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張大丫正難受着, 天天睡不着覺, 但是她又沒法下床,這大半夜的也不能吵了別人, 不然剛被小兒子抛棄,惹惱了蘇英, 估計他們也不管了。
只能在半夜唉聲嘆氣。
突然,門扉吱呀一聲, 一個瘦弱的身影突然踏入房門,她的心一緊,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惶恐, 雙手拽住被單, 呼吸聲都放低了。
何明陽看着炕上瘦肉的老人, 心裏啧啧,這趙安國在外面的名聲傳得多好,對自己的老母親确是這樣, 僞君子真小人一個。
他走到張大丫跟前, 借着月光, 看到她臉上肌肉緊繃着, 他笑了笑,蹲下來道:“伯母,我是何家溝的何明陽,我知道你沒睡着,你可千萬別出聲,不然擰斷一個人的脖子還是很簡單的。”
張大丫睜開眼, 緊張地看着他,“你、你想幹嘛?”
搶劫?劫色?不管哪種,都跟她搭不上邊啊。
何明陽看着她的小腿已經萎縮,整個身體只剩下皮包骨,眼窩深陷。
“你肯定不想繼續這樣躺在床上吧?我認識一個大名醫,比簡醫生還要厲害,就算是腿斷了也能接好。”何明陽說道。
張大丫無法起身,只能躺在炕上看着他,他背着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這話讓她心動不已。
只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身上又沒錢,他說這話幹嘛?
何明陽誘惑道:“你想治好你的腿嗎?”
“我沒錢!”張大丫低聲吼道,“我沒錢給你,你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沒錢沒事啊,我跟名醫熟,不用錢,只要你幫個我忙,你的腿就有治了。”何明陽輕呵道。
名醫是不可能有的,這只不過是想騙騙這個大娘。
“我不信,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混了大半個輩子,張大丫怎麽可能被騙到,就算是真的,沒有一點保障,她也不會輕易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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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還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何明陽邊說着,趁着她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把她身上的被褥往她臉上一蓋,欺身上前直接蒙住她。
張大丫就連掙紮都費勁,因為她的腿沒知覺,手又被緊緊地鉗制,只能無力地揮着。
感覺她快要沒氣,何明陽松開被子,“怎麽樣,這個忙,你幫不幫?”
張大丫涕泗橫流,悲憤地嗚咽,但是看着何明陽一臉平淡,一點都沒有施暴過後的表情,她的心忍不住抖了抖。
連忙點頭,“你說,你說,什麽忙。”
“小點聲,想把別人吵醒嗎?”何明陽揮了揮手,威脅道。
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張大丫害怕地低下頭,她不想死,就算是天天躺在這炕上,不能動彈,她也不想死。
“你真的可以幫我請醫生,治好我的腿嗎?”張大丫帶着期待問道,心中已經隐隐有答案,但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安心,她必須說服自己。
何明陽點頭,“當然,我說到做到,做不到,天打雷劈。”
張大丫聽到雷劈,下意識地抖了抖,顫顫巍巍地問道:“你說吧。”
“簡醫生家那女娃娃到底是什麽身份?”何明陽開門見山,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發現中心點就是簡醫生家的女娃,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都很可疑。
張大丫小心翼翼地望出窗外,月光明亮,又害怕這人會直接把自己掐死,又怕老天爺劈死自己,一時之間陷入兩難。
看她不說話,何明陽冷哼一聲,“我相信明天就算你死了,趙隊長也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張大丫咽了咽口水,“我說,你別殺我。”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只要你配合,你的腿我也會請名醫過來給你治,只要你把那女娃娃的身份老老實實地說出來。”何明陽為了防止張大丫叫喚,就站在炕頭,手裏還拿着被褥。
又是威脅又是誘惑,張大丫根本抵擋不住,她把簡以檸的事情從頭到尾地說一遍,小命懸在別人手裏,她根本沒敢有所隐瞞。
“大娘,這回可真的多謝你了,我代表何家溝感謝你了。”何明陽得意地笑了笑,在張大丫眼中,這笑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
她的身體猛地抽了抽,後知後覺地想到,雖然盛傳她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新來的神仙弄的,但是她明确地記得,蘇英那賤蹄子說簡醫生不接受她的道歉……那以後,她的情況就越來越不好。
她現在把事情跟這個人說,即使安國不抛棄她,她也會再次遭到天譴!
