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綁架

卡洛斯擡手摸了摸紀淩的腦袋,輕描淡寫的道:“既然你不喜歡,就讓他消失好了。”

紀淩嘴唇抖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卡洛斯,眼神呆滞。

卡洛斯看着紀淩呆呆的樣子,眼中不由得露出寵溺的神色,唇角上揚,雖然現在就除掉寧钰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這個棋子本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但只要紀淩能開心,似乎也沒什麽要緊的。

他磁性的嗓音泛着低啞笑意,“所以別不開心了,嗯?”

低沉磁性的話語落入紀淩的耳中,他失神的看着卡洛斯淡然含笑的褐色雙眸,陡然意識到他是認真的,他真的可能會對寧钰出手啊!

這個認知令紀淩冷汗都差點下來了,如果卡洛斯真的現在就出手幹掉了寧钰,自己這任務還怎麽做?後面的劇情還怎麽開展?雖然不知道卡洛斯到底哪裏抽了風,不按照套路出牌,但這種事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他死寧钰都不能死!

紀淩霍然站起來,不自在的別過眼睛,輕咳一聲說:“……還是算了吧。”

卡洛斯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

紀淩心中飛快的盤算着該用什麽借口結束這個話題,片刻後,他仰頭用高傲又有些不屑的聲音說:“文彥說得對,陛下才不可能看得上他呢。”

他唯恐說的不夠清楚,不能打消卡洛斯的念頭,又認真的補充道:“區區一個賤民而已,和他計較才降低我的身份,不用管他。”

紀淩說完這番話,就發現卡洛斯和文彥都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着他,頓時吓了一跳,自己說的應該沒多大問題啊?

你們為什麽這樣看我……

面對兩個可怕的大反派,紀淩心中忐忑不已,但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擺造型。

卡洛斯看着明明內心善良卻又故作高傲不屑的少年……心底慢慢浮現一絲柔軟之意。對于他來說這種感受無比新奇,因為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能令他心軟的東西或者人,可偏偏這個少年,一舉一動總能觸動他心底那僅剩的柔軟。

少年還是這麽善良,一如上一世他面對自己的時候,那時候他是失望、懷疑、難過的吧?可是面對生死危機,他還是選擇了向景隋隐瞞自己的行蹤,狠不下心來。

無論遇到何種不公的對待,無論淪落到何等狼狽的境地,都沒能磨滅他心底最後的底線,張揚跋扈的外表之下,是一顆比誰都要幹淨的心,一旦透過外表看到內裏,就會被深深吸引無法自拔。

所以盡管他這樣嫉妒、難過,可他到底沒有想過真的要傷害寧钰。連區區一個賤民的性命都舍不得傷害,又放不下自己貴族的臉面和驕傲,于是別扭的假裝自己不在意……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小家夥更可愛的人嗎?

卡洛斯眼中神色越發溫柔深邃。

文彥靜靜站在一旁,他低垂下眼簾,斂去眼中的動容複雜之色。其實剛才卡洛斯提議要除掉寧钰的時候,他并沒有打算阻止,對他來說漠視別人的性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要紀淩能開心,犧牲一個所謂同胞的性命,又有什麽關系?

但他沒想到的是……最後阻止卡洛斯的反而是紀淩。

那個嫉妒厭惡寧钰的紀淩。

身為貴族高高在上的紀淩。

比起虛僞又自私自利的自己,看似驕縱的少年其實更在乎別人的性命。

寧可自己委屈難過,也不願意真正傷害別人,色厲內荏的假裝自己跋扈惡毒,其實內心比誰都要善良,甚至願意去維護自己的‘敵人’。當他看清楚這一切,才明白曾經那個被醜陋欲望支配的自己,忽視了那麽多美好的一面。

和少年的陽光幹淨相比,自己的內心黑暗的如同地底的深淵,令他自慚形愧。

紀淩看着突然沉默的兩個大反派:???

他膽戰心驚的想,難道自己剛才态度轉變的太突兀,令他們起疑心了嗎?

就在紀淩忐忑不安的準備向系統求救的時候,卡洛斯忽然發出一聲低笑,褐色的溫柔雙眸中,是如同漩渦一般的幽暗深邃,他緩緩道:“抱歉,我剛才的話有些不妥當……以你的身份,當然不必和他計較。”

紀淩猛地松了一口氣,卡洛斯看起來是打消了念頭了?他這會兒也不敢繼續表演自己有多嫉恨寧钰了,唯恐自己演過了頭,卡洛斯這個可怕的大反派又一言不合要殺人,只恨不得立刻讓這件事pass過去!

