,可皇上只一眼,便看穿了。
太後也是深宮熬過來的人,程子謙與良貴嫔這一問一答,已然讓太後隐隐猜到實情。
太後穩如禪音般說道:“皇上,良貴嫔不過是反擊而已,若說錯,也是德嫔有錯在先,良貴嫔總不能坐以待斃,況且她與承乾宮發生的事情,毫無關系。”
程子謙松開良貴嫔的手,從容一笑:“母後說的是,朕只是不喜歡良兒的斬草除根,德嫔是唯一的一個人了,還請母後照看一二,莫讓人奪了她的性命。”
妙芝死了,德嫔不能死,程子謙不允許她死。
太後冷聲道:“皇上當着所有妃嫔的面,說的那樣明白,誰敢讓她十年之內死了?”
程子謙唇角揚了揚,聲音依舊冷峻:“良兒那般聰慧,怎會不知朕的意思?可她還是欲置德嫔于死地,就更別說皇後與母後了。”
“朕提醒母後一二,若是德嫔一不小心死了,不能給熙和一個真相,朕會讓整個後宮陪葬,到時候,朕可不管誰是誰!”
他不允許熙和那樣死去,總有一日,他要向天下昭告攝政王與皇後的惡行!他要給熙和一個皇後之位!
“你在威脅哀家?”太後聲音微揚,似是聲音大一些,便能遮掩自己的懼意,可那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太後。
“朕只是告知母後,朕的心意。”程子謙說完,不再看向太後與良貴嫔,而是注視着淩曦。
“你,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仿照着皇貴妃的手藝,做了個手串,就鬧出這樣的一場戲,好大的本事!”程子謙目光陰沉的盯着淩曦。
這樣一個隐于黑暗中,不知道何時會突然冒出來,咬人一口的女子,着實是危險至極。
那麽,這陣子的一切,妙芝也好,德嫔也罷,承乾宮的勸阻,怕是沒有那麽單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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