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昏暗的走廊裏項臣無聲地勾起嘴角,自然卷的男生無端起了雞皮疙瘩。
項臣拿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笑着說:“你挺聰明。不過我确實聞出來你味道不對,其他人居然一直沒發現?”
“我算知道鐘少為什麽要拉攏你了。”安靜哼了一聲,眼珠子一轉,道,“你別告訴別人,我可以拿一個秘密跟你交換!”
項臣無聲地看着他,像是在說——你跟我這兒有什麽資格講條件?
安靜道:“你專程過來一趟,是去看那個新來的吧?你喜歡他?”
項臣沒回答,往後退開兩步抱着手臂打量他。
安靜自以為猜對了,道:“你要是真喜歡他,就得多幾個心眼兒。鐘昊生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他連無辜的孩子都可以殺個精光,這避難所裏沒幾個正常人了,都被他馴化了。”
項臣皺起眉,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你什麽意思?說清楚。”
安靜擡手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你得保證,不會把我的身份說出去。”
項臣看着他:“你好好地幹嘛要裝Omega?”
“廢話,”安靜道,“避難所裏都是變态,外頭又都是喪屍,只有這裏安全啊。雖然這裏的O大多也不正常了,好歹我還有吃有喝,有危險就把自己鎖起來嘛。”
項臣啼笑皆非,暗道這小子心理素質還挺強,內心便多了幾分欣賞,道:“好,我保密。”
安靜道:“你發誓!”
項臣點頭:“我發誓。”
安靜招了招手,讓項臣去自己房間談,項臣沒動:“你是幾人一間的?”
“原本是兩人。”安靜道,“另外一個已經自殺了,現在就我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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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臣眉頭蹙起,見安靜說得十分淡然,顯然習以為常了;他想起聞川說的,這裏的人精神有點不正常,他不确定眼前的男生有沒有被影響,于是搖頭:“就在這裏說吧。”
安靜啧了一聲,顯然不滿項臣這麽謹慎。
他道:“咱們公平點,我用一個秘密交換你為我保密,其他的事我不能都告訴你。”
項臣冷笑一聲:“我幫你保密就只值你一個秘密?”
安靜道:“我保證你不吃虧。”
安靜左右看看,湊近了壓低聲音在項臣耳邊道:“這裏的飯菜裏調配了毒品,量不大但時間久了會讓人上瘾。你要是想護着你的小寶貝兒,一定要注意他的飲食。”
項臣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起先聽聞川說“毒瘾”的事,還以為是那個O原本就沾惹上的,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原因。
他內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安靜得意地一笑:“我說你不會吃虧吧?這可是大秘密。”
項臣盯着他:“你怎麽知道?”
“我是醫學生,”安靜道,“好吧,又白送給你一個小秘密,這個你也得保密啊。”
安靜往後站了幾步,嘆氣:“我的室友就是這樣出事的,他受不了這種被控制的感覺,自殺了。但這樓裏的人可不是個個都有勇氣,好不容易在末世活下來,怎麽舍得放棄?只要每日定時供給毒品,他們逐漸就會被麻痹,被馴服,他們離不開這裏,也離不開鐘昊生。”
項臣想不通:“為什麽?毒品從哪兒來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安靜聳肩。
項臣臉色難看,安靜看着他笑,覺得他問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收留這麽多單身未婚O,還要控制住那些A和B,令他們擰成一股繩,保證不會有人鬧事背叛,這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不用點手段怎麽能行呢?不得不說,鐘少那個人在洗腦和馴服上還是有些本事的。”
項臣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随即轉身下樓,安靜在後頭道:“哎!有問題記得再來找我!我還有消息可以交換哦!一條消息換你幫我一個忙,保證不讓你吃虧!”
項臣沒留意他的話,他甚至來不及想為什麽安靜沒有染上毒瘾,轉瞬間就出了宿舍樓,沖進了大雨裏。
醫務室。
羅子淞咬着衣服,忍出了滿身大汗,一顆帶血的子彈從傷口裏落了出來,掉在瓷盤上發出“叮”地一聲。
羅子淞大口喘氣,躺倒進床鋪裏,護士幫他上好藥,纏好繃帶,又重新幫他固定了骨折的手,換了夾板,給他開了些消炎止痛的藥。
“有什麽藥物過敏嗎?”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道,“晚上可能會發燒,是正常現象,溫度太高還是得過來看看。”
羅子淞點頭,護士從旁邊的盒子裏拿出透明的玻璃管,要給他打針。
羅子淞皺眉:“這是什麽?”
