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趙愛國身心疲憊, 葬禮還沒結束，大家都來問他簡醫生是怎麽回事兒。

自從簡逸仙夫妻倆來到杏花村之後, 醫藥方面着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簡醫生問診不收診金, 給藥基本上不收費用, 大家都曾受到過他的幫助。

更重要的是，他走了之後，大家就沒有免費的藥了。

趙安國不耐煩地回答：“你們自己去簡醫生家裏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又沒把他拴在我褲腰帶上, 我怎麽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警察還在呢，我看誰想鬧事, 我讓警察抓你們去蹲大牢！”

他平時脾氣挺好的一個人，突然發脾氣, 都吓到大家了。

每個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讪讪地閉嘴, “我們……也就是想問一下情況。”

“有什麽情況我會跟大家說的，大家先去忙吧。”把人趕走後, 趙安國松了一口氣。

到房間裏看安佑銘，詢問安家慶, “他的燒退了嗎？”沒退燒的話, 麻煩就大了。

安佑銘被安家慶抱回去後發起高燒, 他面如薄紙，嘴裏不停地叫着：“妹妹，妹妹, 不要走。”之類的話。

安家慶熬了一副草藥，給他灌下去後，情況稍微好一點。

“退了一點，藥效很好。”安家慶嘆一口氣，對于簡醫生的離開，他感到非常不舍，不舍小檸檸，不舍得自己的兒子變成這個樣子，如果他有能力，就能養她了。

趙安國點頭，“這是簡醫生之前給的藥，效果是非常不錯。”不是他誇，簡醫生的醫術真的非常好。

“你好好照顧佑銘，我先出去忙完事情。”何明陽的事情還沒辦好，他究竟有沒有殺死他娘，結果還沒出來，聽警察說要帶回去審問才行。

經過溝通，趙安國同意在走完所有葬禮的程序後，讓警察把他娘的屍體搬到派出所，在鄉下檢查不現實，要有專門的儀器。

何明陽和大高個當天晚上就被警察帶走了，趙安國終于能稍微放松一下。

屍體被帶走，但是葬禮還在進行，等葬禮結束後，李安琪找到趙安國，給他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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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琪解釋，“這是阿逸剛才給我的，他讓我轉交給你。”

“哦哦，他還說了什麽嗎？”趙安國接過來，期待地問道。比如說，關于檸檸的事情啥的。

李安琪想了想，“他說房子的處置權就交給你了，房子裏面的東西如果你有需要的話，都可以拿去用。”

趙安國的期待呈直線下降，他呆呆地問道：“就這？沒了？”

“沒了。”李安琪肯定地回答，突然想起來說起孩子的事情時，他們似乎諱莫如深，趙加賀他們的表情也怪怪的，那孩子是有什麽秘密嗎？

想了想，她問道：“有件事我想問一下，阿逸的孩子……”

趙安國心裏咯噔一下，他這小嫂子該不會也知道了檸檸的秘密了吧？雖說一家人沒什麽秘密，但是一想到他爹做的事情，他就後怕。

“嫂子想問的是什麽？”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的孩子是什麽時候生的？”看他的表情不對，李安琪臨時換了個問題。

趙安國在心中長舒一口氣，“你問這個呀，檸檸不是簡醫生親生的，是家慶撿回來，讓他們抱養的，我們也不知道那孩子什麽時候生的。”

李安琪了然地點頭，怪不得說到孩子的時候，他們的表情那麽奇怪，不過——

“他們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嗎？”這麽多年，寧雪也不像是不願意生孩子的人啊，阿逸又是醫生，難道他們沒生自己的孩子嗎？

趙安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講別人的私事有點不大好，他含糊地回答：“可能是……不想要？簡醫生比較冷酷，平時除了村裏的大事，看病的事，家裏的事情他都很少跟我們說，啊，嫂子，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去忙了。”

