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地下鬼渾身劇烈顫抖着, 顯然怕極了洛河, 不敢做出違逆這個人的事情來。

它掙紮着反駁猙獰鬼:“你不也被人類操控着!”

“這不一樣。”猙獰鬼自得地揚着下巴,青色大獠牙沖天晃着:“我們林姐姐是得道高人。我跟着她吃香喝辣的,比你們這些地位低下的強多了!”

這倒是真的。地下鬼無語地低下了頭, 那位林小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而且就算她命令猙獰鬼做事, 也不會像洛河那樣讨厭。

“前面帶路。”沈歐亞不耐煩再和這兩只鬼繼續耗着,拔出長劍朝地下鬼虛虛一點:“聽話的饒你鬼命。不聽話,等着魂飛魄散吧!”

地下鬼氣道:“你這臭道士,一點良心都沒的!就不怕下地獄去麽!”

“那又如何。”面對它的謾罵,沈歐亞面色毫無半點變化:“我又不是神, 哪裏來的同情心。對我來說,達到目的就可以。過程不重要。所以——”

他朝地下鬼溫和地彎了彎唇角:“你如果不聽話, 真的會魂飛魄散。”

雖然這個人年紀輕輕,說話語氣也很随和,但是他吐露出來的每個字都讓鬼心驚膽戰。

地下鬼知道沈歐亞所言非虛, 只能認命地垂下頭。

給這些人帶路,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是,被洛河控制着, 總有一天它要面臨着徹底的毀滅。

兩相比較取其輕,它拖着步子一點點往裏走。邊行邊悄聲嘀咕着:“真是怪人。真是怪人。”

這三個人類裏面,看着最溫和無害的, 行事最為冷酷。那兩個看着沒什麽人情味兒的, 反而好似更好心一點。

真是跟鬼不一樣。

聽了地下鬼絮絮叨叨的話, 猙獰鬼在它旁邊飄來飄去,非常不屑它的這番言辭:“你之前不是還裝人騙人?論虛僞,沈二少可比不上你。”

短短兩句終于讓地下鬼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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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裏去,空氣越稀薄,氣溫越低。明明裏面沒有河流,濕潤陰冷的感覺卻是愈發明顯刺骨。

“這裏陰氣很重。”夷尋應探手撥着周圍植物冒出來的枝丫,四顧看着;“總覺得有些不太尋常。”他側頭叮囑林琅:“你小心一點。”

林琅:“我明白。你不用擔心我。”

“不擔心就怪了。”沈歐亞在旁邊笑了聲,半是無奈半是嘆息着說:“都到和青族地界了,他一定很憂心你的安全。你還是聽着點他的話為好。”

這話說得很奇怪。

什麽叫到了和青族的地界所以要當心?

林琅想問這兩個人,但看他們兩人若無其事的樣子,裝得好像剛才什麽都沒說似的,她也只得暫時按捺下好奇的心思,全神貫注地繼續往前走。

地下鬼帶路後約莫二十多分鐘,突然周圍藤蔓劇烈抖動了下。後一瞬間,側邊忽地傳來了嘩啦啦的水流聲。

再仔細去聽,其實不是水流聲,而是有什麽東西在水裏晃動漂洗的聲音。

地下鬼當先循着聲音過去。

其餘三人一鬼就也跟在了它的後面前行。

轉個彎去,十幾米外,有個人正在彎着身子洗衣服。他面容上像是攏了一層霧看不清楚。看身形像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中年人洗衣服的地方是個凹着的深坑,坑裏傳來水流聲。

地下鬼到了這裏就不動了。它指着那中年人說:“剛才我就是他帶過來的。再前面的路,我也不知道了。”

洛河顯然是個很謹慎的人。派去迷惑衆人的鬼,都竟然尋不到他的家。

大家湊到中年人跟前,剛想要問他路怎麽走。

“跟我來吧。”中年人起身,踮着腳往前一跳一跳地帶着路。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警惕地慢慢前行。

