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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只有兩人，莫阮淼能夠辨別出莫楚天的語氣沒有帶着任何善意，奈何天性不喜争辯，況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最後他只能毫無氣勢地瞪莫楚天兩眼。

莫楚天任由他看着，自己也細細打量着人，只是越看就越覺得不對勁，太漂亮，似乎還愛哭，那種軟弱的樣子怎麽可能當莫家的繼承人？他覺得好笑，也不知道莫阮淼這樣子是如何入了莫家當家人的眼。

兩人一對視，莫阮淼的氣勢顯然落了一大截，莫楚天肆意的眼神似乎有穿透力一般，讓他渾身不自在，他的聲音仍舊細小，“莫先生，麻煩讓一讓。”

莫楚天不過說了兩句話，莫阮淼去将它們都記住了，這會兒也不喊哥哥了，又成了之前的莫先生，又陌生又疏離。

人看夠了，沒看出任何特別的地方，莫楚天覺得沒意思，也沒心思再逗弄人，莫阮淼話音一落，他淡淡的掃視對方一眼，沒說話，轉身便離開了。

空氣總算不那麽壓抑，莫阮淼朝着莫楚天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等看不到人影的時候才再次邁出步子，然後三步并做兩步飛快地跑回了房間，像是在逃離什麽極度可怕的生物一般。

深夜，莫阮淼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裏出來，他随意擦了擦頭發，不多時房間裏響起了吹風機呼呼的聲音，他向來喜歡把頭發吹得半幹，這會兒又是夏天便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将頭發吹幹後，莫阮淼将吹風機放在桌上，然後坐在了床邊，側身拉開床頭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很厚的相冊，他低垂着頭，将照片一張一張翻過。

莫阮淼自幼體弱，身高好說歹說長到了175，體重卻無論如何都上不去，從今年年初到五月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對他更是極大的打擊，他本就沒有幾斤肉，現在越發的瘦弱，寬大的睡衣穿在身上，看起來更是空了一大半的感覺。

他把相冊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接着便是仰頭躺在了床上，相冊散落在一邊，他睜眼放空一般地看着頭頂的挂燈。

過了好一會兒，他翻了個身将臉埋在柔軟的枕頭中，手指微微蜷起，莫阮淼不明白，為什麽會有莫楚天這樣的人，阿姨分明就是在騙人，性格哪裏好了？一點都不好，還兇。

莫阮淼今晚切切實實的明白了一個詞，人不可貌相。

明明看着成熟穩重又可靠，都是假的。

漸漸的，房間中傳出一陣細細的聲音，像是嗚咽聲。

過了許久聲音才停歇，而莫阮淼也才翻身從床上起來，他的鼻頭有些紅，眼裏蓄滿了水汽，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狼狽。

莫阮淼靜坐了幾分鐘，擡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今天太忙了，連藥都忘記吃了，剛剛心髒提出了抗議，他才想起這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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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算是重要的事情會被忘記實在不賴莫阮淼，心髒上問題的爆發也只是在前一陣子，以前那顆有着小小問題的心髒在他年齡大些之後基本上是沒有什麽存在感的。

莫阮淼從抽屜中拿出幾個藥瓶想要喝藥，結果他在屋內找了一圈都沒有找着水，好在他還記得客廳裏有水，只是行動的時候卻有幾分猶豫，他站在門前，握着門把，臉上寫滿了糾結。

莫阮淼糾結于等會兒出去會不會遇到莫楚天，他真的暫時不想再一次跟莫楚天單獨相處。不過莫楚天這會兒應該睡着了吧？莫阮淼想着。

思來想去，莫阮淼推開門走了出去，走廊中的燈還亮着，只是比起之前要暗上一些，他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後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卻沒想客廳是亮着燈的。

莫阮淼心裏一驚，以為又是莫楚天。

然而下一秒，傳來的卻是陳姨的聲音。

莫阮淼松了口氣，喊道：“阿姨。”

“怎麽這麽遲還下來呀？”陳姨把一摞雜志拿在手上，笑眯眯地問道。

莫阮淼笑了笑，說：“我想喝水。”

“啊喲，”陳姨拍了拍腦門，笑着驚呼道，“你瞧瞧我這記性，忘記給房間裏放水啦。”

“沒事的，沒事的，”莫阮淼搖搖手，“我來樓下拿就好。”

說完他的視線便游移在桌面上，他明明記得桌上有水的。

陳姨一看就知道莫阮淼在找什麽，但是之前那壺水已經讓她倒了，“客廳裏的水剛剛讓我倒啦，阿姨給你再去打一壺，你先回房間，我等會兒給你送過去。”