李安琪看着趙安國匆促跑掉的身影，心中越發好奇，突然，她靈光一閃，該不會是……在那場大雪中，她傷了身子？

她猛地捂住嘴，天啊，她還讓阿逸他們回去！

阿逸和寧雪會恨死她吧？她真的是好心辦了壞事。

趙安泰看着小妻子失魂落魄地回房，叫也不應，一把攬住她的腰，親昵地問道：“發生什麽了？怎麽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的眼神微眯，該不會是那個英俊的簡逸仙吧？

李安琪回過神，“安泰，我好像辦了壞事……”如果是她被奪走了孩子，眼睜睜看着孩子死在自己面前，還因為落下病根，她肯定會恨死罪魁禍首。

她把事情跟趙安泰說了，趙安泰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他們如果還恨，不管你怎麽勸，他們都不會回去的，現在他們回去，說明已經放下了。”

“希望你說的是對的，啊，我突然想起來，小妹的事情我還沒跟他們說，你說……”李安琪想起來，簡玫仙的事情她還沒說。

趙安泰用指腹輕輕地捏住她的嘴巴，委屈巴巴地說道：“你一天到晚的替他擔心，怎麽就不心疼心疼你家丈夫？我今天可是整整跪了一天。”

看他這個模樣，李安琪捧起他的臉，輕輕地印上一個吻，“好了嗎？”

趙安泰心滿意足地把她抱在懷裏。

窗外，雨越下越大，似乎沒有停的跡象。

第二天趙安泰一家就踏上回家的路。

簡逸仙一家離開後的第三天，雨依舊沒有停緩，河裏的水越積越多，已經蔓延到河岸上，孩子們無法去上學。

趙安國望着一片黑沉沉的天空，心中一片荒涼，懲罰呀，這就是老天爺對他們的懲罰呀。

蘇英看着長籲短嘆的趙安國，“你說這可怎麽辦才好？”

“能聯系到簡醫生嗎？如果可以的話，讓檸檸接個電話。”趙安國想了想，說道。找檸檸肯定有用，現在這情況，肯定就是因為何明陽讓她受傷，他們又沒能好好保護她，上天給他們的懲罰。

“你大哥肯定能聯系上簡醫生，可問題是現在你大哥還沒回到家，也聯系不上。”蘇英望着像是漏水的一樣的天空，心中也着急。

這雨連下三天，除了簡醫生那天離開的時候雨勢稍微小一點，後面是越下越大，再這麽下呀，孩子不能上學事小，最怕的是發生洪災。

全國上下現在不是鬧饑荒就是鬧洪災，甚至鬧地震，之前還慶幸他們這邊依山傍水不至于餓死，今年收成也還不錯，比好多地方都好。

可現在……

趙安國嘆氣，“繼續聯系吧，什麽時候能聯系上，這雨估計什麽時候停！你說這何明陽是不是腦子有病？搶走孩子幹嘛？這下好了，他犯的罪都由我們來擔着，由這麽多百姓擔着一塊受苦。”

“別說了，警察那邊不是說他已經招供你娘的死跟他有關嗎？殺了人肯定要把牢底坐穿！這麽狼心狗肺的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現在只希望這雨趕緊停！”

夫妻倆對着天空唉聲嘆氣。

趙加賀在趙敏忠家，拉着他追問檸檸能召喚老虎的事情，為什麽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是什麽時候知道檸檸有這種神奇的體質？

因為下暴雨，趙敏忠沒法去上學，就窩在家，就這麽被趙加賀找上門了。

但是他答應了寧雪嫂子，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所以一問三不知。

然而趙加賀來找他就算了，為什麽趙加奇也跑來問他？

“我還要做作業，你們別來煩我行不行？”趙敏忠沒好氣地說道。

“敏忠哥，你老實說，你，你爹，還有你叔每次上山都能打到獵是不是就跟小檸檸有關？”趙加奇平時一副老實樣，但是論追根問底的功夫，絕對沒人能敵得過他。

“不能說，說了要遭天譴的——”最後，被他們問得不耐煩，趙敏忠這麽回答。

剛一回答，天空馬上響起驚雷，他連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真的會說出來。

趙加賀和趙加奇面面相觑，也被吓到了。

“總之，你們不要問，知道也不要說，知道嗎？”趙敏忠警告道，“加賀，你不是最清楚，為什麽會有這場大雨？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有些事情，該知道的，你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還是不要亂問，趕緊回去吧，不然等會兒水漫上來，就難回去。”

