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真相

程子謙從寬闊的落地罩裏望過去，太後威嚴十足，德嫔楚楚可憐，兩人毫不掩飾的關心。

程子謙唇角帶了些苦澀。

這個時候發難，攝政王得知皇後之子是癡兒，會怎麽做？

夏子豪死了，夏老夫人死了，夏鴻滔唯一的籌碼是皇後。

若是從一開始，龍嗣必死，夏鴻滔許是不會鬧大，就像先前說的，保住皇後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最多不過就是拿捏一個旁人的孩子，放在皇後膝下養着罷了。

可人就是這樣奇怪。

從沒有得到過希望的人，不會失望，不會難過，但夏鴻滔本已經得到皇後與龍嗣，突然間告訴他，他什麽都沒了，他怎麽會甘心？

若是夏子豪還活着，夏老夫人還活着，夏鴻滔不會鬧出太大的陣仗，可如今，夏鴻滔似乎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淩曦側着身子，用指尖在程子謙掌心寫下：“幾成？”

淩曦相信，程子謙一定早有準備，從夏子豪的死開始，就注定了有朝一日，要與夏鴻滔硬碰硬。

但顯然，如今這個日子，不是程子謙選來的日子。

夏鴻滔措手不及，程子謙同樣措手不及。

此刻端坐在大殿上的太後可知道，也許下一刻，程子謙就輸給了夏鴻滔，他們母子，只有承受夏鴻滔的暴怒？

被冷宮禁锢半年之久的德嫔又怎麽會想到，程子謙只是回到東楚三年的外人？

程子謙再怎麽謀算，也很難與歷經兩朝的攝政王抗衡，唯一的勝算就是出其不意。

而此刻驕傲的太後與德嫔，也給了程子謙同樣的出其不意。

程子謙微垂了頭，目光剛好能看到淩曦幽深的眸子。

她真的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

他什麽都不用說，她都懂。

程子謙将四根手指，放在淩曦的掌心。

四成把握嗎？

比她想象的要好了許多。

程子謙該是也打算等到皇子滿月，攝政王正是最欣喜最風光的時候，出其不意的一擊。

現在，有殿外的禦前穆大将軍，有程子謙的暗衛，雖說來不及調宮外的官兵，但也不是毫無勝算的，只要夏鴻滔還沒有得到消息，只要消息封閉的夠嚴密。

淩曦如此想着，程子謙同樣如此想的。

兩人從暖閣中出來，程子謙恢複了平日的溫文爾雅，看向大殿上，為數不多的人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太醫會診之後，再做定奪。”

淩曦會意的接過程子謙的話，掃了一眼跪地的太醫們道：“才出生，若是幹預的早，也有治愈的可能。”

一太醫哆哆嗦嗦的說道：“這怎麽可能？沒聽說過先天癡傻的孩子能治好的。”

“你們不是也沒聽說過七月産子，可以母子平安的嗎？本嫔不是做給你們看了？”

淩曦一本正經的理了理腰間粉白流蘇絡子，道：“本嫔說有可能，就真的有希望。欽天監說過，本嫔是旺鳳命的，有本嫔在，皇後與龍嗣自是會好好的。”

太醫們面面相蹙，但礙于淩曦先前在皇後太陽穴上施針，誰也不敢質疑，她的确是做到了。

也許，她當真有其他的辦法，可以醫治？

太後很是不悅，怒視着淩曦道：“淩婕妤好大的口氣。”

“太後容禀，皇後母子是由嫔妾負責的，攝政王曾私下見過嫔妾，曾言，若是皇子有損，要将嫔妾送入軍中，嫔妾的生死是與皇子綁在一起的，如何敢不盡心盡力？”

送去軍中，自然不是去做軍醫的。

淩曦希望，這樣的話，能提醒太後與德嫔，如今這東楚，還不是程子謙的天下，她作為東楚妃嫔尚且能被送去軍中，太後與德嫔的下場，又會好到哪裏去？

可太後似是被勝利沖昏了頭。

“攝政王竟敢私下見皇上的妃嫔，這成何體統？來人，将攝政王請進來，哀家倒要問問他，怎敢如此罔顧宮規？”

按宮規，私通之罪，攝政王與淩曦都要被淩遲處死了。

攝政王要死，救活了皇後與皇子的淩曦也要死，省的在這裏礙眼，添亂。

太後沒有一次，如同現在一樣，霸氣側漏。

曾經被夏鴻滔壓制的怒氣，怨氣，在這一刻終于可以發作出來了。

夏鴻滔沒了兒子，沒了老娘，女兒不能再生育，外孫癡傻，他除了跪地求饒，還能有什麽作為？

從今往後，這東楚就是她兒子的天下，再沒有人敢對她的兒子指手畫腳，她這個太後甚至可以垂簾聽政，幫着自己的兒子處理政事。

百年之後，她會是史書上最厲害的太後，為身為質子的兒子，搶奪皇位，為兒子鏟除奸佞，為兒子清掃一切障礙，成就兒子的千秋霸業。

太後得意極了，大半輩子過去了，她終于不用委屈求全，她會是後宮中最尊貴的女子，皇後算什麽？

誰做皇後，由她說了算。

淩曦輕輕搖了搖頭，看向程子謙，這種時候，攝政王正愁沒理由入宮，太後竟是要将他請進來？

太後說的是“請進來”，而不是“宣進來”，這麽說，太後一早就宣召了攝政王入宮。

真的是怕死的太慢嗎？

“太後！”

“太後！”

兩聲同出，一個是程子謙，另一個，卻是越衆而出的德嫔。

“太後，皇上，嫔妾有要事要禀。”德嫔輕撚裙擺，月白色石榴裙在金石磚上，鋪成了一朵嬌豔的花。

“說。”太後輕轉着手中的碧玺佛珠，聲音裏皆是洞悉，可見太後一早就知道德嫔要說些什麽。

太後深看了程子謙一眼，道：“皇上聽完德嫔的話，再來決定，要不要阻止哀家。”

德嫔道：“皇上，皇貴妃與皇長子是被皇後娘娘害死的，是皇後娘娘去承乾宮，摔死了皇長子，收買了妙芝，在皇後娘娘的茶湯中下了毒，讓皇貴妃驚懼之下，心悸而死。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将這藥粉交給太醫檢驗，這是嫔妾偷偷用護甲刮到的藥粉。”

淩曦與程子謙皆看着那粉紫錦帕上的雪白藥粉。

這就是讓她身死的粉末啊。

護甲裏。

原來是這樣。

德嫔還是德妃的時候，格外喜歡長長的護甲，還會将香料塗在護甲上，觸手生香。

“皇後害死皇貴妃的時候，已經身懷有孕，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皇後怎麽可能生下健康的皇子？七月産子，先天癡傻，這都是皇貴妃對皇後的懲罰！”德嫔說的大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