這麽想着,張大丫渾身顫抖。
“不不不,這些都不是真的!沒有什麽福星,沒有什麽龍王爺轉世,我剛才說的都是胡話!”張大丫絕望地拉住何明陽的手,大喊道。
何明陽連忙捂住她的嘴,“看來你是真的想死。”說着,用力地把她敲暈。
回到房間後,何明陽笑了笑,不虛此行。
趙安國啊趙安國,別以為你欺騙了大家,還能欺騙自己。
遭天譴?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就不信,他就搶了那女娃,老天爺會把他怎麽樣。
第二天,他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感謝趙安國的照顧。
聽到蘇英在張大丫房間尖叫的聲音,何明陽對着局促不安的趙安國說道:“趙隊長家裏有事,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說着,他不等趙安國拒絕,快速轉身離開。
大黃狗汪汪幾聲,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趙安國看了看他的背影,聽着從他娘房間裏傳來的聲音,唯恐她有什麽不測,就沒再追上去。
趙安國轉身回屋,忙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安國,你娘她……”蘇英咽了咽唾液,手指顫抖地指着一動不動的張大丫。
趙安國跑過去一看,他娘雙目緊閉,臉色黃如泥土,毫無血色,甚至還能感覺到有一點僵硬,他的手也抖着,慢慢地探出拇指放到她的鼻下——
沒有了呼吸!
“我娘……她走了。”趙安國頹唐地說道,他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當初說斷絕關系卻又看在她可憐的份上養着她,雖然心裏怨恨,但是畢竟是自己的母親。
現在她死了,其實還是感到非常傷心的。
蘇英愣住,“昨天她還好好的……”
趙安國指了指頭頂,搖頭嘆道:“天明如此,得罪了她,誰都不好過。”
趙安國拉過被褥給她蓋好,聲音低沉,“叫大哥回來,準備後事吧。”
張大丫去世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杏花村,還沒走遠的何明陽愣住,他昨晚只是把她敲暈,怎麽就死了?
這雖然不是他本意,不過,死了也好,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想着,何明陽腳步更快了,他必須找個合适的時機,把那孩子搶走。
正好借着張大丫去世的時機,到時候叫上幾個人過來吊唁。
寧雪在河邊洗衣服也聽說了,她回家後跟簡逸仙說起這件事,兩人心情複雜。
看着簡逸仙皺眉,寧雪知道他表面上雖然冷酷,但是心裏肯定有些責備自己,握住他的手,“阿逸,這不關你的事,她這叫自食惡果。”
簡逸仙看着坐在搖籃裏自己跟自己玩的簡以檸,“我是怕有人把這事聯想到檸檸身上。”
“這都過了這麽久,不會有人這麽想的。”寧雪安慰道,“再說了,你不是托人在北港找了房子嗎?家裏就書多一些,到時候咱們收拾收拾就可以離開了,不用擔心。”
簡逸仙抱住她,“小雪,你說得對,我們是時候搬走了。”因為留戀這裏的平靜,一拖再拖。
簡以檸聽到張大丫去世,吓了一跳,聽安佑銘小哥哥說,她雖然沒法下炕,但是每天可精神着呢,怎麽就去世了?
“叭叭?”簡以檸抓着握手站起來,叫着簡逸仙。
“诶,來了,檸檸想要什麽?”簡逸仙松開寧雪,連忙過去抱起她,親昵地問道。
簡逸仙眉頭皺起來,圓圓的臉上滿是糾結,雖然打開了說話的大門,但是她只能說那麽幾個字。
“大,大娘?”她眨巴眨巴眼睛說道,着急的時候,小手還會用力地揮了揮。
寧雪是最了解她的人,食指點了點她的鼻頭,“她啊,想知道張大娘的事情,是不是?”
