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安靜原本在實驗室就一天沒吃飯,如今又被折騰了這麽久,看着頭頂牽着線爬過的螞蟻,終于忍無可忍道:“我餓了。”

灰熊看了他一眼,喉嚨裏發出低咆,露出尖利的牙齒笨重地爬了起來。

安靜揪住他胸口上的毛,大灰熊個頭看起來像灰熊,但胸口上又有淺白色的V型領口,有些像馬來熊,但這其實很奇怪:馬來熊是體型最小的熊,而灰熊則是體型最大的熊,幾乎可以說是兩個極端現于一身。

但也可能是獸化本身就不能按常理推斷,因此跟動物品種本身并沒有直接聯系——畢竟是 人轉化為獸,而不是退化為獸。

安靜學了這麽多年醫,感覺自從病毒爆發,每一件事都在颠覆他的三觀,從邏輯上說,人根本不可能轉化為獸形,無論是從身體結構,還是從進化論來說,都沒有絲毫關系。

安靜摸了摸那淺白色的V型毛,就整體顏色來說,羅子淞熊形的顏色也很淺,肩背處高高隆起,被毛顯出幾近銀白的顏色,遠看其實十分好看,仿佛披了一層月光般。

他黑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安靜摸着他的手,拿厚實的爪子拍了拍,低頭将安靜叼了起來。

安靜:“……”他就知道!

安靜不舒服地掙紮兩下,道:“能換個姿勢嗎?這樣很難受啊。”

灰熊為難地歪了下頭,将安靜放下來,原地轉了個圈,乖順地四爪趴地,矮子,側頭用鼻子頂了頂安靜的屁股,示意安靜爬到背上去。

安靜眼睛一亮——哎!這個可以有!也太酷了吧!

只是獸化的灰熊體型實在太大了,他揪着毛也爬不上去,幹脆踩在灰熊腦袋上翻了過去。

安靜頗有些心虛,坐好後揪着灰熊脖頸後的皮毛,道:“對不起啊羅哥,我不是有意踩你腦袋的,我絕對絕對,沒有半分不尊重你的意思。”

灰熊晃了晃大腦袋,低吼一聲,示意并不在意。

安靜拍了拍大灰熊的腦袋,心情複雜道:“我不會嫌棄你的,也不會離開你,你不用那麽緊張。死都不能把我們分開,還怕這個?”

他擡頭看着洞穴外,喃喃:“總會找到新的辦法的。”

大灰熊不知他在嘀咕什麽,站起來慢慢地從地洞裏爬了出去。安靜迎頭撞了一臉土灰,從洞穴裏出來後,他一臉麻木地呸呸幾口,拍掉臉上的螞蟻和泥土,又拍了拍頭發,無奈嘆氣。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暗了,雲層擋住月光,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熊的視力不好,但嗅覺靈敏,一人一熊此時就活似兩個瞎子,在公園裏慢慢晃蕩。

安靜碎碎念道:“聞川沒轉化,我也沒轉化,但他的聽覺和視覺變得很厲害,我怎麽什麽反應都沒有?難道是我基因太差了?不對啊,基因差不是活不了嗎?”

灰熊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附和安靜的話。

安靜摸着下巴,被熊走路時的動作颠得晃來晃去,還覺得挺好玩,邊晃邊說:“不過我的自愈力似乎挺強的,速度很快,你看你舔傷了我瞬間就好了。這算進化了嗎?”

灰熊搖頭,示意不清楚。

安靜揉了揉肚子,道:“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我好餓啊,要餓死了。”

聽到“死”字,大灰熊陡然暴躁起來,爪子不安地在地上刨了刨,鼻子不停聳動,終于找準了一個方向快速跑了過去。

安靜差點被他晃下來,忙伏低身子揪着毛不敢亂動了。

晚風吹拂,雲層漸漸散開,又露出了皎潔的月光。

一頭巨大的灰熊跑下山坡,進入了混居區,城市的煙火氣順着倒影蔓延過來,路燈亮着,街上有來往的零星人群,商鋪居然都開着,只是顯得有些蕭條。

安靜捏住灰熊的耳朵,詫異道:“這裏居然……有活人?”

“等等,你這樣過去會吓着他們的!”

