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臨死

“你——”熙寧這才意識到，淩曦一直站在外面，聽着裏面的話。

熙寧有一絲被人撞破的心虛，眼神微閃。

素馨卻是一弓腰，奔着淩曦沖了過來，恨不能一頭撞死了淩曦了事。

“你個殺千刀的，你害得我們長公主變成了這個模樣，你竟然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來對質，你個黑心肝的。”

素馨叫嚣着，卻并沒有撞上淩曦的身子，被溫菱一腳踹在心口上，直接撞上了落地罩子。

熙寧這才擡頭，發現淩曦挽着朝雲近香髻，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一支赤金嵌東珠簪子垂下手指長的流蘇，端方清麗，如畫中仙姝。

她不是喝了毒藥嗎？為什麽還沒死？

熙寧眸光微轉，拽着程子謙的袍角道：“姐夫，這淩婉儀怕是不簡單，明明她也喝了毒酒，為何夏子豪死了，她卻好端端的？”

熙寧目光深沉的說道：“這其中怕是有詐，她莫不是夏家的細作？”

“我不是。”

溫菱端了繡花墩來，扶着淩曦坐下。

“你說不是就不是，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皇貴妃帶來的陪嫁罷了，若不是皇貴妃将你從教坊司帶出來，你現在不知服侍哪個老頭呢。”

素馨捂着心口，惡狠狠的說道。

“劉彥慶。”淩曦還未說話，就聽得程子謙喊了一聲。

劉彥慶伸手一扯，就将素馨拽了起來：“嘴巴這麽髒，當着皇上的面，竟也敢如此侮辱東楚妃嫔，你可真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素馨就像是小雞子一樣的被堤拉了出去。

熙寧哭着抹眼淚，錦帕都濕透了，卻沒有替素馨說上半句話。

素馨大聲的喊着：“長公主救奴婢，長公主……”

素馨被拉拽至殿門口時，眼底絕望凄然，聲音緩慢幽長：“長公主，你不要奴婢了嗎？奴婢伺候您八年啊——”

“等等。”

素馨有些意外，意外自己如願以償的聽到了這句話。

意外這話并不是熙寧長公主說出來的，而是剛剛她痛罵的淩婉儀。

淩曦起身，行至素馨身側，緩緩蹲下，羅裙像是一朵小藍花綻放在青石磚上。

淩曦将手搭在素馨的手腕上，眉頭輕蹙，左右手診完，對劉彥慶輕聲說道：“不必往外拖了，就讓她待在這裏。”

劉彥慶遲疑的望向程子謙，程子謙不解的看了淩曦一眼，見她眼裏盡是惋惜，終是點了點頭。

素馨經歷了生死，縮在角落處，一句話都不敢說，将頭埋在雙膝中，無聲哭泣。

淩曦輕嘆口氣道：“原來奴婢跟錯了主子，主子輕信了奴婢，都是一樣的傷心難過。”

程子謙眼眸微動，目光溫和的落在淩曦身上。

她是熙和的知己，在任何時候，都能想到熙和的事情。

熙和被奴婢背叛，如今是熙寧舍棄了自己的奴婢。

“喝盞茶，潤潤喉嚨。”

程子謙将自己手中的茶盞遞過去，淩曦的聲音有些低啞，這麽急忙趕過來，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她必是渴了的。

淩曦的确是渴了，伸手接過，喝了小半盞才撂下。

心中的酸澀，也被這盞溫熱的茶湯沖了下去。

“你在姐夫面前，還真是賢惠啊，怎得在碧雲居，就讓榮寶将素馨的臉都打腫了呢！若不是被你害的如此凄慘，我怕是還要被你的裝模作樣騙過去。”

熙寧止住了哭泣。

她都不要了的奴婢，淩曦裝什麽賢良淑德？

還不是要顯得她陰狠歹毒？

淩曦看了素馨一眼說道：“不是裝賢惠，而是沒必要，她要死了。”

熙寧冷哼一聲，行到淩曦身側，背對着程子謙，惡狠狠的說道：“她自是要死了，要被你害死了，若不是你勾搭夏子豪，故意拖延我的時間，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不止素馨要死，寧壽宮附近的宮人都要死，她們都是因為你，是被你害死的。”

熙寧說完，淚眼朦胧的看向程子謙道：“姐夫，熙寧怎麽也沒想到，這淩婉儀竟是恩将仇報至此，她怎麽對得起我姐姐的救命之恩啊！姐夫！”

程子謙垂着眸子，眼神晦暗不明。

熙和，你看的到嗎？

妙芝，德嫔，熙寧，都在踩着你上位，你對人的恩情，她們理所應當的享受。

你看到自己的妹妹這樣對你，是不是如同淩曦酒醉那日，一樣的委屈。

熙寧見程子謙不答話，用只有她與淩曦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跟我賭，你是必輸無疑的，因為我有熙和這個姐姐，我就不會輸。”

淩曦望向程子謙，原來她死了，還能成為籌碼，那麽她活着的時候，大量貴重的金銀珍品送去西齊，也不僅僅是程子謙的意思吧。

她的弟弟妹妹，比她想象的似乎更加不堪。

淩曦生怕程子謙會說出委曲求全，低下姿态的話來，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說素馨要死了，是因為她中了與夏子豪一樣的毒。”

程子謙與熙寧皆意外的看向淩曦。

只聽淩曦緩緩說道：“熙寧，你用一個陪伴你八年的宮女試毒了。”

熙寧一下子慌了神，她怎麽會知道，她怎麽可能知道？

不不不，她不可能知道的，她一定是在诓她。

她不能慌，慌就輸了！

“你胡言亂語！”熙寧瞪大了眼睛怒道。

淩曦直視熙寧，輕啓朱唇，聲音輕輕的，卻落地有聲。

“那解藥只有上面一層，下面仍舊是毒藥，這是北漢國的獨特瓷瓶毒藥，用來以防萬一的。

你不相信皇上給你的是解藥，所以你用素馨試毒。

但是你心急之下，放得藥粉過量，素馨多少吃了一些，毒性緩慢，到了今日，已是毒入心肺，藥石無救。”

“不可能，不可能！”熙寧再也裝不下去。

“你胡說，這不可能，我也吃了解藥，也吃了毒藥，夏子豪死了，我卻沒有死，所以，你在說謊！”熙寧瞪着眼睛吼淩曦。

定是假的，這女人在說謊。

依這女人所言，她豈不是也要死了。

她沒死，她活的好好的。

“你的藥裏被夏子豪下了春·藥，減緩了一味藥的發作，你大概還有半個時辰，比素馨要早一刻鐘。”

淩曦看向瞪大眼睛的熙寧，認真問道：“你是要死的體面些，還是要入夏家的祖墳，被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