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何明陽用力地捂住簡以檸的嘴巴, 不讓她發出聲音，沒一會兒, 簡以檸因為無法呼吸，腦子缺氧, 就陷入昏迷。

何明陽吓一跳, 手指探到脖子感覺到有跳動才松了一口氣，跟着其他人說道：“走吧。”

“哥，有這女娃, 咱們村真的可以像杏花村這樣，有大豐收嗎？”跟在何明陽身後的一個壯漢說道, 他有些忐忑，畢竟這樣偷別人的孩子, 有點不道德。

但如果真的能夠改變現狀, 就像是何明陽說的, 他們只是把人偷走, 會好好地養，不虐待她, 給她好吃好喝，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何明陽看着懷裏長得非常精致, 精致中又帶着端莊, 讓人看着就忍不住喜歡上, 珠圓玉潤，這種相貌一看就是有福的，誰會想到在這破山溝, 竟然會出這麽一只金雞？

他扯了扯嘴角，“那是當然，你們掩護我，我先帶着這女娃離開，你們不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趕緊回來。”說完，就抱着簡以檸鑽進事先探過的小道。

另外兩個壯漢點頭，之前說好的，讓何明陽先走，他們在後面，不然三人目标太大。

天空不知不覺暗下來，烏雲詭谲，憤怒地翻湧着。

趙家。

風一吹過，趙安國家的大黃狗像是看到什麽似的，嘴巴朝着天空用力地嚎叫。它這一叫，村子裏其他狗接二連三地嚎叫着，頓時整個杏花村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

趙安泰作為長子穿着孝服跪在靈堂，聽到狗叫聲，緊皺眉頭，讓趙安國出去看一下什麽情況。

道士搖晃着手裏的鈴，手裏拿着一本老舊的書，念念有詞，聽到狗的聲響，不由得咯噔一聲。聽說狗無緣無故地叫喊，就是在暗示着什麽。

總之是不好的征兆。難道是這死人的靈魂回來了？聽說她生前做了不少令人诟病的事情，他做法事那麽久，還真的沒遇到這樣的事情。

不過現在葬禮剛開始沒多久，他也沒辦法停下來，這兩年鬧饑荒，哪裏都有死人，已經很少有人會請道士來做法，今天要是沒表現好，被主家嫌棄，那往後生意就難辦了。

想着，他認真地念着詞。

趙安國出門去，怒道：“大黃，別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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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狗停下來，搖着尾巴嗚咽兩聲，在趙安國腳邊轉來轉去，咬着他的褲腳，跑了兩步，發現他沒跟上來，汪汪兩聲。

趙安國拉扯住狗子的繩子，把它拉回來，“今天忙，你不要搗亂。安安靜靜地在這呆着，別叫了，知道了嗎？”

大黃狗委屈地嘤嘤兩聲，趴在地上，眼裏有淚光。

前爪拖着下巴，大黃狗看着門口，聽着其他狗還在嚎叫，它又站起來，看到趙安國已經回到屋裏，它跳起來，轉了兩圈，最後把繩子咬斷，然後快速地奔跑起來。

一邊跑，一邊嗷嗚。

“趙隊長，你家狗跑了！”趙安國剛進門沒多久，就有跑進來跟他說。

趙安國又連忙跑出去，早已不見狗子的身影，想到平時狗子還挺乖的，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他又返回去了。

沒過一會兒，杏花村所有的狗都集合完畢，趙安國家的大黃狗是領頭狗，帶着一幫狗子往何明陽離開的方向跑去。

大家都在忙着張大丫的葬禮，宴席啊，幫忙收桌子收碗啊，洗東西啊，招呼客人啊，除了孩子，基本上都沒人閑着。

孩子們在外面玩耍，看到一幫狗飛奔而來，驚呼聲四起，全都在驚訝怎麽那麽多狗跑出去了？

“狗子們肯定是去抓壞蛋的，我要跟着去看看！”孩子中突然有人說到。

一幫人跟着狗隊伍跑了，幾個人連忙跑過去告訴老人。

于是作為孩子頭的趙敏忠就被派了任務，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趙敏忠出來的時候，孩子們正跑到村子外，現在稻谷被割完了，所有的田都是空蕩蕩一片。