紀淩假裝驕傲的哼了一聲。

卡洛斯有些貪婪的注視着少年,微微顫動的金色眼睫之下,是剔透如同最美麗寶石的淺藍色,就連這故作驕矜的表情,都可愛的令人移不開視線,他喉結聳動了一下,壓下心中異樣的渴望,戀戀不舍的站了起來。

紀淩見狀心中一喜,大反派是終于準備走了嗎?

卡洛斯深深望着他:“下次如果你想要對付一個人,告訴我我會幫你處理的,知道嗎?”

紀淩心道讓你幫忙那還得了?逮誰誰死,後面都沒有戲可以唱了,我找你幫忙才是想不開呢!

他眨了眨眼睛,敷衍的說:“我知道啦,卡洛斯叔叔。”

卡洛斯看着紀淩不以為然的眼神,顯然根本沒有真心聽進去,這孩子還是這麽任性啊……卡洛斯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看來還是得自己多留點心,這次若非有羅茲通風報信,真讓布蘭登出手,紀淩現在該有多難過?

上一世的那些事情,他決不允許再出現在少年身上。

文彥這時候站出來,對卡洛斯恭敬的道:“我送您出去。”

卡洛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握着手杖,轉身走了出去。

………………

文彥落後卡洛斯半步,視線落在前面褐發男人的背部,眼底陰鸷的神色一閃而逝。

上一世,紀淩受到挑唆前去找寧钰的麻煩,其實是你希望看到的吧?你之所以沒有主動插手這件事,只不過你知道會有很多和你懷着一樣心思的貴族們,他們看不慣寧钰的得勢,會想方設法讓寧钰狠狠跌一跤,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寧钰的笑話……

但寧钰畢竟是被陛下看重的人,現在跳出來無疑是和景隋做對。所以大家都在觀望,不願意做那個出頭之人,只有紀淩,傻乎乎的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不過這還不是你不可原諒的理由。

放出那個視頻讓紀淩被全網攻擊和嘲弄,才是你不可原諒的理由!

文彥眼底一片冰冷。

能夠找寧钰麻煩的人很多……但是能在景隋和布蘭登同時阻止的情況下,還将軍部中發生的事公之于衆,只有你能夠做到。你只在後面輕輕的推波助瀾,放出了一個視頻,卻等同于将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布蘭登和景隋的臉上,讓那些愚昧的平民看看……他們崇拜愛戴的英雄,是如何被貴族所輕賤诋毀的。

哪怕後來紀淩得到了懲罰,也依然無法平息民衆內心的怒火,在他們心底埋下不信任的種子。

你才是隐藏在背後,真正操控一切的人,不費一兵一刃,便将景隋苦心營造的局勢扭轉。卻從未想過……被你當做棋子推出去的紀淩,将面臨怎樣腹背受敵的艱難局面。

紀淩大概做夢都想不到,那個他信任的叫着卡洛斯叔叔的人,會如此無情的将他送到風口浪尖吧。

這一世你又是懷着什麽樣的念頭來‘保護’他呢?是真心想要保護……還是另一場算計?

文彥太了解卡洛斯了,因此他無法相信,卡洛斯會真心對待一個人。

這時前面卡洛斯腳步一頓,回過頭深深凝視着他,薄唇挑起:“你有什麽話,現在可以說了。”

這裏剛好沒有其他人。

文彥慢慢擡頭,臉上一貫的謙恭掩飾褪去,漆黑的眸底看不出任何情緒來,不避不閃的看着卡洛斯的眼睛。

卡洛斯的手杖輕輕在地上敲擊了一下,和石板路碰撞發出一道金石相交之音,目光如鷹隼一般鋒利,唇角挂着一抹戲谑弧度,語調低沉:“讓我猜一猜……你想知道,我今天為什麽過來。”

文彥黑眸深不見底,片刻後,啓唇發出清冷的聲音:“不,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想要什麽?”

卡洛斯眼睛驀地眯起,冷冷看着他。

文彥并未被卡洛斯的氣勢吓住,他眼尾揚起,鳳眸中泛着審視的光芒,隐隐有着咄咄逼人的意味:“如果只是為了拉攏紀霆,沒有必要這樣的。”

卡洛斯心中殺意慢慢浮現。

他不喜歡這種不知進退的人,更不喜歡難以掌控的人,而文彥剛好就是一個這樣,難以掌控又不知進退的人。

卡洛斯語調冰冷,一字字道:“上一次我告訴你,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癡心妄想,看來你并沒有聽進去。”

文彥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道:“上一次我也說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紀家只是我的踏腳石而已,我只在乎我們的計劃。”

卡洛斯凝視着他,忽然上前一步,在他耳邊發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笑聲,“是嗎?那如果我要的是紀淩,也沒關系嗎?”