簡以檸猛地點頭,她伸手要寧雪抱抱,吧唧一口親在她臉上,看得簡逸仙一陣眼熱。
“媽媽只知道她去世了,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等會兒你爸爸去了趙隊長家才知道。”寧雪解釋。
“你收拾一下,等會兒估計有人來找你過去了。”寧雪對簡逸仙說道,一般農村的葬禮不是很麻煩,等死者所有親人都回來後,便給她換上新的衣裳,讓道公送她入棺,緊接着是哭喪禮,結束後便是入土。
這又分喜喪和哀喪,年齡大的為喜喪,年齡小的為哀喪。趙安國的母親六十多歲,算是喜喪,所以會有白酒(酒宴),到時候會讓阿逸過去幫忙。
簡逸仙點頭,“那你跟檸檸在家,外面太吵了,就不要出去了。”
到時候樂師吹奏唢吶,敲鑼打鼓,非常吵鬧,還是在家清靜。
寧雪點頭,“好。”
簡逸仙換了衣服沒等人過來叫就過去了,家裏只剩下她們兩人。
簡以檸心裏有點難受,是因為她,那個大娘才死的嗎?倒不是聖母什麽的,只是想到有人因為她而死,心裏就難受。
晴朗的天空漸漸聚攏過烏雲,天色漸漸暗下來。
寧雪看得出來簡以檸不開心,親了親她的額頭,“怎麽了我們家乖寶寶?”
“媽媽。”簡以檸輕聲地叫着,雙手牢牢地抱住她的脖子。
“檸檸是不是在想張大娘的事情?”之前還慶幸孩子早熟好,畢竟好帶,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還不如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簡以檸小腦袋埋在寧雪的肩頸,嗯了一聲。
“不是你的錯呀,你的體質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更何況,現在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呢。再說了,惡有惡報,她做了壞事,是老天爺在懲罰她,這關什麽檸檸什麽事呢?嗯?所以呀,我們家可愛的小檸檸就不要傷心了。”寧雪抱住她,蹭了蹭她的小臉蛋,安慰道。
“媽媽,好。”簡以檸撫摸着寧雪的臉蛋,被安慰後,心情好了不少。如果她能控制自己的神秘力量就好了。
簡以檸心情舒展後,天空聚攏的烏雲又開始慢慢散開。
“好了好了,小撒嬌鬼。”寧雪看着她萌萌噠的模樣,心軟得不行,忍不住又抱到懷裏揉搓。
這人啊,有了念想,或者說有了新的期待就是不一樣,光是看着她的笑顏啊,不管做什麽,她都覺得心滿意足。
趙安國讓人趕緊給城裏的大哥送信,一邊給親戚好友們消息,看到簡逸仙進來,抽了空過來講幾句話。
簡逸仙提前來是因為覺得不對勁,躺在病床上的人死之前其實是有征兆的,一般來說精氣神什麽的都會比較弱。但是張大丫明顯不是,聽佑銘和加賀說,她每天精神着呢,雖然他沒親眼見到,但是一個能大吼大叫還能丢東西的人,再怎麽說也不能突然死亡。
他這回來,是想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麽蹊跷。
把來意說明後,趙安國猶豫,死者為大,他不确定要不要給簡醫生檢查。
“就是做個簡單的檢查,這萬一是什麽別的病,傳染了就不好了。”簡逸仙說道。
“這樣……”最終趙安國還是讓簡逸仙檢查了。
檢查後發現,在張大丫的臉上有幾道勒痕,嘴巴是張開的,似乎死前呼吸困難,就像是有人勒住她的脖子,不讓她呼吸。
但是脖子上又沒有勒痕。
“我娘她估計就是病久了所以……”趙安國看簡醫生沒說話,解釋道。
“不,她不是病死的。你們想想她昨晚有沒有做了發生什麽事情?”如果是平時,簡逸仙根本不想管這件事,但是他明白檸檸擔心這事跟她有關,萬一産生了心結,那就不好了。
所以才想着過來調查。
“昨晚?”趙安國回憶,“好像她有叫喊,但是她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她睡不着,就自說自話,我也沒起來看。”
“昨晚還有什麽異常嗎?”簡逸仙問道。
蘇英從門外進來,聽到這話,皺眉說道:“我昨夜起身的時候有看到何隊長回房間。”
“英子,你該不會是想說,娘的死,跟何隊長有關吧?”趙安國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就是實話實說,沒有懷疑任何人。大哥可能晚上才回到,你讓趙安民過來幫幫忙吧,好賴也是他娘,什麽都讓咱們管,他好意思嘛他。”雖然她不喜歡她這個婆婆,但是從來沒有缺着她什麽,有什麽好的想着她。
她死了她也很傷心,如果不是病死,而是有人搗鬼,她也想找出兇手。
“何隊長?他為人怎麽樣?”簡逸仙好奇地問道。
“風評不是特別好,但是也沒做出什麽壞事。”趙安國簡單地說道,他覺得沒有誰會那麽傻,跑到人家來殺人吧?這樣嫌疑不是更大了嗎?