安靜忙要讓灰熊離開,同時也是怕灰熊失去理智傷人,但灰熊仰起脖子四處亂嗅,找準了一家餐廳,渾身皮肉顫動,腳下的力量幾乎要将地面踩裂了,轟隆轟隆地就沖了過去。

安靜錯覺自己仿佛開着一輛坦克。

安靜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他來不及驚愕這裏竟然沒有喪屍,電力似乎很充足,商鋪開着門居然有人做生意,街上還有人在散步等等情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羅子淞身上,準備一個不對就扯着灰熊耳朵跑路,還要防止他暴起傷人。

自己餓了,羅子淞指不定也早就餓了。

安靜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問題,羅子淞吃什麽?不會吃人吧?

他背脊瞬間透出冷汗,臉色蒼白,眼睜睜看着灰熊沖上街道,人群看了這一人一熊一眼,居然……沒有反應?

安靜:“???”

人群仿佛早已習慣,只瞄了他們一眼就繼續走自己的路,他們腳步匆匆,有的神情冰冷,有的面帶肅殺,也有的一看到灰熊出現就轉頭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但他們并不慌亂,仿佛在街上看到一頭熊和看到一只被溜出門的小狗沒有差別。

灰熊馱着安靜到了餐廳門前,厚實的爪子搭上彩色的玻璃門,門被推開,門上的鈴铛響了一下——然後灰熊就被卡在了門框上。

他太大了,讓前來招呼的服務員也愣了一下。

服務員穿着白色的制服,套着灰色的小馬甲,一手拿着菜單,看了眼灰熊道:“這位先生,麻煩轉化一下再進門可以嗎?抱歉我們的門有些小。”

安靜:“……”

安靜:“????”

安靜一臉懵逼,從灰熊身上滑了下來,被服務員扶住了,道:“先生,可以讓您的朋友轉化一下嗎?他能聽明白嗎?”

安靜大腦空白,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之前的常識統統不管用了,就好像是突然穿越進了另一個世界裏,他和周遭突兀的格格不入。

灰熊黑溜溜的眼睛看見服務員扶着安靜的手,猛然咆哮起來,一爪子揮下,服務員的衣服瞬間被撕裂,從肩膀到後背出現巨大的爪痕,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服務員哀叫一聲,往後躲開,安靜吓得心跳都要停了,忙伸手攔在灰熊前頭。

他抱住灰熊的腦袋不斷安撫:“沒事,沒事,冷靜點,羅哥?羅哥看着我,你看着我。”

灰熊粗魯地喘氣,低頭和安靜對視,看見那張慘白的小臉,他似乎又反應過來什麽,慢慢地冷靜下來,坐在門外不斷喘氣。

安靜蹙眉,轉頭道:“對不起,我……”

再擡眼時,那服務員的傷口已經開始自動愈合,只是速度要慢一些,但流血已經停止了。

店內的客人都看了過來,有的吓到了,摔下桌去,再冒出頭時就成了一只小雪貂,拖着長長的尾巴,從窗口爬了出去。

有的則毫無反應,只看了一眼嘴裏“嗤”了一聲,繼續低頭吃飯。

老板系着圍裙,從廚房裏出來,大吼一聲:“誰在鬧事!媽的,剛才出去的人給錢了嗎?!”

有另外的服務員從樓上跑下來,瞬間化為了一只黃鼠狼,衣服散落一地,鼻尖動了動,追着那只雪貂從窗口翻出去了。

安靜腳下發軟,腦子也有點昏沉,只覺得……有什麽事跟自己想得不大一樣,而且還……很不一樣,相當不一樣。

他茫然地跟握着菜刀走過來的老板對視,不由自主吞了一下唾沫。

“對不起,那個,你冷靜點……”

他話音未落,察覺到危險的灰熊又站了起來,對着門內一聲咆哮,擡起爪子将安靜扒拉出去。

安靜只覺心累不已,他只想吃個飯啊!他要餓死啦!

灰熊的咆哮響徹街道,他一爪子拍碎了玻璃門,老板登時炸了,獰笑道:“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這條街誰罩的?居然就敢砸上門來?!”