趙敏忠把他們的蓑衣和鬥笠丢到他們身上。

趙加賀和趙加奇兩人站在門口，趙加奇開口，“哥，我還是很好奇……”

趙加賀仔細想趙敏忠的話，搖頭道：“不，趙敏忠說得對，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說完，他穿上鬥笠，沖入雨中。

第五天，雨還沒停，地勢稍微低一點的房子已經被大雨淹了一半，何家溝更慘，地勢比杏花村低，一半的房子已經被水淹了，因為他們的水稻長得不如杏花溝的好，還沒收成，現在田地已經變得一片汪洋。

分不清哪裏是河哪裏是田，就連道路都看不到了。

有些房子建得稍微高一點，能幸免于難。

更加離奇的是，何明陽家的房子建在半山腰上，河水沒有漫到，然而晚上打雷的時候，房子被雷給劈到了——

那可是水泥房！村子裏沒幾戶人家能建的。

大家聯想他殺人還搶走人家孩子的事情，就覺得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因為是他連累到所有人，于是村子裏大家孤立他們一家子，就算房子壞了，也沒人接濟他們家的人。

如果有，那那戶人家也一塊被孤立。

人間百态就是在這種時候體現出來。

第六天，菜地裏的菜已經被水泡壞腐爛了，幾乎已經不能出門了，山上疏松的泥土開始滑坡，開荒的地已經被雨水沖塌了一半，山上的道路也被堵了。

不光是靠近河邊的杏花村和何家溝遭此重劫，其他靠着這條河吃飯的村莊也遭到重擊。

終于，在第六天的晚上，雨勢稍微降了，一直守在杏花村唯一的電話出的趙安國終于撥通了趙安泰的電話！

趙安國心中燃起希望，他連忙詢問簡逸仙的聯系方式，沒等趙安泰詢問原因，他匆忙挂斷電話，給簡逸仙撥打過去。

簡逸仙并沒有開車回去，到了省城後，他們就把李安琪的車子寄存好，把值錢的藥材賣了，只把那百年人參和珍貴的靈芝留下，坐火車回京都。

輾轉幾個城市，終于回到京都，看着與六年前有着很大不一樣的京都，簡逸仙有些失神。

“好了，快到家了，檸檸開心嗎？”簡逸仙嘆道，離開六年，第一次回來，心裏有點忐忑。

簡以檸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圍的景象，開心地點頭。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京都，除了少了時尚的高樓大廈，其他的并沒有什麽不同，房子是比較矮小的，車站旁是一個很大的銀.行。

街上的行人穿着打扮沒有像鄉村那樣灰撲撲的，顏色更加鮮豔，穿着的确良，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生機勃勃的笑意。

就好像鄉村裏發生的饑荒與他們無關。

寧雪臉上并沒有露出高興的模樣，她有些擔心見到她那刁蠻的婆婆會失禮，畢竟發生過那麽多事……

“怎麽了？後悔回來了？”看她臉色不對，簡逸仙問道。

寧雪連忙搖頭，“沒，我就是坐車太久，有些累了。”

“那我們趕緊回去吧，大哥應該等得急了。”在別的城市時，簡逸仙就給簡容仙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回去的事情。

能感覺得到他很開心，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寧雪點頭，把心裏的擔心全都壓在心裏，或許……過了六年，情況會變得不一樣呢？安琪不也說了她生病在床嗎？她再怎麽強悍，也會不一樣的吧？

等了一會兒，拒絕好幾個要拉客的黃包車，簡逸仙等人才等到簡家派來接他們的人。

“小少爺，您終于回來了！”是家裏的管家梁剛，五十歲上下的模樣，頭發已經漸漸染白，穿着一身改良的唐裝，精氣神很足。

簡逸仙冷漠地嗯了一聲，一點也沒有不适，“梁叔，把東西搬到車上。”國家現在打擊資本與官僚分子，不過簡家并沒有人從政，商業也只算是第二代，只不過吃了開國的紅利，比較有錢罷了。