“你們都跑來這幹嘛？快吃午飯了，趕緊給我回去！”趙敏忠怒吼道，他脾氣不是很好，一言不合就幹架，雖然是個學霸，但是村子裏沒有人敢輕易招惹他。

孩子們一哄而散，幾個男孩指着不遠處的樹林說道：“趙隊長家的狗帶着一幫狗往樹林裏跑了。”

趙敏忠對着孩子們揮手，敷衍道：“知道了，你們趕緊回去，我去把狗帶回來。”

趙加賀家的狗？他家不是把狗拴得好好的嗎？不對，什麽叫做帶着一幫狗？

誰家這個時候會把狗放出來？開玩笑呢吧。

這些小孩該不會驢他吧？趙敏忠擡頭望天，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陰暗下來，烏雲往這個方向籠罩，有種黑雲壓城的感覺。

他撫摸胸膛，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趙敏忠看着森林，因為光線不足，有點昏暗，好像有一頭猛獸在黑暗中張着血盆大口等着他。

汪汪——

站了幾秒，趙敏忠似乎聽到有狗的叫聲，難道那幫小孩說的是真的？

他不再猶豫，朝着森林中跑去，越往裏走，狗吠的聲音就越大。這幫狗怎麽回事兒？大白天的跑到森林裏幹嘛？又沒人去打獵。

跑了一會兒，一條熟悉的大黃狗朝着他奔過來，是趙加賀家的大黃。

怔楞間，大黃狗幾個跳躍就跳到他面前，叼着他的褲腳就往裏走。

這是什麽意思？讓他跟着它走嗎？

趙敏忠猶豫着跟着大黃往裏走，裏面大概十條狗整齊地半蹲在地上，張着嘴巴，而在草地上的是——

趙敏忠瞪大眼睛，那不是小檸檸的鞋子嗎？！

他撥開草叢連忙跑過去，撿起小鞋子，确實是小檸檸的鞋子，上面還有簡醫生親自縫上去的一直很醜的魚，他說傳說中錦鯉能帶來好運，就親自給檸檸繡上去了。

想到她特殊的體質，趙敏忠心中已經，小檸檸她絕對是出事了！

現在是要趕上去，還是要回去告訴簡醫生？他低頭看了大黃一眼，蹲下來對着它說道：“大黃，你現在帶着你的夥伴繼續找小檸檸，我去找簡醫生！”

趙敏忠看到大黃嗷嗚一聲，似乎還點了點頭，緊接着就轉身就帶着十來條土狗往森林裏奔去。

趙敏忠也不再猶豫，拔腿往回跑。要趕緊把消息告訴簡醫生，前往不能讓檸檸有事！

大家看到趙敏忠氣喘籲籲地跑回來，給他舀了一碗水，他搖頭沒接，兩手撐在膝蓋上喘氣，“你們有誰看到簡醫生了嗎？”

“簡醫生剛剛往趙隊長家去了，你找他……”有人回答，不等人家把話說話，趙敏忠拔腿便跑。

“簡醫生，簡醫生！”還沒到，趙敏忠就大聲叫嚷，惹得一些老人皺眉，斥責他不應該在這種場合喧鬧，趙敏忠沒理他們，一邊跑一邊喊。

簡逸仙正在裏屋幫忙，聽到趙敏忠焦急的聲音，皺着眉頭出來，“我在這兒，敏忠，有什麽事嗎？”

趙敏忠把捏在手裏的小鞋子遞給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檸檸出事了！這是我……我在樹林裏發現的。”