文彥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握緊,青筋暴起,但下一瞬間又迅速松開,快到幾乎無法察覺。

他聳了一下肩膀,發出一聲輕笑,“當然——沒有關系。”

卡洛斯雙手交握着手杖,定定看着文彥,似乎要看透這個人黑眸中真正的情緒,看透這個人內心真正的想法,但他什麽都沒看出來。

如果不是上一世,自己大概真的會相信也說不定。

可惜了。

卡洛斯唇角浮現一絲譏諷的笑意,緩緩道:“希望你以後,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

………………

那邊紀淩見兩個大反派終于走了,如同一只鹹魚一般往沙發上一趴,感覺自己已經徹底虛脫。

紀淩:【系統,你對今天的事情,有沒有什麽看法想要發表?】

系統日常莫得感情:【沒有。】

紀淩:【真的沒有?】

系統:【真的。】

紀淩:【哦,所以你除了看戲,還有什麽用處呢:)】

系統:【……】

打臉成功給紀淩帶來的巨大打擊,令他進入了喪喪的自暴自棄模式。

按照上一世的劇情,自己在打臉寧钰失敗後遭遇了同伴的嘲笑和網友的辱罵以及人身攻擊,因此越發怨恨寧钰,認為這一切都是寧钰的緣故,在狗腿子的建議下使用卑鄙手段綁架了寧钰,正要行兇之時‘不巧’被布蘭登英雄救美!

現在這些劇情全沒了。

卡洛斯主動提出幫自己幹掉寧钰,自己只能無奈拒絕……

狗腿子羅茲自從上次的事情後,根本不接自己的電話……

就算硬要說心有不甘,那也該是被自己打臉的寧钰……

紀淩只能抱着最後的微末希望,以為卡洛斯回去後會像上次一樣放出視頻陷害自己,來給景隋添堵。結果等了幾天啥也沒發生,就像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去找寧钰的麻煩?!

這世上為什麽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紀淩每天上網看着景隋的新聞,唉聲嘆氣,心情低落。沒有了自己這個惡毒男配,攻受感情如何發展?他該怎麽撮合寧钰和景隋?又怎麽給布蘭登制造英雄救美的機會?

現在想來,他一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直男,當初怎麽會答應下來做一個這樣難的任務?

生存不易。

心酸。

文彥自從上次試探了卡洛斯之後,心情越發沉重,看來卡洛斯這次的目标果然是紀淩,他也發現了少年的好了嗎?卡洛斯這般善于僞裝,又深得紀淩的信任,自己恐怕難以阻止他趁虛而入。

一想到紀淩心中只有景隋,旁邊還有重生的卡洛斯虎視眈眈,文彥內心嫉妒痛苦又不安。

他忍不住去看望紀淩,但每次都看到紀淩悄悄的對着景隋的影像暗自悲傷,垂頭喪氣,失落難過……

更令文彥揪心不已。

………………

紀淩在家低落了好幾天,最後終于想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誰也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為了能回家,他必須振作起來!

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離下一個劇情‘宮廷宴會’越來越近,紀淩決定不能繼續在家裏待下去,他得出去轉轉,尋找機會看自己還能不能搶救一下。

身為一個嚣張跋扈的纨绔,出門玩耍狗腿子是必須的标配,如此才能顯示他的張揚和有排面。

可惜羅茲已經算是廢了,根本指望不上,還得另找人選。

好在願意巴結他的狗腿子多得是,紀淩打開自己的通訊錄,仔細看了半天,挑了個在外面風評最差最壞的纨绔,鄧一伯爵的小兒子鄧東。

這家夥一向玩的亂男女不忌還品味差,就連在奢靡堕落的貴族中,也屬于那種被人看不起的類型,做事下流又沒品,要不是有個伯爵父親,又聰明的知道不踢鐵板,恐怕早就被人收拾了。

紀淩以前從不聯系他,下意識的遠離這種人,要扮演一個纨绔已經很為難了,像鄧東這種沒底線的纨绔紀淩怕自己實在hold不住。

可他現在實在是沒辦法,以前常聯系的以羅茲為首的那群纨绔,個個都對自己避之不及,恐怕都被卡洛斯警告過,自己也只能找這種不入流的纨绔碰碰運氣了……而且要做壞事,說不定還得靠這種人。