說着,就見他的身軀猛然拔高,渾身冒出黑色的被毛,手腳變得粗大有力,眨眼間衣服落了一地——竟是原地化為了一只巨大的黑猩猩。

安靜:“……”

媽媽我想回家,哦不對,羅哥我想回洞。

黑猩猩蹲坐在地,一手還握着菜刀,一手在胸膛前猛拍幾下,嘴裏發出“嗷嗷”的威脅聲,灰熊絲毫不懼,人立起來,黑猩猩直接撞了過去,将灰熊瞬間推上街道。

兩只速度極快,和普通的野獸打架完全不同,力量、速度、身體的結實程度完全不能同普通野獸相提并論,智商也更是不同。

灰熊哪怕會失去理智,偶爾混亂暴躁,會被本能驅使,但智商還在,黑猩猩更不用多提,用起武器來比人迅猛多了。

兩只先是互相試探,随即兇狠撞擊,互相立起來掄爪子的掄爪子,掄菜刀的掄菜刀,一時間街上的人都躲起來了,樓上倒有人推開窗戶看熱鬧。

灰熊的身上轉瞬間多了無數刀口,血流滿地,黑猩猩也沒好到哪兒去,臉上從眼睛到脖子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身上也四處是被撕裂的傷口。

滾燙的血液飛濺,安靜呆了片刻後沖上去大叫:“住手!都住手!這是誤會!”

已經失去理智的兩只哪裏還能聽到他的話,黑猩猩的後腿一踹,将安靜踹出三米遠,又在地上狠狠滾了幾圈才停下來,那力道太大,安靜的肋骨、肩膀、手腕瞬間骨折了。

灰熊眼睛驀然血紅一片,發出暴怒地狂吼,一爪掀翻了黑猩猩,拼着被菜刀砍上背的危險,全力将黑猩猩壓在地上,一腳将黑猩猩的肋骨踩斷,低頭就要咬斷對方脖子。

千鈞一發之時,幾枚注射器遠遠地飛了過來,打中了灰熊和黑猩猩,兩只身形一僵,黑猩猩瞳孔渙散,手上的菜刀落地,暈了過去。

灰熊的意志力卻很強,腳下踉跄,還不忘踩斷黑猩猩的腳,又想去咬黑猩猩的頭,身後又射來幾枚注射器,他硬是扛着八只注射器,将黑猩猩的臉扯爛半邊,這才終于像座小山般轟然倒下。

地上霎時被砸出了坑來。

安靜費力地坐起,骨折的傷幾秒之內就全部恢複了,只是接骨時候的劇痛讓他渾身冷汗濕透,手腳發軟,半天才爬坐起來。

他踉跄跑向灰熊,吓得要哭了,就見灰熊慢慢化為了赤裸的人形,露出了羅子淞疲憊的臉。

他就算暈過去了,也蹙着眉頭十分不安,手指蜷縮着扒拉着地,看得安靜心裏一抽一抽地疼。

“羅哥!”他将人抱進懷裏,帶着哭腔喊,“羅哥?羅哥?”

他又忙将還紮在羅子淞身上的注射器拔下來,放在鼻尖下聞了聞,猜測大概是鎮定劑之類的東西,心裏一顆大石這才落了地。

但随即他又緊張起來,一個人哪裏用得着這麽大量的鎮定劑!

不遠處有幾個人扛着碩大的注射槍走了出來,他們穿着制服,戴着頭盔,氣勢明顯和普通人不一樣。

一只巨大的蟒蛇蜿蜒爬到近前,金黃相間的顏色,三角頭,讓安靜瞬間認出對方是弄暈了聞川的那只巨蟒。

“是你!”安靜忙後退幾步,那蛇便不動了,立起來吐着信子看他。

安靜和他對視,片刻後突然蹙眉,心想:花豹是顏笙,狐貍是顏書玉,顏桓那瘋老頭子說過他很快就會見到老師楊湛,這該不會就是……

安靜登時悲從中來,對着蟒蛇哭道:“老師?楊老師?”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你怎麽能和他們一夥,你怎麽能助纣為虐啊?!”

安靜正悲痛不已,就聽一人十分尴尬地道:“安靜?”

安靜:“……”

安靜擡頭,那蟒蛇身後走來一人,穿着白大褂,面容英俊,身形偉岸,白大褂裏套着粉色襯衫,系着領帶,領帶上有一只可愛的兔子頭領夾。

不是他那一心想當Omega的Alpha老師還能是誰!