簡逸仙瞳孔放大随後皺縮，他猛地奪過趙敏忠手裏的小鞋子，只一瞬，他便确認了這就是自家小寶貝的小鞋子，他宛如一根離玄的箭飛奔出去。

檸檸出事了，那小雪怎麽樣？她沒事吧？他的心中燃起一股火焰，熊熊燃燒着，支撐着他沖刺着。

“敏忠，發生什麽事了？”趙安國聽到聲響，抽空出來，只看到簡逸仙奔跑的背影。

“叔，檸檸出事了！我去找檸檸，家裏的事我就沒辦法幫忙了。”說完，沒等趙安國回答，他跑向簡逸仙離去的方向。

趙安國心裏咯噔一下，他娘昨晚出事，現在檸檸又出事……

是不是有人專門沖着小檸檸來的？不然怎麽會這麽巧……

可現在他現在完全沒法離開，沉思兩秒，他高聲呼喊趙加賀的名字。

趙加賀一副頹唐的模樣，昨天守靈，沒得休息，現在困得要死。

他打了個哈欠，渾身慵懶，“叫我幹嘛？”

趙安國給了他一巴掌，“醒醒，檸檸不見了，你去跟敏忠找找，我現在抽不開空，等會兒你舅舅他們要來了，我要招呼他們……”

趙加賀一個激靈馬上清醒了，“檸檸不見了？怎麽回事兒？”

“具體我也不懂，你趕緊去找敏忠，他知道情況，待會兒要是看到敏祥他們也讓他們一起去。”趙安國囑咐道。

趙加賀狠狠地點頭，“好，那我去了，家裏就麻煩你了，老爹。”

心中湧起一股憤怒，誰他媽的把檸檸給傷害了，他要是遇到，扒了他皮，抽了他的筋！

看着趙加賀跑出去，趙安國心裏還是很不安，原地轉了幾圈，又沒辦法離開，只能無奈地進屋。

趙安泰跪在棺材前，膝蓋下面用稻草墊着，他背脊挺直，看到趙安國進進出出，皺眉道：“什麽事？”

趙安國搖頭，“發生了一點小事兒。”

見他不願多說，趙安泰沒有多問，讓背脊放松了幾秒，然後又直直地挺起。

簡逸仙沖着回到家，鐵門敞開，寧雪倒在客廳的地上，不省人事，檸檸的搖椅翻到在地，地上還散着一些小綠葉。

他把寧雪扶起來，用力掐住她的人中，許久，寧雪幽幽醒來，嘤咛一聲，手下意識地摸着後脖頸，看到翻到的搖椅，她連忙回神，“阿逸！檸檸她……”

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奪眶而出。

“別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簡逸仙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在椅子上，語氣平緩，盡量不刺激到她的心神。

寧雪深呼一口氣，抓着簡逸仙的手，“檸檸被人搶走了，是兩個……不對，好像是三個男人，他們爬牆進來，用棒子敲暈我，然後把檸檸搶走了。”

“阿逸，你別管我，趕緊去找！他們應該還沒走遠，說不定就……”寧雪搖晃着他的手說道。

“好，你別出去，在家等我消息，我去找人幫忙。”簡逸仙摸摸她的腦袋，叮囑道。

剛出到門口，就看到趙敏忠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他忙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你是在哪裏撿到檸檸的鞋子？”

趙敏忠還沒喘一口氣，就被簡逸仙提起來，他的手指微微一顫指着何明陽離開的方向。

“你去找村子了其他人幫忙，我現在馬上進去找檸檸……”簡逸仙松開，就要跑，被趙敏忠拉住，“剛才村子裏跑出來好多狗，加賀家的大黃也跑出來了，就是它們引我到小鞋子的地方，你從這裏進去後，呼喚一下大黃的名字，說不定它能聽到。”大黃雖然不是獵犬，但是它也輔助過捕獵，鼻子又靈，總歸比人有經驗得多。

“好，辛苦你了。”

簡逸仙一頭紮進樹林裏，很快消失不見。

趙敏忠又回頭，看到趙加賀帶着幾個人跑過來，“趙敏忠，檸檸到底怎麽了？”

“可能是被人搶走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帶着兩個人從那個方向去找，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直接上手不要留情，帶回去再說！我帶着兩個人往那邊，記住，不要進入森林，找不到就趕緊回去。”

這一刻趙加賀沒有嗆聲，他認真地聽從指揮，看着神色堅毅的趙敏忠，他有些恍惚，明明他比自己小，但是領導能力卻這麽強，在這種混亂的時刻還能這麽穩重，也許……

“你他娘的發什麽呆呢！趕緊去啊！”趙敏忠發現趙加賀竟然在發呆，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其他人下意識地瑟縮身體。