紀淩試探性的發了一個消息,鄧東果然立刻回應了,并且表現的驚喜不已,當即約紀淩出去見面。選擇障礙者紀淩表示無所謂,地點你來定,于是鄧東約在外城區見面。

像紀淩這樣的高等貴族,通常都居住在中心皇城,但帝星上除了中心皇城,還有其他很多城區,‘外城區’泛指最外圍的幾個城區。

越靠近中心皇城的城區位置越好,居住的都是帝星上的各階層貴族,而越往外延伸的那些城區中,居住的人身份也越來越低。最外圍的幾個城區,居住的一般是都是生活在帝星上的平民,盡管在其他星域他們個個都是強大的進化者以及億萬富豪,但來到帝星也只配居住在‘外城區’,是貴族們眼中擺脫不了出身的下等人。

上一次紀淩專心做任務,無心其他,這外城區他還是第一次過來。

和中心皇城的繁華相比,這裏要顯得普通的多,街道上出入的也大多都是匆匆的平民,紀淩露出好奇的眼神。

鄧東雖然是個五毒俱全的,但面對紀淩那是恭敬的很,恨不得把紀淩捧到天上去。

紀淩這種身份的高等貴族,自己平日裏想要巴結都沒有機會,他早就羨慕羅茲等人能和紀淩一起出入,見到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所以這次紀淩能想到他令鄧東受寵若驚,費盡心思發誓要抱住這根金大腿。

鄧東帶着紀淩來到一個外觀不算起眼的建築前,神秘兮兮的道:“紀少,你別看這裏外面不怎麽樣,裏面保證讓你滿意,嘿嘿。”

紀淩不解的看着他。

鄧東嘿嘿嘿的笑:“昨晚新到了幾個來自索薩星系的奴隸,就在今晚進行拍賣。”

紀淩聽到‘奴隸’這個字眼,眉梢一挑,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無論帝國當前本質有多不公平,但畢竟是一個文明高度發展的星際帝國,至少在表面上是一個民主公平的國度,不存在古代的封建制度,更不允許奴隸的存在。就連紀淩這樣的貴族網民都可以噴,就可見至少表面的平等是有的,且擁有足夠的言論自由。

但這樣的制度下,如何能滿足某些貴族醜陋肮髒的欲望呢?

事實上,雖然帝國不允許奴隸制的存在,但‘奴隸’卻依然存在着,并暗自在一些貴族之中流通,無數人被迫淪為貴族的玩物,沒有足夠的反抗實力,所謂的公平不過是形同虛設。

今天晚上的拍賣,顯然就是一個這樣的灰色法外之地。

紀淩不想參加,有些後悔找了鄧東出來,只是現在轉身就走也不太符合他的人設,只好無奈跟了進去。

心道下次還是不找這個家夥了。

他和鄧東來到拍賣大廳,坐在二樓的貴賓席位上,因為對這些行為有些厭惡抵觸,所以顯得心不在焉。

正自有些不耐的時候,紀淩視線無意掃過過一樓的大廳,看到角落裏站着的男子,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會在這裏碰到寧钰!這怎麽可能!

不過就算碰到了又怎麽樣,他又沒有理由去找寧钰的麻煩……

紀淩心情失落,這時忽的聽到身邊傳來一道驚呼聲,鄧東扒在欄杆處,顯然也發現了寧钰的存在,表情更加誇張:“那不是寧钰嗎!”

鄧東瞅了瞅寧钰那長身玉立的模樣,黑發綠眸英姿挺拔,雙腿修長筆直有力,幹淨溫和又隐含鋒利的氣質令人移不開視線,再想想自己,嫉妒無比又酸溜溜的道:“切,什麽明日之星全民偶像,還不是一個低賤的平民,長的這麽好看打什麽仗,我看還不如來陪小爺我玩玩,把我伺候好了要什麽沒有。”

如果能把這樣優秀又不屈的漂亮男人壓在身下狠狠折磨,一定會很刺激的吧?鄧東這樣想着,只可惜寧钰雖然是平民,他卻是不敢動,他可沒有資格和輿論做對,這是布蘭登元帥的人。

正有些遺憾的時候,一轉頭就發現紀淩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鄧東頓時吓了一跳!

自己,自己難道說錯什麽了嗎?

紀淩深深看着他,一手在鄧東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意味深長,十分欣賞,萬分感慨的道,“你說的沒錯,很有道理。”

戰戰兢兢的鄧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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