簡以檸被稱為梁叔的大爺輕輕地摸了一下臉蛋，“這就是大少爺說的小小姐吧？哎喲，長得可真俊！”

簡以檸友好地對他笑了笑，那可愛的模樣瞬間俘虜了當爺爺的梁剛。這孩子與小少夫人長得像，五官精致，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來不凡，他一點都沒懷疑簡以檸不是親生的。

一路上梁剛想要詢問簡逸仙最近的生活情況，但是簡逸仙嘴巴跟河蚌一樣，幾乎不開口。

看他實在是不想說，梁剛才閉嘴，巴拉巴拉地開始說起家裏的事情。

“夫人這些年都很想你，但是一直找不到你，總擔心你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擔心得都生病了……”

簡逸仙冷哼一聲，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家裏有那麽多醫生，就沒人給她看病？”

梁剛讪讪地低頭，“這不是……”

“好了梁叔，有什麽情況，我回去自然就懂了。”簡逸仙打斷他的話，說完後，從寧雪懷裏抱過簡以檸，一副不想跟他說話的模樣。

快到簡家的時候，梁剛突然想起來有一件事還沒跟他說，“對了小少爺，小姐她……”

“嗯？小妹怎麽了？”簡逸仙問道，他們三兄弟下面還有一個妹妹，比他還小好幾歲，嬌生慣養，不學無術，性格嬌蠻，他一向不喜歡她，她怎麽了？

寧雪也好奇地看着梁剛，看他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簡玫仙怎麽了？

“她結婚了，嫁給了……趙家。”

“她該不會嫁給趙啓然了吧？”簡逸仙一愣，立刻問道。

梁剛臉色難看，似乎是怕被罵，他低下頭，“不是，是趙啓然他爸……”

“荒唐！”簡逸仙憤怒地說道，寧雪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怎麽回事兒？

車子停下來，簡容仙坐在輪椅上，臉色有些蒼白，長得與簡逸仙很像，要說簡逸仙仙氣飄飄，那麽簡容仙就是斯文的代表人物了。

“阿逸，你回來了。”簡容仙笑道，仿佛雪山上雪蓮迎風怒放，分外美麗。

簡逸仙跨抱着簡以檸，目光銳利，直接發問：“大哥，簡玫仙為什麽會嫁給趙炳清？”

簡容仙笑容苦澀，“這件事說來話長……”

“有什麽好說來話長的？”簡玫仙踩着小洋鞋噠噠噠地從大門出來，一身剪裁得體的旗袍，精致的妝容，看起來豔光四射，她嘴角彎起，冷哼道：“覺得很丢臉嗎？要不是我，你們以為，你們還住得起這麽豪華的房子嗎？”

氣氛一滞。

簡以檸目光轉向房子，是歐式的房子，有點像宮殿的建築，看起來很豪華。

“還有你，我親愛的三哥，你這次回來，是想要幹嘛？眼看着我能讓簡家起死回生，你是要回來争奪家産的嗎？”簡玫仙優雅地走到簡逸仙的身邊，纖長的手輕輕地搭放在他的肩膀，輕呵。

簡逸仙：“你……”

簡玫仙輕輕地笑道：“怎麽了？真的被我說中了？”

“玫玫，怎麽說話呢？”一道溫和如泉水般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簡玫仙嘟起嘴，似撒嬌，似抱怨，“我說說怎麽了？”她往後走兩步，親昵地挽上男子的手。

“趙炳清？！”簡逸仙驚訝地看着他，這是趙炳清？既然他是趙啓然的父親，今年也應該也有五十歲……

怎麽這般年輕？！看起來就三十歲模樣。

簡以檸也看過去，落入一片星輝中，好像有什麽在吸着她的靈魂，緊接着她腦袋一疼，陷入昏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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