“營養針,”護士面無表情道,“你身體缺乏必要營養,傷口好得很慢,骨頭愈合的情況也不理想。”
話音未落,醫務室的門被一腳踹開了。
項臣冷着臉走過來一把搶走了針管,低吼一聲:“都走!”
醫生和護士面無表情,相當無所謂,連疑問都沒有一句,轉身走了。
門被關上,項臣呼吸粗重,胸口劇烈起伏,在原地站了三秒沒忍住,一把掀翻了桌子。
桌子上的藥品、針管、帶着血的瓷盤叮鈴哐啷地砸在了地上。
“怎麽了?”羅子淞坐起來,他渾身是汗,小麥色的皮膚繃緊,肌肉紋理清晰,汗水順着胸肌滑下,十分性感。
他赤裸上半身,吊着手臂,腿上蓋着一條薄毯,一腿微微屈着,蹙着眉看向一臉煩躁的項臣,耐心安慰:“不要急,慢慢說。”
“我就覺得不對。”項臣喃喃,随後正要說話又突然頓住,他想起了什麽,眯眼不動聲色地朝四周看了一圈。他遲疑一下,走到羅子淞旁邊坐下,給他使了個眼色。
羅子淞反應很快,也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進門的幾個方向,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
項臣心裏一沉——果然藏有攝像頭。
他這時候才終于找回了一點曾經在學校念書時的感覺。
那時候他們要學的東西很多,他是空軍戰鬥專業的,而鐘昊生是高他一個年級的陸軍戰略指揮專業。
兩人的專業完全不同,涉及方向也不同,他們的學校赫赫有名,最出名的地方一是入學子弟大多是有後臺背景的軍人後代;二是專業實戰性特別強。
哪怕是通訊、技術一類的技術兵種,考試科目裏實戰演習也比筆試要多得多。
他離開校園太久,離開後也沒有進入相關系統,很多實戰運用理論已經變得生疏了,只有從小被父親摔打到大的運動潛力和條件反射一直存在,算是沒有徹底把所學都交還給學校。
但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和鐘昊生的差距。
鐘昊生畢業後應該是進入了相關系統,雖然具體做什麽他不清楚,也沒有特意打聽過,但安靜所說的“洗腦、馴化、手段”等提醒了他,令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早已進入戰鬥狀态,他們卻還在戰場之外。
這若是在當年參加實戰演習考試,他早已零分出局了。
項臣臉色難看,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覽無餘的荒野上,頭頂被标上了狙擊的紅點卻一無所知,任人宰割。
這令他感到了巨大的憤怒和恥辱。
羅子淞擔憂地看他:“項臣?”
項臣輕聲唔了一聲,閉上眼慢慢地深呼吸了幾下,再睜眼時神情已經冷靜了下來。
這屋裏藏有攝像頭——他早該想到的,不僅是這個房間,宿舍樓下,走廊,所有的房間都應該有。
鐘昊生這樣的人,一個人掌控這麽大的地盤,這麽多手下,怎麽允許有自己監控不到的死角?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不,不對,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宿舍樓內部沒有。
一來是每日供給的東西如果真有問題,鐘昊生不可能給自己留下把柄;二來如果有其他人不知道這件事,是被蒙騙的,這樣的監控萬一被誰看見了他就別想再控制這裏。
況且如果真有問題,安靜不可能就那樣招呼他。那小子看上去很天真可愛,實則很機靈。
也許還有其他什麽原因。
項臣眯起眼,想起安靜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那一句“收留這麽多單身未婚O,還要控制住那些A和B,令他們擰成一股繩,保證不會有人鬧事背叛,這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項臣心裏發寒,慶幸自己先去了一趟宿舍樓,否則他就是将聞川扔在了未知的危險裏。
他給羅子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多問,嘴裏道:“沒事,我剛才去找了聞川。”
羅子淞配合道:“聞老師還好嗎?”
“別叫他聞老師,別扭,”項臣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樣子,語氣不耐,“還是那德行,這裏不滿意那裏不滿意,不好伺候。”
項臣頓了頓,說:“他要出來住,他說宿舍樓裏的人有問題。”
羅子淞皺眉,意識到項臣話裏有話,可他不确定那是什麽意思,斟酌道:“什麽叫有問題?”
“我也不清楚。”項臣道,“樓裏沒開燈,瞧着陰森森的,可能是吓着他了。”
他痞氣一笑,不屑道:“Omega都那樣,膽小嬌弱……哎你說他也不會撒個嬌,理所當然地命令我該幹嘛幹嘛,我欠他的?”