“阿姨，我和你一塊去吧。”莫阮淼不想那麽麻煩陳姨，趕緊說道。

于是，兩人來到了廚房，阿姨把燈打開，莫阮淼說只要一杯就好，不要多了，于是阿姨給他拿了一個瓷杯裝了一杯溫水。

廚房中的燈很亮，莫阮淼臉上的痕跡一會兒就陳姨發現了，陳姨沒說什麽，但在心裏留了個心眼兒。

回房後，莫阮淼馬上就着熱水把藥給喝了，喝完藥之後，心髒的不适感仍有，但好了一些。

他把燈關了，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過了幾分鐘，他又覺得冷，爬起來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幾度才又睡着，這次便是真的睡着了，一夜無夢。

莫阮淼再次醒來已經是十點多鐘，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能睡，醒來後，他在床上坐了幾分鐘，覺得這可能是昨晚心髒犯疼的後遺症，如此便又想着以後還是要按時喝藥。

等莫阮淼下樓，看到的就是陳姨指揮着幫傭們忙上忙下的場景，陳姨馬上就發現了他，她招呼道：“淼淼呀，先喝一些粥墊墊胃。”

陳姨對着幫傭又說了些什麽，然後便和莫阮淼一同到了餐廳。

第一天來就起那麽遲，莫阮淼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慶幸，這個點莫楚天應該去上班了吧。

早餐是熬得軟軟糯糯的皮蛋瘦肉粥，陳姨想着等會兒就要吃午飯了便只給他盛了一小碗，然後還端上來九只圓滾滾的蒸餃。

莫阮淼食量小，而且身體還有一點不舒服，食量便更加小了，在陳姨的注視下，好半天才喝完一碗粥，然後吃了五個餃子下去，他真的已經超級努力地在吃了。

“阿姨……”莫阮淼看着剩下的四個圓胖子有些不好意思，起得遲就算了，這會兒還挑食。

陳姨只覺得莫阮淼可愛極了，對方的表現更是直接把她逗笑，就沒有見過那麽老實的孩子，她甚至懷疑這會兒只要自己喜歡臉一黑，莫阮淼就能夠把剩下的餃子給硬吃下去。

“行啦行啦，淼淼飯量那麽小，怪不得那麽瘦，”陳姨瞅着他說道，“這次可以這樣，下次一定要多吃些。”過了會兒，她又說：“喜歡吃什麽就跟阿姨說，你這也太瘦了。”

陳姨又拖着莫阮淼碎碎念了一會兒，快到午餐時間了才放走莫阮淼，等陳姨一走他便回了房間，于他而言，也只有在那個房間中才稍微有些歸屬感。

莫阮淼帶來的只有一個箱子，裏面關相冊就裝了兩本，其餘的就是衣服，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沒有在這裏久住的打算，換而言之，他根本沒有把這裏當做一個落腳地。

莫阮淼坐在落地窗邊，陽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人平白覺得很溫暖，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着，臉上的神情有些苦惱。

當初他回國的時候太過于匆忙，根本沒有時間收拾那邊的東西，那時候他的打算是等母親病情稍微穩定之後便在回去念書，沒想到鄭君玫一病不起，他當初沒有時間回去，而現在也沒有打算再回去。

出租屋他付了一整年的租金，眼看着就要到期了，那裏面全是自己的畫具和作品，最重要的是，那裏面還有幾幅鄭君玫的作品，這些東西都是要拿回來的，而現在怎麽把東西拿回來成為了一個大難題。

莫阮淼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可能只能聯系那邊的朋友了，又有一個問題，他不喜交際，在那邊似乎沒有什麽朋友。他想着，也許需要自己過去親自搞定，那将會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莫阮淼以為莫楚天是不在的，但是等到午餐時間，他卻看見莫楚天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上，眼裏帶着戲谑看着他。

還有別人在場，沒有辦法，他只能迎着這猶如實質的視線硬着頭皮坐下來，他想挑一個離莫楚天最遠的位置坐下，可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實施，他便被陳姨親親熱熱地拉住手臂，然後被按到了離莫楚天最近的一個位置上。

莫楚天眼中興味更濃，只是不知道是冰冷的還是炙熱的。

陳姨卻仿佛沒有察覺，她挨着莫阮淼坐下，對莫楚天開玩笑一般地說道：“你們兄弟倆要好好熟悉一下啊。”

也不知道莫楚天是怎麽想的，竟然笑了一下，眼中的情緒突然意味不明，他學着陳姨喊：“淼淼。”

這兩個字尾音拖得很長，莫阮淼聽着渾身顫了一下。

回不回應都是個問題，半晌，莫阮淼撩起眼皮看着莫楚天，斟酌着說：“莫先生，中午好。”

陳姨先擰起眉頭，“淼淼，說了喊哥哥的，喊莫先生多見外啊。”說罷，她又将問題抛給莫楚天，“你說是不是啊？楚天。”

陳姨話音一落，莫楚天便輕笑了一聲，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當然要叫哥。”

與昨晚截然相反的模樣，甚至讓人懷疑這不是同一個人。莫阮淼睜圓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莫阮淼覺得莫楚天簡直莫名其妙，他低下了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