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家常

宮人慌了神，淩曦施針，讓皇後睡了過去，原都想着，皇後熬了兩天，體力精力都耗盡，睡一會兒，緩緩，也是對的。

畢竟太醫們誰也沒法子讓皇後在這種情況下入睡。

可誰能想到，皇後醒來，就疼的更厲害了呢。

淩曦平複了一下呼吸，提裙就要去外頭，卻被英容華拉住了胳膊。

“你聽我一句，讓太醫們診脈，等太醫們說皇後與龍嗣都不行了，你再出手。”

那時候，淩曦治死了也無妨，治活了，她就是名副其實的旺鳳命，将來夏家的人，也要敬着她。

淩曦知道英容華好心，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懂得分寸，并不會為了她人，拼自己的性命。”

英容華得了淩曦這句話，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撂下了。

“你去吧，我被吓得腿軟，容我在這裏歇一會。”英容華說着，自己扶着梨花椅坐了。

淩曦匆匆而去。

程子謙已經回到暖閣。

“別急，就算出事，也不是你的錯。”程子謙當先迎上來，寬闊的胸膛擋在淩曦身前，遮住了外面殺之而後快的目光。

皇後高聲呼痛着，周圍所有人，都很慌，很亂，而淩曦立在程子謙遮擋的港灣裏，平靜祥和。

“還有救，嬰兒不必承擔大人的過錯，皇上容我再試試。”淩曦斬釘截鐵。

程子謙點了點頭，卻将淩曦的柔夷裹在溫熱的掌心中，無聲的給她注入力量。

淩曦才站到鳳榻前，便有太醫們喊道：“皇上，産房污穢……”

先前皇後要死了，這些太醫們只用保皇後性命，自然沒有産子的忌諱，現在淩婉儀這一施針，竟是還要皇後再生。

“滾出去。”程子謙掃了衆太醫一眼：“身為太醫，只會說這樣的話，朕要你們何用？”

淩曦從衆太醫中，似是随手一點，點中薛太醫道：“我需要一個人随時關注脈象，你留下來幫忙。”

這下，太醫們不肯了，他們中有許多人是收了攝政王好處的，哪裏能走？

“要朕喚侍衛？嗯？”

太醫們為保性命，終是不情願的魚貫而出。

淩曦低聲叮囑了薛太醫幾句話，薛太醫聽得連連點頭，跪在鳳榻前，專注觀察皇後的面色。

皇後将周圍的話，盡數聽了去，見太醫們出去，喊聲愈發的大，夾雜着困獸的掙紮：“皇上是想要了臣妾的命嗎？”

“皇上無心要娘娘的命，娘娘自己倒是很想去地底下見皇貴妃。”

淩曦站在皇後眼前，輕聲細語說道。

提及熙和，皇後夏語柔大怒：“賤婢，你胡說八道什麽？”

“嫔妾此時是醫者，說的是醫者該說的話。皇後娘娘本就力氣不足，還将精力用在嘶吼罵人上，難道不是想要去見皇貴妃嗎？”

淩曦徐徐而語，姿态端莊，語氣和緩。

不知是被皇貴妃吓的，還是皇後自己想活，她終于肯配合穩婆。

“羊水早就破了，娘娘就是生不下來，孩子憋也憋死了。”有穩婆低聲嘀咕。

淩曦目光如劍一樣，向那個穩婆看去。

她好容易激起皇後鬥志，這穩婆竟在這個時候給皇後洩氣？

皇後若是認為孩子已經死了，自是不肯下力氣再生。

“本嫔還以為，攝政王該是本事極大的，卻不想，竟是連穩婆都出了錯。”

淩曦說着，看向伺候皇後的宮人：“你們方才都聽見這穩婆的話了，若是皇後與龍嗣有損，可與本嫔沒有關系。”

甜香甜雪一聽，也不管這穩婆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直接先拉出去，堵住嘴，等皇後生産過後，再行審問。

程子謙只是淡淡的看了那穩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皇後身上。

皇後似是又有了力氣，緊緊咬着的唇，蒼白幹裂。

淩曦自顧自的搬了個繡花墩坐下，也不管皇後什麽狀态，與皇後閑話家常。

“看來許多人不想皇後娘娘平安誕下龍嗣，皇後娘娘發作的這樣急，竟也能讓人混進來，可真真是厲害的緊。

還有那些說要等嬰兒憋死，去死胎的，似乎與皇後娘娘仇恨也不小。

娘娘若是這樣落胎，以後是再也不能産子了，将來最多也就是抱養一個孩子而已。

雖說生恩不及養恩，但怎麽說也不是自己的孩子，總有些許心結在，随便被人一挑撥，就可能倒戈相向。”

淩曦每多說一句，皇後的氣性便大一些，力氣盡數用在了正地方，薛太醫偷偷的給淩曦做手勢，孩子該是能生出來的。

淩曦松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繼續說道：“娘娘說，嫔妾是旺鳳命的，那嫔妾就坐在這裏，為娘娘安胎，娘娘答應過嫔妾，若是娘娘誕下皇子，要晉嫔妾的位份。”

程子謙在一旁聽着，先前聽淩曦膽子大的說那些話，可轉眼又軟弱良善起來，不由得看向她，見其面色平靜淡然的不像話。

“若是皇後母子平安，朕晉你為從三品婕妤。”

又是連晉兩級。

若不是淩曦還未侍寝，也沒有子嗣，說不定程子謙會直接封她為妃。

但為了她不惹衆怒，還是借着皇後産子一事，遮掩一二的好。

“那嫔妾先行叩謝隆恩。”淩曦盈盈而立，福身見禮。

這一切被皇後看在眼中，心底燃起了希望，這淩婉儀的意思是，自己可以母子平安的。

如此一想，皇後愈發有了力氣……

“出來了，出來了！”

“是皇子，是皇子！”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皇後迷迷糊糊的：“是皇子嗎？快抱來給本宮瞧瞧。”

“娘娘，真的是皇子，您平安生下來了。”大宮女甜香甜雪，喜極而泣。

英容華從淨室裏走出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沒事了。

這淩婉儀，恁的膽大！

但總算是賭對了。

從三品婕妤，雖不是一宮主位，但也比她這個誕下公主的正四品容華，要高一級了。

“皇上，還有英容華。”

淩曦已經不去看皇後與皇子了，自然有攝政王安排的擅長兒科的太醫去看顧。

“英容華誕下宛瑤公主，早就該晉位，是朕疏忽了，劉彥慶，傳旨，晉英容華為從二品昭儀。”程子謙很高興，目光追随着襁褓中的嬰兒。

他沒有害死自己的兒子。

他與先皇是不同的。

英容華拉着淩曦的手，緊緊握住，竟是比淩曦還要激動的樣子。

“我并沒做什麽。”

什麽都沒做，甚至于攝政王掐着她的脖子時，她也沒有替她喊人，但淩曦卻……

“在宮裏，英昭儀所為，已是極難得。”

難得在她死後，還能為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