羅子淞笑了笑,繼續當和事佬:“別總跟他吵架,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都成熟一點。”
“是他不成熟吧?”項臣挑眉。
兩人随意聊了一會兒,羅子淞一臉疲憊,看上去不是很撐得住。
項臣便扶他去了樓上一間多媒體教室裏休息。
教室不算很大,桌椅之間零散地或坐或躺着一些人,這些人沒有Omega的特殊待遇,沒有固定可供休息的地方,只能在桌上或地上将就睡。其他教室也差不多都是這樣。
項臣之前分到了被褥和枕頭,還有一些壓縮餅幹和水。幹糧的量差不多夠一個人兩天的份,還有簡單的兩套換洗衣物。
項臣他們自己帶得有行李,衣物倒是夠的。只是食物和藥品之類的被收走了,這裏的規則是共有制,幾乎沒有私人這個概念了。
多媒體教室裏也沒開燈,大概是為了省電或者是怕引起外面的注意,暮色西沉,教室裏很是昏暗,每個人都顯得頹廢空洞,死氣沉沉。
教室裏原本就有攝像頭,完全是現成的,項臣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扶着羅子淞在最後一排的長桌上躺下了。
他将兩個枕頭團了團塞到羅子淞頭下,又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坐到一邊守着他,心裏有些焦慮。
他想立刻将聞川接出來,但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急切,以免被鐘昊生看出異常;況且羅子淞受傷,沒有其他人能夠信任托付,萬一中途發燒怎麽辦?他得親自看着。
項臣感覺自己分身乏術,陶非也不知去哪兒了,一時眉頭皺得死緊。
羅子淞很快就睡了過去,中途有人過來打招呼,項臣随意跟對方聊了幾句,發現這些人的表情和眼神都很詭異,是一種說不上來的不正常。
項臣警惕着,脫了衣服搭在一邊等晾幹,他精幹健碩的身軀引得好些人不時往他這裏看,優秀的A哪怕是不受信息素幹擾的B也會不自覺被其魅力吸引。入夜後,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摸黑走了過來,道:“你是新來的吧?”
項臣點頭。
男人伸出手:“我叫楊慶,C城人。”
“B城,項臣。”項臣伸出手,跟他随意地握了一下。
男人搓了搓手指,道:“項哥有煙嗎?”
項臣之前從鐘昊生那兒順了煙走,聞言便摸了一根給他,楊慶道了謝,接過打火機點燃了,他微微側頭,從眼角餘光打量項臣,見項臣看過來,便主動伸手幫項臣點煙,雙手舉着,顯得很有禮貌。
楊慶叼着煙,嘴角露着一點笑,給項臣點燃煙後,道:“看兩位的樣子,一路來得不容易啊?”
“不容易。”項臣蹲在椅子上,跟黑老大似的,手肘搭在膝蓋上,說,“拖家帶口的,這我哥,羅子淞,還有個媳婦兒,在宿舍樓裏。”
“喲,有媳婦兒了?”楊慶眉角一動,不動聲色道,“今天剛安排去宿舍樓?”
“是。”項臣不滿道,“硬是将我們分開了,上哪兒說理去?”
楊慶笑了笑,呼出口煙氣:“老狗沒提醒你嗎?進了這裏,就沒有私有的東西了。”
他着重了“私有”和“東西”幾個字,語氣顯得不太正經。
項臣蹙眉:“什麽意思?我媳婦兒是東西?”
楊慶笑起來:“這梗太老了,咱們就不玩了吧?”
項臣裝傻充愣,注意到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氣氛一時很奇怪。
“結婚了嗎?”楊慶問。
項臣眯着眼看他,冷冷道:“沒有,耍着呢。”
“哦。”楊慶低了下頭,似乎覺得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片刻後擡頭掐了煙,拍了下項臣的肩,轉身走了。
項臣清楚這是“本地人”在探他的虛實,他沒有主動和這些人打招呼,等又有幾個人過來找他聊了幾句後,他探了下羅子淞的額頭,發現沒有發燒的跡象,這才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教室。
剛出門,被喚做“老狗”臉上有燒傷的男人就過來了。
“鐘少找你。”他揚了揚下颚。
“巧了,我也要找他。”項臣道,“你給我找兩個人,幫我看着我大哥。”
老狗不想被他使喚,但清楚鐘昊生想拉攏這二人,只得捏着鼻子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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