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疑心

淩曦用了些粥，便睡下了，直至掌燈時分，才醒來。

溫菱服侍着淩曦起身，又用了些清粥小菜。

“睡了一日，這會兒倒是有些個精神，溫姑姑陪着我去采些梅花上的雪水吧。”淩曦溫柔吩咐。

碧雲居上下又一番忙碌，拿小瓷甕的，拿手爐的，拿鬥篷的。

晴翠面上帶着些不贊同，外面都黑成了這樣，小主還要出去，怕是容易着了寒涼。

寒香輕碰了晴翠一下，拉着她去屏風後裝手爐。

“你別去掃小主的興致，小主被禁了足，要到二月二呢，宮中過年都沒碧雲居什麽事兒了，還不許小主自己尋些高興的事情做嗎？”

晴翠想想也是，遂不再阻攔，只是去箱籠裏又拿了一件掐牙碧色夾襖，服侍着淩曦套了。

折騰了一番，淩曦才與溫菱一道出了碧雲居。

淩曦的确是被禁足，但程子謙說的，是禁足于寧壽宮，寧壽宮可是極大的範圍了，前頭還有寧壽花園，說是禁足，不過是阻了與宮中的交往而已。

晴翠原是不放心，要跟着，卻被榮寶指派了別的活計。

倒是粉蔻笑眯眯的說道：“晴翠姐姐不必擔心。若是去的人多了，那雪水就不純淨了。”

晴翠這才作罷，跟着榮寶去了。

粉蔻卻是笑嘻嘻的拉了寒香的手道：“寒香姐姐，今個兒溫姑姑給了我一碟子點心，姐姐要不要一起吃？”

寒香笑着戳了粉蔻的眉心，說道：“我比不得你，還要去将小主的藥材泡上，明個兒天不亮就得熬了呢。”

粉蔻嘟了嘟嘴，跑開道：“那我便一個人吃了，你回頭可不許說，我不肯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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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香笑着搖了搖頭，去了小廚房。

不一會兒功夫，碧雲居就靜谧了下來。

寒香兜着一個黑色的鬥篷，隐入了黑夜中，并沒有注意到，一個小巧的身影，不遠不近的跟着她。

淩曦這邊卻并沒有去了梅園，反而直奔寧壽宮側殿而去。

側殿裏燭光昏暗，隐約能看到兩人身影。

“淩小主到了！”劉彥慶的語氣有些驚喜，但旋即又低沉了下來。

淩曦不解，但容不得她細想，劉彥慶很快就領了她進去。

“皇上，奴才與您打賭輸了，淩小主當真來了。”劉彥慶苦着臉說道。

淩曦這才明白劉彥慶是怎麽了。

程子謙本是負手而立，聞言轉過身來，正瞧見淩曦盈盈站在丹鶴燭臺之下。

月白古香緞鬥篷将整個身子都罩住，只留下一個小小的腦袋，低眉淺笑，說不出的綽約多姿。

淩曦笑過劉彥慶，方才福身行禮：“嫔妾依旨前來，皇上萬安。”

“依旨前來？”程子謙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重複了一遍淩曦的話。

“恃寵生嬌，尖酸刻薄，不是嫔妾的罪名，禁足寧壽宮，至二月二方出，所以，嫔妾二更二刻，奉旨而來。”

溫菱在外守着，将淩曦的話，盡數聽在耳中，面上帶了笑意。

她原還奇怪，為何明明被禁足，卻不見憂色，原來如此。

程子謙一斂衣袍，在書案前坐下，盯着淩曦的面容問道：“你可有所求？”

該是有所求的。

否則不會出面，設計了德妃，讓德妃被送去鹹福宮拘着。

良貴嫔出手的那一刻，他真切的看到淩曦往前挪了一小步。

她該是要承擔下罪名，說那薰草是她留在慈寧花園的，為的是留下德嫔的性命。

她在自己身邊的時日不長，但卻比良貴嫔還要知道分寸，知道自己的底線。

她費盡心機，總有要求。

淩曦抿了抿鬓邊的碎發，耳朵上海水藍的小墜子像是星星一樣閃亮，溫柔道：“嫔妾求皇上，将太蔔署與欽天監合并，由太蔔署上官大人，成為欽天監的監正。”

程子謙下意識的一愣。

淩曦方才抿發的動作，實在像極了熙和。

熙和鬓邊有一個極小的疤痕，她總是無意識的抿發。

“為何？”程子謙不知自己怎麽就追問起來。

他明明想着，不拘淩曦求什麽，只要無關大雅，都會應下。

太蔔署與欽天監原職責相似，他早有心合并，淩曦所求，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但，也不知怎麽的，他就是追問了起來。

“嫔妾欠上官大人一個人情，若不是上官大人，嫔妾此時該是在皇貴妃的陵寝裏了……”

淩曦也不隐瞞，将上官文澤中意那棋盤之事，說給程子謙聽，又将什麽旺鳳命一說，說了個明白。

程子謙詫異的盯着淩曦。

這女子實在大膽。

旺鳳命一說，是她的護身符，可她就這麽毫無忌憚的說了出來。

是因為信任自己？還是太過自信？

不拘是哪一樣，程子謙都是欣賞的。

“好。“程子謙應得爽快。

“宮中節宴繁瑣，你不必參與其中，好好在碧雲居養着身子，待來年，親眼瞧着朕為皇貴妃報仇。”

程子謙站起身來，站在淩曦面前，其身材颀長，身影将淩曦整個籠罩其中，清潤的話語，竟是解釋了，他禁足她的原因。

可不是嗎？淩曦這副身子，又這樣招搖的晉了位份，對付了同為西齊妃嫔的德嫔，若是不禁足，迎來送往，就能熬空了身子。

“嫔妾謝過皇上隆恩。”淩曦再次福身行禮。

程子謙這個角度瞧過去，正看到淩曦細膩白潤的脖頸。

他倒是忘了，在慈寧宮時，她便謝過恩了。

“去吧。”程子謙一擺手，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但願你是真心為着熙和，肯真心待她的人，太少了。”

淩曦腳步微頓，眼中有些酸澀，但她也只是一頓，很快就步履從容的出了寧壽宮。

“碧雲居這邊，你看顧着些，別讓內務府那幫拜高踩低的欺負了她。”程子謙吩咐劉彥慶。

劉彥慶一疊聲應了。

淩曦再出來的時候，溫菱已經在園子裏采好了雪水，兩人直接回了碧雲居。

遠遠的，還沒有到院門，就見粉蔻如彩蝶一般飛撲了過來：“小主，回來了。”

才到淩曦身側，粉蔻便低語道：“小主，寒香去了乾清宮，那邊太打眼，奴婢不知她去尋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