安靜:“……”

安靜一臉迷茫,看了看蛇又看老師,随即警惕地将羅子淞往背後護了護,擋在前頭道:“楊老師?你怎麽在這裏?你……”

他環顧四周,發現幾個穿制服的人踏着厚底軍靴走了過來,樓上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街道又恢複了平靜,他繃着表情道:“你們要做什麽?”

楊湛低頭打量他身後的羅子淞,躺在另一頭的黑猩猩也已化為了人形,傷口正在緩慢地恢複,夜色下看着那些猙獰的傷口還挺瘆人。

“不幹嘛,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這位是誰?剛轉化吧?還不能控制自己?”

楊湛又上下打量安靜:“你呢?怎麽能控制自己的?”

安靜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說起,他張了張嘴,一頭亂麻,最終只憋出一句:“有吃的嗎?我要餓死了。”

楊湛:“……”

楊湛忍不住笑了起來,搖搖頭道:“你啊,還是老樣子。”

他英俊的面容在月色下十分帥氣俊朗,那雙永遠半睜不睜的眼睛此刻帶着難得一見的笑意,他總是懶洋洋的,似乎很沒有精神,渾身帶着一種困倦的氣質。

他和項家的痞氣霸道,帥氣的自成一脈不同,和聞家優雅貴氣,從骨子裏蔓延出的自負自傲也不同;他看起來很斯文,懶洋洋的沒有半點攻擊性,但做起試驗來,碰到感興趣的事,就會顯得有些瘋,眼神和表情都會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邪氣。

尤其當他看到喜歡的Alpha,眼神裏透出的媚意很難讓人覺得他也同樣是個Alpha,顯得很不倫不類,讓人下意識想離他遠一點。

大概優秀的人總是帶着一點常人不能理解的癖好和思維方式,楊湛也甚少有知心朋友,就算是學生也總和他保持着一定距離,他常獨來獨往,在旁人看來仿佛周身帶着一種孤月般的寂寥和永遠睡不醒似的困倦。

但這只是旁人看來而已,他自己是很不在意的。

他活了這麽多年也就是這個自小是孤兒,很有天賦的安靜願意黏着他,陪着他做各種實驗,會幫他去食堂打飯,會幫他收拾實驗室,對他想成為Omega的執念毫不詫異,仿佛他做什麽都是對的,有一種盲目的類似幼崽般的依賴。

他們算是亦師亦友的關系。

雖然起初楊湛嫌棄過這個小Beta實在是有些聒噪了,但病毒爆發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他。

畢竟對安靜來說,自己或許是他唯一的“親人”。

楊湛确實沒想錯,這一路安靜最擔心的人就是自家老師,也因此在知道他和顏桓是一夥的後,才會這麽失望傷心,無法接受。

旁邊戴着頭盔的人走過來,問:“教授?”

楊湛道:“這兩個我會帶回去,另外一個該怎麽處罰怎麽處罰。鬧市區獸化打架,這是明文禁止的,罰他二十瓶轉化劑,禁閉三天。”

“是!”

安靜瞪大眼,就見那些人将昏過去的店老板抓起來壓進後方的車裏,又有兩人将他和羅子淞架了起來,往另一輛車走。

“做什麽……等等?要帶我去哪兒?”

楊湛跟着坐進車裏,一手搭在車窗邊,道:“去我家,不是餓了嗎?請你們吃飯。”

安靜愣愣地看着他,楊湛道:“有任何問題,回去再聊。”

幾輛車拉着警燈,烏拉烏拉地離開了街道。

四周再次恢複平靜,服務員頭疼地看着一地玻璃碎片,邊打掃邊嘆氣,窗外,黃鼠狼叼着那只雪貂回來了,細長的尾巴在身後晃了晃,變回人形穿上衣服,拿了一個掃碼機器遞給雪貂,道:“小子,想吃霸王餐?下次小心我吃了你!”