“快去！”看到他回神，趙敏忠連忙吼道，他真的怕檸檸會出事。

從孩子們說狗子往樹林裏跑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而在這之前，不知道檸檸是什麽時候被抱走的，現在必須争分奪秒，不然……這外面荒山野嶺的，誰知道到底會出什麽呢？

趙加賀回神，連忙帶着兩個人跑開。

趙敏忠也不再猶豫，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何明陽來之前，是規劃好路線的，從這座山穿過去，就到了一條大馬路上，這是通向縣城裏的路，從這裏再折返，又繞過一座山，就到他們村子了。

在路上他已經提前準備好破舊的被褥，好讓大家相信這孩子是別人丢棄，他心善然後撿回去的。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這孩子還不能抱回去，先放在外面躲幾天，等杏花村的人找不到孩子，不再懷疑他，再抱回去。

他必須要謹慎，不然偷小孩這事被發現，再順帶牽扯出張大丫的事情，那他仕途可就完了。

森林的路并不好走，山裏的路都是獵戶或者砍柴人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到處是草，一不留神，可能就把臉給劃破了。抱着一個大概八個月大的孩子，何明陽走得有點辛苦。

山裏大樹繁茂，陽光沒法完全傾瀉下來，在林中光線有些暗。

自從鬧了饑荒後，動物就少了，有時候在山裏蹲一整天都不一定能打到一只山雞，所以杏花村的趙大爺每次上山都能捕到獵，真的不是一般幸運。

何明陽低頭看着懷裏的小奶娃，殷紅的嘴唇，長而挺翹的睫毛，皮膚潤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等回了家啊，他們何家溝也能打獵，也能過上有吃有喝的日子了！

天空漸漸陰暗下來，林中風呼呼地吹着。何明陽聽着呼嘯的風，心裏開始毛毛的。

他腳步下意識地加速，也不顧路上擋着的像是禾苗一樣的葉子把他的臉劃破，瞬間血珠凝固懸在他臉上，片刻後變黑。

好像在暗示什麽似的，一陣風呼嘯而過，林中草簌簌地抖動。

何明陽越發緊張，停下來，四處看了一眼，一切又回歸平靜，他捏了一把汗，低聲喃道：“哎，別自己吓自己了，這路沒走過一百次，也走過十次了，有什麽好怕的？”

而且又不是深山，怕個什麽勁？

這麽安慰着自己，他又快速地走起來。

他看着越發熟悉的樹林，心想再有兩三刻鐘，就到大馬路上了。

突然，林中的草唰唰唰地響着，說時遲那時快，沒等何明陽反應過來，從深山的方向突然跳出一只條紋大蟲朝着他猛撲過來！

吼——！

何明陽抱着簡以檸摔倒在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眼神呆滞地看着距離他不到一米遠的大蟲，腦子已經完全鈍化了。

這森林裏……怎麽會有大蟲？？？

老人們說的都是真的？這山裏竟然還會有這種猛獸？！

何明陽感覺到大蟲踩着自己的腿，像是一個大石頭壓在腿上，甚至還能感覺到利爪正戳進他的肉裏，那力量壓根不是他能抵擋得住的，他猛地閉上眼睛，難道自己就死在這裏嗎？

等了幾秒，只聽得到大蟲粗重的呼吸聲，發現沒有受到任何攻擊，他緩慢地睜開眼睛，發現大蟲只是緊迫地盯着他——

不對，他瞬間反應過來，大蟲看的不是他！而是他懷裏的孩子！

難道大蟲是為了孩子而來的？

想着，他咽了咽唾沫，自己不敢動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稍微地挪了一下下——

就發現大蟲的眼神也跟着一塊動了。

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何明陽膽子一向很大，不然也不會聽到張大丫因他而死的時候無動于衷，甚至還感到慶幸。

他盯着大蟲，看着它很在乎懷裏的小娃娃，他放輕呼吸，找準時間，猛地把小娃娃往天上一抛——

趁着大蟲撲過去叼住小娃娃的時候，狼狽地爬起來轉身就跑。

然而，他看到眼前的場景後，吓尿了。

真的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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