林琅無意間回頭瞥了深坑一眼,心中猛然劇烈跳動起來。她拉了拉夷尋應衣袖,指向深坑。

夷尋應望過去後,又沉默着拍了拍沈歐亞肩膀,指給他看。

——深坑內傳來的水流聲,并不是尋常的水,而是鮮紅濃稠液體。乍一看過去,很像是人類血液。

而捶洗衣服所用的棒槌,則是小兒手臂粗的一根人骨。

“僵屍?”沈歐亞望着中年人跳着走路的背影悄聲問身邊二人。

夷尋應沉吟着:“不像。”

林琅正想開口,忽地感覺到有陰涼涼的觸感靠過來。扭頭一瞧,她樂了:“你想幹嘛?”

猙獰鬼緊張地四下裏亂瞧:“林大人,能不能借鼎待一待啊。”

“嗯?”

“……我怕。”

這個陰森可怖的地方,處處透着詭異。越跟着那中年‘人’往裏走,猙獰鬼就越覺得無邊恐懼在籠罩過來。

它想,這或許是做鬼的直覺?

林琅被它氣笑了,手一抖晃出鼎來。

她剛把猙獰鬼收進去,就看旁邊地下鬼也弱弱地舉起手。反正裝一個也是裝,裝千個也照樣。她索性把地下鬼一起撈進了鼎。

鼎甫一收入懷裏,前面走着的隊伍就停了下來。林琅沒收住腳,一個不防備撞進了前面的人身上。

“真對不住,我不是……”她想着前面不是沈歐亞就是夷尋應。剛要和對方說不好意思,擡眼瞧過去,頓時半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眼前的臉孔完全陌生,甚至于說從來沒見過。沒有五官,只一張白淨的面皮挂在骨頭上,空白得令人害怕。

低頭看它的身體,分明就是剛才洗衣服的中年人。

好在林琅足夠大膽,剛開始片刻的驚訝過後也就恢複了正常。

“真是對不起。”她神色如常聲音平靜地說:“我剛才走路慢了點差點撞到你。”而後她稍微轉了個彎,打算繞過這個東西往前面去。

誰知那個無臉中年人不肯放過她。林琅剛剛側身朝向另一邊,它就側邊身子伸長了一兩米,攔住了她的去路。

林琅暗中掐訣,指尖聚起光束。她兩指并攏成劍,正打算将光束打到無臉中年人身上。

突然間,她周身燃起了漫天熊熊烈火。

這火光直沖天際,似是要灼燒掉天地間的一切生靈。

其實林琅是不怕火的。稱霸山頭數千年的魔君大人,怎麽可能沒有見過火動過火?

但是,不知是不是之前車上睡着時夢境的關系,在這一刻看到了這燃起的青黑色火焰,她心裏莫名地湧起了一股子緊張和害怕。

好似那種火曾經燒到身上似的,全身的皮膚都開始感同身受地驟然發熱起來。她驚叫着想要擺脫這些灼熱。可是這種劇烈的熱痛感頃刻間就将她徹底蔓延。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和煦溫暖的觸感裹遍了她的全身,讓她皮膚的熱度消退至正常。

“幸好你在。”林琅被剛才那種火燒全身的感覺吓得有些魂不守舍,望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喃喃道:“幸好有你啊,樊奕。”

夷尋應扶着她的雙手倏地縮緊:“你說什麽?”

短暫的恍惚過後,林琅漸漸恢複了清明。她看到夷尋應眸中蘊含着的百般難以訴說的各種情緒,奇道:“你怎麽了。”

夷尋應正要說起剛才的事情,林琅卻是下意識望向了他的身後。

一把巨大的半人高的鐮刀,泛着濃黑色的暗光,正朝他的脊背直直砍來。

林琅大驚失色,一把推開夷尋應,側身把他護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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