“明天他過來的話,趙隊長你多注意一下他。”簡逸仙說完就出去幫忙了。
下午時分,一輛轎車出現在村口,村民們紛紛圍過來,圍得車門都開不進去。
大家什麽時候看到這麽豪華的車呀,平時就是牛車,只有到鎮上,才偶爾看到幾輛車,但是那些可沒人敢碰,萬一有個磕着碰着,壞了可沒錢賠。
趙安泰打開車窗,“大爺,麻煩讓讓,我要趕着回家呢。”
“安泰啊?可真有出息啊!”大家紛紛散開,不認識他的人連忙詢問他是誰。
趙安泰,趙家最有出息的人,從剛讀書認字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頭腦聰明,上學以來一直是學霸,十六歲考上大學,基本上就很少回家。大家并不知道他是幹什麽的,只知道他很厲害,為國家工作,現在住在城裏。
趙安國沒想到大哥回來那麽快,放下手裏的工作連忙出去迎接,看到那輛漆黑的轎車時,眼睛都發亮了。
趙安泰一家人下車,他的新婚妻子是一名着名醫生的女兒李安琪,大兒子趙加揚是前妻生的,十八歲,正在念大學。前妻因為生孩子身體虧損,沒多久就去世了。小兒子趙加寶是他和小妻子生的,六歲,是個小豆丁。
看到灰塵飄起,趙加揚捂嘴不願意下車,李安琪雖然也嫌棄,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沒有表現出來,她牽着小兒子的手站在趙安泰身邊。
穿着一身時尚的長裙,披散着頭發,與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
“安國,娘是怎麽回事兒?”趙安泰長得濃眉大眼,人一杵在那就有一股威嚴,說話更是字正腔圓。
趙安國簡單地把情況說了,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大哥,我沒把娘照顧好。”
“娘不是跟安民住嗎?我寄回來的錢呢,怎麽沒給娘看病?”趙安泰很生氣,不過他休養好,沒有爆粗口。
李安琪拎着小包,端端正正地站着,“安泰,先把東西拿回去再好好問清楚也不遲。”
趙安泰一想,也是,便到後備箱把東西全都拿下來,讓趙安國他們拿回去。
他在杏花村沒有建房子,他之前的房間被安家慶住了,所以只能到趙安民家借住兩天。
簡逸仙路過,看到那輛車,眉頭一皺,這車牌號,怎麽有點眼熟?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愣住,李安琪怎麽會在這裏?
他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她跟大哥如膠似漆……
現在怎麽又跟着一個陌生人?等等,他們說趙安泰帶着妻兒回來,所以李安琪是趙安泰的妻子?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李安琪覺得有一道熾熱的目光盯着自己,皺眉擡頭,便落入一個熟悉的目光中,她失聲說道:“阿逸???”
他不是失蹤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趙安泰回頭,便看到妻子失神地看着前方,他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便看到一個豐神俊朗的男人。
他是誰?怎麽一副跟妻子認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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