雪貂瑟縮一下,低頭眨着水汪汪的小眼睛,擡起爪子在機器上按了一下。

【滴——】

【檢測到混居三號區市民編號X1102,使用轉化劑半瓶,剩餘十三瓶半,祝您用餐愉快。】

月色重新被雲層遮住,混亂的一夜終于慢慢過去了,天邊泛起微光的時候,高危險五號區檢測到有新市民進入。

角落一臺攝像頭跟着那黑影轉了半圈,高清的鏡頭幾次發出對焦的輕微聲音,進行抓拍和記錄,後臺無聲無息地顯示出一行字——無法解析,潛入者尚未進行身份登記,請相關人員前往該區域進行驗證登記。

這裏原本是F城的三合區,也是原本的富人區,但此時它早已改了名字,只有還未更換的路牌伫立在原地,标識着這裏曾經的不同。

一只巨大的黑狼馱着一個清瘦修長的身影,慢慢踱進了這片區域。

黑狼不時擡頭四顧,鼻尖聳動,繞過了他直覺有潛在危險的地方,找到了一處住所。

那是一棟高級公寓樓,大門的玻璃早就碎了,門禁系統也早就壞了。

電梯倒是亮着,黑狼掃了眼帶着血跡的電梯,踏過一地狼藉,從樓梯間上了樓,一路嗅着聽着,在五樓停了下來。

他拐進走廊,爪子落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走廊盡頭有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四面是沾了血跡和血手印的瓷磚牆面,挂着的油畫有的砸落在地上,摔裂了畫框,有的歪斜吊在牆上;油畫裏的人像麻木地望着外面的世界,經過一副畫着古老宗教裏的聖母圖時,黑狼擡起頭,金綠的狼眸盯了那帶着憐憫笑容的人像一會兒,随即馱着身上的人,用頭頂開了它旁邊虛掩的門。

屋裏還保持着主人離去時的模樣,餐桌上的食物已經變質發黴,小茶幾上的蛋糕牽着蛛網,奶油發出酸臭味;鞋櫃上,窗臺上的花已枯萎凋落,陽臺上種植的一些花還堅強地活着,只是葉子枯黃了大半,看着十分凄涼。

地上有散落的書、衣服和一些瓶瓶罐罐,主人大概是急着出門,屋裏的行李箱都不見了,衣櫃門大開,櫃子也胡亂被拉開,藥瓶連帶各種口袋丢了一地。

那些曾經貴重的代表身份的表、首飾、衣物等等,在新的世界裏不值一文,被丢在地上像個巨大無聲的耳光。

電視櫃旁擺着的巨大魚缸,裏面的魚都已經翻着肚子漂浮在水面上。

黑狼四處轉了一圈,将馱着的人放上沙發,又叼來毯子連帶臉胡亂蓋着。

做完這些,他找到洗手間,用爪子扒拉開浴缸上的龍頭,喝了點水,舌尖舔了舔鼻子,轉頭又去陽臺上看了看。遠處許多窗戶都亮着燈,路燈在清晨的光線下一盞一盞地熄滅了,竟是比先前的任何城市都要有生機。

他歪着頭看了一會兒,耳朵突然動了動,跑回客廳,就見昏睡了一夜的人慢慢醒了過來。

“痛……”還未完全清醒,聞川就難受地蹙眉,緩慢睜開眼睛。

他身上的傷都痊愈了,但身體內部還殘留着不舒服的感覺,手腳也十分虛軟,讓他有些難受。

他睜開眼愣了一會兒,才漸漸回憶起發生了什麽,他猛地要坐起來,擡頭就看見面前蹲着一只巨大的黑狼。

那雙金綠的狼眸裏帶着光,淺灰色的早晨,光線在他身上描出了溫柔的線條。

但聞川卻不由心頭一凜,那種被強行壓制威脅的記憶太深刻了,讓他不由自主往後躲了一下。他知道的,眼前的這個,不是他溫柔的Alpha。

模糊的記憶裏,人形的項臣似乎回來過,但他不确定。

他有些記不清發情期裏的事了,現在是幾號?過了幾天?他已經度過三天發情期了嗎?他在哪兒?

聞川揪着毯子,這才發現自己渾身赤裸,被白色的被單随意裹着,外頭罩着一條薄毯。

黑狼湊近過來,在聞川身上嗅了嗅,聞川肩膀微顫,黑狼舔了舔他的臉,在地上趴下來,兩條前爪互相交疊搭着,将頭放在交疊的爪子上,長長地籲出口氣,閉上眼,似乎是要睡覺了。

他像守着什麽寶貝,尾巴尖微微晃動,哪怕是閉着眼也随時注意着聞川的動向。

确定寶貝沒有擅自亂跑,他才慢慢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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